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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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打太后的寿康宫出来之后,便朝圣宗皇帝的思政殿去,她知道她哥被父皇叫去思政殿议事去了,却没想到会在殿门口遇见李承堂。

李承堂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袍,衬得那张如玉般的面庞越发多了几分色彩,他见着五公主,不卑不亢地问了安。

五公主打小便从她父皇,还有二哥三哥那里听过漠北杀神的故事了,也知道如今突厥人能够如此安分守己不敢踏入中原一步,便就是李家父子的功劳。或者说,就是这位少年成名的李世子的功劳。

如今的唐国公,乃是圣宗皇帝的表弟李思汝,而李承堂则为李家二子,他上头还有一位兄长。兄长是庶出的,不过却很得唐国公喜爱,那唐国公曾经一度想要请封长子为世子。一般勋贵人家,有嫡子,便是嫡长子袭爵,无嫡才轮到长,那唐国公倒是好,也敢向皇帝上在奏疏。

好在圣宗皇帝不是糊涂之人,他也知道,如今真正能够守得住漠北的人到底是谁。

五公主想着,这位表兄性子冷淡,手段也杀伐狠辣,怕是跟父母教育有关吧。也正因为这位李表兄人前从来不苟言笑,所以一向不畏天不畏地的五公主还是多少有些畏惧他的。但同时也很想巴结他,他送了三哥一匹打漠北带回来的汗血宝马哩,她也想要。

不过,她明着暗着提了好几次,这人就是不松口,甚至连父皇都有意思让他送自己一匹了,他偏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大皇子打思政殿出来的时候,见妹妹伸长了脖子往一个方向看,他顺着妹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抹墨绿色的身影。

便笑道:“五妹若是喜欢的话,倒是可以叫父皇赐婚。”他轻轻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样子,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更衬得他气质温和。

五公主狠狠“呸”了一声,嗷嗷叫着道:“我是喜欢美男啊,可是只喜欢听话的,像那样的……”她伸手朝李承堂的方向指了指,“那样成日冷着一张脸的,见着谁都不肯给个笑脸的,我看着就头疼。哎,要不是为了能够得到一匹好马,我何必这般委屈着,倒叫一个小小世子给拿捏着,真是好生委屈啊。”

说着便揉起了眼睛来,装着委屈的样子,朝她哥哥怀里靠过去。

大皇子伸手扶住妹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阿喜,你都十六岁了,不小了,往后可收敛些性子,要乖乖的。”

五公主立即朝她哥哥飞了个刀子眼,哼唧道:“哦,要乖乖的啊,是不是就像那谁谁谁一样?”见她哥哥变了脸色,五公主更加得寸进尺了,指了指自己身上这裙子说,“我刚刚见着她也穿了,而且她的还比我的好,哥哥偏心。”

大皇子脸色微变,一巴掌拍在五公主后脑勺上:“胡说什么呢!”打完人,甩了甩袖子便大跨步往自己宫殿方向去。

五公主追着她哥哥叫嚣着:“哥,你有事瞒着我!你肯定没对我说实话!”

大皇子不想听,脚下步子越发快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将五公主甩下老远。

五公主见哥哥明显是想逃避,便使劲跺脚道:“我约了她骑马!”

果然,前头大皇子脚步停了下来,微微侧身,蹙眉望着五公主。

五公主笑嘻嘻跑了过去,嘲笑她哥:“瞧你这德行,我就不信了,这么些年你没有近过女色。”

大皇子是真怒了,一巴掌拍在五公主脑袋上,这次是动真格的。

五公主都被打哭了,嗷嗷叫着说:“你……”她气得浑身发抖。

大皇子左右望了望,沉着一张俊脸,低声训斥道:“哥哥疼你,也时常挂念你,所以偶尔会给你写信,可阿喜,你也不小了,往后说话能不能别这么不经大脑?”见妹妹瞪着自己,他想着可能确实是刚刚手下得重了些,便放软了语气道,“阿喜,所有兄弟姐妹中,就只有你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哥哥有时候打你也是为你好,你不能总是仗着父皇对你的宠爱口不择言。你这般耿直的性子,亏得宫中目前还没人想对你下手,否则的话,谁又能护住你?”

纵使将哥哥的话听进去了,可是五公主还是不服气,蹭着脚说:“哥哥偏心,枣儿那裙子肯定也是哥哥送的,偏偏我这件是我厚着脸皮要来的。”

大皇子简直哭笑不得:“就是为着这个?”

第七十四章

五公主嘟了嘟嘴,以前哥哥只跟自己相依为命,可如今哥哥心里面却装了别人。虽然那个人她也挺喜欢的,可是就是觉得有些失落,仿若一下子失去了些什么。只要一想到往后自己会有驸马,而哥哥会娶妃子,她心里边就不好受。

哥哥已经长大了,他渐渐肩负起他该承担的责任,可是自己却不想长大。她就想做个孩子,就想一辈子呆在父皇跟哥哥的羽翼下,不想走进一个新的环境。

大皇子垂眸,细细看着妹妹的神情,见妹妹还是如小时候那般跟他闹小孩子脾气,便笑着道:“你都已经十六岁了,刚刚父皇还说,该是给咱们阿喜说位驸马了。”

五公主一双粉拳攥得紧紧的,狠狠瞪了她哥一眼道:“是哥哥着急娶媳妇了吧?何故在父皇跟前说我呢……那丫头我见过两次,确实长得好看,连我瞧着都想摸她两把,往后哥哥成日抱在怀里宠着,可真是幸福死了。”

见妹妹如今说话越发没规矩起来,大皇子一张俊脸又沉了下来,他眸光冷如寒冰,看着五公主道:“看来哥哥不在的这些日子,没人管教着你,你是越发放肆了。”他阴沉着脸,此番是真的动怒了,只背着手道,“便是想着母后,你也不该这般胡闹放肆。”

哥哥神来一笔,五公主惊愕地仰起脸来,疑惑地望着大皇子道:“哥哥什么意思?”

大皇子却没有点破,只沉沉叹息一声,又放软了语气道:“没有什么意思,阿喜,你回自己寝殿去吧,哥哥还有事情要忙。”想到了什么,忽然眼皮子一抬,问道,“你约了她何时骑马?”

五公主哼唧一声道:“我是让阿瑛问她去的,不过,瞧她的样子怕是不愿意进宫玩的。阿瑛跟我说她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总是笑嘻嘻的,可是我见了她两次,她却总是规规矩矩的,连话也不跟我多说几句,想来是多少有些畏惧着我的。”她看着自己哥哥,一脸认真地道,“这丫头到底喜欢的是谁,哥哥心里也该清楚,别以为你是皇子人家就一定会选择你。你且想好了退路,凡事循序渐进,别将人家吓到。”

大皇子伸手拍了拍妹妹脑袋,笑着说:“还是咱们阿喜考虑周全,那为兄这就回去思议大事去。”他厚实的手掌在妹妹脑袋上拍了拍,示意她也先回去。

五公主抬眸望了她哥一眼,见哥哥笑得人畜无害,随即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跑着走了。

在外人眼里,当初那位触怒圣颜的大皇子才将解禁,也不过是因着下头两位已经被封了王爷的弟弟娶妃子的缘故。

燕王齐王已经到了娶妃的年纪,大皇子自然也该娶妃了,如此,圣上念着与先皇后的情分,网开一面,饶恕了大皇子。

到底是父子,而大皇子这些年又受了这么多“罚”,圣上与先皇后又感情甚笃,如今父子得以重聚,圣上自然会多照拂大皇子几分。

大皇子如今只有皇子的身份,不像二皇子三皇子,得封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搬出宫外自己府邸去了。

如今朝臣都在议论、揣测圣意,因为大兴朝如今尚且未有储君,圣上前脚刚封二皇子三皇子为王爷,后脚便释放了大皇子,想来是有用意的。

回了自己住处,大皇子进了密室,随即拍了两下手,便有影卫显出身来。

这些年,他以周庭深的身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从最底层做起,不但体恤到了民情,也暗中培植了一支只属于自己的亲卫。父皇虽然属意他为储君,但是君心难测,父皇是母后的夫是自己的父,也是贵妃淑妃二人的夫、是下头两位弟弟的父亲,当初自己母亲是如何死的,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装着不清楚,一直隐忍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自己登基为帝,到时候再替母报仇。

两位影卫跪在大皇子跟前,大皇子点了点其中一个,问道:“京兆尹周庭深,自上任以来,得罪了京中不少权势,如今朝中弹劾他的人很多,可是,却鲜少有人能够拿出确凿的证据将他拿住。”他微微顿了一下,一双清润的眸子里闪着精锐的光芒,“如今我需要你们做的,便是助那些弹劾的人拿住确凿的证据。”

跪着的影卫抱拳道:“主公放心,属下们会安排妥当的。”又说,“替身属下们也已经找好,是刑部大牢里面一个死囚,容貌跟府尹周大人几分相似。”

大皇子没有多说什么,只点头道:“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丝毫蛛丝马迹。”

影卫走后,大皇子一个人站在密室里发了会儿呆,想起方才五公主说的话,他漆黑的眸子眯了眯,右手握成拳头,轻轻敲在桌案上。

如今他既已恢复了真实身份,那么周庭深那个身份,便不可能再存在了。因此,刚好趁着朝臣弹劾他的这个时机,将那个身份给处理掉,以除后患。只是……妹妹说的对,他可以安排得天衣无缝,唯一怕的,却是她受到伤害。

他们认识有三年了,当初他高中之后去扬州古阳县上任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梳着可爱的花苞头,却是总在他跟前装大人的样子。他跟她舅舅是好友,而那个时候她又还小,他自然也是将她当做晚辈来看的。

可是,她却总喜欢唤自己叫哥哥,她爱哭,却也爱笑。多年的磨练,他已经长成了行事沉稳的少年,练就一张寒冰脸,旁人见着都是生畏的,她却是不怕。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何开始,他就已经习惯她在自己耳边唠叨了。

孤寂已久,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叫他感动的。

似乎只是眨眼之间,当初的小不点,就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明眸皓齿,国色天香,却又难得的不骄纵矜贵,难得还那般善解人意。他原一直是将她当做小孩子看的,他疼她,就像是疼阿喜一样,可不知不觉的,那种感情似乎变了。

他心里明白得很,她终究不是阿喜,她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大皇子眸光深邃,静静看着室内那闪烁着的红烛,他知道,父皇为了让他能与燕王齐王势力抗衡,亲自颁发了《选诸皇子妃敕》,为的就是让他娶一位江南世家女,从而笼络住江南势力。

如今朝中分为两派,逐渐没落却是又依然根基深厚的众世家,还有近几十年来如雨后春笋般以科举逐渐爬上来的寒门学子,两股势力旗鼓相当,互相牵制。若是他能得江南世族支持,便可以与其二抗衡,从而达到三足鼎立的局势。

可也只是鼎足之势,他却并不能保证一定能够得胜,如此便就想到了唐国公李家。

李家虽在文皇帝时期已经外放至北疆,可是他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其实父皇一直都有意将唐国公一家再调回京城为官。只是之前的唐国公李夙尧不贪权势,一直未有应允父皇罢了,如今的唐国公李思汝,听父皇的意思,倒是有那么几分回京为官的意思。

不过,他也得影卫暗中密报,称李家黑骑兵,如今将军令却是在世子李承堂手里。

而在边疆漠北,突厥人真正畏惧的,也是世子李承堂。唐国公李思汝,不过空有国公之名,没有可以调动李家精兵精卫的令牌。

且,李家组训,为臣者忠,向来是忠于皇帝忠于储君的。只要父皇是有意立自己为太子,那么,李家便该是会站在自己一边。

如此想着,大皇子心中已有一番筹谋,他打密室出来,进入了寝殿,从一长盒子里拿出一卷画轴来。画中女孩明眸皓齿,一双眼睛仿若如水洗过般清澈,他静静看了会儿,又将画好生卷起来,放进盒内。

他记得兵部侍郎谢潮荣有一长子,不善读书,却是善于骑射,精于武功。

男子若不走科举,便只能由人举荐为官,而如今,他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谢繁华打皇宫回府后,便去了母亲那里,歇着喝了几口茶,又唤人来问情况。

自打陈氏怀孕之后,谢繁华便着人时时刻刻打探着贺氏的情况,只要那贺氏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谢繁华便会拿着错处夸大其词,叫她再无翻身之地。只是叫她失望的是,那贺氏近日来,似乎一直规矩得很,并未有何异常举动。

她不怕贺氏动手脚,因为她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只要她一动,她便可以拿着错处将她制服。可是她却没有举动,就叫人犯愁了,总不能叫她无中生有吧……她当初同意贺氏回来,不过是不想父亲为难,如今贺氏身子养好了,却是再也没有让她留在府上的道理。

贺氏其人,蛇蝎心肠,谢繁华容不得她。

细细思忖一番,谢繁华动了心思,不由也在想着,或许自己真的不该一直等待时机,她该是制造时机才对。还有姑姑谢瑾跟表姐傅媚,方才在太后寿康宫的时候,她不是看不出来,她们母女二人是极其厌恶她的。

她吃过坐以待毙的苦,如今是再也不会了。

过了几日,谢繁华早早便起床妆扮一番,几个婆子来回了话后,她先是去老太太那里请安。

自打前些日子从太后那里回来之后,谢老太太似乎对谢繁华的喜爱又多了一层,这一点谢繁华心里明白得很,因此也趁着机会笑道:“祖母,孙女听说贺姨娘身子如今已经养得大好了,那便再也没有留在府上的道理。咱们谢家素来仁厚,但向来也是讲规矩的,从来都是赏罚分明,贺姨娘过冬的时候伤了身子,咱们可以接回来好生养着她,可如今既然已经大好了,该是还得去庄子上。”

她慢悠悠说完话,端起一边的茶水,拨了拨盖子,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果然见坐在她对面的姑姑谢瑾冷了脸来,指责道:“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辈来说话了?真是反了天了,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她狠狠瞪了谢繁华一眼,再看向谢老太太的时候,已经换上一副笑容来,撒娇道,“娘,您怎么也不管管……”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靠在引枕上,由丫鬟垂着背,也不说话。

谢繁华知道,老太太不说话,想来便是帮着自己了,便放下茶盏跟自己姑姑算起账来,她抬眸望着谢瑾道:“近来京兆尹周大人似乎遭众臣弹劾,自顾不暇,因此京都城内治安便出了问题。”说到这里,她微微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望着谢老太太道,“孙女听红枝她们说,前些日子城里一度乱得很,甚至还出现了姑姑买歹人出手谋害自己亲侄女的事情。好在那位姑娘福大命大,得高人出手相救,这才逃过一劫。否则的话,不但姑娘家名誉毁了,怕是连命都能没了。”

听到这里,老太太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定定望着谢繁华。

谢瑾心虚得很,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上使劲绞着帕子。

旁边坐着的傅媚本来就各种看不顺眼这位村姑表妹,此番见她拐着弯诋毁自己母亲,也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谢繁华鼻子骂:“野丫头,你胡说!你敢诋毁我娘,我要打死你!”说完真的要动手了。

老太太的地方,哪里能容得这些小辈胡闹,不免冷了脸训斥道:“都给我安静点!胡吵什么!”将傅媚呵斥住了,方才又回头看着谢繁华道,“三丫头说这话,可得有根有据,否则的话,祖母同样要惩罚于你。”

谢繁华道:“若是孙女拿出证据来,祖母可是一样会责罚于姑姑?”

第七十五章

看着孙女的神情,见她一脸诚恳的样子,没有心虚,似乎不是在骗人的。莫非瑾娘背后真的做了什么伤害三丫头的事情了?

谢老太太转头看向谢瑾,见女儿果然有些心虚的样子,心下也更加肯定了。

伸手将屋内一众伺候着的媳妇丫鬟都挥退了出去,傅媚自然也被挥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只剩下三人来,安静了许多。

“到底怎么回事?”谢老太太手狠狠拍在案几上,吓得谢瑾差点没从圈椅上跌下来。

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又是老小,母亲打小便疼自己。可是母亲为人也严厉,小的时候因着念书的事情,她跟三哥没少被母亲责罚。如今又确实是做了亏心事,谢瑾心里慌得发毛,但她知道,这事情打死也不能承认。

调整了心情,谢瑾抬眸瞅了谢繁华一眼,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道:“娘,您别听繁丫头乱说,女儿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再说了,女儿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回京了,这才将回京城,又一直在家呆着,哪里能够认识到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错了,必是搞错了。”

谢老太太不信女儿说的话,只问谢繁华道:“你抓住你姑姑什么把柄了?”

谢繁华等着的就是这句话,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老太太说:“当初孙女上街去买绣线,途中遇到歹徒,好在孙女身边跟着的红枝以死相救,而孙女自己也是有些蛮力的,因此逃过一劫。将那歹人制服后,那人怕孙女会将他送官,便就全招了。说是有人给他银子叫他对孙女下手,喏,这便是孙女打贼人手里拿来的银子。”

谢瑾见只提到银子,并没有其它什么把柄被抓住,也就放了心,笑着道:“这样的银子哪家没有,能说明什么?怕是繁丫头嫌弃我这个做姑姑的白吃白喝,故意挑起的事端吧?”

当初她听了贺姐姐的话后,确实觉得这个丫头将来怕会是媚儿的绊脚石,便起了歹心想要毁了她。不过,她已经好些年没有回京城了,这事情办起来未免有些蹩手蹩脚的,不若贺姐姐来的顺利。

因此,事后便又央了贺姐姐帮忙,她出银子雇人,贺姐姐身边的红芍姑娘出面买凶。原以为事情会办得妥当,却没料到,那天这丫头竟然好好的回来了。

起初她一直担心,毕竟是做了亏心事的,就怕被父母兄长给查出来。可后来一日一日过的也很安静,她也就将这事揭过去了,又哪里知道,这野丫头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谢繁华不慌不忙,只对谢老太太道:“老太太,您仔细瞧这银子,看看这银子跟一般银子有何区别。”

谢老太太虽然上了年岁,可还没有到那种老眼昏花的地步,那锭银子底下诺达的一个“傅”字可是清清楚楚的。

将银子扔在女儿身上,老太太气道:“你作何解释?”

谢瑾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银锭子来看,瞳孔一下子放大了,一口否定道:“不可能!我当时给贺姐姐的银锭子不是这块,是……”一时心急,说漏了嘴,她忽然闭紧嘴巴,见老太太正气呼呼看着自己,她腿一软,就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哭着道,“娘,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一时糊涂了。”

她抽出丝帕来抹眼泪,但是心里却是有些恨贺氏了,怪她的人没有将事情办成也就算了,此番竟然还连累了她。

谢繁华想着,姑姑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儿,就算做错什么,老太太顶多嘴上说几句,未必就真会愿意惩罚她。

因此便道:“祖母,姑姑是头一回见枣儿,哪里能跟枣儿有那般深仇大恨呢?想必是姑姑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所以才一时蒙了心,差点做了错事,枣儿不怪姑姑。”

谢瑾哭得忽然停住,呆呆望了谢繁华一会儿,却见她只甜甜地朝自己笑,似乎并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人到危险时刻,都是想着自己的,就算谢瑾跟贺氏儿时关系再好,如今也是过去十多年了。

无关紧要的雪中送炭她可以做到,可是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她哪里还管得了贺氏?

再说了,这事情被暴露了,也是她的错,是她的人办事不利,何故要自己来揽罪责。如此想着,谢瑾心里自然有一番权衡,便抹着泪,将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娘,女儿是受那贺姨娘蒙蔽了,女儿如今才想得明白,原是她想借用女儿的手来害繁丫头。”

谢繁华坐正身子,微微笑着,她想听姑姑继续说下去。

谢老太太一脸严肃的样子,拍着案几道:“你继续说下去。”

“是,娘。”谢瑾低了低头,继续道,“当初女儿马车还没进京都境内,还在驿站歇息的时候,就见着贺家嫂子了。以前咱们两家是有来往的,女儿也常去贺姐姐家玩,贺家嫂子一直待女儿都很好。所以得知贺姐姐竟然被三哥送到了庄子上去,女儿就很生气,觉得三哥是糊涂了,贺姐姐如今是广宁伯胞妹,三哥犯得着为了一个……”她是想说为了一个村姑的,可是觉得如今形势不对,便改口道,“男人三妻四妾原很正常,贺姐姐又是那样的身份,就算做错了一些,三哥也该是原谅贺姐姐的。”

她当初确实是这样想的,三哥何故为着一个村姑而得罪颇有权势的广宁伯呢?所以,她一回来便劝着母亲跟三哥将人给放回来,可是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难办,后来她见三哥根本就没有将人带回来的意思,她便自作主张将贺氏给带了回来。

人已经病了,如今又回来了,堂堂侯府,难道还能再将人送回去吗?

果然,经她这一番蛮力地胡闹,终于将贺姐姐留下来了。

可是没有想到,她……她竟然会反过来陷害自己。如若不是她想害自己,何故银子会被换成刻有“傅”字的?

你不仁,我不义就好了,谢瑾便将事情都全数推到贺氏身上去。

听到这里,谢老太太也无需再听了,只打发大丫鬟铃铛去芷兰院,要她将人直接给贺家送回去。

谢繁华道:“祖母,若是直接这样将人打发回去,贺家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谢老太太道:“莫非三丫头还想留她在府上?”老太太心里根本就不信这三丫头会再留着贺氏。

果然,谢繁华道:“贺氏蛇蝎心肠,一再想要毁了孙女清白,这样的人,孙女岂能容她?她不过是仗着娘家权势,所以才敢一再横行霸道的。”她顿了一会儿,望着谢老太太道,“那次回来之后,孙女一直食不知味夜不能眠,所以后来着身边的人去查了。那几个人原都是京城里的小混混,惯会坑蒙拐骗,查起来也不难。如今人已经被孙女的人拿住,老太太大可叫铃铛姐姐带着去贺家,有人证在,也好给个说法。想来那广宁伯跟夫人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们的好妹妹一再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来,也该将人打发回去给他们再好好管教管教了。”

谢老太太点头道:“三丫头做得好。”转头吩咐铃铛道,“就照着三姑娘说的去做。到了广宁伯府该怎么说,你自个儿掂量着办。”

铃铛应着退了出去,谢老太太望着还跪在地上的谢瑾道:“无论如何,陈氏是你嫂子,你回家来这么久了,可有去给你三嫂子请过安?”

谢瑾犯了错,如今只管伏低做小道:“女儿知错,这便回去备礼拜见三嫂去。”

谢繁华也站起身子来,朝老太太扶了扶身子道:“孙女也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晚上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谢老太太见谢繁华礼数周全,而且行事稳重大方,不但将府内庶务处理得妥妥当当,而且确实事事都是为着谢家考虑的,心里对她映像又好了不少。

“你母亲如今怀着身孕,怕是也要多个人伺候,我便将香茗拨到你那里去。”谢老太太唤了香茗进来,又对谢繁华道,“这丫头干净体面,也是打小便在我跟前做事的,照顾人很是周到,先放到你那里去,待伺候完你母亲生产,我便还得将她要回来的。”

如今母亲怀有身孕,不但不能照顾父亲,反而还要父亲多多照顾母亲一些。香茗毕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而且人品方面,谢繁华也是了解的,老太太留她在母亲身边照看着,该是没有问题的。

因此,便笑着应道:“那孙女先替爹娘多谢祖母了,将香茗姐姐这般好的姑娘调来伺候爹娘,也是爹娘有福气。”

香茗脸一下子就红了,笑着道:“三姑娘惯会拿奴取笑。”又朝谢老太太跪了下来道,“老太太放心,奴一定会好好伺候三太太的。”

谢老太太挥了挥手,将人都打发走了,她自己则去内室小憩去。

谢繁华才将回到汀兰院没有多少功夫,便听红枝道,说是谢瑾领着表小姐来见太太了。

红枝笑着说:“还是姑娘厉害,此举不但挑拨了姑奶奶跟贺氏间的关系,还成功将贺氏给打发回去了。以往这样的事情,老太太都是不管不问的,如今竟然亲自打发了人走,怕是她再也回不来了。”

谢繁华抿唇笑道:“亲闺女跟一个姨娘间,老太太还是知道选谁的。如今既然我退了一步要跟姑姑言好,老太太自然会卖给我这个面子,她不会不知道我真正目的是什么。”兀自哼笑一声,谢繁华撇嘴道,“这样一来,至少要让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我娘是正经的侯夫人,谁也别想欺负。”

她素来知道,出身官家的大伯母跟二伯母都瞧不起母亲,此番老太太命姑姑备礼去看母亲,不多久,想必消息会传到大房跟二房去,她们自然也会改变态度的。

不指望她们能够对母亲多好,只希望母亲在侯府能够有她该有的地位,等自己以后出府了,也好放心些。如今谢繁华只祈祷着,希望将来的二嫂子,定要是个温顺和蔼的,能够孝敬母亲的。

如今大哥的婚期定在五月份,是武安侯窦家的长女,两人两年前便定了亲事的。

只要五月大哥婚事一结束,便该是轮到二哥了,到时候,也容不得他躲下去了。

绿叶匆匆忙忙走进来,叫着道:“姑娘,奴刚刚路上遇着那位杨公子了,他来咱们家了,您说是不是他知道了咱们的身份才上赶着来咱们家的?”绿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还大口喘着气,“这可怎么办?”

谢繁华却很淡定,一直低头画花样子,只轻声说:“你放心吧,他不是来找咱们的。”

话才将说完,外面金贵小跑着走了进来:“小姐,老太太身边的铜锣姐姐来了,说是麻烦小姐您再去老太太那里一趟。”

第七十六章

谢繁华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抬眸望着金贵,蹙眉道:“老太太可说了是什么事情?二姐姐跟表姐也去吗”

她已经猜到那位杨公子的真实身份了,若杨公子真是当朝大皇子的话,便是来侯府,也该是去找祖父的,跟侯府女眷无关。可老太太这个节骨眼上张罗着唤自己过去,她不得不怀疑,老太太怕是动了要送她去宫中的心思。

前世的时候,谢繁华鲜少出门,后来嫁去夏家,也是因为貌丑自卑的缘故,平日里总是呆在房间里不出门,所以,京都城中发生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再说,那夏盛廷对她虽不多苛责,可也无甚热情,就算他遇到烦心之事,也是会跟林翘说的,而不是跟她谢繁华说。

所以,她只知道前世的时候,自己娘家是站在三皇子一边的,当初二姐姐选皇子妃没选上而远嫁外省,也是为着笼络势力。

要说自己祖父是大皇子师,大皇子解禁之后前来拜访恩师,也是说得通的,可若只是如此,老太太不该是唤自己去。

正问着话,铜锣走了进来,她微微笑着朝谢繁华扶了扶身子道:“三姑娘,咱们府上出了大喜事了,这会子大太太二太太姑奶奶,还有二姑娘四姑娘表姑娘,都被老太太叫过去了,老太太特意着奴来叫三太太跟您也去。”

如此一来,谢繁华便站起身子道:“我知道了,劳烦姐姐了。”

打自己屋子出来,往母亲屋子去的时候,路上刚好碰到刚从母亲那边出来的谢瑾跟傅媚。

谢繁华笑着走过去道:“今天忙了一天了,还没来得及去看我娘呢,姑姑打我娘那里来,我娘可还好?”

傅媚瞧不惯这位总是抢了她风头的表妹,所以她狠狠剜了谢繁华一眼,顺便又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向别处去。

谢瑾倒是有几分尴尬,毕竟做了亏心事被揭发了,如今的她,做不到刚回娘家时候的那份坦荡。

此番见侄女主动跟她示好,便是心中诸多不满,这么些丫鬟瞧着呢,她一个长辈不好当面给小辈脸子看,便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来:“三嫂子身子还好,繁丫头,你去瞧你娘吧,姑姑有事便先去老太太那里。”

谢繁华礼貌地给谢瑾让出路来,微微弯腰道:“那姑姑便先去吧,枣儿随后就到。”

谢瑾微微点了点头,便带着女儿走了。

铜锣在去谢繁华屋里头前,已经先来给陈氏请过安了,所以,谢繁华进母亲屋子的时候,翠竹翠屏正伺候着陈氏穿衣。

陈氏所用的梳妆镜是西洋镜,很大的镜面,她从镜子里面看到了正打外面进来的女儿。

“枣儿,你来得正好,瞧瞧母亲这样穿好不好?”陈氏心里欢喜,既然老太太特意命铜锣来唤她了,想必是老太太在一点一点接受她,只要老太太打心眼里愿意承认她,不论是她还是女儿,往后的日子都会好过的。

谢繁华见母亲妆扮得体,便往一边的绣墩上坐下来,拉着母亲手道:“娘,老太太将香茗姐姐调来伺候你了,香茗姐姐是打小便跟在老太太跟前的,她肯定能好好照顾你。”

陈氏微微点了点头,兴致却有些蔫蔫的,但是有些话,她不好跟女儿讲。老太太着香茗过来,哪里是伺候她的,老太太是怕自己有了身孕三郎没人伺候。要说老太太的想法是好的,可陈氏心里就是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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