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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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茗推开唐延的办公室,回头:“红茶。”又说,“谢谢。”

“不客气。”

随后,常茗进了办公室,将门关上,百叶窗拉下来,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开始翻找。

十五分钟后,唐延回了办公室。

“唐医生,”助手方晓幸说,“常医生在里面等你。”

唐延点头,推开门,见常茗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好不自在的样子。

唐延坐过去:“你找我干嘛?”

唐延快而立之年,只是奈何生了一张娃娃脸,五官可爱,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初出校园的学生,这便也就算了,他还娃娃音。

常茗把杯子放下,翘着一条腿,语速温吞,慢慢悠悠地说:“同门师兄弟,叙叙旧。”

“……”唐延很不客气地拆穿,“你丫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叙个屁旧。”

两人年纪差不多,又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感情还不错,就合资开了心理咨询室,不过,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常茗儒雅斯文,不温不火,唐延直爽干脆,雷厉风行。

“有点事问你。”常茗戴着眼镜,镜片折射的光,融在眼里,他眼形很长,深邃。

唐延好奇,颇有兴趣:“什么事?”

常茗问:“时瑾是不是在你这做过心理治疗?”

“是来过几次。”唐延审视,“你认识他?”

时瑾来的次数不多,是徐青舶介绍过来的,不过唐延印象很深,他从事心理医生这个行业数十年,时瑾是第一个他都看不透的病人,偏执型人格障碍,本来不算什么特别的心理病,时瑾却是个意外,有很强的自控力,偏偏,又极其极端,是个完完全全的矛盾体。

这还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每次时瑾过来做心理治疗,他都有种被牵着走的感觉,道行不是一般的深。

唐延不禁问:“你问他干什么?”

常茗解释:“他是我一个病人的男朋友。”

唐延诧异不已:“病人的男朋友你都打听,你不是看上你那个病人吧?”

------题外话------

抱歉,有点事晚了

第二卷 216:笙笙恢复记忆,花房命案真貌

“病人的男朋友你都打听,你不是看上你那个病人吧?”他认识常茗多年了,他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公私分明,出了咨询室,病人就是毫不相干的人,这次居然旁敲侧击地来问病人的男朋友的情况。

实在怪异。

常茗简单解释:“了解情况,对症下药。”

唐延不太信:“那你问你病人啊,我没有素材给你。”他意味深长地打量对方,但也瞧不出什么端倪,似笑非笑地说,“师兄,你这可是犯规啊,心理医生都签了保密协议的,我可是有职业素养的医生。”

常茗不问了。

“常医生,”是常茗的助手,进来说,“姜小姐到了,在咨询室等你呢。”

常茗颔首:“马上来。”

唐延不禁追问了一句:“哪个姜小姐?时瑾女朋友?”

常茗不答,反问:“你很好奇?”

当然,姜九笙可是时瑾偏执症的诱因啊,他一直想见见这位能让时瑾‘发疯发狂’又‘洗心革面’的牛人。

唐延一本正经:“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好奇?”

常茗将桌上的茶饮尽,起身,出了唐延的办公室,助手还未走远,他吩咐了一句:“你先过去,我打个电话。”

助手说是。

常茗走到楼梯口,拨了号码,手机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喂。”

声音清幽,音色好听。

常茗取下眼睛,捏了捏眉心,抬头,一双瞳孔竟是绿色的,说:“姜九笙来了。”

女人似乎思忖着,慢慢悠悠的语调:“是时候让她都记起来了。”

女人说话的语气字正腔圆,有不太明显的播音腔。

常茗应了,挂了电话,重新把眼镜戴上,镜片遮掩,绿色的瞳孔又变回了黑色。

是夜,月圆,星河环绕。

窗户未严,深色的窗帘被漏进来的风吹着来回摇动,一抹白月光洒在床头,照着深眠的人,眉头紧蹙,汗湿了枕巾。

疑似,故人入梦来。

“笙笙。”

“笙笙。”

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温柔又宠溺,惊了书桌前正伏案涂鸦的小女孩,她扔下笔,从椅子上跳下来,后脑勺扎的小辫子晃得欢快。

“爸爸!”

小女孩四五岁,生的粉雕玉琢,笑起来眼睛弯弯,她开心地扑进男人怀里。

男人穿一身警服,身形挺拔,将警帽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蹲下,与女孩一般高了,笑着问她:“我家宝宝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呀?”

小女孩笑得天真无邪:“画画。”

“画了什么?”

她很骄傲的语气,站得笔直,说:“画了爸爸穿警服的样子。”

男人爽朗一笑,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我家笙笙真棒。”

客厅里欢声笑语。

这时,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江南小镇的潺潺流水:“吃饭了。”女人浅笑吟吟,站在傍晚的夕阳里,“笙笙,快去洗手。”

四五岁的小女孩,不听话,爱撒娇,赖在沙发上不动,摇晃着两只小胖手,软软糯糯地说:“爸爸抱我去。”

“好。”

那时,姜九笙四岁零九个月,她的父亲姜民昌,是一名警察。

夕阳还未落,梦境一转,突然变成了乌云密布的阴雨天,大雨将下,空气潮湿,女孩已经长得高过了书桌。

温婉的母亲脸上已不见笑容:“笙笙,你以后跟妈妈一起生活好不好?”

那时,女孩七岁,还不懂母亲的话外之意,便摇了摇头,问:“爸爸呢?”

母亲只是说:“爸爸要去其他的地方。”

她不懂,刨根问底:“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想了许久,告诉她:“爸爸以后会有新的家庭,不会回来了。”

女孩红了眼,趴在书桌上哭了许久。

后来,母亲带着她搬去了一个更小的屋子,是一栋破旧的小楼,楼上楼下有很多邻里,唯独没有穿着警服的父亲。

而父亲搬进了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那家有个女儿,叫温诗好,总是穿着漂亮的粉色裙子。

再后来,他父亲有了新的妻子,还生了一个漂亮的男孩,不过,父亲依旧疼爱她,告诉她,她有弟弟了。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春日。

女孩第一次见到弟弟。

粉粉嫩嫩的孩子,才三四岁,走路还不太稳,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跟前。

小孩儿仰着头看她,亮晶晶的眼珠像楼下大爷家院子里藤下的黑葡萄:“我爸爸说,我还有个姐姐,她的名字叫姜九笙。”他怯怯地拉住她的手,“你是姜九笙吗?”

她点头,笑了笑:“嗯,我是。”

小男孩听了很开心,把手里心爱的风筝捧给少女,他咧嘴笑,左边缺了一颗小乳牙:“姐姐,我是小金鱼,这是我画的风筝,送给你。”

风筝上画了一朵金色的太阳花,歪歪扭扭得很丑,却很明媚,女孩牵着才长到她腰间的小孩奔跑在草坪上,风很大,女孩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只是,风筝却始终没有飞起来。

两个孩子,跑着跑着,便长高了。

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嫩生生的小娃娃也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小男孩。

许久不见,男孩不开心,气鼓鼓的:“姐姐,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就气了几秒钟,他就消气了,伸手抓着少女的校服裙摆,撒着娇软绵绵地说,“我好想你呀。”

少女弯腰,摸摸男孩的头:“姐姐要搬家,离得好远,不能常来看你了。”

男孩瞬间不开心,撅着嘴扭头生了一小会儿闷气,又转过去,别别扭扭地说:“那我去找你啊。”

少女笑着戳了戳他婴儿肥的小脸:“金鱼你还小,要再长大一点才可以去找姐姐。”

他很失望,垂头丧气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多吃点饭,长很高很高。”

少拍拍他的头:“真乖。”

六七岁的小孩子,特别好哄,立马乖巧得不得了,献宝似的搬出自己心爱的玩具,非要送给少女。

嬉嬉闹闹时,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少女从二楼走下来,头发披肩,发间别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发卡。

是温家的小公主呢。

她姿态很好,站得正,下巴也抬得高:“你就是锦禹的姐姐吗?”不待回答,她又说,“我也是锦禹的姐姐,我叫温诗好。”

“你好,我是姜九笙。”

没有说什么,温家的小公主高傲地目不斜视,拂了拂裙摆,转身上楼。

“姐姐,我不喜欢那个姐姐。”小男孩掩着嘴,小声地说,他还太小,不会隐藏喜怒,喜不喜欢全摆在脸上。

少女便问他:“为什么?”

“她说我是小野种。”小男孩哼了一声,气嘟嘟地噘嘴,“我讨厌她,不想跟她玩。”

梦境混沌,少女与男孩的身影模糊,渐渐被风吹散去。

远处,不知是谁家的风铃被夏天燥热的风吹得叮当作响,梦里的幻影渐进清晰,一栋一栋破旧的小楼鳞次栉比。

旧楼外,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远处巷子,狗吠声没完没了,像夏天的蝉鸣,吵吵闹闹。

少女站在树下,逆着光,漂亮的桃花眼会笑:“你是时瑾吗?”

对面的少年从夕阳里走来,到树荫下,点头。

很是漂亮的男孩子。

“我叫姜九笙。”少女眼里嗪笑,像春日宁静的湖面突然漾开了涟漪,她说,“我是来接你的。”

少年似乎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只是勾了勾唇角:“带路。”

“好。”

夕阳落下去,星星出来,月亮半圆。

然后太阳又升起来,慢慢地,再落到地平线下,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香樟树的花开了又落。

梦境一转,入了秋。

香樟树下,不知是谁家丢弃的木床,放在了树荫里,方便了偷懒的少女,课本放在一旁,她睡得正香。

少年从小楼里走出来,来寻少女回家,见她躺在树荫里的木床上,顿时失笑,走过去,蹲在床边:“笙笙。”

“笙笙。”

“嗯?”少女醒来,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睁开,迷迷糊糊地看他。

最后一抹夕阳落在少年脸上,他皮肤白皙,长长的睫毛落下影子,他说:“不要在这里睡。”

她眨巴眨巴眼,目光惺忪,又眯上了,梦呓似地喃:“时瑾,我困。”

少年便问:“那我抱你上去睡好不好?”

“不好,我要睡树下。”她又翻了个身,枕着自己的胳膊,继续昏昏欲睡。

刚入秋,香樟树上还有蝉,叫个不停,夕阳从东到西,一点一点落下去,最后一抹光,漏过树缝,将金色的斑驳落在少女的脸上,有些晃眼,她拧了拧眉头。

少年坐到床头边,挡住了那一抹斜阳。

她睡得香甜,他安静地看她,从夕阳西下,守到了月朗星稀。

睡梦里女孩动了动,咕哝了一句:“时瑾,有蚊子咬我。”

少年便拿了她放在木床上的课本,蹲在床边,用书本扇着风,替她驱赶蚊子。

月下,风轻轻地吹,少年缓缓俯身……

“笙笙。”

“时瑾。”

母亲在楼上喊:“吃饭了。”

少女醒了,不情愿地坐起来,迷迷瞪瞪地发了一会儿呆,有点愣神,盯着坐在旁边的少年:“你脸怎么那么红?”

他低头:“热。”

不止脸红,脖子也红了,耳根子也红。

少女不解:“树下阴凉,一点都不热啊。”

少年没说话,给她收拾课本。

她说:“时瑾,我想吃黄桃味的冰淇淋。”

他把她的书包放她怀里:“在这等我,我去买。”

未等少年归来,梦境忽转,大雨磅礴里,他背着她走在校园外的小路上,积了一地的水,她抱着伞,趴在他背上。

“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少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黑色的大伞下,少女歪着头:“为什么突然要看电影?”

“我有话跟你说。”

她点头:“好。”

他扬起唇角,浅笑:“黄昏后,我在你家楼下的香樟树下等你。”

“好。”她把手里的伞往他那边挪了一点儿。

可是第二天,她失约了,母亲带她去了温家。

小金鱼拉着她在花园的草坪上玩,他顽皮,爬到树上捡风筝,坐在细细的枝丫上,冲她招手:“姐姐,接住,我把风筝扔给你。”

小金鱼松了手,风很大,风筝被吹得飘飘荡荡,许久没有落地,他却从树上摔了下来。

“小金鱼!”少女急坏了,连忙问他疼不疼。

他愣了愣,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花房:“姐姐,花房里……有好多血。”

花房里,有她的父亲母亲。

她怔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去了花房,身后,小金鱼哭着喊她。

“姐姐。”

“姐姐。”

“姐姐……”

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进花房,撞倒了门口的一盆小木槿,惊了花房里的人,是她的父亲姜民昌,他跪在地上,双手握着刀。

而母亲,就躺在他旁边,肚子上全是血,淌了一地。

她愣住了,身体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你、你杀,杀……”她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父亲站起来,用握着刀的手,对她招了招,像哄:“笙笙,过来。”

他眼里,有令她陌生的狠决。

她坐在地上,下意识往后退。

他父亲却走过去,逼近她,一步,一步,越来越近:“是我杀了她。”他看着地上的惊慌害怕的少女,却像在自言自语,“现在怎么办呢?被你看到了。”

他突然发笑,紧了紧手里的刀。

“别、别过来。”她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他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手里拿着的刀,滴了一地的血。

就在他抬起手的那一瞬,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突然扑上去,抓住了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刀猝不及防落地。

她就愣了一下,立马把刀捡起来了。

他父亲红着眼:“把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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