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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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规规矩矩向着云傲请了安,云傲如今是在京里做官的,回乡省亲自然会带些京里的稀奇东西,也给了曼娘跟婉娘。

云傲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三年前科考进士一甲第六名,算是不错的成绩。后点中庶吉士,供职翰林院,而今官迁礼部员外郎,标准吃皇粮拿皇饷的,骨子里自然也有几分尊贵之气。

“大嫂,我这才走三年的功夫,没想到曼娘跟婉娘都长这么大了。”他一袭白衣绸衫,温文儒雅,目光浅浅掠过几位晚辈的脸,“都说京都贵女端庄大气,如今一比较,我看我们云家的女儿也不逊色。”

苏氏嗤笑道:“二叔可真会开玩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杭州的姑娘再怎么清灵娟秀,可也比不上帝都贵女的半分气质。”她抽出绣帕半掩着嘴笑,又看向旁边的青衫公子,“别叫先生听了笑话。对了,只听二叔说是特地请来给婉娘她们授课的,可还没说这位小先生叫什么名字呢?”

青衫公子立即站了起来,微微垂着眸子,面上恭恭敬敬。

“晚辈张笙。”他抬眸看着苏氏,眸光沉静,也未再有过多言语。

苏氏手中的杯子却险些丢在地上,她看着张笙,笑容僵硬:“张公子,可就是咱们杭州城里有名的大才子?”

云傲不知其中缘故,立即接话道:“正是。我这次回来,顺道去书院拜访了老先生,老先生特地给我引荐了张笙,说是今年秋闱,必会超过我当年的成绩。”他提了提袖子,颇为傲气,“刚好大哥说要请个授课先生,我想,何不就请了他来?大嫂觉得如何?”

苏氏哂笑,看了丈夫一眼,见丈夫没有任何表情,便道:“好是好,只是,会不会耽误了张公子的课业?怕是不妥。”

第七章

张笙一直侧立于一旁,目光沉静,面上虽隐隐有些倨傲,可也有些拘束。他祖上虽有在朝廷做过正二品尚书令的,但那是在前朝,到他祖父那一代家里已经大不如从前。如今父兄虽也都是读书人,但还没有高过七品的官。

张家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幺儿张笙身上,当然,张笙自己也出息。只不过,张家托黄媒婆向云家说亲的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婉娘歪着脑袋看张笙,又想到之前是有媒婆来说亲的,而且说的就是杭州第一才子张笙。又转头去看姐姐曼娘,见姐姐脸一直红着,还时不时抬着眼皮子去瞧这位青衣公子。

“娘,既然是杭州第一才子,不然就让张公子做女儿的授课先生吧。”婉娘眨了眨眼睛,拽着苏氏的袖子左右摇晃。

“你懂什么!”苏氏有些嗔怪,又凑到婉娘耳边,“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话。”

老太太一向偏心这个小儿子,此番见小儿子带回来的先生不受大儿媳欢迎,登时就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我看老二带回来的这个先生不错,比起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可好得多。”她很信任儿子的眼光,招手示意张笙到她身边去,然后眯着眼睛仔细瞧,“呦,瞧这长相,可真真是个俊秀的公子哥。”

张笙不卑不亢,微微屈身行礼道:“老太太过赞了,晚辈不敢当。”

一直坐在下边的赵姨娘见老太太这是下了太太的面子,心里大好,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妾身瞧着也不错。”看了苏氏一眼,微微抬起下巴,“再说这人怎么说也是二爷带回来的,太太怎么就不同意呢。”

柳姨娘最擅装可怜,又是自小在云家长大的,虽是妾氏,但平时很得老太太欢心。

老太太最好面子,一颗心也是偏着二房偏得厉害。平时云傲不在的时候倒还能公正处事,如今云傲回来了,又是三年未见,见不得旁人说他一点不好。如今见这长媳这般态度,心里冷了半截,难免说话也膈应。

“内宅妇人就该呆在后院里生孩子,读书人的事情不懂就不要管。”冷脸看着静默一旁的大儿子,“老大,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人老了,眼瞧着半截身子就要进了土。”抓住云傲的手,“二郎,你留下来陪陪为娘的吧,老二媳妇,将陵郎也留下,其他人若不是真心实意来请安的,就都回去吧。”

苏氏心里十分委屈,转头看向丈夫,想着他替自己说几句话。可云盎是个大孝子,此时此刻,就算知道是自己母亲无理取闹了,他也不会说母亲的不是。

婉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蹭着身子往苏氏怀里钻,又凑到她耳边:“娘,你不要伤心,女儿会好好跟着先生学习的。”

苏氏强行将泪意憋回去,起身向着云老太太告别。其他人见状,也都陆陆续续散了。

刚走出院子,罗氏领着丫鬟追了上来,有些歉意:“大嫂,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别放在心上。今儿说了,明儿可就忘了,还不是照样将您挂在嘴边夸赞。杭州城里那些个老太太们谁不知道啊,咱们云家长媳最是贤惠的了,这可不都是老太太说的么。大嫂,您也别怪二爷。”

苏氏纵使心里再怎么不好受,也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只能笑道:“也是我较真了,不过想想,有着张公子教婉娘跟眉娘,我还放心。”

罗氏没什么心机,见苏氏又笑着与她说话,两人并未有什么嫌隙,开心地凑近苏氏:“二爷自京里给我带了不少稀罕玩意儿,回头我挑几件好的给您送过去。”

苏氏道了谢,只称身子不舒服,便回了院子。

云家二爷回来了,年纪轻轻便做了京官,真真算是衣锦还乡。云老太太少不得要命府上好好热闹一顿,还特意命人去请平日里玩得好的老姐妹们一起来玩。云家是靠着云盎富起来的,十多年前也穷,因此云老太太交好的姐妹大多是出自普通人家,这些老太太过来,少不得又要将云家的儿子媳妇好好夸赞一番。

苏氏是当家主母,这个时候断不能使性子,即使身子还不是太好,也得张罗着忙。罗氏平日跟大嫂关系处得很好,再加上她本就好动,哄了眉娘跟陵郎后,也跑过来帮苏氏。妯娌俩忙前忙后,有说有笑,大厨里刚做好的糕点,两人赶紧端了过来给几位老太太先尝尝。

一个姓何的老太太笑着凑近云老太太:“老姐儿,咱们小的时候可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你说现在的差距怎生就这般大?你是儿子出息,媳妇也孝顺懂事,又是儿孙满堂,家里从没个吵吵闹闹的,可真是羡煞旁人。”

云老太太最爱听这话,她年轻的时候跟着丈夫吃过苦,想想以前,也觉得现在过得真是不错。得亏得生了两个好儿子,娶了两房好媳妇。

“你们两个过来。”云老太太向着苏氏跟罗氏招手,然后一手握住一个,“忙得累了就休息会儿,有些事情叫下人们去做就行了,你们俩就在这,说说话儿。”

苏氏心里叹气,想着这老太太的脾气就跟孩子似的,根本不记仇,耳根子还软。她笑着招呼几位老人,饭后又请了戏班子来唱戏。

一天总算热热闹闹过去,到了晚上,府上都散了之后,罗氏将丈夫拉到屋里。

“你啊,一走就是三年,逢年过节也不晓得回来看看,是不是一点都不记挂我们母女?”罗氏故作生气,她是标准的杭州女孩,又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股子水灵劲,尤其一双眼睛,特别有神。

云傲闷着头笑,将妻子抱进怀里:“你说的哪儿话?我这不是忙着仕途嘛!大哥那么辛苦赚钱,我怎能不争气点呢?”在妻子额头吻了一下,“还有,我这次回来,是要带你一起去京城的。”

“你说什么?”罗氏惊讶,瞪圆了眼睛看丈夫,掩不住的开心,但想想又泄了气,“京城的房子那么贵,大哥有钱我们又没有,怎么买得起啊?而且就算大哥大嫂仁厚,资助我们,我们也不能厚着脸皮要那么一大笔吧?算了算了。”

云傲见妻子不信,继续说:“不然我刚刚升官,你觉得我为什么能回乡?”看了妻子一眼,“当然是皇帝特意恩准的。此次唐国公领兵出征,大败了百越,唐国公在二圣面前说是大哥兵器铸得好,龙颜大悦,便准了我的假。”

罗氏眨巴着眼睛,她心思不细,丈夫好似话里有话,可她又弄不明白,只得细细想。

云傲也不想再绕圈子,直接说:“虽然我的官还不够高,但在京时也塞了银子着人打听了一番。”忽然凑近妻子耳边,“虽然败了百越,可高丽还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大兴,二圣想要一举制服周边各个小国,自然想要重用大哥。我看这次,是我们云家的好机会。”

罗氏还是没太明白:“所以,二圣因着奖励大哥,准了你的假?”

云傲无语望天,一口气憋着,半响才说:“傻媳妇,大哥是人才,二圣唯才是举,怕是大哥也要做官了。”

这边云盎也跟苏氏说了情况,苏氏给丈夫倒了杯茶水,细语说:“那夫君有何打算?”

云盎眸光精锐犀利,喝了茶后放下茶杯:“能怎么想?如果真如老二说的那般,这自然是好事。”顿了顿又说,“蝶娘,就让二弟带回来的那个张笙做婉娘的授课先生吧。我问过二弟,这个年轻人品行学识都好,是杭州众多学子中的佼佼者,将来怕是比二弟还要有前途。”

苏氏说:“瞧着模样也俊秀,年纪轻轻,人也稳重。只可惜,咱们云家跟张家的这门亲事,已经黄了。”苏氏瞟着眼睛看丈夫,吞吐道,“其实说真话,我瞧着那张小公子也觉得不错,白天时不愿意他做婉娘她们的授课先生,不过是顾及着曼娘,现在想想,或许就是缘分。”

云盎手指不停摩挲着茶盏,有些犹豫,像是在下什么赌注。

苏氏推了推他:“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在跟你说话呢。”

“先别想那么多了,曼娘端庄大方,又是我云家的嫡长女,虽然张笙不错,可曼娘,我想将她嫁得更好些。”他望着妻子,从袖子里抽出一份红色的喜帖,“刘刺史家的老太太要过六十寿诞,刘府特意命人送了请柬,到时候带着婉娘去吧。”

苏氏接过,有些不解:“刘老太太寿诞,该请那些官场上的人,怎会也给我们家送请柬?这可真是抬举了我们。”

云盎抿唇不语,他也是因此事更觉得老二带回来的消息可靠,刘刺史请他云家,怕也是想要拉拢。

他皱眉,细细想了想,记得刘刺史家有个庶子,今年十六岁,到了说亲的年纪。当然刘家也有嫡子,一来是太小,二来,他云盎倒也没那么得意忘形,自负到觉得曼娘能够嫁过去做嫡长媳。

要说这刘家,来头可真不小,当今皇太后跟刘老太太,正是一胞所出。

第二天,苏氏便又命人将东间的院子好好修葺了一番,又靠着府上学堂,拾掇出一间屋子给张笙住。这张笙白日里给府上小姐们授课,晚上便呆在自己屋子里念书。

平时曼娘会教婉娘识字作诗,因此婉娘的底子要比妹妹们好一点,张笙挺喜欢这个小女孩。

这一天,张笙授完课后正要往自己屋子里走,却看见婉娘还在认认真真的练字。他唇角撩起一丝笑意,缓步走近婉娘,低头去看她练的字。

“这是在临摹谁的字?”张笙微微蹙起眉心,仔细看着。

“我姐姐啊。”婉娘写字的时候很认真,头也没抬,只是紧紧攥住笔,看一眼帖子,然后自己也写一笔。

张笙点头笑笑,“哦”了一声又说:“我见你还在读医书,刚好我也懂点,你若是以后不懂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

婉娘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纸笔,又从摞在一旁的书册中翻出最后的一本。随手翻开一页,摆到张笙跟前,指着一处:“这个字怎么读?”

张笙索性放下书箱,坐到婉娘旁边,她有什么不懂得,他都耐心地去教她。

天色已经黑了,苏氏等着婉娘回来吃饭,却一直没见着,便让春梅去找。

春梅才走出院子,便被追赶上来的曼娘拦住了,曼娘身后还跟着暗香。

“你回母亲身边吧,我去找婉娘。”曼娘话一出口,脸便红了,还好有夜色遮掩。

春梅看了二小姐身后的暗香一眼,笑着说:“那我回太太身边去,暗香,天黑了你好好照顾二小姐。三小姐现在多半还在学堂,你带着二小姐直接奔那里就行了。”

曼娘见春梅走远了,赶紧带着暗香去大厨房里,将事先准备好的饭菜拿出来放在篮子里,然后往学堂方向走。

刚走进学堂,不但瞧见了妹妹,竟然韵娘也在。

第八章

韵娘本不想这么晚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年岁大了,又是良家黄花闺女,实该避嫌。可偏偏自己姨娘铁了心瞧中了张笙,她拗不过,只得带着贴身丫鬟沁香来给张公子送吃食。

原想着,送完赶紧就走,免得旁人瞧见了说闲话。可不巧的是,却在这里撞见了曼娘。其实那天张公子刚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她偷偷观察过曼娘的神色,她知道曼娘一眼瞧中了张公子。

不为别的,若是曼娘真的瞧中张公子的话,任由自己姨娘怎么说怎么哭闹,她也是绝不会跟自己妹妹抢的。

韵娘看着曼娘神色,知道她有些误会了,整理了下食盒走到曼娘身边。

“听四妹妹回去说,三妹妹这么晚了还在学堂里念书,我想着前些日子跟着厨房的王婆学做了几道菜,便端着过来让三妹妹吃。不巧的是,竟然张公子也还在。”她顿了顿,琢磨着怎么去说,可仔细思忖了会儿,觉得此时无论自己怎么说,怕也是说不清,只得作罢,“曼娘,那你陪三妹妹吧,我先回去了。”

韵娘走后,婉娘看着姐姐的神色,见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尴尬,她撇了撇嘴,晃了晃手上的医书:“先生在教我读书,刚刚大姐是来给我送吃的。”婉娘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子,整理着书箱,然后走到曼娘跟前,“我让娘跟姐姐担心了,以后不会这么晚回去。”

曼娘摸着婉娘的头发,尴尬地笑了笑:“就是你不长记性,这么晚了,在学堂念书也不知道叫浮月给我们捎个话,害娘担心。”说着拿过暗香手上的食盒,递给婉娘,“给你先生送过去吧,你自己好学,也别耽误先生吃晚饭。”

婉娘笑得憨憨的,将食盒送到张笙跟前:“我先回去了,先生教我的,我回去后一定好好温习,明天继续向先生请教。”

张笙挺喜欢这个女学生的,模样娇俏可爱,人也敦厚老实。虽然是府上嫡出小姐,可一点脾气架子都没有,还很虚心好学,他很喜欢爱学习的女孩子,因此对婉娘的映像很好。

接过食盒,张笙点头道:“医学知识博大渊深,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你还小,也要慢慢来,不着急。”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从自己书箱里也拿出一册书,递给婉娘,“这册书是我十岁的时候看的,比较浅显易懂一点,你从这个开始看吧,不懂的用笔标注出来,我明天告诉你。”

婉娘随手翻了翻,见张笙给自己的书册里大多数的字自己都认识,而且不但有字,还有图画,很是爱不释手。

“谢谢先生。”她规规矩矩地朝张笙行了个师生礼,然后带着浮月,跟在姐姐身后往院子外面走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几人背影,张笙笑意渐渐浅了下去,他笔挺地站立着,眉心微微皱起。

晚风掠过,吹起他的青衫袍角,他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提着食盒背起书箱,往自己屋子去。

韵娘刚回荷院,便被柳姨娘身边的桂妈妈给截了过去。柳姨娘刚刚用过晚餐,此时正坐在梳妆镜前拆珠钗,从铜镜里瞥着韵娘的神色,微微笑问:“你觉得那张公子人如何?”

“张公子是几位妹妹的授课先生,才情学识自然是好的。”韵娘见自己姨娘今天神色仿佛不错,觉得好奇,“今晚是有什么开心事儿吗?好久没见到姨娘这般开心了。”

柳姨娘回过神,瞧着韵娘摇头直叹气,伸出手指戳她额头:“你啊,就是不比你妹妹聪慧,难怪不得你父亲喜欢。我为什么开心?当然是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刘刺史家的老太太要过六十寿诞了,特地命人给我们云府送了请柬,可恨太太私心太重,竟然只打算带着婉娘一人去。”她想想就觉得可恨,扯着丝帕紧紧咬着贝齿,“好在你妹妹灵活,将事情说到了你父亲那里,你父亲刚刚已经同意了,到时候会带着画娘一起去。”

韵娘知道姨娘的心思,但是她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搓着自己的手,蔫蔫道:“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刘老太太寿辰什么时候,女儿回去好给画娘赶出一件花袄出来。”

“这倒是不必了,你绣工再好,也比不得陈绣娘的。”柳姨娘摆了摆手,觉得这次是画娘结识贵族人士的好时机,她必是要拿出老底给画娘好好装扮的,又抬眸看了韵娘一眼,“你妹妹长得美,人又聪明,我是不必担心了。倒是你,总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性子,长相虽算清秀,可在家里并不算多出挑,你若是能嫁给那个张笙,也就差不多了。”

韵娘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女儿知道了。”

柳姨娘见大女儿又是这副爱理不理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得心口疼,心里暗恨,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罢了罢了,回自己屋子去吧,也别站在这里碍我的眼了。”她不耐烦地挥手,见韵娘走得远了,又大声提醒,“你绣工不错,趁着这几天多绣几个荷包吧,到时候给你妹妹带着去,算作礼物,知道了吗?”

韵娘就算听到了,也没有理会柳姨娘,只是不急不缓地往自己屋子走去。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沁香赶紧点了蜡烛,扶着韵娘于一旁坐下,仔细瞧着她的脸色。

“小姐,你没事吧?”沁香知道自家小姐性子不活泼,甚至比较孤僻,平日也不爱说话,知道长房五个女儿中,就数她最不得老爷喜欢了,不禁也替小姐不值,“姨娘说的都是气话,奴婢觉得小姐人好性子也温婉,谁说非得嫁给张公子的?小姐以后一定能嫁到一户好人家,一定会跟姑爷和和美美的。”

韵娘在外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也规矩得很,难免给人一种古板呆滞的感觉。但是只有自己跟沁香在的时候,她会稍微活络一点。沁香是伴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两人间的情意怕是比一胞所出的亲姐妹还要好。

“没事,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拉住沁香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我也不是生姨娘的气,我只是不明白,母亲对我们姐妹也很好,姨娘为什么还那般恨母亲。甚至是,母亲对我好一点,姨娘反而连我也一起恨了。”

她眸子里沾着水气,想到小的时候,自己生了病,都是太太身边的人在照顾自己。而姨娘,只是顾着讨好父亲跟宠着妹妹了,从那时起,她的心思就重了很多,也不太爱说话。

苏氏听了丈夫的话,就知道是柳姨娘背后使的手段。刘老太太大寿,前去拜寿的自然都是些达官贵人,贵人家里自然有贵子贵女,她想尽心思让画娘去,怕是想自此物色一个贵婿吧。

只是她也不想想,画娘不过庶出,哪个官家会让儿子娶个商家的庶女呢?

去就去吧,不过,不能便宜了她一人。

如此想着,苏氏软语道:“既然夫君开了口,妾身带着画娘去自是没有问题。不过,这一碗水得端平了,可还有个蓉娘呢。”苏氏说着,一边伸手去替丈夫解衣服一边继续道,“蓉娘这孩子长得乖巧,讨喜,脾性也好,况且人家赵姨娘当初也是良家女,身份总不比柳姨娘差吧?若是不带着蓉娘,怕赵姨娘的心不能平,眼下咱们云家最是关键时刻,该是要和和美美的。”

云盎没有儿子,希望自然就都寄托在了几个女儿身上,不论是谁,只要能嫁得好,对他来说,都是有利的。

他紧紧握住苏氏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只是几个孩子还小,不好管,你辛苦了。”

苏氏摇头道:“替夫君分担,本来就是妾身的份内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既然夫君应承了,明儿个我就去跟赵姨娘说。”

第二日,苏氏着春梅去棠院跟赵姨娘知会了声,告诉她这几天命婆子好好给蓉娘教教大户人家的规矩,五月初八的时候,蓉娘也要去给刘老太太贺寿。

赵姨娘听得消息,先是一呆,而后开心得险些跳了起来,兴奋得好长时间才缓将过来。非得塞给春梅赏银,然后将蓉娘叫了过来,先是抱着猛亲,然后又板着脸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

蓉娘才得六岁半,还处于懵懂的年纪,听了就忘了,只知道五月初八那天会跟着母亲出去玩,其它的,什么也没放在心上。

五月初八那天,正是春风意暖,花开荼蘼的好时节。

苏氏带着三个女儿去给刘老太太贺寿,送完了礼便被刘府的下人领着往内宅去,云盎跟云傲则留在外间。来这里拜寿的都是些官场上的人,对于云盎的到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都说官商不相通,虽然如今云家老二在京城做官,可云盎到底还是个商人,刘老太太是当今刘太后的胞妹,身份尊贵得很,怎生这刘家也请了他来呢?

云盎对于各路投来的疑惑眼光,一点没放在心上,只是恭敬地跟大家一起敬酒。

远远瞧着有个小厮装扮的年轻男子一路朝着自己跑过来,跑到身边时俯身问道:“可是云盎云老爷?”

云盎看了弟弟云傲一眼,点头答道:“正是在下。”

小厮侧过身子,引出一只手,细声细气地说:“请云老爷随小的过来,我家主子有请。”

云盎与云傲对望一眼,两人皆是觉得奇怪,眼前这个小厮生得细皮嫩肉的,声音也很细,看着装扮,倒也不像刺史府上的家丁。而且,刚刚众里寻人,只是冲着自己来的,不免要多想一些。

“大哥,你去吧。”云傲拍了拍云盎的肩膀,似是猜出了眼前小厮的身份,“我在外面等你。”

且说苏氏,带着三个女儿,跟在刘府家生婆子后面,一步步往内宅走去。

绕过一片桃林,便听到了一阵阵欢声笑语的声音,屋子里坐满了一群妇人,上位坐着两位六十左右的老人,两人长相有些相似。苏氏猜测,两人中,其中一位该是寿星翁刘老太太。

旁边还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妇人衣着典雅端庄,气质高贵,看着便是出自贵人之家。中年妇人四十左右,看着缓缓踱步而来的苏氏跟几个小女孩,眉头微微一皱,侧身问旁边的婆子:“这可就是那云盎的妻室儿女?”

婆子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第九章

坐在上位的正是刘老太太跟当今刘太后,而旁边衣着端庄,气质高贵的妇人,是当今独孤皇后。

独孤皇后瞧了眼苏氏后,又左右瞧了瞧婉娘画娘跟蓉娘,噙着笑,转头对着刘太后耳语了几句。

苏氏按着规矩,分别给几位贵人请了安。刘府有婆子给苏氏端了坐垫过来。

云家是以商家的身份来出席刘家老太太的寿宴的,实际上是当今圣上圣后暗访了杭州,此次也是二圣的特殊安排。

刘家有个嫡子叫刘邕,才得十岁的年纪,长得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见到画娘时眼睛一亮,一个翻身便滚到刘老太太跟前。

“祖母,我要跟那位妹妹一起出去玩。”他看了旁边婉娘一眼,就怕刘老太太眼神不好看错了人,几步走过去拉住画娘的手,睇了婉娘一眼,“不是她。”将画娘一直往刘老太太身边拉,“是她。我要跟她一起玩。”

他手拉的不是婉娘,婉娘却脸一红,默默低下头,只是不停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很是自卑。

刘邕是刘家嫡长孙,刘家上下宝贝得不得了。刘老太太仔细打量了画娘,见她确实长得娇艳美丽,心下一动,问苏氏:“这个闺女叫什么名字?我瞧着也很喜欢。看着年岁也跟邕儿差不得多少,如果云夫人舍得的话,不若就留在云府玩几天。”

苏氏立即起身,谢了刘老太太。又将婉娘画娘跟蓉娘一一点了名,说给老太太听。

刘邕见祖母帮他求了一个漂亮妹妹做玩伴,开心得跳起脚来,拉起画娘的手就说:“妹妹,你长得真好看。我带着你去玩儿吧,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好玩。”说着也不管画娘愿不愿意跟他走,直拉着人家往外跑。

刘老太太对苏氏说:“云夫人就留下跟我们说说话,让孩子们都过去玩吧。”看了旁边的胞姐,“夙尧跟小九儿他们也在,也叫他们跟云家姑娘认识认识。”

刘邕出去之后,也是一直用手拉着画娘,画娘见四周没人了,用力甩开刘邕。然后噘着嘴,有些嫌弃地瞥了肥头肥脑的刘邕一眼,又垂眸看自己的手。

“妹妹你怎么了?”刘邕有些怔住,平时家里的丫鬟姐姐们个个都顺着他,还没有人敢如此用力甩开他呢,他小跑到画娘身边,抓了抓头,“我太用力了,将妹妹的手都抓红了。”

画娘嘟着嘴,有些委屈,但瞥眼瞧见跟过来的婉娘时,又高傲地抬起了下巴。

婉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春裳,衣服很好看,可是画娘觉得,那么好看的衣服穿到她身上可真是糟蹋了。

“蓉娘,你过来。”画娘向蓉娘招手,又指着婉娘,“你是随姐姐一起跟刘家哥哥玩,还是跟着她玩?”

蓉娘还小,什么都不懂,笑嘻嘻地就要往画娘那边去。婉娘抓住蓉娘袖子说:“蓉娘,你陪我玩,我回去将姑妈带来的桃酥都给你吃。”

刘邕觉得蓉娘虽然不比画娘好看,可很娇憨可爱,也值得自己带着她玩。又垂眸瞧着婉娘,轻哼了一声说:“你们是姐妹吗?你长得真丑。”然后一手抓着画娘的,一手抓着蓉娘的,拉着她们就走,看着蓉娘,“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我们不带她去。我告诉你们,那边可好玩了,我带你们去见京城来的表哥跟表叔。”

婉娘本来就自卑,可这么直接地被人说长得丑却还是第一次。难免觉得委屈,但在外人面前她不敢哭,见刘邕他们走得远了,才“啪嗒啪嗒”流泪。

婉娘正在伤心,突然一个石子砸在了自己头上,只觉得头猛然一痛。她停住哭,一边皱眉揉着脑袋,一边抬头去寻人,却见一位少年站在自己跟前。少年穿着玄色锦袍,腰上系着红色的玉带,脚蹬一双红色皂靴,十分骚包。

婉娘心里暗暗想,这人怎么穿成这样。

少年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手上还拿着弹弓,斜睨着眼睛瞧婉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挑唇轻蔑一笑。

婉娘觉得这个贵族公子一定也是来嘲笑自己的,看了一眼就不敢看,只是闷着头绕过他,打算先回娘身边。

奈何少年却不打算就此放她走,一伸手便捏住她肉肉的手臂。婉娘以为他要打自己呢,惊得一抖,然后抬起脸,错愕地盯着他,一双眼睛黑浚浚的。

“刘邕那小子刚刚在欺负你?”少年看着她的眼睛,轻哼一声,“你可真没用,被外人欺负也就算了,竟然还被自家姐妹欺负。”

婉娘挣了挣,不想让他拉着自己。奈何少年脾气暴,见婉娘要挣扎出去,他反而拽得更紧。婉娘觉得少年力气太大,疼得眼泪流了一把。

“我不认识你,我要去找我娘。”她又试图往后退。

“哼,你就是个胆小鬼。被人欺负了也不寻思着欺负回来,只知道逃避!逃避有什么用?”见婉娘一直低着头,他又哼了声,“胆小鬼!”

婉娘小声嘀咕:“谁欺负我我就要去欺负他的话,那你刚刚还用石子打了我呢,我是不是也要打回来?”

少年一噎,竟是回不上话,一口气堵在心口,脸霎时就黑了。

“表哥,原来你在这里。”刘邕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跑,看到头上肿个包的婉娘,开心得拍手,“哈哈哈哈哈,表哥,是你打的她吗?”去夺他手上弹弓,“这个挺好玩的,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少年一手松了弹弓,一手松了婉娘,转身对刘邕说:“送给你吧,我不要了。”

刘邕却殷勤地递给画娘:“这个你以前玩过不?可好玩了,还能打人呢。你瞧……”他伸手指着婉娘的额头,“她的头刚刚就是夙尧表哥打的。”想着又瞅了婉娘一眼,也想跃跃欲试,“妹妹,你想不想玩,你也可以打她哦,反正我不喜欢她。”

玄衣少年正是当今唐国公的儿子,叫李夙尧。李夙尧向来不喜欢刘邕,觉得他小子日子过得实在太爽,不像自己,刚记事起就被爹逼着去军营里苦练。

画娘再怎么样也不敢打婉娘,但是如果别人打她的话,她就管不着了。于是双手一摊,道:“刘家哥哥,我是女孩子,不爱玩这个,你自己玩吧。”

刘邕真的很想在这个漂亮妹妹面前耍弄一翻,肥肥的身子笨笨地一跳,伸开双臂用力一拉,眼瞧着一颗石子就要朝婉娘头砸来。婉娘瞪大了眼睛,本能地蹲下,然后用手去护头。

可是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婉娘抬起头,正看见刘邕抱着脑袋“嗷嗷”叫。

旁边一直侍候着的丫鬟见小祖宗受伤了,赶紧跑过去看他的伤口。

李夙尧拍了拍手,黑着脸转过头看婉娘,教训:“我打了你是我不小心的,可是刚刚我不但救了你,而且还替你报了仇,我们算是两清了。”又转头看刘邕,“你小子日子过得太爽,成天的不着调,也叫你吃点苦。”

刘邕自小娇生惯养,哪能受得这般委屈?再者说了,这个李夙尧竟然当着漂亮妹妹的面给自己难堪,就算再怂,那也得硬着脖子放一放狠话。

“李夙尧!”刘邕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挥开拉着他的丫鬟,气冲冲朝李夙尧走来,歪着脖子看他,气喘了半天才说,“我要去告诉你爹!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娘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我!你从我家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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