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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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墙角根处将那个陶罐抱出来,取出几枚铜钱,然后蹦蹦跳跳出去了。

前头铺子里朱禄在打铁,暖姐儿跑了过去说:“哥哥,弟弟想吃糖,我拿了铜板去买糖。”她挥了挥小胖手,又指着外面说,“我不会乱跑的,就去张麻子家里买,一会儿就回来。”

卖糖的张麻子家离自己家不远,只隔了几家,况且妹妹又是经常去的。

朱禄用搭在肩膀处的布巾擦了汗,点头说:“路上别贪玩,买了糖就回家来,外面路滑,你慢些走。”

“知道啦。”暖姐儿翠翠应了一声,就缩着小脑袋往外面去。

才出门子,就一阵湿冷的寒风扑面吹来,她缩着小脖子打哆嗦。

二更:

卫薛氏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大夫请了一拨又一拨,都说这老太太身子好得很根本没什么事情,可卫薛氏就是天天喊浑身疼。

开始的时候,二女儿还常常跟大女儿结伴来看望自己,她俩姐妹还说要去那朱家帮自己讨公道去。谁知道,公道没有讨得到,反而自己两个女儿被那小贱人给骂了。

大女儿当天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二女儿索性这几天都没有再来探望过自己,她让儿媳妇去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她那二女婿不让二闺女再踏进自家门呢。二女婿不让二闺女出门,儿媳妇去那史家串门子还是可以的,所以她就叫儿媳妇葛氏亲自去史家问问情况。

不问还好啊,这一问,她的病真是越发重了。

六百两啊,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给了那个小贱丫头了,这真是气死她了。卫薛氏气得哼哼的,一张老脸都瘦了不少,脾气也长了不少。又见家里人这几日似乎都避着自己,就连一向瞧着还算孝顺的儿媳妇都不愿多踏进自己屋子了,她气得一连又摔碎了好几个茶碗。

摔完之后又后悔,那可都是钱啊!她气得直用手捶打胸口。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卫葛氏闻声跑了进来,见碎了一地的瓷片渣子,她脚下步子顿住,然后慢慢走到床边来,勉强挤出笑容说,“娘,您这何苦呢?何苦为着那家几个贱人作践自己呢?”

卫薛氏恨得捶胸顿足,那双老手使劲捶打着胸口,老泪纵横道:“五百两银子啊,六百两银子啊,就这么白白送给了别人。”她见捶打自己太疼了,就改用手使劲拍打床沿,恨恨地说,“这白花花的银子咋就不能进了我的腰包呢?平日里一个两个瞧着多孝顺啊,可也没见着谁给我这么多银子啊,真是可恨极了。”

葛氏心里也恨,但她此时不敢挑拨,这家里可就只有自己能让婆婆出气的,要是再一挑拨,婆婆气急了肯定又是说骂自己。于是,她强忍住心头的那股子怒火,努力挤出微笑道:“娘,那柳老爷出的五百两,可不是就算是为你出的吗?柳老爷虽然只是您的义子,可比你几个女婿孝顺多了,至少一口气能替你出五百两银子呢!其他三位姑老爷,谁有这般孝顺过您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卫薛氏心里就气啊。

一是气当初三娘咋就没做柳世安姨娘呢?要是三娘做了柳世安姨娘,就不会生出那几个小贱人了,自己如今又怎会这般生了病?二是气这世安为何要将银子给那对母子啊,这五百两要是给自己花,自己也就不会躺在这里生病啦。

哼,说得好听,那是替自己出的银子,可到底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落着啊。况且,这世安也不是心甘情愿替自己出这钱的,他心里可藏着鬼呢,他还在想着三娘。

要说也是,三个闺女年轻的时候可都是花一样的可人儿,可如今两个大的都变样了,倒是那个小的,还如年轻时候一般好容貌。

这般一想,卫薛氏便动了心思来,但随即又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休息让我主动帮忙,不给我千百两银子,老娘才不白忙活。”说完静静躺了回去,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想着鬼心思。

外头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喊吵闹声,葛氏听见是女儿的哭声,赶紧准备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她手还没推开门呢,那卫香宝就哭着闯将进来。

卫香宝今年十四岁,长得极为珠圆玉润,那张丰润的大脸盘子人人见了都说旺夫,屁股也是肥肥的,人人都说将来好生养,肯定能生出好多儿子,当然,这人人只是卫家几口人。

随着她大步走动,那胸前两大团肉晃来晃去的,连厚厚的冬衣都遮掩不住。

卫薛氏正心烦着呢,又见这个爱哭的孙女儿一直在嚎,她气沉丹田,使劲嚎叫道:“哭什么哭?我可还没死呢,别成日就知道嚎丧!”

卫香宝这才止住哭,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坐在床边去,伸手抓着卫薛氏的手臂使劲摇晃道:“奶奶,可不得了了,可不得了了。”她眼泪哗啦啦使劲往外蹦,一张粉白桃花面哭得脏兮兮的,“小姑姑家发财了,小姑姑家发大财了。”

卫薛氏嚎:“这是什么新鲜事儿?我又不是死人,你娘那日回家来说的话我可都是听到的。”说完又觉得气儿不顺,伸手使劲抚拍着胸口顺气儿。

“不是那件事情。”卫香宝将圆乎乎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哭得越发凶狠了,“小姑姑家开了家点心铺子,那点心可好吃的,我从来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点心呢,呜哇哇。”

“什么?”卫薛氏一屁股爬坐起来,老眼瞪得如铜钱般大,“你说你小姑姑家开铺子了?卖点心的?你咋知道的?”

卫香宝抹泪:“我方才在外面玩雪,隔壁家的乔婶子说的,她怀里抱着一大包好吃的糕点,笑眯眯地往家走。遇到我还问呢,她说小姑姑家开了间点心铺子,肯定给我们家送了很多点心来吧……呜呜呜,可是什么都没有啊。乔婶子送给我一块,我吃了,可是太好吃了,我吃完还想要,可她竟然不肯给我了。她买了那么多,要她再多给我一块都不肯,我就哭着跑回来了。”

卫薛氏听后,再也呆不住了,掀开被褥就要下床来。

“肯定是用了那六百两,肯定是用老二女婿给的六百两开的铺子,哎呦喂,简直气死我了。”卫薛氏气得跳起脚来,“我非得去说叨说叨不可,这银子可不是白给他们的,开铺子行,得带我分银子。”

“娘,你说得很对。”卫葛氏心里也是气得痒痒的,于是使劲点头说,“这二十多年来,就数老三家对您最差了,如今老三家发了一笔横财,可不得多孝敬孝敬您?这理儿咱得说说去,不能只分钱,这铺子得带咱们分。”

“对对对,将铺子让给我们一半,铺子里面的那些好吃的糕点,也要分给我一半。”卫香宝见这事儿有戏,一下子就手舞足蹈起来,“奶奶,娘,咱们这就去吧,我知道他们铺子开在哪里。”

且说此时福记生意正红火,外面排着队买福记鸡蛋糕的人,队伍都排到路对面去了。

卫薛氏拄着拐杖,身后跟着儿媳妇葛氏和孙女儿卫香宝,三人气势汹汹的。

“嘿,你这老婆子,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啊,你咋插队呢?”排在前头的一个瘦削男子被卫薛氏推得直往后倒去,再得站稳脚跟子,才说叨起来,“你老了不起啊,你老你有理啊?凭啥我得让着你,嘿,你还敢打人!”

卫薛氏平日里就不讲理,此时气得火冒三丈,哪里还肯说个理字?

“你再说?再说我打不死你!”卫薛氏抬起拐杖就要朝那瘦削男子挥打过去,“老娘排队?你知道这点心铺子是谁家开的吗?这铺子是老娘的!你们一个个,见到老娘还不让道,胆敢骂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去,西大街的薛婆子,可是好惹的?”

卫三娘几人正在铺子里忙,听得外面有动静,卫三娘则跑了出来。

见是自己母亲来了,卫三娘眼里本能闪过一丝厌恶,这厌恶中夹杂着一丝惊慌恐惧,她愣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葛氏则笑眯眯走了过来。

“呦,三姑姐,如今你们家小日子过得不错啊。”葛氏有婆婆卫薛氏撑腰,此时腰板挺得直直的,那张涂得死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双手叉腰骂道,“你也好意思开铺子?你拿了二姑姐家的钱开铺子,也好意思不带娘分这钱?我看你是皮痒了!”

说完不解气,还动手使劲推了卫三娘一把。

卫三娘打小在家就受气,不但时常被上头两个姐姐欺负,还常常被下头的弟弟欺负,娘更是三天两头骂自己。家里只有爹爹对自己好,只可惜爹爹福薄,还没能享到福气呢,就去了。

成亲后,又因为家里穷,更是受尽娘家人白眼,所以,卫三娘对娘家人心里不但怨恨,还本能有些害怕。

被葛氏一推,她就有些懵住了,她如今真是越来越恨这些人了。

余氏见自家嫂子又被她那极品娘家人欺负了,伸手将围在腰间的围裙解开一扔,卷着袖子就冲了出来,伸手使劲推了葛氏一把,将葛氏推得一屁股跌摔在地上坐着。

“你刚刚打谁呢?你算老几啊?你还真当我老朱家没人了?”余氏长得五大三粗的,又是常年在乡下种田,皮肤也是晒得黝黑黝黑的,又气势汹汹,嗓门也大,几声嚎下来,倒是将葛氏气焰给压住了。

葛氏默默自己爬了起来,望了婆婆一眼,见她老人家像尊佛似的端端站着,她又有了些底气,昂着脖子说:“你算哪根葱?这是我们卫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在余氏身上转起来,嘲讽道,“不愧是乡下来的粗人,啧啧啧,进了城也改不了那身子的土气。”

余氏骂:“滚回你卫家去,这是我朱家的地方,还由不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又指着卫三娘道,“这可是我老朱家大房媳妇,是朱卫氏,老朱家的人,已经从你们卫家嫁出门了!我可告诉你们,你们今天要是来砸场子的,老娘奉陪到底!”

卫薛氏原本一声不吭的,冷不丁就抬起拐杖狠狠打了余氏一下,打得余氏疼得满眼蹿泪。

余氏虽然生长在乡下,可脑子不蠢,她可以指着葛氏鼻子骂,但是却不能打骂卫薛氏。

毕竟,就算这卫薛氏再毒辣阴险,她一个晚辈若是动手了,就是理亏。

余氏倒也机灵,被打之后,就顺势滚在地上,然后抱着自己手臂嗷嗷叫唤喊疼。

卫薛氏一向蛮横惯了,打人骂人更是家常便饭,她昂着头说:“今天没打断你的狗腿,算你走运!下次再敢指手画脚的,老娘要你小命!”

“我看谁敢在我朱家地盘要我朱家人的命!”人群散开,郭氏由暖姐儿扶着,从外面人群中走了进来。

第41章

且说暖姐儿得了哥哥同意之后,小肉手紧紧攥着铜板就往外面跑去,卖糖的张麻子家只跟打铁的朱家隔了几家,暖姐儿蹦蹦跳跳跑了过去,将铜板递给张麻子,踮起脚尖往里面看:“张伯伯,我要两块糖。”

张麻子原名叫张厚福,只因小的时候得过天花,落得一脸麻子,所以左右邻居都唤他麻子张。

“呦,暖姐儿家里这几日发财了,天天都有钱买糖吃呢。”张麻子收了铜板,然后将麦芽糖用纸包包好,递给暖姐儿道,“外头冷得很,这糖还热乎的,你抱着暖暖手,赶紧回家去。”

暖姐儿跟张麻子道了谢,小胖身子才转弯,迎面撞到了张麻子媳妇儿。

张麻子媳妇儿怀里抱着一大纸包的鸡蛋糕,见是朱家的小闺女,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亲她小肉脸说:“暖姐儿来俺家买糖吃啊?不收钱,往后暖姐儿想吃糖了就来俺家吃,都不收钱。”又对张麻子道,“他爹,把钱还给孩子,几个铜板而已。”

“得,瞧你这样子,怕是又得了福记的便宜。”张麻子将几个铜板又还给暖姐儿,笑嘻嘻望着她说,“你这伯娘嘴馋得很,昨儿打你家买了八块鸡蛋糕,一晚上就全被她给吃了。这不,一大早的又去福记排队买了,你爹娘定然又让她讨了便宜。”

麻子媳妇儿笑呵呵地说:“哎呦,你咋这样说话呢?俺们家跟老朱家那可是二十年的邻居了,这交情摆在这儿呢,让我几个钱又咋的。”她笑眯眯打开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块来递给暖姐儿吃,“还热乎乎的呢,你也吃,趁热吃了。”

暖姐儿摇头说:“是伯娘花钱买的,我不能吃,伯娘,我要回家把糖给我弟弟吃。”

麻子媳妇儿将暖姐儿放了下来,让她赶紧回家去,待得暖姐儿才转头准备跑,麻子媳妇儿又道:“刚刚走路上回来的时候,瞧见你外婆领着你舅母母女气势汹汹地往你家铺子那边去,瞧着那模样,可真是够吓人的。”

那老虔婆在这条街名声都坏透了,左右街坊的,谁不知道这老货爱撒泼、会闹事啊。如今这朱家开了福记,生意又这么好,这老货怕是去找她闺女女婿要钱去的。

也是这朱大夫妇两个实在老实,不然的话,哪里有丈母娘三番五次跟女婿要钱的?若真是她老人家穷也就罢了,可这老货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竟然还三番五次榨闺女女婿钱,真真老不死的。

麻子媳妇儿沉沉叹息一声,摇头道:“怕是你外婆要去你家要钱了,你爹娘性子那般软糯,为了图个清静,多半得是给的。这钱要是给了,可就不是小数目喽,别往后你们一大家子累死累活的,赚的钱都进去你舅舅荷包里,哎。”

暖姐儿最讨厌外婆了,一听到说外婆又去闹事儿了,暖姐儿抱着糖就往河对面奶奶家跑去。

“奶奶,奶奶,不好了,狼外婆又来要钱了。”暖姐儿人矮腿短,可是有股子蛮劲,小短腿使劲跑,进了院子就喊,“奶奶,您快去瞧瞧。”

郭氏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虽然夜里下了场雪,可这院子向阳,院墙又高,坐在墙根处不但能晒到太阳,而且还一点冷风吹不到。她正一边晒太阳一边用从集市上捡回来的烂菜叶子喂小鸡仔吃,就听见了小孙女的声音。

郭氏进了城之后,朱福有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奶奶瞧病,大夫把脉后开了方子,老人家这些日子一直按时吃药。再加上如今住的地方坐北向南,每天都能晒到阳光,贵哥儿来年考学的事情也解决了,她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所以,身上的病倒是好了一半。

暖姐儿小小身子钻了进来,见奶奶在喂鸡,她大口喘着气儿说:“奶奶,不好了,狼外婆去我家要钱去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来拉郭氏,“奶奶您快去,我娘最怕狼外婆,我爹又听我娘的,所以他们肯定会被欺负的。”

郭氏一听,登时就变了脸色,目露凶光,那眼神似乎能吃人。

以前因为不跟长子长媳一起住,所以就算她那亲家母去老大家闹事要钱,她也不知道。而老大老实,那老大媳妇又是怕她母亲,所以两口子宁可自己少吃几口,也是希望能用银子将那老婆子打发走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朱郭氏就住在跟前,哪里能容得旁人欺负自家人?

“去,暖姐儿,去堂屋里将奶奶那拐杖拿来。”郭氏挺了挺腰,将一把烂菜叶子全都扔在地上,然后一把抓起暖姐儿递过来的拐杖,气势汹汹道,“走,跟着奶奶去将你那狼外婆打回她姥姥家去。”

暖姐儿开心,蹦蹦跳跳地跟在郭氏身后,甜甜道:“打外婆去喽,打回她姥姥家去。”

郭氏才将赶过来,就见这老货竟然打了人,她气得抬起拐杖就朝卫薛氏挥打过去。

“你还真当我老朱家没人了?你算老几?胆敢打我朱家的人!我打死你!”郭氏今儿亲眼见到的是她将小儿媳妇打得睡在地上滚,以往没有见到的呢?依着老大两口子那脾性,还不得被她欺负死?不行,今儿非得都给讨回来!

郭氏是气急了,下手特别狠,一下一下往那卫薛氏身上砸去。

卫薛氏一直都霸道得很,而且每次都霸道得非常成功,所以她每次来小女儿家的时候都是非打即骂。要钱,不给钱就动手……她以为,自己那小闺女被自己拿捏住了,只要自己脸一冷,她不敢不给钱。

可是没有想到啊,上次被朱福那死丫头打,今儿又被这朱家的老婆子打,而且打得她措手不及,哎呦喂,真是疼死了。

待得反应过来,卫薛氏早已占了下风,被打得还不了手,她一边叫唤着,一边凶呆呆站在一边的儿媳妇葛氏道:“你是死人啊?见老娘被打,你就不知道将这老货拉走?你眼瞎啊!”

葛氏这才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拉郭氏,那边余氏动作更快,趁机就将葛氏扑倒使劲打。

暖姐儿见自己奶奶跟婶婶都是占便宜的一方,她就放心了,然后小身子一个劲往里面钻去。

“长姐,二姐姐,外面打起来了。”暖姐儿匆匆溜了进来,拍着小胸膛,气喘吁吁道,“狼外婆来要钱,我把奶奶请过来了,狼外婆被奶奶打呢。”

朱福跟朱喜俩姐妹对望一眼,朱福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对朱喜道:“长姐去叫铁花过来,这个时候,她应该在东大街那边巡街。今天既然她上门来了,那咱们就这件事情好好掰扯掰扯!大不了闹去县衙门,也要将这毒瘤给割了。”

朱喜望了妹妹一眼,解了围裙道:“你先稳住这边,我去找赵姑娘。”

朱福将围裙狠狠往旁边一扔,牵着妹妹暖姐儿手就往外面走去,果然,外面已经乱作一团。

外面围了不少人,有些在抱手看热闹,也有人瞧不下来了在拉架。

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将扭打在一起的四个人拉开,朱大扶着自己老母,卫三娘则扶着余氏,那边卫薛氏跟葛氏根本没人搭理。

朱福心想,自己母亲这次算是明白了,没有再做包子再犯糊涂。

卫薛氏见到朱福,又想起老二女婿给这贱丫头银两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跳起脚来骂道:“你这个小贱货,你也配开铺子赚钱?我呸!”又见自己三闺女只是扶着她婆婆,并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她颤抖着手指道,“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个皮都痒了。”

说完就将手伸了过来,然后一把抓住卫三娘头发,使劲扯。

朱福几步走上去就狠狠咬住卫薛氏那双枯瘦干瘪的老手,直到咬得她松了手为止,疼得卫薛氏老泪纵横。

“娘,你没事吧?”朱福见自己母亲头发都被扯下一把,见她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不由恨恨瞪着卫薛氏道,“可恶的老虔婆,我告诉你,呆会儿就会有衙门里的人来,你胆敢到我家来闹事,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卫薛氏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她其实早已经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她还以为朱家还是如往常那般好欺负,她还以为她可以凭借蛮不讲理就能够讨到好处,所以,她一点不怕,反而气焰更为嚣张。

没一会儿功夫,朱喜便寻了赵铁花过来,赵铁花穿着衙门里的捕快服,腰间系着一柄大刀,她单手搭在刀柄上,一脸严肃地问:“这里怎么回事?谁在闹事?闹事的人给我出来!”

二更:

当初朱福选择这条街开铺子,不仅因为这里是松阳县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段,更重要的是,这条街的治安问题归赵铁花管。做生意的人,以后或多或少都会遇到一些事情,要是衙门有人,总归是好办事的。

赵铁花倒还算公正,没有一上来就定卫薛氏的罪,她是先向周边百姓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才压着卫薛氏跟葛氏两人的。

卫薛氏不肯相信眼前这个穿着捕快服的大个头姑娘就是捕快,毕竟,这哪里有女人进衙门当捕快的啊?而且刚刚这女子可是跟着朱喜那贱丫头一道来的,哼,肯定是这俩姐妹在捣鬼。

这样一想,卫薛氏就反手打了赵铁花,叫道:“哪里来的死丫头?胆敢对老娘动手动脚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赵铁花身上是有些功夫的,依着她的拳脚功夫,刚刚想要避开这老婆子的毒爪简直绰绰有余,她之所以没有躲避,不过是想给这嚣张跋扈的老货多加一条罪名罢了!

胆敢殴打衙门里的捕快,这罪名,可比聚众闹事砸场子严重多了。

急着赶过来的阿明跟阿龙见赵铁花脸上有伤,二话不说,动手就将卫薛氏跟葛氏烤了起来。

卫薛氏这才傻眼了,跳着脚问:“你们是不是这贱丫头花银子雇来的?你们敢烤我?你知道我干儿子是谁吗?我告诉你,我干儿子可有钱了,要是叫他知道你们这群猴崽子敢这样待我,他非打断你们狗腿不可!”

阿龙闻言,狠狠捏住她肩膀,凶道:“臭老婆子,我管你干儿子是谁!我告诉你,你摊上事儿了,而且是摊上大事儿了!你知道这福记是谁开的吗?那可是谢知州他侄儿的朋友开的,你这老婆子真是瞎了狗眼,不但敢欺负谢公子的朋友,你还敢打赵捕快,非得关你进大牢吃几天牢饭才行。”

“不可能!这不可能!”卫薛氏哭得呼天抢地,“他们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关系,肯定是你们受骗了!”

“少废话!”阿龙用刀紧紧压着卫薛氏,跟阿明两人压着闹事者往衙门去。

见老虔婆走了,朱福赶紧抓着赵铁花问道:“你怎么样?”见赵铁花脸颊微微有些红肿,朱福跺脚道,“这老不死的,简直就是疯子,她还真当自个儿是根葱呢,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赵铁花转了转脖子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再说了,我不弄点伤,又怎么能多关她几天呢?”她一笑就扯到了脸颊上的伤,疼得“嘶”了一声,但随即又开怀笑起来,拍拍朱福肩膀道,“你欠我一个人情,得请我吃鸡蛋糕。”

“有有有,你要吃多少就有多少。”朱福邀请赵铁花进去,又亲自扶着郭氏进铺子去。

到了晚上,赵铁花就给朱福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卫薛氏跟那葛氏被县老爷关进大牢吃牢饭去了。朱福心情大好,从敬宾楼回来之后,又亲自下厨忙活了好一番,做了好些菜,请了赵铁花来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赵铁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她抹了把嘴问朱禄道:“我请你帮我打的那副捕兽夹子,你帮我打造好了吗?”

朱禄没有想到赵铁花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惊得嘴里的饭都掉了,他见状又赶紧将饭全划拉到嘴里去,然后将饭碗往旁边一推,轻轻点头说:“嗯,早就已经打造好了,就等着赵姑娘来取。”

“真的?已经打好了?那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赵铁花兴奋得很,站起身子来道,“走,这就带我去瞧,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东西?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然能够那般轻易猎到野猪。”

“就……就在前头铺子里。”朱禄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一紧张,那双手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赵铁花不是个心细的人,上前来就抓住朱禄袖子道:“带我去瞧瞧看。”

前头打铁铺子里亮着微弱的暖黄色的光,朱禄取来早就已经打造好的捕兽夹子递给赵铁花道:“赵姑娘,这个就是你要的捕兽夹子。”他站在赵铁花跟前,足足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将捕兽夹子递给她之后,那双手就又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赵铁花接过捕兽夹子,眼睛亮了起来,叫唤道:“哇,这个瞧起来好像就挺厉害的样子。”说完就伸手要往一块突出的铁块上扣去。

“赵姑娘小心。”朱禄见她要去碰机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叫唤一声就赶紧亲自用自己的手去握住她的手,最后是他的手被捕兽夹子给夹住了,瞬间就血肉模糊起来。

赵铁花惊呼:“你的手!”她赶紧用足了力气去掰开那夹子,然后将捕兽夹子扔在一边,抓起朱禄的手看,一脸焦急的样子,“你的手受伤了,天哪,流了这么多血。不行,咱们去找大夫。”

朱禄见赵铁花这般关心自己,哪里知道什么疼,他黑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没事,这是小伤,我以前打铁的时候经常会受伤。”他垂眸见眼前的姑娘还是一脸焦急的模样,他也紧张起来,“赵姑娘,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他嘴巴笨得很,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哄女孩子开心,急得额头都流出了汗来。

这时朱福牵着暖姐儿走了进来,她是带着妹妹来听墙角的,结果一来就见自己哥哥受伤了,赶紧道:“铁花,哥哥手流血了,你带着哥哥去他屋子帮他包扎伤口吧,你们先去,我打盆清水过来。”

因为朱大跟朱禄平时打铁的时候经常会伤到手,所以家里就备了些药跟包扎的布条。

赵铁花听了朱福的话,连忙扶着朱禄就往后院走去。

朱禄的屋子很小,赵铁花将朱禄扶坐在床边,就开始扭头找起药箱来。

“刚刚听阿福的意思,你们家该是有药箱的,搁在哪儿了?”

朱禄坐在床边,见自己心仪的姑娘就近在眼前,他一颗心似是要跳出嗓子眼来了……他偷偷瞄眼瞅了赵铁花一眼,然后伸手往一边的墙根处指过去道:“在那边,有个竹篮子里,装的就是包扎用的布条。”

赵铁花看到了,蹙眉道:“这怎么能行呢?你的手流了那么多血,得擦点药的。”说完又想拉着朱禄去找大夫。

暖姐儿小胖身子钻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铁花姐姐帮哥哥包扎,哥哥就没事啦。”

“是啊,铁花你帮哥哥清洗伤口,再帮哥哥包扎,哥哥一准啥事都没有啦。”朱福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将清水放在一边的木头小桌子上,然后也站在一边,笑眯眯望着黑脸通红的哥哥跟一脸不解的赵铁花。

赵铁花自责道:“都怪我,是我不小心,你哥哥是为了不让我受伤才伤着他自己的。”

朱禄赶紧道:“不不不,怪我,是我的错。”他怕妹妹们会怪赵姑娘,所以赶紧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是我没有事先跟赵姑娘说清楚厉害关系,要是说清楚了,她也不会去扣那机关了,所以这是我的错。”

“跟你有什么关系!”赵铁花跺脚,她这个人向来敢作敢为,是自己的错就是自己的错,“怪我,我一个捕快,连个捕兽夹子的机关都没瞧出来,真是没本事!我爹说得也对,我成日就知道喊抓贼,空有一股子蛮近,可往往都会弄伤自己。”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朱禄一个激动,就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然后他脸就更红起来。

偏偏赵铁花就是没有听出意思来,还在说:“刚刚你救了我,那是我运气好,是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恰好站在我身边才救了我的。可不能每次我受伤的时候你都在吧?”她摇了摇头,又细细打量了朱禄,见他体格健硕,又高大威猛的,笑了起来,“要说你这人吧,虽然看着是个傻大个,可感觉人还挺好的呢,至少刚刚救我的时候那股子勇气,就不是一般男子敢做的。”她见眼前男子目光太过炽热,而且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瞧,仿佛是要将所有热量都给自己似的,她忽然脸也热了起来,难得娇羞地低了头说,“你咋那样看着我。”一低头见他手还在流血,惊呼一声,赶紧亲自将水端过来,“你好好坐着,我给你清洗伤口。”又道,“呆会儿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朱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他果真乖乖坐在一边,听话得很。

暖姐儿想要凑过去,却被朱福一把拉了回来。

朱福将妹妹抱在怀里,笑着对赵铁花道:“铁花,那我哥哥就交给你啦,我跟暖姐儿先出去。”说完推着暖姐儿就出了屋子。

卫三娘刚好洗完锅碗从小厨房出来,见两个女儿从儿子房间出来后,就偷偷贴着身子躲在门边,两人扒着门缝使劲往里面看。

卫三娘好奇,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在瞧什么呢?”

“嘘!”

“嘘!”

朱福跟暖姐儿同时转过脸来对着卫三娘,然后竖起食指贴在唇上,姐妹俩连表情都是出奇地一致。

“娘,别说话,你过来看。”朱福给母亲让出位置来,“娘,哥哥终于开窍啦。”

屋子里头,赵铁花正弯腰给朱禄包扎伤口,而朱禄另一只手则一会儿抬起一会儿放下,一会儿抬起一会儿又放下。

他想去抓赵铁花的手,可又不敢,一直犹犹豫豫。

“哥哥,抓她手啊……”朱福站在外面,急得直跺脚。

暖姐儿小肉身子扭来扭去,急得一张肉脸都拧到一处去了,她恨不得立即冲进去告诉铁花姐姐,哥哥想娶她做媳妇儿哩。

卫三娘也开心,但是她可比两个女儿规矩多了,只看了一会儿,就将看好戏的俩丫头拽走了。

第42章

第二日是腊八节,按照习俗,腊八是要吃腊八粥、腊八面、腊八豆腐的。朱家如今点心铺子里的生意很忙,白天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闲暇时间,所以,这些原本应该放在第二天做的活计,只能挪到头一天晚上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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