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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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福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所有人都住了手。

众人两边避让开,齐王负手走了过来,众人抱手行礼:“参见齐王殿下。”

齐王道:“都是有身份的人,在这里吵吵嚷嚷大打出手,也不怕让人笑话。不管你们谁对谁错,今儿这事情,到此为止。”

“殿下,是霍伯爷先动的手。”袁家兄弟不服。

齐王朝霍令俨望了眼,却又回身看向袁家兄弟:“霍伯爷先动的手,你们袁家先挑的事儿,本王可有说错?”

袁家兄弟还欲争辩,却被袁秋荣拦住,袁秋荣道:“多谢殿下提点,草民知罪。”

“既然知罪,便都散了。”齐王打发了袁家后,目光在苏棠身上落了一瞬,即刻又看向一旁的霍令俨,面上瞧不出喜怒来,只听他说,“霍伯爷也的确是冲动了些,袁家人多势众,你将袁家兄弟打成那样,想必袁家不会善罢甘休。”

可霍令俨要的,就是袁家的不依不饶。

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但面上霍令俨却是道:“多谢殿下提点,臣记住了。”

齐王没再多言,转身离开前,目光又在苏棠身上停了一瞬。苏棠本来是在看他的,但触及到他的目光后,便温顺的垂了眉眼,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

“恭送齐王殿下。”

一场闹剧,搅了吃饭的兴致。恰好常安忙完事情来了,霍令俨吩咐他套车,打道回府。

霍令俨没再去青梧胡同那边,而是直接打马回了伯府。苏棠去接的人,梅氏母女请了太夫人老夫人的安后,去凤行居坐了会儿后,便就回去了。

枸杞回来回话的时候,苏棠正手撑着额头侧卧在炕上打盹儿。

她只是在闭目养神,以及安安静静想着白天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睡着。枸杞以为主子睡着了呢,便要退出去,却听苏棠问:“舅母跟表妹回去了吗?”

枸杞这才又走了过来,回话说:“梅夫人与表小姐请完太夫人的安后,又与夫人的母亲一道去荣安堂问候了声。老夫人身子不大舒服,没见客,不过,却是打发了人给梅小姐送了对玉镯子做见面礼。去过荣安堂,梅夫人与梅小姐又去凤行居略坐了会儿。一盏茶功夫前,才离开的伯府,是爷身边的常安亲自送出去的。”

“那就好。”苏棠点点头,坐了起来。

枸杞在她背后垫了个大软枕,又说:“太夫人十分喜欢梅小姐,听说她只比咱们小姐小半岁,就跟梅夫人说了,想留她在府上。正好,与咱们家小姐做个伴。”

苏棠知道,太夫人这么做,也是看在她面子上的。留在霍家与幸姑作伴,幸姑身边的丫鬟婆子各种教授琴棋书画女红厨艺的女先生,都是一顶一好的,梅露留下来,定能学到点什么。

“舅妈怎么说?”

枸杞回道:“梅夫人说,梅小姐能留在咱们家小姐身边哪怕做个伴读,那都是她的福气,是太夫人的厚爱。只是,初来满京,怕她还不习惯,打算过些日子再将人送来。”

苏棠点点头,觉得这会是梅夫人说出的话来。

虽则只才见过一回,但苏棠看人还挺准的,她瞧得出来,这位舅母是个机灵活络的。虽则是小地方初来京城的,但身上却没有一点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

相反,她自信大方,言语得体。这样的人,苏棠是欣赏的。

又想着,日后合作一起经营药铺,想必会十分愉悦。想到这里,苏棠心情又好了些。

“前头有打发人来说爷晚上过来用饭吗?”

想起今儿在居一品发生的事情,苏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霍令俨根本不是那种冲动的人,那种情况下,不管袁秋荣说什么过分的话,他不该猜不出他是故意的。

既然是故意刺激他,他为何又要中圈套呢?

他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他不是那种不能忍的人。除非……除非今天那样的情况下,他对袁家人动手,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

考虑到这方面,苏棠瞬间豁然开朗了。

枸杞说:“奴婢差人去问了翠融姑娘,但翠融说,爷一回去就呆在了书房,谁也不敢去打搅。”

“我明白了,那我去找他。”苏棠正坐起身来要穿鞋子下炕,外头便传来小丫鬟们恭请爷安的声音。

苏棠笑了笑,便又躺了回去。

031

枸杞是个识趣的,见状,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霍令俨负手走了进来后,苏棠这才懒洋洋从炕上坐起,假模假样的要去请安。霍令俨瞥了她一眼:“罢了,看你的样子,也根本是不想行这个礼的。”

“伯爷是在生我的气吗?”苏棠也没客气,又坐了回去。

霍令俨已经在炕上坐了下来,两人中间隔着张矮几。闻声,他目光又幽幽探来。

今天中午在居一品,那袁秋荣的话,犹然在耳。霍令俨略思忖一瞬,还是问道:“你当初是不是也存了心思嫁去袁家?”

苏棠目光一动,便猜得到,定是那袁秋荣没说什么好话。

苏棠身子坐正了些,望着对面的男人说:“袁大公子对爷说了什么,我不管。不过若是爷听信了他的胡言乱语,那我便要伤心了。”她声音软软的,却是不弱,挺着腰背略昂着脑袋,一副颇为清高的模样:

“袁家算个什么东西,也只有他们自己自命不凡,我却是瞧不上的。再说,爷当我很喜欢袁氏吗?不,我恨她,我早憋着劲儿要治一治她了。从前我寄人篱下,不得不仰人鼻息讨生活,如今我是爷的妻子,我再不需要瞻仰她的鼻息了。所以,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对她,我可不会手软。”

“是吗?”霍令俨问,“那你想怎么个硬法?”

“爷是想帮我吗?”苏棠冲他眨了眨眼睛,凑近去了些。

霍令俨却忽然咧嘴笑了一声,微垂眼眸望着面前雾气缭绕的茶水,声音轻轻浅浅传来:“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凭什么信你。”

苏棠就忽然一副十分伤心失落的样子:“爷宁可去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信我,我觉得挺难过的。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做您一天的妻子,我的心就在您身上一天。等哪日你休了我,那我便也不会念着你了,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虽说当初是我算计你的,可我也没敢想做你的正妻。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霍令俨忽然抬眸朝她看去,他倒是真的看不透她了。这个女人,似乎是一天一个样。当你以为她精明能干的时候,她偏又有温柔小意柔情似水的一面……

“我虽然不信你的话,但也没有愚蠢到轻信别人的话。”霍令俨说,“你我如今既然是夫妻,便就做出个夫妻的样子。”

“爷这话我爱听。”苏棠忽又笑起来,“不管外人是怎么想我们的,若是我们自己都起了内讧,岂不是叫外人有机可乘?关起门来,咱们怎么闹都成,只是……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必须一致对外。”

“嗯。”嫌她唧唧喳喳太吵了,霍令俨略敷衍应了一句。

不过,他心里却也是这么想的。攘外必先安内,若是他的后院都起火了,又谈何光耀门楣东山再起?

“爷……”苏棠眨巴了几下眼睛,满眼里透着算计。

“说。”霍令俨懒散应一句。

他知道,她这种语气这种眼神,一看就是憋着一肚子坏水。不过不管是什么坏水,只要不是对着他灌的,他都还算愿意听一听。

苏棠道:“我想问你一件事儿,你今儿在居一品动手打人,是真的因为当时听信了袁大公子的话吗?伯爷,您可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你那样做……到底为的什么啊?”

“那你说我为的什么?”霍令俨不答反问。

苏棠眨眼睛,抿嘴笑起来:“那我可说了啊,我要是说对了,爷得奖励我。但我要是猜测错了,爷不许罚我。”

霍令俨没吭声,苏棠知道他话少,没反对就是支持。所以,她当他默认了。

“爷,咱们家以前可是超一品的侯爵。百年世家,一等勋贵。霍家满门,更是忠心耿耿,一心效忠陛下的。可如今,却为奸人所害,落得这样的骂名……爷您心里真的能咽下这口气吗?”

霍令俨坐姿略微慵懒闲散,苏棠说的时候,他只是认真在听,却也没看她。只一手拎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茶碗。

苏棠知道他在听,也就继续说了:“大爷是被陷害的,只有咱们霍家重得圣恩,才能有机会翻案。从前咱们一家都在替老侯爷守孝,凡事不宜高调。如今眼瞧着孝期将满,也该是霍家重新出来活动的时候了。”

“陛下忌惮霍家,所以,只有咱们得罪朝廷重臣,与其结下梁子,彻底断了陛下的疑虑,才能得新帝重用。帝王之术,左不过就是个制衡之术,朝臣勋贵相互牵制,天家才能稳赢不输。咱们家要的是权,而非什么贤良的好名声……”

霍令俨猛然抬起眸来,苏棠被他这毫无征兆突然望来的一眼给惊着了。

不过,她倒是稳得住的。

“爷,不是这样吗?”她抿嘴笑着。

她知道这个男人要的是什么,他要的是贤内助,不说帮他多大的忙,但至少不会添乱的妻子。既然如今他们彼此绑在了一起分不开,那便还是好好合作各取所需的好。

所以,她迎合他。他要什么,她就向他展示什么,让她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

只有他看重自己了,他们彼此才能把各自利益最大化。哪怕将来各奔东西了,也不至于闹得鱼死网破。

她喜欢交朋友,不喜欢树敌人。

但有些敌人如果非树不可的话,她也不会矫情的。

霍令俨肃着脸望了她会儿后,忽而笑起来,问:“那你此刻心里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苏棠说:“我的确恨袁氏,可顾念着我爹爹,我本来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的。不过,如今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我忽然想把事情闹大一点。袁家乃书香世家,比你们这些勋贵还重名声。若是袁氏女端庄贤德的好名声没了,袁家想必会与咱们水火不容?”

“自古文臣武将便不是一家,我素来也不喜欢文人的那股子酸腐味。”霍令俨慢悠悠道。

苏棠眼睛亮了亮,提议道:“那我明天便去京兆府衙门告袁氏?反正我人证物证都有,一告一个准。”

霍令俨抬眸看去:“你应该知道,这事儿闹大了,对你父亲最为不利。你父亲虽然官衔不高,但好歹也是朝廷命臣。再说,出身翰林,将来入内阁,那便是天子近臣。”

“你与你父亲树敌,就没有娘家人可靠。”

苏棠噘了下嘴说:“便是如今不为敌,我也没有靠他啊。我能有如今的地位,完全靠的自己。再说了,我有伯爷靠就够了,还要别人做什么?”

“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如今已经是伯爷的人了,自然一切以伯爷为大。”

既然已经走上了抱大腿的道路,苏棠索性加了把劲儿,抱得用力一些。

霍令俨只笑了一下,却没再说话。苏棠明白,他这是默许了。

“爷,夫人,秋娘抱着小爷过来了。”

苏棠还没说话,霍令俨便已经坐正了身子:“让他们进来。”

秋娘抱着小南瓜走了进来,霍令俨冲她招手:“让我抱抱。”

秋娘走到霍令俨跟前去,略俯身,小心翼翼将小南瓜递了过去。之后,安安静静站在了一旁。

这些日子来,霍令俨往后院跑得勤快。这父子两个,几乎是天天都能见得上面。

一起处得久了,小南瓜认得了爹爹,越来越爱要爹爹抱。而霍令俨,那么冷清的一个男人,在瞧见儿子的时候,那目光也是化作一池春水,温柔极了。

便是偶尔两回小南瓜没憋住尿尿在了他身上,他也没说什么。

苏棠坐在一旁嫉妒地说:“瞧,他现在跟爷更亲了,都不理我。”

霍令俨抱着儿子,闻声抬眸看了眼说:“我不在,他不都是黏着你。再说,就算与我亲,也不会忘记你是他亲娘。”

“喔~”小南瓜嘴里发出个音来,模样认真得可爱。

苏棠立即说:“瞧,他听懂了呢。爷,一般六七个月大的孩子,能听懂大人说话吗?”

霍令俨满脸颇为自豪的样子:“我的儿子,自是与一般人不同的。”

苏棠心里冷哼一声,想着男人果然都是高傲自负狂,谁都不例外……可面上却是附和着的:“对对对,咱们小南瓜像他爹爹,聪明。将来长大了,指定比他爹爹还有本事。”

又说:“二房的筌哥儿识字早,二嫂每回一提到孩子,都得好一番炫耀。哼,等咱们小南瓜再大点,也要早早识字。将来啊,指定比筌哥儿出息。”

苏棠这话,倒是提醒了霍令俨。

“筌哥儿识字早,大半都是二嫂的功劳。”他眯眼望着坐在对面的妻子,“你学识浅薄了些,将来怕是会扯笙哥儿后腿。从明天开始,你好好读书,我会考你。”

“……”

考你大爷!

第27章

032

苏棠怎么都没想到, 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偏她还不能怼回去, 只能暂时忍住这口气, 使劲挤出点笑来说:“妾身出身不高, 底子也差, 就算现在开始一本本书好好读, 也来不及了。不若这样, 爷您就费点心, 日后管管咱们儿子?”

“再说,也就是他还小的时候带着他读些书。等他大点, 不是有教书先生教嘛。”

见坐在对面的男人只顾着逗儿子玩儿,并不说话,苏棠才噘着嘴说:“最多我就答应您, 日后每天晚上睡前带着读些书。不过, 您别考我,我自己想读什么读什么。”

“我最怕考试了,您越是管我管得紧, 我一紧张了, 就越是什么都学得慢。环境轻松一些,我可以事半功倍。”

“是吗?”霍令俨声音轻飘飘传来, 眉眼间似是含着笑,但细细看的时候, 却又看不到笑了, 只听他说, “由着你自己去学,看的大概都是历朝历代的游记跟话本?好好的四书五经不读,却读这些……你现在跟我说不管你你能事半功倍,谁信?”

“游记怎么了?又不是□□,我怎么就不能看了。”苏棠也来火了,靠,这家伙管她还管上瘾了是吗?

别给点笑容就灿烂,当真以为她软弱好欺负啊?

“我读游记可以开阔我的眼界,更能丰富我的知识。我一个内宅妇人,不比你们男人,常常可以出去走动。一个心情好了或是不好了,只要想,你们都能出门游历一番,回来后都是一种美谈。我去不了这些地儿,眼馋一下看一看有什么不对。再说了,你说这些书不是好书,可这些书分明是你书房里的……”

“爷既收藏了,凭什么只你看,我却不能?我不服。”

“没说不给你看,你想看也行。”霍令俨倒是认真的样子,“你既说要博学,又怎能挑剔?游记野史可看,但那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得看。”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也无需再狡辩。”说罢又皱眉,颇为嫌弃的样子,“你一个连《三字经》都不会背诵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跟立场和我谈博学?”

(#‵′)靠

苏棠暗暗给他竖了个中指。

虽说霍令俨一再强调让妻子学规矩读正书,但因为他并不清闲,所以逼得也不紧。如今近年关了,打从入了十一月起,这满京城里,隔三差五就降一场大雪,京城的治安,更是得陛下重视。

霍令俨虽则只是守卫西城门的一个兵头,但责任也十分重大。白日倒是好,只怕夜里事多。

所以,这段日子,值夜的事儿,一般都是霍令俨这个头头亲自来。夜里在城门上的值房里一守就是一夜,一早上才回来,日夜颠倒,时间久了,不管是谁,总也会有些吃不消的。

精力跟不上,自然没空再管别的。

再说苏棠这边,这几日更是没有闲着。她说到做到,已经跟袁氏打起了官司来。

天天衙门家里铺子三点一线的跑,日日到很晚才回家。虽说忙了些,但她却比从前闲在家里的时候开心。她不喜欢拘在家里,她的心还是有些大的,想出去闯荡,想从头开始,想把自己的生意在这个朝代经营起来。

对她来说,钱跟事业,还是非常重要的。

至于男人……只能暂时靠边站。

苏棠背靠霍家,而且手握物证人证,根本不怕。只是这届的京兆尹与袁家有些交情,与袁二老爷乃是同科进士,一听说状告的是袁二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第一反应就是想和解此事。

而袁家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袁家是书香世家,一门好几个当官的,最重儿女品德跟名声。若是这事儿真闹大了去,于袁家没半点好处。

袁老太爷已经告老罢官,但却还没还乡,人还留在京城。听得此事,立即差人去将女儿袁氏喊了去。

“瞧你干的好事!”老太爷一大把年纪了,满头白发,胡子也是白的,到底久居高位,人虽然老了,但是威严还在,“咱们家的名声,都要给你败光了。”

袁氏恨得牙痒痒,完全没料到苏棠会真的将她告去衙门。

“爹,是那个小贱人骗了我。”袁氏气得缩在袖子里的手攥得紧紧的,说话声线不稳,明显在忍着怒气,“那日老爷寿辰,她回去闹了一通,还威胁老爷……老爷自然是偏着我的,只是后来也是怕了那小贱人,才想了个缓兵之计,让我先回娘家呆几日。原想着,等过完年后老爷升迁的事儿定了,我再回去。可谁想到,那小贱人心狠起来,连她爹都算计。”

袁老太爷一巴掌拍在桌案上:“一口一个‘小贱人’,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袁氏红着眼睛说:“她做了那样的丑事,害惨了我的牡丹,我恨她。别说让她死了,就是将她大卸八块,也难解我心头的恨。”

“你还敢强词夺理。”袁老太爷却并不在意这些,只虎着脸说,“这件事情闹大了,对咱们家没有好处,我可不能让袁家的名声毁在你的手里。你明天……去跟霍伯夫人道歉。”

“我跟她道歉?”袁氏觉得可笑之极,“爹你没说错?”

袁老太爷强势:“我让你去就去,怎么废话这么多。你两位哥哥的前程,你侄儿们的前程,你侄女的名声……你是通通不想要了吗?”

袁氏哼笑起来:“那霍伯爷在居一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秋荣,您老说忍了算了。如今别人这样欺负女儿,您也要女儿去道歉……爹,您到底在顾虑什么?”

“霍家,霍家算什么啊。先帝在位的时候,霍家的确极尽威风,可如今早不是先帝在位的时候了,您何需忌惮?再说,就算将来陛下重新重用霍家,那咱们也不是凭他好欺负的,凭什么低头认错。”

“你还有理了?”袁老爷子气得手抖,“妇人之见,眼里只瞧得到方寸之地。今天这事儿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去道歉。”

“好了,老爷,差不多就够了。”袁太夫人冲了进来,一把搂住女儿,“她命够苦的了,您又何必呢。”

“娘!”袁氏扑进母亲怀里哭。

袁太夫人说:“娘知道你心里恨,可总得顾全大局。他们霍家索性是破罐子破摔了,不怕打官司,但是咱们家不一样。从你祖父,到你父亲,再到你两位哥哥……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与那种纨绔无赖纠缠,吃亏的总是咱们。索性你忍一忍,去道个歉,私下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袁氏只哭着,却没再说话。

袁太夫人拍着女儿后背,安慰说:“那京兆尹是你二哥同科,这才暂且将事情压了下去。如若不然的话,这事儿早闹大了。娘知你疼牡丹,娘也疼她啊。那个丫头确是可恨,也却是不要脸面,你忍一忍。不是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将来时日还长,谁知道会如何。”

“牡丹,或是你侄女,但凡谁能做皇子妃去,那时候才算是底气。霍家如今再落魄,也是勋贵人家,祖上可是立了功的。你瞧,霍家都犯了通敌大罪,陛下不也是网开一面了吗?”

“听话!”

“是……”袁氏算是应下了。

暂时咽下这口气,来日方长,不怕没机会算账。

娘说得对,不管是牡丹还是袁氏女,只要有能做上皇子妃的,哪怕是侧妃,到时候再暗中算账也不迟。等他们家的女儿将来做了皇后、或是皇妃,霍家又算什么?

这样一想,袁氏倒渐渐安静下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吃点眼前的亏,不算什么。

“好,女儿答应你们,去低这个头道这个歉。”

袁家愿意低这个头,并不是因为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怕事情传开了后对袁氏满门名声不好。袁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却与苏棠的意愿背道而驰。

苏棠要的不是道歉,而是将事情闹大,最好闹得全满京皆知。

所以,当苏棠再次去京兆府衙门口击鼓鸣冤的时候,京兆府尹朱大人走了出来。先是与苏棠打了声招呼,而后朱大人说:“霍伯夫人,您那继母袁氏此刻就在衙门内,可否移步内宅去谈?”

“谈?谈什么?”苏棠将鼓槌放回鼓架上,用略微好奇的目光打量这朱兆尹,却拔高音量喊话说,“本夫人是来击鼓鸣冤的,来了数日,大人您不闻不问。如今好不易出来了,却是与我说,想要私了?”

“府尹大人,您自己说说罢,是不是你们官官相护,欺负我们这些小百姓啊。”

“不不不。”朱大人可不敢欺负皇亲国戚,忙弯腰打哈哈说,“霍伯夫人,您可言重了。您怎么会是小老百姓,霍家……那可是陛下亲封的铭恩伯爵,您是伯夫人,我怎么敢。”

苏棠却抓着他言语间的漏洞说:“朱大人的言外之意……因为我们霍家还算有些身份地位,所以您不敢欺负,那就是说,若今儿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老百姓,您铁定就欺负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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