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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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错了就是错了,回不了头。

他为自己的贪心也付出了代价,不但失去了心仪的姑娘,还失去了温柔贤惠的周后。

虽然他坐稳了江山,可是他能够预见的未来,必然会有一番血战。

他属意老大当皇帝,倒不是因为老二老三没有才能,而是他忌惮老二老三身后的势力,若是他们两人登基为帝,朝政大权必然要落到权臣手中。他当过傀儡皇帝,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光景,也万万不会愿意将大好河山拱手送给旁人。

有时候也常常会想,若是当初他能娶得三宝为后,那么李家便是后戚,李家祖训便是为臣者忠,又有老国公李夙尧在,他断然不会担心外戚干政。只是三宝......他微微垂下脑袋,有些无力。

不免又想起那谢家三丫头来,以往倒是没有往细了瞧,昨日见她一身红色骑马装,英姿飒爽的模样,又是国色天香的容貌,隐约间,似乎能瞧出当年李三小姐的影子来。

圣宗帝轻叹一声,转头问吴贤妃道:“谢三姑娘怎么样?”

吴贤妃轻轻摇头:“淋了一夜雨,臣妾听说靖边侯赶去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冻傻了,可怜兮兮地一个人蹲在悬崖口边......”她抽出帕子来,悄悄抹着眼泪道,“可怜见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圣宗黑眸闪着亮光,望了吴贤妃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半刻,方道:“你去看看那丫头......”

吴贤妃起身应道:“是,臣妾这就去。”然后命候在外面的宫婢进来,替皇帝梳洗更衣。

谢繁华淋了雨,回来之后整个身子都发烫,李老太太给她施了针后,方替她盖好被子。可是她却烧得有些糊涂了,嘴里一直在说胡话,小手还紧紧攥着李承堂的袖子,就是不松开。

旁边静静站着的谢潮荣见了,眉毛轻蹙,却也没说什么。

如今女儿能捡回一条命,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还守着那些规矩做什么?

李老太太靠得谢繁华最近,她人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听觉还是不错的,并非老眼昏花之人。

听得小姑娘嘴里的碎碎念,不由望向自己孙儿,问道:“她说什么,你可听得懂?”

李承堂见小丫头总算保住了性命,脸上煞气减了些,可是英气的眉宇依旧深深蹙起,他原本目光一直注视在小丫头脸上,闻得祖母的话,不由抬了抬眉,轻轻摇头:“不知道。”他的声音有透着疲惫的沙哑。

李老太太叹息一声,抬头对谢潮荣父子道:“这两孩子都是可怜的,咱们也别用什么规矩约束着了,陛下金口已开,旁人不敢闲叨什么。”她望了望谢繁华一直紧紧攥住自己孙儿衣袖的小手,叹息道,“咱们都出去吧。”

谢潮荣也想守着女儿,正犹豫不决,外头吴贤妃走了进来。

众人都静静候在一边,吴贤妃笑得和蔼,关切道:“这丫头身子可有大碍?”她径直走到床边去,坐在床沿上,瞧着那张因为发热而泛红的小脸,心疼道,“不久前还好好的一个女娃,怎生就变成了这样......”抽出帕子擦了擦泪水,抬眸问道,“这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会一个人去那里。”

李承堂面容瞧着平静,心内实则已经翻江倒海......

吴贤妃蹙眉,悬崖口,是在山的另一边,这丫头怎么会去那儿?她没有多说什么,只问李老太太可有什么需求,若是有,定要说出来,然后便走了。

待得众人都走后,李承堂则静静守候在谢繁华身边,那温暖厚实的大手,一直攥着那软若无骨的小手,紧紧不愿松开。

直到晌午之后,谢繁华才幽幽醒来,她刚睁开眼,就看见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英俊面孔,那在梦中无数次梦到的面孔......

不知怎么的,她伸手便环住他脖子,带着哭腔撒娇道:“承堂哥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李承堂身子本能一僵,随即冷硬的眉锋柔和起来,面上泛着温和的笑意,伸开臂膀回抱住小姑娘。

小姑娘身子香香软软的,只穿着桃红色的中衣,他似乎能感受得到她身上的温度。一手揽住她纤细柔韧的腰肢,一手环住她瘦弱的肩膀,嘴巴蹭在她脖颈处,磨着那里细嫩的皮肉。

谢繁华感受到了异样,小脸刷一下更红了,扭扭捏捏地松开自己环住他脖颈的手。见他抱得自己更紧了,似乎不愿松手,她则双手抵在胸前,推着他,圆圆的脑袋却歪向别处,不愿叫他靠得自己那般近。

“怎么了?”李承堂感受到了小姑娘的抵触,有些不甘心地抽回手,凑到她跟前望着他,眉眼间皆是宠溺的笑意,“刚刚主动抱我的是你,怎么此番瞧着,好似又是我的错了?”

她俏脸煞红,浑身都还没有什么力气,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别处去,只想着方才做到的梦。

梦中她还是那张麻子脸,自卑又刁钻,可是承堂哥哥却喜欢她,愿意娶她为妻......

想到这里,谢繁华就有些呆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偏偏又不像是梦,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像是她曾经忘记如今又慢慢回忆起来的过去......前世今生开始有些重合起来,她隐约想起些什么来,突然脑袋瓜子就有些疼。

总觉得哪里的记忆是空白的,如今好不易抓住一个角,可也只有一些模糊的剪影,越是往深了去想,她越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怎么了?”见她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他紧紧攥住她的小手,伸手轻轻一揽,便将佳人揽进怀里来,下巴抵在她头尖处,他健硕的臂膀整个将她框住,“祖母说你身子虚,需要好好静养,来,躺下继续睡一觉吧,我就守着你不走。”

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扶着她娇柔的身躯,让她重新躺回去。

谢繁华淋了雨,又梦到好些糊涂的事情,身子酸软得很。

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她还有些害怕,小手一直紧紧攥住他一根手指头,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可怜兮兮。

小姑娘渴望的目光让他心中一痛,侧头想了想,有些讨好地道:“枣儿,我也一夜没睡了,你可不可以心疼心疼我,让我也歪着身子在这里躺一会儿?”怕她误会自己是登徒浪子,立即加了句道,“我和衣躺着就行,你裹着被子,只让我挨你近点就行。”

谢繁华噘着嘴,垂着眸子,薄薄的眼皮下,只见眼珠子滚来滚去,似是在权衡着什么。偏偏李承堂此番规矩得很,她不答应,他就等着,不会为难也不会再去强迫。

圣上都已经答应赐婚了,她迟早是他的人,不必急于这一时。

倒是要事事顺着她,将她哄好了才行。

“那你听着些,若是外头有人来了,你赶紧离我远一些。”谢繁华心里已经决定要嫁给他了,也就将他看做是自己未来夫婿,她不抵触他,不过,有些礼数还是得守着的。

“嗯,都听枣儿的。”他应了一声,声音沉沉的,随即倒了下去,连着被子将佳人紧紧抱住。

谢繁华是累极了,这样被抱住,也极为有安全感,阖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正是好眠,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晨,还是被饿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窗户大开着,她可以透过窗户,看到窗外静静开在墙角的菊花。山间的空气很好,雨过天晴,天空瓦蓝瓦蓝一大片,东方染着红霞,她心情好了些,似乎身子也好了不少。

“谢姐姐,哥哥亲手给你熬了粥。”李妍扶着自己哥哥手臂,面容含笑走了进来,她凭着感觉,眼睛直直望向谢繁华方向。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谢繁华挣扎着坐了起来,见某人一脸坏笑盯着自己瞧,谢繁华趁机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就讨要吃的。

“是哥哥告诉我的。”李妍轻轻坐在一边,娇嫩的小脸上含着明媚笑意,“姐姐不晓得,哥哥抱着你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傻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哥哥这般呢......姐姐,别看我眼睛瞧不见,可我什么都清楚。”

谢繁华不由抬眸望了李承堂一眼,心里有些好奇,不由问道:“怎么只一直你们陪着我,我爹爹跟哥哥呢?”

李妍抢着道:“哥哥赢了,当着许多人的面求圣上赐婚,圣上同意了。”她凭着感觉抓住了谢繁华的手,笑着道,“总之,你迟早是我嫂子,迟早是我哥哥媳妇。哥哥实在是怕了,所以在姐姐还昏迷不醒的时候不敢轻易让任何人见你,便是我,还是求了哥哥好久才见得着姐姐的呢。”

“阿妍,祖母该要给你换药了,你还不回自己房间去?”李承堂拍了拍妹妹脑袋,唇角含着宠溺的笑意。

“哼,我就知道。”李妍嘟嘴,但还是站起身子。

“你知道什么?”李承堂坐在床边,舀着白粥喂了谢繁华一口,回头看妹妹,“哥哥跟你谢姐姐都关心你,你去找祖母吧。”

“知道了。”李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又冲谢繁华扮了个鬼脸,才说道,“姐姐,我呆会儿再来瞧你。”

谢繁华望着李妍离去的背影,问李承堂道:“阿妍的眼睛......是怎么失明的?”

李承堂脸色忽然变了变,手上的动作也停住,抬眸望了谢繁华一眼,然后眼底是刻骨的自责。

“阿妍八岁那年,跟我一道出城骑马,途中被突厥兵包围,她先是见我割人喉咙吓着了,后又从马上摔了下来,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瞧不见了。”他默默垂下脑袋,对于妹妹,他始终觉得愧疚。

可偏偏妹妹不怪他,为着不叫他担心,总在他跟前笑。

他知道,妹妹不是不在乎自己的眼睛,而是怕他过于自责,妹妹在替他着想。

“粥要凉了,我自己吃吧。”谢繁华见他心情不好,赶紧打了岔,接过瓷碗,自己乖乖低头吃粥。

粥熬得很香,她也确实是饿极了,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李承堂最喜欢她乖乖吃饭,吃得多了,身体才能好,见她跟头小饿狼似的,不由问道:“还想不想吃?”

谢繁华摸了摸肚子,忍不住打了嗝,然后摇了摇头。

李承堂将瓷碗放置在一边,靠她坐近了些,伸手就要抱,谢繁华却道:“我想见阿瑛。”

“见她做什么?”李承堂蹙眉,目光胶在她脸上,微微有些阴沉。

谢繁华道:“之前阿瑛跟五公主有借我的马骑,我是想问问,她们骑我马儿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样。”她抬眸望着眼前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低声说,“你送给我的千里马坠落悬崖了,马儿似乎有灵性,眼瞅着要掉下去,它便往旁边的大树上撞去,这才救了我。”

李承堂摸摸她脑袋:“送你的马,是最有灵性的,好在护住了你,否则......”他喉结动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光芒,见谢繁华抬眸望着他,他随即又笑道,“总之你大难不死,必是有后福的,往后我们子孙满堂,福寿延绵。”

“登徒浪子。”谢繁华瞪他一眼,倒是也多说什么,只掀开被子来,“我瞧天气好,想出去走走。”

“你扶你。”他凑身上前,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繁华却道:“我想阿瑛陪着我,你......你去陪圣上,不要因为我而失职。”她望着他,眼中有着些许期盼,眼睛亮亮的,攒着光,“承堂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着你娶我。”

不知道为何,生了这场病,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后,她反而更加亲近他了。

骊山要比京城冷得早些,谢繁华又是带病的身子,自然得多穿些衣裳。

好在陈氏替女儿收拾衣物的时候,就考虑到山间天气的变化,在她包裹中塞了两件小袄子。

她捡了件藕荷色的穿上,云瑛就候在外面,谢繁华推门见到云瑛眼睛亮了亮。

“阿瑛,你怎生不进来?”谢繁华喜笑颜开,朝云瑛走去,“叫你担心了,都怪我,没有跟着你,出着这样的事情,也扫大家兴了。”

“哪里就怪你了?我还怕你怪我呢。”云瑛确实吓得半死,当所有人都回来了,只有谢繁华没有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可又不知道跟谁说,便只能跟五公主说。

“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云瑛细细打量眼前少女一番,见她好好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也就放心了,叹息道,“还得在骊山呆几天,不过,我可不敢再去狩猎了,这几天只陪着你就好。”说完暧昧地朝她挤眼睛笑,看了李承堂一眼,悄悄凑到谢繁华跟前道,“咱们去那边,好好说说话吧。”

她伸手指向一处......

李承堂是向圣宗皇帝告了假才来的,此番有云瑛陪着,他也放心些......可只要一想着有近在眼前的人想害了枣儿性命,他便后怕起来,那个人一日不除,他便不能安心。

他不管想害枣儿的那个人是谁,只要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他就留不得她了。

他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眸中闪过狠戾之光,仿若一头隐忍多时的凶残恶狼。

自打回了京城之后,他手软了很多,可如今......他还是觉得,人不能过于仁慈。

是以,谢繁华才将从骊山回家的第二天,谢锦华来瞧她的时候,顺便给她带来一个消息。

云琦死了,死在自己闺房中,是上吊而亡,死前还留了封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繁华正伏在案上给妹妹做小袄子,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不小心就被绣花针刺破了手指。

如羊脂白玉般细嫩的手指上,鲜红的血汩汩往外蹿,有些触目惊心。

“你担心些。”谢锦华蹙眉,赶紧抽了帕子出来,将妹妹手指包住,又叹息一声道,“妹妹你如今待嫁闺中,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可是听说了,云大姑娘自缢前留的一封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说妹妹你骊山狩猎的时候受伤,就是张四姑娘指使她做的。她打骊山回来后,便生了大病,总是说些胡话,云家人觉得她许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身了,还请了寺庙里的高僧来做法事,可云大姑娘后来不声不响就自缢了。”

谢锦华口中的张四姑娘,就是张绾绾。

夏盛廷如今官任中书舍人一职,品阶虽低,但是是在皇帝跟前当差,总能常常露脸,又年轻有为办事稳重,很得圣宗皇帝赏识。谢锦华大小也是官太太,又是出身侯府,一嫁进门去,夏家就将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她来管,京城里的一些应酬,她也多参加。

今天对妹妹说的这些,都是她从一些应酬上听来的。

谢繁华有些恍惚,心里不踏实得很,因为她总觉得云琦的死,跟承堂哥哥有关。

自打骊山狩猎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后,她就十分在乎承堂哥哥,所以,本能地希望能够跟他白头偕老,她不想要承堂哥哥出事。

便是自己骊山遇险为云琦设计所害,可是她也不希望承堂哥哥为了自己杀人,倒不是她心宽不想计较,只是她不希望承堂哥哥摊上人命官司。

大兴王朝是十分注重律法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个小小国公世子了。

谢繁华心有些乱,望了谢锦华一眼道:“外头......外头还有什么风声吗?”

谢锦华看着妹妹,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有人说,许不是云大姑娘自缢的,而是人为......”谢繁华没有说话,只默默垂下脑袋。

到了晚上,谢繁华沐浴完后,穿着桃红色的中衣,俯趴在床上,翘着受伤的小手指描花样子。

听得外面挂在窗前的铃铛响了下,她喜得立即弹坐起来,满眼都是亮亮的光。

李承堂有些郁闷,灰头土脸走了进来,谢繁华见状,伸手捂着嘴巴笑。

“你什么时候在窗户上挂了那玩意儿?”李承堂蹙着浓眉,大步往床边走来,显然是上次被谢潮荣捉到后留下的阴影,倒不是怕他未来老丈人,而是怕见不到自己未婚妻。

谢繁华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得意的样子道:“在窗前挂了个铃铛,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省得你每次不声不响站在我身后看我,倒是吓了我一跳。”

“你吓了我一跳。”见佳人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他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唇角荡起一丝笑意来,上前一把将人整个抱在怀里,亲吻她头发道,“上次骊山狩猎前一夜,我刚打皇宫出来就急着来看你,却被你爹截住了。所以,如今是听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害怕,就怕今晚见不着你。”

谢繁华乖乖缩在他臂弯里,露出个脑袋来,抬头看着他道:“瞧你出息的样儿。”她伸手戳他额头,模样娇俏迷人,复又红着脸低头,只闷闷道,“既然爹娘应了咱们的婚事,又是陛下赐婚,我逃不走的。”

“嗯?”他许是累的缘故,嗓音醇厚,带着丝丝沙哑,垂眸看她,只能见到她纤长睫毛下掩映的绯红,便笑了,“你倒是敢逃,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你回来,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李承堂媳妇,别想赖账。”

“那上辈子呢?”她抬眸看他,眸中波光潋滟,双手如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脖颈。

他甘之如饴,顺势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下,才回答道:“上辈子,或许你是我的债主,这辈子我娶你是为了还债的。不然的话,如你这般蛮横不讲理又会欺负人的小姑娘,谁会想娶?嗯?”见她小嘴一撇,脑袋就耷拉下去,他赶紧哄道,“小姑奶奶,你是一点玩笑开不起,往后只能逗着你乐。”

倒不是因为他说了玩笑的话她不高兴了,而是,提到上辈子,她心里本能觉得有些难受。

自打骊山狩猎回来后,夜半无人时,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总会想着上辈子的事情。在她记忆里,上辈子对承堂哥哥的印象,仅限于自己嫁给夏盛廷的时候他截了自己花轿,再也没有旁的了。

可是最近总会做些梦,梦中似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梦中她的承堂哥哥对她最好了,就如现在一般对她好。她也是喜欢承堂哥哥的,就如现在一般,想着没多少日子便要做他新娘子了,满心满眼的欢喜。

那种欢喜甜蜜的感觉,跟她梦中的一样......

只是,上辈子既然喜欢承堂哥哥,又如何钟情夏盛廷的?

“你在想什么?”他见她在发呆,皱着小脸,表情有些痛苦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生气,他好奇凑过去,捧起她脸,认真看着她道,“枣儿,要是遇着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定要告诉我,我跟你一起承受。”

谢繁华看着他,问道:“承堂哥哥,云琦是怎么死的?”

李承堂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恢复清浅笑意,轻刮了下她鼻尖:“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糊涂话?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别想着那些晦气事,你只管想着嫁给我的事情就行。”他素来知道她的脾性,怕她继续追问下去缠个不停,赶紧转了话题道,“对了,花好月圆的事情,你都放心交给赵姑娘了?”

“只是暂时的,等嫁了你,我成了妇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铺子里了。”想着都觉得期待,总之他是不嫌弃自己经商的,这一点可比在家里好。

李承堂点了点她道:“枣儿,你到底还是单纯了些......”他话到嘴边,又及时咽了回去,想了想,还是不要说的好,便顺着她道,“好,你说怎样都好,我就是怕你累着。对了,到时候,你要不要将红枝再叫回来到你跟前伺候?”

以前将红枝赶走,是因为她讨厌李承堂,所以不想用他的人,可如今不一样了,她既然已经决定嫁他为妻,对红枝自然也就没了意见。只是,当初人是她赶走的,如今说要叫回来就叫回来,怕人家也未必愿意。

见她低头不言,李承堂便猜得几分,笑着道:“你无须担心,只要你愿意,她还是很想回你跟前伺候的。”捏了捏她脸颊,“谁叫你傻呢,对待下人也那般好,人人都想着你。”

“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只先说一声便是,她如今还管着花好月圆的事情。”谢繁华道,“等咱们成亲了,我去了铺子直接管事,再让她跟着我。”

“你觉得好就好。”李承堂又安安静静抱了她一会儿,便催促道,“歇下吧,别做这些活了,回头伤了手指我会心疼。”

因为怕他会发现,所以打他来,谢繁华都一直藏着受伤的手指,听他这般说,她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赶忙偷偷将手藏到被子里去,点头道:“在给妹妹做小袄子,马上就冬天了,得多做几件才行。妹妹长得快,我又要......”她颇为羞涩了低了头,咬着下唇,“总之,趁如今还在家里,多做点事情,等妹妹一点点长大了,她就会记得有我这么个姐姐了。”

李承堂无奈摇头笑:“说得这般可怜,好似你嫁得多远似的。”他放开她,扶着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习惯性地去握她小手,却发现她手指上缠了东西,不由皱眉,“手指头怎么了?”

说着话,就要拿出她的手来看,谢繁华却死死扣住不给看。

“没什么,好了,我要睡觉了。”她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我看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声音清冷,虽然语调平静,却是叫人听了忍不住打寒颤。

“真不给我看?”见小姑娘不为所动,他开始用强,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将她禁锢住,然后拉出她小手来。

“还说呢,今天给妹妹做袄子的时候,听了云琦自缢的事情,吓到的。”她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吓得赶紧睁开眼睛,解释了这么一句,见他倏地抬眸瞧自己,不由嘟嘴,“下次我小心点。”

李承堂心有些痛,只低头亲了下她受伤的小手,轻轻“嗯”了声,宠溺拍她脑袋道:“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谢繁华都习惯了,每次他都是等自己睡着再走,夜已深,她困意袭来,双目轻阖就睡了过去。

李承堂一直静静守在她床边,见她睡着了也舍不得走,直到外边天渐渐亮了,他才依依不舍离开。

两人婚期定在来年五月,仅次于三位皇子之后。

很快便入了冬,这一日谢繁华正坐在母亲屋里逗着妹妹玩儿,谢潮荣带了一身风雪进来,面上含笑道:“阿皎,你哥哥回来了。”

陈皎正盘腿坐在榻上算着账目,听得丈夫这么一说,先是微微蹙眉似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得听明白后,眉眼间皆是笑意。

第一百二十章

袁嗣青是打今年入春的时候就出去的,一走就是近一年的时间,平日里,也没个书信送回来,整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对于袁嗣青,陈氏心里除了愧疚,到底也是将他当做亲人的,所以见他终日不回家,也担心得很。

这些生意人,成日走南闯北的,没个定所,客死他乡的,也不在少数。

他少年失去双亲,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没有娶妻生子,终日忙忙碌碌的,没有个像样的家,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陈氏倒还真怕他就这样没了,那样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她关心他,早已经无关少年时候那份令人惋惜的感情了,她是将他当做亲人,真心希望他能够幸福美满的。

关于这一点,谢潮荣夫妻两人也早已有了默契,往事绝口不提,只好好珍惜眼前,过好眼前的日子。

谢潮荣在一边炭盆上烤了烤手,将自己身上弄热乎了,才敢靠近妻女道:“才将回来的,岳母大人着人来说了,叫咱们晚上过去吃饭。”他看着妻子,满眼宠溺,伸手揽过她肩头道,“你去换身衣裳,咱们将枣儿跟甜瓜儿都带着过去,你哥哥还没见过这个小外甥女呢。”

甜瓜儿如今有三个月大了,比刚落地的时候重了许多,小小人儿似乎也能听懂些什么。原本在跟姐姐玩的,听父亲提到她名字,扭着小脑袋瓜子就过来看,一会儿瞧瞧父亲,一会儿又瞅瞅母亲,然后咧着嘴巴笑。

小人家还没有长牙,一笑就流口水,嫩嫩的小嘴巴湿漉漉的。

“哎呀呀,妹妹肯定又馋了。”谢繁华最喜欢将妹妹收拾得干净漂亮,所以见小馋猫流了口水,赶紧抽出帕子去擦她小嘴儿,擦干净了就跟她头碰头道,“甜瓜儿,舅舅回来了,咱们晚上去见舅舅去。”

谢潮荣歪过身子来,双手轻轻拍了拍,逗女儿道:“爹抱抱?”

甜瓜儿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爹爹瞧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姐姐,谁也没有理会,只可怜兮兮盯着陈氏胸部瞧,然后又流了口水。陈氏坐在丈夫身边歪头笑,故意装作没看懂的样子,甜瓜儿见还没有奶奶吃,咧着嘴巴朝自己母亲笑得更欢,使劲卖萌。

谢潮荣趁小女儿没在意,伸手从大女儿怀中将她抱过来,用胡渣子蹭她嫩脸,吃味道:“爹爹这么疼你,你却只要娘不要爹,爹爹难受,要怎么惩罚咱们甜瓜儿呢?”他故意沉着脸凶道,“就罚甜瓜儿三天不许吃饭,可好?”

甜瓜儿方才卖萌笑得正欢,忽然“哇”一声就哭了,不知道是被自己父亲一脸严肃的样子给吓到了,还是因为不给饭吃而哭。

“好了好了,你别吓唬她,小人家胆子小。”陈氏伸手轻轻推了丈夫一把,又嗔了他一眼,伸手去抱女儿,温柔哄道,“甜瓜儿快别哭了,你爹爹跟你说笑呢,爹爹是最喜欢甜瓜儿的,快别哭了。”

见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谢潮荣既心疼又难受,想蹭身过去哄女儿几句又不敢,怕再把女儿吓着。他是最疼这个小女儿的,因为这个最小的女儿是自己看着落地又看着一点点长大的,所以他将所有父亲该给的父爱都给了这个女儿,本能自然也是希望女儿跟自己亲的,可眼见着女儿只要娘亲不要爹爹,不由心疼得如利器割绞一般。

他眼巴巴瞅着女儿,见她躺在妻子怀里乖巧听话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要是爹爹能喂奶多好啊,这样女儿肯定更亲自己。

同样一脸羡慕的,还有谢繁华,如今有了妹妹,她又说了人家,跟爹娘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她越发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

看着妹妹像豆腐一样嫩嫩的小脸,不由羡慕道:“娘,妹妹长得真好,我这般大的时候,也像妹妹这样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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