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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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妻子是不怪自己了,所以才会这般温顺地依偎在自己怀里,他伸手搂得更紧,凑唇便在她额头上落于一吻,却发现那张脸并不是妻子的。

谢潮荣有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立即趴坐起来,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贺氏早就醒了,只是闭眼装睡在等着丈夫先醒,听得动静,便慵懒地坐起身来:“三郎,你醒了?”她望着他,满脸的单纯。

“我怎么会在这里?”谢潮荣望着贺氏,满眼怒火,“是你耍的手段?”

贺氏委屈道:“三郎你在说什么?你不记得了吗?昨儿你来我这里,喂我吃完药后你就说自己累了,再然后……再然后……”想到昨晚的事情,贺氏脸红了起来,只低头说,“昨夜三郎十分勇猛,叫妾身今儿都起不来床了。”

谢潮荣没再理会她,只掀开被子起身穿衣,他脸色不好,手上动作也很急。

待得穿完衣服,谢潮荣撇头看着贺氏,严肃道:“你最好祈祷阿皎会原谅我,否则……”他黑眸虚眯,里面尽是愤怒。

“否则如何?”贺氏双手紧紧抓住被子,委屈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理直气壮道,“是,昨夜是我设的计,是我故意留你在我这里歇着的。可这是我的错吗?我是你的女人,我为你生了一儿一女,就算你满心满眼都是她,可你难道不该顾及着我的感受吗?你回来这么久了,夜夜宿在她那里,却是连我的两个孩子都没有正眼瞧上一眼,你满心在乎的只是那个贱人生的野丫头……啊……”

谢潮荣忍无可忍,抬手便打了她一巴掌,将贺氏打得一头跌趴在床上,只默默哭泣着不敢再出声。她知道,自己刚刚当着他面说的那句话,已经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外面伺候着的丫头都闻声赶了进来,红芍是贺氏贴身伺候着的,见主子被打了,立即轻步过来将贺氏扶起来。

谢潮荣道:“你给我好好呆在这里,若是还不知悔改,休怪我不客气。”说完冷眸瞥了贺氏一眼,便大步跨了出去。

待得谢潮荣走了之后,红芍才敢出声,她看着贺氏脸颊上的红手印,哭着道:“侯爷下手愣的这般狠,姨娘脸颊都有些肿起来了。”又说,“不过没事,您等着,奴婢去拿雪花膏来,上次伯夫人带来的。”

“不必了。”贺氏伸手抓住了红芍的手腕,咬着牙道,“疼不疼的,也不在脸上,他今日既然动了这个手,便就是向我的心挥了一刀。”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谢三郎从来是不会对女人动手的,我今日占了陈氏的光,倒是荣幸之至。”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打芷兰院出来,谢潮荣便大步往汀兰院去,一路上脸色都不好。

汀兰院里,谢繁华早已经穿戴齐整了,或者说,她一夜都没有睡得着。昨儿得知那样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她怎么睡得着?要说舅舅怎么对自己这么好呢,要说舅舅怎么三十多岁的人了却是一直不娶妻呢,原来舅舅不是亲舅舅,原来他心里面装的人是娘。

要说起来,谢繁华跟舅舅的感情,其实是比跟自己爹亲的。就算爹爹回来的这些天里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她毕竟有着上一辈子深刻的记忆,直到如今,想到上一辈子的事情,她心里还是恨得很。

她恨爹,恨夏盛廷,恨所有欺负过她、辱没过她的人。所以她认为,只要父母和离了,只要自己这辈子不再嫁夏盛廷为妻,那么前世的悲剧就不会重演。

原以为上辈子父母渐渐离心是因为自己那副容貌,可如今才知道,便是自己不再丑了,爹爹跟娘亲间的矛盾还是存在的。她知道,爹爹跟娘亲和离后那贺氏很有可能成为侯夫人,但是她不怕,只要娘能够幸福安康,她就什么都不怕。

想了这么多,觉得幸福就在前方,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旁边伺候着的金贵见小姐竟然笑了,皱眉道:“小姐,太太被陈老太太带回家去了,要是被侯爷知道了,肯定会吵翻天的,您怎么还笑呢?”

谢繁华顺手捡了旁边案上的一块糕点塞进金贵嘴里,笑道:“你一个小丫头只管低头做事就行,问这么多做什么?我高兴,自然就笑了。”

“哦,那小姐高兴我就高兴了。”她说完便吃起东西来,再不多问。

这时,外面赵桂氏却大步走了进来,一脸焦急的神色,朝着谢繁华道:“小姐,不得了了,侯爷回来知道太太被陈老太太带回去之后,气得不行,此番已经出去了。”

谢繁华赶紧站起身子道:“我去瞧瞧。”

袁嗣青虽然在京城早就购置了房屋,但是因为多年未住的缘故,那屋舍还需要修葺一番才能入住。因此,陈老太太带着女儿自然是先回云水楼去的,那云水楼不但是吃饭的地方,楼上也有雅致的房间。

待得谢潮荣着人打探清楚后再赶至云水楼的时候已经到了吃饭的点,酒楼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一派华贵景象。

他翻身下了马,便径自朝酒楼里走来。

酒楼里的小二惯会看人识身份,此番见眼前之人不但穿的衣服名贵,而且那通身的气派也不俗,还有他刚刚那匹宝马,这些都可以想象得出此人身份必定不凡。

因此便点头哈腰道:“客观里面请,客观怕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想吃些什么?”

谢潮荣并没有理会小二,只大步往里面走,一双鹰眸在大堂里面扫视一圈,见没有看到人,方才问道:“你们东家呢?”

那小二讪讪道:“可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贵人您找我们东家做什么?”他干笑两声。

谢潮荣却没有功夫跟他废话,只大步便朝楼上去,那小二见状赶紧阻住道:“这位贵人,东家有吩咐,自前段时间起二楼便就不许人上去了。”他身子倒是灵活,钻到谢潮荣前面去,挡住他去路道,“您大人大量,可就别难为我了,若是您想入住,还是过些日子再来吧。”

“滚开!”谢潮荣呵斥一声,却见那小厮还是死死挡在自己跟前,他刚准备伸手去将那小厮推开,却听楼上有人唤了他一声。

谢潮荣抬眸望去,见那人正是袁嗣青,他便伸手理了理衣服又挺直了背脊,他不想在任何一方面输给他。

将底下人的动作瞧在眼里,袁嗣青面上还是很平静的样子,只邀请道:“侯爷,上边请。”

那天在风华堂上见了这袁嗣青一面,谢潮荣觉得袁嗣青这小子如今是混得越发好了,十五年前,他不过是个自卑腼腆的小商贩,赚不得多少钱,他在自己跟前都是低眉顺眼的。谢潮荣能瞧得出来,那个时候袁嗣青轻易让出阿皎,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给不起阿皎富足悠闲的生活。

可如今经过十多年历练,他不但腰缠万贯,连气质都变了。哪里还瞧得出自卑?就他那站在高处看人的眼神,他就高傲的。

谢潮荣见情敌,不想输了风采输了面子,因此,在派人打探陈氏下落的时候,他精心挑选了一件衣服。如今穿的是玄色蟒袍,袍子上用金线绣着花纹,墨发高束,只以一根碧玉簪紧固着。

走到袁嗣青跟前,谢潮荣更是挺直腰杆,开门见山道:“阿皎在哪儿?”

袁嗣青平淡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今天天气好,娘也是头一回来京城,阿皎带娘出去逛逛去了。你既来了,便是客,请这边坐吧。”

谢潮荣虎着一张脸,于一边跟袁嗣青对面坐着,又道:“阿皎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我是来接她回家的。”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袁嗣青,见他只是穿着件半旧不新的袍子,一张冰山脸永远没有过多的表情,跟自己简直不能比,心情好了些,继续说,“倒确实是我的失职,怪不得阿皎会生我的气呢,按理说岳母大人千里迢迢来京城,我该是亲自给安排住处的。”

想到这里,他确实觉得愧疚,他没有好好为阿皎考虑。

袁嗣青正给谢潮荣倒茶,听他这般说,动作停住,喟叹道:“你倒是不必自责,有我在,我还能叫自己母亲受委屈么?”将了对方一军之后,继续倒茶,斟满之后方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们谢家组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请问靖边侯贵庚?如今又是育有几子?”

纳妾,这是谢潮荣最为理亏的地方,他面色赤红,却是哑口无言。

当初跟阿皎成亲的时候,他亲口承诺过,他此生只会有一个女人,只会跟她生儿育女一辈子在一起。他当初也确实是那样想的,他从没有想过,如今的自己,竟然会有妾氏,且妾氏的娘家身份还压了阿皎一头。

缓了一会儿,谢潮荣道:“我承认,我没能够兑现当初诺言,这是我的错。但是……”

袁嗣青却截断道:“阿皎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当初是你趁虚而入,你自己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骗得了阿皎的信任依赖你很清楚。我不忍毁了阿皎名声,所以才会忍痛成全你们,却没有想到,如今伤她至深的是你!”他眸光如寒冰,紧紧盯着面对的人看,周身都寒气逼人,他道,“谢三郎,堂堂侯府三公子,当初为了得到一个女人的心,竟然使出那般下三滥的手段。我原本念你一片痴情,也以为你会一辈子对阿皎好,却没想到,不到半年,你就又有了别人!如今打仗回来,你还敢休妻?”

他字字如刀,每一刀都直戳谢潮荣心窝,戳得他疼,但却是无力反驳。

“你回去吧。”袁嗣青不屑于再与这样的人说话,缓缓站起身子来,说道,“阿皎我是不会再放手的了,我会劝他跟你和离,往后我们跟你没有任何干系。”

谢潮荣却是忍无可忍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迅速起身道:“不可能!”待得意识到自己力气大了,楼下的人都被吓得纷纷抬起了头,他则讪讪收回手,眸光狠狠盯着袁嗣青看,“阿皎是我谢潮荣的妻子,便一辈子是,你别想使什么手段!还有什么和离?我不会同意。”

“是吗?”相比于谢潮荣的暴躁,袁嗣青却是沉着稳重得很,只哂然一笑,低头道,“你不再是当初的谢三郎,我自然也不是曾经的袁嗣青,你当初有本事骗了阿皎,我如今就有信心给阿皎幸福,你别猖狂。”

谢潮荣觉得已经是说不通了,也不愿再多做纠缠,他打算自己去街市上找妻子去,便只道:“你爱做什么,随你的便。”然后一抱拳,告了辞。

才转过身,却于见一楼处,见到了那抹秋香色的身影。

第四十章

陈氏今儿穿着一身秋香色的衣裙,明眸皓齿,脸上尽是温柔甜美的笑意。她无需多妆扮,就算是布衣荆钗,也会叫一众人都黯然失色。

当初,谢潮荣初次见到陈氏的时候,就如现在这般,他站在高处,看见街上她领着丫鬟在街摊边挑选一些便宜的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她只回眸温柔的一笑,便叫他失了心魂,从此日日放在心上,再不舍得放手。

是,袁嗣青说的对,他是无耻的。当初为了能够娶得阿皎,他确实耍了下三滥的手段。

自那次见面之后,他回去便着人去打探了一番,才得知原来白日所见的女子姓陈,是那古阳县出了名的美女,年有二十却一直未嫁。温柔貌美的女子,二十岁未嫁人,想来必是有什么原因的,他又着人好生打探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有了青梅竹马的情郎哥哥。

那哥哥也是个农家出身,比之陈氏年长一岁,早在五年前出去打拼去了。甚至连当初陈氏跟袁嗣青的五年之约,他也探得一清二楚,怪不得呢,如此如花似水般的女子,就知道大龄未嫁该是有原因,原是有了心仪的男子。

其实只是见过一面而已,就算那女子再如何叫他心动,也都还不至于要他使什么手段来得到。只在扬州散了心,便就收拾行礼准备回家了,却在回家的路上再次遇到了这个女子。这个女子生得实在太好了,他再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被人欺负,这一次,他救了她,两人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的接触。

只几句话的交流,他便能够感觉得出,此女虽然出身农家,但是言行谈吐都十分有涵养,比之那大家闺秀,丝毫不逊色。这样如皓月般明净的女子,真要一辈子留在这乡下么?他有些舍不得!这样的女子,该是被好好娇养着才对,她那情郎哥哥根本配不得她。

人一旦下了决心,所做出来的事情那都绝对是狠辣的,尤其是有权有势有能力的人。

只一月有余的功夫,他便叫人放出消息来给陈家,说是那袁嗣青在外面早已经有了相好的,又派人途中阻止袁嗣青晚归,以造成他不愿如期回来娶陈氏的假象。从而,在陈氏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他趁虚而入,对佳人嘘寒问暖表达爱慕之意。

其实陈氏温柔胆小,听得他真实身份之后,根本是不同意的。那个时候,她到底还是伤心大于惊讶的,她根本忘不了她那个“负心”的未婚夫。谢潮荣不是不怕的,匆匆别离之后,他则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在谢家祠堂里列祖列宗跟前跪了七天七夜,才叫父母松了口,再然后就是他带着花轿,去古阳县迎亲。

迎亲队到了古阳县的时候,他才知道,陈氏病了。她早已得知自己为了娶她跪求父母的事情,所以她为了求母亲答应这门亲事,也在大雨中跪了一天一夜。当时陪在她身边照顾着她的人是袁嗣青,可她迷迷糊糊中叫着的却是自己的名字。

这真是叫他喜出望外,更是不会再放手。

既然当初就没有放手,如今两人已是夫妻十五载,又何来和离一说?

谢潮荣见到妻子,转身大步朝楼下去,风一样走到妻子跟前,倒是将陈氏吓了一跳。

陈氏今儿心情不错,她好久都没有如今日这般开心了,若是以后能够天天如此该有多好,能够天天陪着母亲跟女儿就好了。

她看了丈夫一眼,微微垂了眸子,没再说话。

谢繁华却是笑着道:“爹,您来的正好,瞧,我跟娘买了很多东西呢。”她将手上大大小小的包袱都递送到谢潮荣跟前,“都是枣儿跟娘喜欢的,还有这些,这些是外婆买的针线跟绣线,外婆最喜欢刺绣了。”

谢潮荣伸手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瓜子,接过包袱道:“跟你娘出来逛街,为何不跟父亲说一声?要是你说了,父亲就是再忙也会抽空陪你们的。”说着目光落在陈老太太身上,请安道,“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陈老太太一直便不喜欢这侯府公子,十五年前就觉得是这小子用花言巧语骗走了自己女儿的。骗娶了女儿,若是他对女儿好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他对自己女儿根本不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侯爷不必行如此大礼,我老婆子可不敢担。”当着众人的面,陈老太太还是比较照顾这靖边侯的面子的,如若不然,她跑去厨房拿出大刀来追着这兔崽子砍了,敢欺负她闺女,小子活腻了。

谢潮荣有些尴尬,只道:“小婿来接阿皎跟枣儿回家,也是来请岳母大人跟小婿回家的。”他望着陈氏,愧疚道,“倒确实是小婿的错,没考虑到阿皎的感受,你们母女离别多年,该是有许多话要说,岳母跟小婿回了谢府,小婿定会好生照顾。”

陈老太太哼道:“谢三郎的照顾,我老婆子可不敢担。你若是想叫我老婆子多活几年,便就跟阿皎和离,咱们坐下来平心静气谈谈,往后跟你们侯府再无瓜葛。”瞥了谢潮荣一眼,见他这小子脸色立即铁青,她哼道,“还有枣儿,你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想必是不在乎枣儿的,叫她跟了我们最好。”

谢潮荣面色不快,只是极力压制住心头怒火,陪着笑脸道:“岳母大人说笑了,小婿跟阿皎夫妻感情好得很,岳母大人怎生说到了和离?这叫小婿听了生畏。”

“别在我老婆子跟前睁眼说瞎话,你们夫妻感情好不好,当我是瞎的?”陈老太太为女儿抱不平,越说越气,胸口起伏道,“你们家个个都是黑心肝的,你们如何害我女儿自己心里清楚!可怜我女儿向来性子和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跟人争抢,若不是有枣儿在,我女儿早被你们一群黑心人活生生吃了,我哪里还能见到她?”

谢潮荣被堵得哑口无言,只低着头道:“岳母大人放心,往后再也不会了,小婿会好好疼阿皎跟枣儿的。”

陈老太太精明得很,嘲笑道:“我昨儿便带回了女儿,你却是到现在才知道来接人,想来你是无所谓有没有这个妻子的。你屋里头藏不藏娇,我管不着,但是我的女儿,你们谁也别想欺负。谢三郎,我今儿可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女儿既是被我带了回来,就不可能再回去那肮脏龌龊的地方!”

谢潮荣见跟老太太已是说不通了,便转头望向陈氏道:“阿皎,你跟我回家吧。”

陈氏低头没有看他,只将身子往自己娘身后躲了躲,咬着唇道:“三郎,你便应了娘吧。”

第四十一章

谢潮荣没想到妻子还在生自己的气,放下身份道:“阿皎,为夫向你道歉,为夫错了。”见妻子根本就没在看他,他只能望向自己女儿,求助道,“枣儿,快帮爹爹劝劝你娘,那日爹爹跟你说了那样的话后也是后悔不已。说出那样的话,爹也不好受,枣儿最乖,劝你娘跟爹回去吧。”

想他谢潮荣,战场杀敌从不手软,杀伐决断,他向来高傲狂妄,自觉高人一等,还从没像如今这般低声下气过。不过,他觉得,其实跟自己的妻子女儿低声说话,也没什么,她们是他最重要的人。

虽然谢繁华对上辈子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但她做的一些事情到底是一直在促使父母和离的,她也是自私的,纵使爹是真的爱母亲,可是他如今并没有能力护得母亲安好周全。谢繁华真是怕了,她不想悲剧重演,她只想母亲能够快乐。

其实昨儿母亲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刚刚一起逛街的时候,母亲是很开心的。

所以,谢繁华决心已定,便道:“爹,您何必这样?外婆好不易来了京城,娘跟外婆的关系也好不易处得好了些,该是叫她们多多相处的。您不知道,女儿好久没见到娘笑得那般开心了,或者说,自小到大,今天是娘最开心得一天,爹您明白吗?”

见女儿也不帮自己了,谢潮荣只觉得心痛如刀绞,他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双鹰眸喷着火,处处彰显着他此时的愤怒。

陈老太太将他脸色瞧在眼里,倒是一点不怕,只说:“谢三郎,当初你陷害阿青骗娶阿皎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你欺辱我女儿,你纵容你那姨娘庶女欺辱我女儿跟外孙女,我老太婆也看在你们这么些年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可你也别得寸进尺,你要是再敢耍什么阴谋手段,我老太婆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不会叫你得逞。好了,我今儿也累了,我女儿外孙女要伺候我歇下,你先回去吧。”

“阿皎!”谢潮荣明显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离开,还眼巴巴望着陈氏。

陈氏却是秀眉轻蹙,有些不解地问道:“三郎,我娘说的话什么意思?你当初怎么陷害阿青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谢潮荣张了张口,却是不知道这事情如何跟妻子说,他拳头攥得更紧了些,垂了眸子,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错误道,“阿皎,当初是我的错,你跟我回家去,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

他望着妻子,黑眸中满满的都是愧疚跟哀求之意,他就想要妻子跟他回家。

陈老太太素来知道女儿脾性,为人单纯,耳根子还软,别人几句好话就能哄得她团团转。便一把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不让那谢潮荣看自己女儿,只道:“我老太婆好话不说第三遍,我累了,需要休息,侯爷请回吧。”

谢繁华见气氛一时尴尬起来,便道:“爹,您也考虑一下娘的感受,您不要再逼着她做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走过去拉住爹爹的袖子,摇晃着说,“娘陪着外婆有什么不好?您若是真看重娘,不就是希望她开心么。”

谢潮荣阴冷的眸光从自己女儿脸上扫过,缓缓落到一直负手静静站在一边的袁嗣青身上,黑眸虚眯,满脸的敌意。

内心挣扎片刻,他到底是选择放弃了,只道:“阿皎,你便陪着岳母大人,为夫过两日便来接你回家。”说着便拉起自己女儿的手,扬声道,“枣儿跟爹回家。”不容陈老太太来阻止,他拉着女儿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留女儿在自己身边,妻子不会不回来的。

带着女儿回了谢府,女儿说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他则去了贺氏住的芷兰院。

伺候在芷兰院外面的丫鬟,远远地见着侯爷来了,赶紧给谢潮荣请安。

贺氏正坐在绣墩上,有些蔫蔫的,脸色十分不好。

旁边一双儿女陪着,谢素华正在绣荷花,见自己娘亲似乎脸色不好,便放下手中绣品,问道:“娘,您怎么了?您是不是又病了?女儿给您请大夫去。”

正心不在焉看书的谢玉华听了,眼睛张得大大的,点头道:“是啊娘,姐姐说得对,身子不好咱们请大夫来。娘,儿子亲自给您请大夫去。”说着放下书本,转身就要走,却被贺氏厉声喝止住。

“你给我好好呆着!”贺氏冷眼望着儿子,表情颇为严肃,“玉华,且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在我跟前耍心眼儿,给我好好念书!”

谢玉华一抖,只能乖乖又坐了回去,蔫蔫道:“是,儿子听娘的话,儿子好好念书。”

贺氏望着兴致蔫蔫的儿子,叹息道:“你是大兴堂堂靖边侯的儿子,要有些眼力劲,别阿猫阿狗的都喜欢。你如今都快十四岁了,却连个秀才都没考中,你二伯家的清华可比你小,人家便早早中了秀才!你祖父可是十分喜欢他!”

见自己生母夸赞别人,谢玉华老大不高兴了,昂着头道:“谢清华算个什么东西,他只是二伯母打她娘家兄弟中抱来的,又不是咱们谢家的血脉,祖父才不会喜欢他呢。”想起在书院的时候,这个堂弟处处占尽风头,他便就生气,因此恨恨道,“哼,且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收拾他一顿的!看他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我就想揍他。”

他一说揍人手就痒了,手攥成了拳头,只听得嘎吱嘎吱一阵响。

贺氏还没来得及教训儿子,外面谢潮荣大步跨了进来,冷眼瞪着儿子,呵斥道:“你是想揍谁?”

贺氏见丈夫竟然来了,喜得赶紧站了起来,面上微微含笑,唤道:“三郎……”

谢潮荣看都没看贺氏,只是负手朝儿子谢玉华走来,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你刚刚说是想揍谁?”谢潮荣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只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得儿子说要揍人,他比较敏感,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儿子说的是要揍他的枣儿,因此脸色十分难看。

他此时虽然面上还较为平静,但是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了,本来就对贺氏压着一股子气呢,他还没来得及教训她呢,她倒是好,如今竟然还在兴风作浪!竟然敢背地里叫儿子害枣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谢潮荣怒气冲天,垂眸看着儿子,见儿子身子抖了一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只逼问,“你告诉父亲,刚刚是不是你姨娘背后又叫你使什么坏呢?”

贺氏万万没有想到丈夫会这般说,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道:“三郎,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没问你话!”谢潮荣呵斥一声,只逼问道,“玉华,父亲在问你话呢,你抖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不是你姨娘跟你说了什么,你何故会怕成这样?”

“我……我……”谢玉华跟爹一点不亲,但是他有些怕这个爹,便吞吐道,“姨娘没跟我说什么……没有……”

“还不说实话!”谢潮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谢玉华膝盖一软便就跪了下来。

旁边谢素华也吓了一跳,但她倒是不像弟弟那般软弱,她恨谢繁华真是恨到了骨子里,此番又听爹爹莫名其妙就训斥弟弟跟姨娘,她不由急了道:“爹,您做什么一来就冲我们发这么大的脾气?”因为生气委屈,她清秀的脸庞上染上一层红晕,却是倔强地昂着头说,“爹,那话不是弟弟说的,也不是姨娘教的,那是女儿说的。女儿恨透了谢繁华,看不惯她过得好,就是想教训她一顿!”

“你放肆!”谢潮荣忍无可忍,气得反手一巴掌便打在女儿白净的脸上,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枣儿是你姐姐,你目无尊卑,就该受罚!”

贺氏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哭着道:“三郎,你冤枉素儿了,真的冤枉她了。”然后抱着女儿哭,心里委屈得很。

谢潮荣冷眼望着一双儿女,对谢素华谢玉华道:“去给你姐姐道歉去。”

这下谢玉华也不服气了,叫道:“凭什么?”他还在恨谢繁华,就是因为谢繁华,青杏才被送出府去的,他如今不能日日见到她了,只能每日寻着心思偷偷跑出去。

“凭什么?”谢潮荣轻哼,“就凭她是你的嫡姐,就凭陈氏是你的母亲!”

他话没有说得过于直白,但是贺氏不笨,却是听明白了。三郎这话虽然看似是在教训儿女,却是说给她听的,他在告诉她,陈氏是妻,她贺宏珍不过一个妾罢了。

贺氏别过头去,紧抿着唇不说话,隐在袖子里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那边谢素华道:“爹,别说女儿没错,就算女儿真的做错了,也是不会向她道歉的。”

“就是!”谢玉华附和自己姐姐道,“才不要给野丫头道歉。”

谢潮荣气得额迹青筋暴露,连连点头道:“好,好,贺宏珍,这就是你生的一双好儿女。犯了错却不知悔改,来人啊。”他扬声道,“拿皮鞭来,家法伺候。”

贺氏有些愣住了,待得反应过来丈夫说的确实是家法时,她跪着扑了过来。

“三郎,你不能这般无情,素儿玉儿年岁还小,你不能这样做。”她紧紧抓着他玄色袍角,不肯松手,“刚刚你是真的听错了,玉儿没说她嫡姐的坏话,他是说书院里念书的一个同窗,真的不是在说三小姐。”

自然也是不能说儿子想教训的是谢清华,那谢清华很得老侯爷喜爱,她自然不能叫儿子得罪老侯爷跟二房的人,只能胡诌了个借口。

谢潮荣冷冷望着贺氏,俯下身,手突然紧紧一抓,便就抓住了她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记住了!纵使你耍尽所有手段,在我心里,也永远只有阿皎一个,你劝你且停了做侯夫人的心!给你广宁伯府面子,是我谢潮荣到底顾及着跟你哥哥十多年战友的情分,你若是再敢胡闹下去,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兜着。”然后松了手,又缓缓直起身子来,只冷眼俯瞰着贺氏。

贺氏知道此时丈夫正在气头上,想必是没能将陈氏带回来,或者说那陈家在逼着他和离,便软道:“是,三郎教训得是,妾身谨记住了。”

谢潮荣没再多看他们一眼,只背着手转身大步离去。

待得谢潮荣走后,贺氏赶紧抱住了女儿,看她脸上伤口,轻轻碰了碰:“肯定疼吧?”

谢素华使劲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女儿能忍着!”嘴上说能忍,不过是不想叫自己娘担心,这么大的恨,心里自然是忍不了的。

很快,谢潮荣在芷兰院发怒的事情便传到了谢老太太耳朵里,铃铛过来跟谢老太太说的时候,谢老太太正陪着一群孙辈说话。

闻言只挥了挥手,倒是没放在心上,只吩咐铃铛道:“今儿叫锦华繁华静华都留在我跟前吃饭,你呆会儿去将大太太跟二太太也请来,咱们谢府得和和气气的。”想了想,又说,“着人去将素丫头也叫来,也别总是呆在自个屋里头,得多多出来跟姐妹们说说话。”

谢府的几位姑娘在老太太那里用完饭,老太太觉得近来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着实不吉利。再加上,待得过了年,皇家的几位王爷便要选妃了,她自然是希望谢家姑娘能够有幸得选的,所以,打算择个吉利的日子带着一众女眷去城外的寺庙里上香祈福去。

谢素华回了芷兰院后,跟贺氏说了老太太要带着她们前去城外寺庙上香的打算,贺氏多少猜得出老太太心里面的盘算,便笑着道:“咱们素儿通情达理,不论是模样还是性情,在几位姐妹中都是出挑的,想来到时候选妃的时候,你必不会输给旁人。”

说来也是奇怪,如今朝中已经有两位成年皇子被册封为王爷,一位是宇文淑妃所出的三皇子,圣上封其为齐王,另外一位是张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被皇上封为燕王。朝中如今一直未立有储君,不过,圣上正值盛年,倒是也不必一时急于立储。

想来储君必定是在两位王爷当中选一位的,至于究竟选谁,如今谁也猜测不到。

齐王生母是宇文世家之女所出,而燕王生母,则为张宰相嫡幼女。

文皇帝在位的时候,为了牵制住世家的权势,曾经利用寒门学子对世家进行打压。□□历经数十载后,如今百年世家与近今年刚刚崛起的新贵,两股势力间相互稳稳当当地牵制着。

所以,圣上封了一个王爷,必然是要再封一个王爷的。

谢素华知道自己生母说的意思,但她兴致却不高,倒不是她不希望为妃,只是……

第四十二章

只是,有那样一个人总是来招惹自己,可怎么办才好?

他已经欺负自己好几次了,每次来找自己,都动手动脚的。想当初她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不过是路边的一个小乞丐,小乞丐大冬天的在路边乞讨,根本没有人愿意施舍给他,她坐着娇子路过的时候,轿帘刚好被风吹了起来,她见他一个人躺在雪地里,可怜得紧,才扔了银子给他。

可自那以后,她便就被缠上了,他武功似乎十分高强,总之谢府大门对他来说是形同虚设。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谢家的护卫根本丝毫察觉不到他。开始的时候,谢素华是反抗的,她想着喊人来抓他,可想着若是真叫人发现有陌生男子私闯了她的闺房,岂不是就毁了名节?

顾着名誉,她一次又一次地忍了,可是如今她大了,眼瞧着就要嫁人了,莫非嫁了人之后还要与他这般吗?不行的,这是绝对不行的,她的一生不能被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给毁了。

想着心事,谢素华只敷衍贺氏几句,便回了自己屋子。

一进屋,便挥手将跟着自己的小丫鬟给挥走了,只一个人静静坐在屋里。

要说起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虽然他对自己十分轻薄无礼,可倒是也愿意帮自己的忙,他甚至为了自己还杀了张家十多口人。想到这个,谢素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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