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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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汗血宝马跑近,是历亲王府的护卫回来了,他一身血污,下马跪在帝君面前:“陛下,猎场有狼群,王爷被围困当中,请陛下遣兵增援。”

崇宗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

帝君后面的话,莺沉一句也听不进去,起了身。

父亲拉住了她,摇头。

“父亲。”

父亲压低声音:“别去。”

容历是崇宗帝最疼爱的儿子,他出了事,整个御林军都会出动,千军万马,的确不多她一个。

只是——

她终是坐不住,乱了方寸,也忘了规矩,心不由己:“他出发前将佩剑给了我,父亲,我要去归还于他。”

父亲还要劝:“阿禾——”

她拿了放在侍卫那里的剑:“请父亲放心,女儿定平安归来。”说完,毅然决然地进了猎场。

老定西将军只是摇头,叹气:女儿长大了,有了意中人了。

猎场的东南区里,血腥气漫天,四面八方都是狼群。

嗷呜——

叫声刚落,正前方一头成年的狼张开血盆大口,猛地朝前扑去。

“王爷小心!”

容历退了三步,尚未站稳,青色的一道影子便撞进了眼底,挡在了他前面,铿的一声,剑光一闪,锋利的刃将那头狼的前蹄整个削下来。

血溅了三尺,青色的裙摆瞬间被染红,他眼也红了:“你来干什么?”不要命了!

她迅速蹲下,把长及曳地的裙摆撕了,往后扔了一把剑:“还你这个。”

那是他的佩剑。

除了天家王爷御用的剑,百官们是不可以带武器进猎场的。

容历一把把她拉到身后:“胡闹!”他一句都不多说,回头命令王府的亲兵,“立刻护送她离开!”

她头上的珠花都在路上扔了,发有些乱,纹丝不动地站在他身边:“你让我穿裙子,你把佩剑给我,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日会不太平?”

所以,他这么千方百计地不让她来。

容历被她气到了:“知道不太平你还闯进来!”他不敢耽搁了,对手下下令,“不用管本王,先把她带出去。”

她没理会,直接推开他的手,拔了剑便冲上了前。

容历:“……”

都不知道怕吗?

他又气又急:“乌尔那佳·莺沉!”

她一剑就斩杀了一头狼,血溅在脸上,胭脂的红终究被鲜红的血覆盖,回头,即便宫装着身,依旧英姿飒爽。

“说我做什么,快杀啊,别拖我后腿。”

容历:“……”

这么野!

偏偏,他喜欢惨了。

不到半柱香时间,御林军便来了。

容历护着她,自己受了一身的伤,让她毫发无损。

这件事是和亲王搞得鬼,崇宗帝和容历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证据。和亲王是皇贵妃之子,除容历外,呼声最高的储君人选,只是容历处处压他一头,和亲王到底沉不住气了。

晚上。

夜深人静之后,容历又来了莺沉的帐中。

“阿禾。”

他穿了一身侍卫的衣裳,偷偷过来的,一张漂亮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呈病态的白。

她恼得不行:“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好好躺着。”

容历被训了还笑着凑上去:“今日为什么要来寻我?”眼里全是欢愉,竟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满足。

她撇开脸,看着烛光,眸间光影摇晃,乱乱糟糟的:“给你送剑。”

他站到她面前,挡住了烛光,伸手端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你是不是欢喜我?”

第三卷 帝后41

“你是不是欢喜我?”

她睫毛抖了抖,不作声,低头躲开他的目光。

容历偏不让,捧着她的脸:“是不是?”他声音有些沙哑,洋洋盈耳,“阿禾,你告诉我,你欢喜我吗?”

低低的气音,像哄,像骗,像蛊惑,教她心神乱得一塌糊涂。

他却不等她回答了,手环在她纤细的腰,拉近,低头,唇压在了她唇上。

她愣了一下,头往后退。

“别躲。”

他指尖落在她脸上,寸寸轻抚:“别躲,阿禾。”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除了摇曳的烛光,全是她的影子,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在他眼里,轮廓这样温柔。

她不躲了,睫毛缓缓垂落,合上了眼,任他滚烫的唇搅乱她所有思绪,说话间,呼吸就在她唇齿上,烫人得紧,亦勾人得紧。

“阿禾,”他贴着她的唇,“历亲王府还没有王妃,等我可好?”

不待她回答,帐外传来了声响。

“将军。”

“小姐呢?”

“小、小姐她睡了。”

脚步声近了。

她猛地推开容历:“父、父亲来了。”

在刀剑无眼的战场她都没慌过,这会儿,她心慌意乱,手心全是汗。

莺沉的父亲是个克己复礼的人,平日最不喜欢的便是登徒子,夜里私闯未出阁女子的寝居,到底失礼了,容历也紧张:“那怎么办?”

她跑去吹灭了蜡烛,将他拉上了榻。

“父亲,我歇息了。”

老定西将军:“……”

他分明看到容老七进去了!

八月中秋,崇宗帝下令,历亲王府择妃选秀由皇后全权操办,赏月宴还未散席,容历便去了定西将军府。

那时,将军府的桂花开得正盛,他在树下,在漫天飞花里,求娶他心爱的女子。

“八月二十八,历亲王府选秀,我等你。”

“你来,我选你为妃,你不来,我便逃了来找你。”

“莺沉,我会称帝,我会把三宫六院都拆了,八月二十八,你来好不好?我想娶你,我想娶你当妻子。”

她应了,重重点头。

“好,我当你的妻子。”

容历笑了,在树下,亲吻了她。

后来,被一顶轿子抬进历亲王府的是丞相府千金,林赫拉氏·华卿。

崇宗帝赐了国婚,予丞相之女为历亲王正妃,普天皆知,八方来贺。那时,莺沉刚受了帅印,驻守在西北边关。

万里黄沙被夜里的风吹得漫天飞散,西北的沙地昼夜温差大,一到夜里,阴寒刺骨,已经是后半夜了,将军营帐的油灯还亮着。

副将掀了帘进去,扑面而来的酒气浓得让人压抑,她上前去,轻唤了两声。

“将军。”

“将军。”

将军坐在竹席上,支着下颌,举到了嘴边的壶口里,清酒顺着往下流,滴滴答答。

“将军,”副将劝,“莫要再喝了,回头该醉了。”便是她这个副将,对京都那位王爷也是怨的,将军在边关练兵杀敌,那位却佳人在怀。

哼,负心汉!

将军只是摇摇头,又搬起了酒坛,仰头,大口大口地喝。

不知喝了多少,到后来,昏昏沉沉,似醉非醉,半梦半醒间,有人在唤她。

“阿禾。”

“阿禾。”

她睁开眼,迷离地看去,油灯昏黄的光里,有一幅极美的面容。

“别喝了。”

那漂亮的人儿把她抱在手里的酒坛子抢了去,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阿禾。

阿禾。

父亲叔伯逝世后,再没有人这样喊她了,只有他。

她揉揉眼睛,七分醉意醒了三分,盯着灯下的人:“莫不是醉了,竟做起梦来。”

脸上,一只手覆上来,冰冰凉凉的。

“是我。”他俯身,张开手抱她,“阿禾,是我来了。”

“咣——”

酒坛子滚地,四分五裂。

她瞬间酒醒,伸手去摸他的脸,有温度的,不在梦里,他在她眼里:“容历。”

“嗯。”

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裳,一身风尘,她甚至摸到了他下巴扎手的胡须:“你怎么来了?”

历亲王府大婚,他不该在这里。

他说:“怕你哭,就来了。”

一句话,她泪流满面。

他来了,她的心上人,她的王,她的容历,他来了。

她红着眼,哭着问:“华卿呢?大婚怎么办?”陛下赐的是国婚,哪能说逃就逃。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用手背擦她的泪,嗓子又干又哑,低低地哄她,“阿禾,不哭了。”

她哭得更凶了:“容历,我可不可以不懂事?”

容历俯身,吻她的眼睛:“可以。”

“你别要别人了,等我打完仗,你要我好不好?”她哭得厉害,话说得断断续续。

她是定西军的主帅,是大楚的一品大将军,即便在父亲的葬礼上,她也没这样哭过,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嗯。”他点头,答应她,“不要别人,我是你一个人的。”

他是天家王爷,是大楚未来的王,故其一言之出,则九鼎不足为重。

她抱着他,大哭了一场。

他守了她一夜,不停地吻她眼角的泪。

那时候,朝堂上有近一半的势力都掌在丞相手里,这西北一行,有多凶险,他知道,她也知道,可他还是来了,来告诉她,他不要别人,只要她。

次年年初,崇宗驾崩,他荣登大宝,满朝文武奏请封华卿为后,次日,他便亲征去了黔西,替她挡了一箭,去了半条命。

凉州一役,布防图泄露,三万凉州守军全军覆没,他单枪匹马破了城,给她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一战,她受了三箭,他遍体鳞伤。

周琼一役,她领八万定西军,大破燕军。

河西一役,她连攻西凉三座城池,边关子民无一人伤亡,她五日未眠,身重十一刀,休战后,足足昏睡了四日。

齐城一役,她率两万兵将,守城六日,大胜燕国西凉盟军五万,此后,大楚定西将军之威名,令他国诸将闻风丧胆。

关冕一役,大楚战败,她最后一个撤离战场,带着一身伤,却依旧护着大楚的军旗不倒。

芍关一役……

将近十年,她守着大楚的子民,守着她的王,征战沙场,有胜,也有败,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次,脱了衣服,是一身伤疤,没有一寸女子的冰肌玉骨,全是沙场打磨后的伤痕累累。

她受伤最严重的那一次,她都以为她挺不过来了,是容历在她榻边一遍一遍唤她,把她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阿禾。”

“阿禾。”

“……”

她吃力地睁开眼,昏迷了几日,嗓音很哑:“你来了。”

五日了,终于醒了。

容历跪在她床前,眼已经哭红了:“阿禾。”

她想抬手擦掉他眼角的泪,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残喘吁吁地训他:“你是一国之君,哭什么?”

军医说,准备后事吧,将军救不回来了。

他将那军医打了板子,亲手重新为她上药,浑身上下,二十三处伤,其中,四处重伤,哭什么?他哭什么?

这是他心爱的女子啊。

“阿禾,”他抓着她的手,她指甲都是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把脸压在她掌心里,滚烫的眼泪湿了她一手,“你别死……”

守在一旁的八位副将,全部红了眼。

这个男子,是大楚的王,是九五之尊,他的膝盖只跪过先皇,还有他们的将军,便是先皇驾崩,他也没这般哭过。

他在床前,哭湿了被子:“阿禾,你若是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她没有力气摇头,眼睫一眨一眨,然后无力地垂下:“我不死,我会撑着,大楚还需要定西将军,你也需要。”

大楚内忧外患,他才刚登基不久,她不敢死,不敢留他一个人四面楚歌、无人为营。

容历却摇头:“不要了,我不要定西将军了,只要阿禾行不行?”他认了,他降了,求着她,“不打仗了好不好?阿禾,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她许久不说话。

不好的,不好。

“容历,我是大楚最会带兵打仗的将军,我不放心别人,你的边关、你的城池、你的子民,只能我替你守,别人不行,不行的。”

她好像从未说过她欢喜他、心悦他,她不爱说这些,嘴巴紧,说不出甜言蜜语,只是守着他,用命守着。

国破山河不在,何妨,他做个亡国之君又何妨。

“阿禾,我们降了好不好?不要大楚了,我不要大楚了。”做个昏君吧,为了她,做吧。

他不怕死,不怕被唾弃。

可莺沉舍不得啊。

“西凉与燕国的帝君残暴凶狠,我们不能降。”降了,他这个亡国之君,哪会有命在,大楚千千万万的子民,哪会有安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容历伸手,抚她的眉眼,那里有一道半指长的疤,是去年在战场伤到的,只差了一厘,差点眼睛都要废了。

“那好,我陪你,你活着,我就活,你战死了,我给你殉葬。”

那次,她没死,舍不得他。

“阿禾。”

“阿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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