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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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脸,眼角酸酸的,委屈极了。

她说:“逸遥,我想你想得这儿都疼了。”手,捂着心口,那大红的凤袍揪成了褶皱。

他俯身,隔着衣衫,亲吻她的心口。

他懂,那种疼,就像他心口那一处喧嚣。

这会儿,已近黄昏。皇陵外,处处冷寂。

“皇上!皇上!”下马,男子扑通跪下,铠甲染了血,“出事了。”

“说!”一身戎装,越发衬得云宁止侧脸肃冷。

“皇陵外守卫被攻破,有人闯皇陵。”

“多少人马?”

沐血的将军惶恐至极:“一、一个人。”

离脱口惊愕:“一个人?!”

一个人?对五千云起将士?

云宁止沉吟,侧脸极冷,若有所思。

“那人一身白衣,额间绯色朱砂,蓝瞳。他只说退,还是死,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全军,”语气一顿,微微颤了颤,“全军覆没。”

“是殁王!”离大惊,“是风清殁王,他来了。”

那男子,那有着世间最美容颜的男子,他来了。

五千人马,全军覆没……

风清萧殁,简直令人可怖。

楚帝一声冷笑:“朕猜准了他会来,却猜不准,他敢一个人来。”

与那个女子,真像啊。

大喝一声,令下:“皇陵外布阵,就是天罗地网,也得把人留下。”

“是!”

陵墓外的天,渐进黑了,冷了。

此处,正是风光无限。

一双瓷白剔透的手,轻解女子罗裳。

容浅念一愣:“你干嘛脱我衣服?”

嘴上虽这么说着,身子又乖乖顺着,张开手,一双眸子环顾,这地方……

诶呀,好害羞啊

容浅念睫毛颤了颤,心肝抖了抖,突然想起一茬,回头狠狠睃了一眼:“不许回头!”

面壁的茯苓小骚年肩膀一抖,他才不回头,他想捂住耳朵,没敢动,还是听见了这么一番……没脸没皮的话。

“虽然的,但眼下十面埋伏,实在不是好时机,等我们回去继续。”笑了笑,“乖,忍着点。”

娘哟,这人好不知羞耻。

大抵萧殁也被她这口无遮拦的荤话给惊到了,手指一颤,力道没把握好。

容姑娘吆喝:“轻点,别弄坏了我的衣裳。”

瞧瞧,一边说着地方不对,时宜不合,一边乖乖配合……脱衣服,一双瞪着急色的小眼神,四处防狼。

解下她的外裳,萧殁道:“坏了便坏了。”

容浅念眸子一眯,张开手,打算任其脱下一件,嘴里继续语出惊人:“哇,你好——”

急色!

到底是谁急色啊?

话索性是没说完,她便披上了萧殁的披风,系紧了锦带,裹得严严实实的。

容浅念嘴角下抿。

诶呀诶呀,怎么不继续啊。

这色女!

萧殁揽着她,说:“等回到风清,我赔你风清的凤袍可好?”拂了拂她愕然的脸,“我不喜你穿着云起的凤袍,你只是我的皇后。”

容浅念脸一愣。

墙角,某骚年肩膀抖动,憋笑。

会错意的某人,顿时就散了一脑袋黄色泡泡,也不脸红,点头:“好啊,我要红色的。”

“都依你。”

容浅念这才又笑眯眯的,拢了拢她家男人的衣服,又一脸白痴地凑上去嗅了嗅,脸色突然一变:“衣服上怎么有血?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这才发现,白色的下摆,沾了斑斑腥红。

“无碍,是别人的血。”他轻蹙眉,明明很小心的,怎么还是沾上了。

容浅念脸色变了:“你动手了?”

“嗯。”一个字,淡然无痕。

容浅念断然不会知道,这无波无澜的一个字里,藏了多少杀机,多少生死。

因为,他不会告诉她,这白袍子上的一点点血腥,那是五千人染下的。

“谁准你动手了。”容浅念怒目相对,“万一又毒发——”

手指拂着她凉凉的唇角,断了她极火燎原的话,他哄着她:“乖,我没事。”

“有事就晚了。”容浅念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窝火,“左右翼军呢?铁衣卫呢?他们是干什么吃饭的,怎么能让你动手了?”

她啊,太护着他了。

这般护短的性子,他很喜欢。轻笑,软了软语气,与她说:“右翼军攻城,铁衣卫逼宫。”

容浅念的脸又是一冷:“不要告诉你一个人来的?”

他不说话,蓝瞳里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他想说,他带了一匹马的,只是马死了,看着眼前女子愠怒的模样,还是沉默好了。

沉默,当然,就默认。

一个人?皇陵外有多少人马容浅念最清楚不过,要进到皇陵便只有一个法子,大开杀戒……

容浅念脑袋一热,火气很大:“萧逸遥你丫的蠢蛋,没有千军万马谁准你一个人来的?”

万一伤着了怎么办,万一被捉了怎么办,万一毒发了怎么办,万一……

容浅念第一次觉着,像万一这种过去式的假设也这么叫人后怕。

萧殁拂着她越蹙越紧的眉,他问:“我若不来,你怎么办?”

容浅念想也不想:“三十六计,总有逃生之计。”这次想了又想,认真回,“最多不过,我用美人计。”

那一套对云板砖还是百试不爽的。

萧殁俊脸一沉:“还好我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最多不过,我用美人计。”那一套对云板砖还是百试不爽的。

萧殁俊脸一沉:“还好我来了。”

容浅念听着,笑弯了眸子。

半响之后,已过黄昏,陵墓外,昏昏暗暗的。

“骚年。”容浅念拱拱手,很是豪气,“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茯苓一双水水的大眼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杵着没动。

“不走?”容浅念一手勾着自家男人,一手端着下巴痞痞地笑,“难不成你想留下慰劳三军?我上哪给你找那么多男人去?”

茯苓哆嗦地伸出一根手指,哆嗦地指着容浅念身后。

容浅念转身,大片火光映进眸底,眼角一跳,奶奶的,这么多。

“有我呢。”萧殁将她护在怀里。

容浅念只是笑笑,问茯苓:“这么多,你受得住吗?”

茯苓小脸一白,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自从遇着这妖后,他就没受得住过。

“丫的,阴魂不散。”低头骂完,再抬头,容浅念拉了个大大的笑,“哟,真巧啊。”

对面三十大军,候着她自投罗网,巧?她倒睁眼就能信口拈来地说瞎话。

云宁止下了马,望着那笑意浅浅的女子:“朕在此恭候多时了。”

恭候你妹!

心里各种问候过了一遍,容浅念这才笑着打趣:“这么客气作甚,圣上日理万机,小滴微不足道,哪里能劳烦圣上大人十里相送几番挽留呢,小滴实在受宠若惊啊。”

明明笑得很假,还能说得跟真的似的。张口圣上大人,闭口小滴,这分界线赤果果的。

“你是云起的皇后。”转眼,对上萧殁的淡漠的眼,他以一国皇帝之威,道,“是朕的女人。”

话才刚落,掷地有声地一句砸来:“女人你妹。”那姑娘还一声更比一声高,“老娘就睡过一个男人,我相公在此,你排得上号吗?”

云起一国之君的俊脸,青了。

“莫要急火。”萧殁轻声地哄,“对孩子不好。”

才一句话,上一刻还在炸毛的容姑娘,立马顺了毛,乖乖窝在萧殁怀里。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长见识了。

云宁止抬眸,冷若冰子:“她留下,朕可以放你生路。”

“我既来了,便不会留下她。”他淡淡的语气,眸光未抬,凝着怀里的女子。

郎情妾意,真真刺了某人的眼。

“皇陵外近三十万大军,你觉得你走得出去?”

隔着皇陵的排排常青树,那人抬眸,一双蓝色的瞳透过青葱那样慑人:“皇城内四十万大军,皇陵外守了三十万,皇宫与帝都城下的十万云起军,对风清三十万人马,你觉得破城逼宫需要多久?”

云宁止骤然一退,惊了身侧的马。

破城逼宫……

三十万大军皆乱了阵脚,这风清新帝,岂止深不可测,论起谋略,简直要人命。

“皇上!皇上!”皇陵外急报传来,“风清大军,破我城门。”

时间掐算得刚刚好,不晚一分,不早一分。

“暗度陈仓,声东击西。”云宁止一声冷笑,“萧殁,你好手段。”

眸光相视,萧殁目下无尘:“你救过我的女人,她若欠你,我来还。战,还是退,”启唇,分明淡漠的嗓音,如此冰寒,“你选。”

战,还是退……

戎马多年,第一次有对他这个战神能如此势在必得。

云宁止一声冷笑:“援军不及,你即便破云起帝都城,也走不出朕边境大军。”

他似漫不经心,拂着怀中女子的发:“守边境的秦屿将军为夜帝心腹,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然,除尽内忧外患,方行仁政之治。”蓝眸微抬,毫无波澜,“我三十万大军,既能安然过你风清边境,何患无退路。”

是啊,他怎么忘了,萧殁善谋,他不战,不损一兵一将,便惑了云起边境百万人的眼。

除尽内忧外患,方能行仁政之治,不过一句话,萧殁胜了,攻心攻计是他的领域。

不战,已败。如何能甘心,云宁止只道:“朕的江山,不劳殁王指点。”

萧殁轻笑,并不指点,继续顺着女子乱糟糟的发,淡而随意的语气:“一刻时辰,风清大军入皇陵,迎我皇后。”还是那样无波无澜却咄咄逼人的语气,“战,还是退。”

战,还是退?

退,不,怎么甘心,怎能甘心,这个女子,怎么能放。

云宁止只看着那安静地女子,道:“破城如何,大战如何,你三十万大军还动不得云起国本。”

他竟有如此豪赌一场的疯狂念头,不管他的国,不管他的子民,只要能将他留下。

容九啊容九,你祸害不浅啊,惑了一国之君,祸了云起。

那安安静静的女子却突然开口,戏谑一般的语气:“袖手城池为红颜,新帝登基,你担不起昏君的罪责。”

云宁止一声苦笑,嘲讽。

他不要城池,不要国家,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

“我担不起,那么,”他冷视萧殁,“他呢?”

容浅念浅笑,说得理所当然:“容九既是妖后,她男人自然得做个暴君。”摊摊手,神色慵懒,“何况,我不想也不愿担你云起祸国殃民的罪责。”

容九,她并不善找借口,所以什么暴君昏君的说辞太蹩脚,她更适合强词夺理。

云宁止无言以对,死寂里,他铮铮看她,她眉眼良言写意,淡漠无痕。

暴动忽然而至,夕阳已下,火光大作。

“皇上,风清大军已临。”

来得真快啊,这样来势汹汹,叫人措手不及。

“我只问最后一遍,战,还是退。”萧殁字字沉沉,染了杀伐。

马蹄越发近了,燃了烽火,她,终归是留不住了。

久久,云宁止大喝:“全军听令,”微顿,嗓音撕扯得疼,“退!”

三军缄默,一个字,绕着清冷皇陵,不散。

还是败了,即便那样豪赌,到底哪里错了,哪里漏了,竟得了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不是不敢赌天下,是没有办法胜过她,这个狠心的女人。

云宁止问:“何不开口向我要,你若开口,我如何能拒绝你。”

这女子,她若能说一句软话,他又怎么能铁下心肠。

她嘴里,确实,对他没有一句软话:“抢来多省事,我这人最怕欠人情。”

容浅念从来不欠情债,她会当场就斩得干干净净。

她的性子便是这样,直接,果断,往人心口上扎刀子,眼都不眨一下。

“若是欠了,你可会还?”

即便没有情债,总有人情债。

容浅念却道:“云宁止,我不欠你。”她依着萧殁,风吹起白色的披风,里面凤袍不再,“皇陵中,我放你三次,还你救我一命。灭文臣,削大司马之权,还你许我皇后之位,还有,我既抓了茯苓,又何必等封后大典在你眼皮子底下以身犯险,我大可以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觉地刨坟盗墓,知道为何我难得光明正大了一次吗?”

确实,诚如她所说,她能偷偷摸摸,能神不知鬼不觉,那些藏在暗处的手段才是她擅长。

云宁止哑口,不能道一言,耳边只有女子字字铮铮:“我以妖后之名,担下这大逆不道之罪,还的是你云起的一颗锁魂珠。”喘了口气,她轻笑着问,“你说,我还欠你什么?”

容九啊容九,她狠心,却又这般恩怨分明,所以她总能无耻阴险得光明正大,确实,这个女子坏得顶天立地。

欠她什么,她计算精准,一笔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还欠什么,若真要计较……

他这乱了的心,谁能平。

“我——”

开口,才一个字,她便截断,毫不迂回:“别说你的帝王心,我从未要过。”

云宁止哑然失笑,这个家伙,心肠不止冷,而且硬。

擦肩走过,云宁止似笑非笑:“萧殁,她啊,你可要看紧了。”

转身上马,云宁止带着他的千军万马,远去,卷起风沙狂舞,风沙下,小骚年跑啊跑啊跑。

容浅念眸子一转:“他什么意思?”

萧殁轻笑,将女子揽进怀里:“你如此模样,世间男儿如何能不动痴念。”

她抬头看他,他眸中,全是她的影子,勾着唇角笑着:“云板砖说得甚在理。”她踮起脚,凑过去亲了一口,“你可要看紧我哦。”

他微微俯身,凑得近了,唇齿相缠:“金屋藏娇如何?”

若是可以,如此也是好的,他的女人啊,太噬骨勾魂了,她还不知道,阴险张狂的她,恩怨分明的她,无情又重情义的她,狠心却明是非的她,有多叫人痴迷。

还有她笑莹莹的模样,弯弯的眉眼……

“我不喜欢金子,太俗气,玉怎么样,咱盖个玉房子,冬暖夏凉。”

“好。”

他将女子抱在怀里,想重一些,倒是舍不得。

风沙又起,是风清大军来了。

“参见吾王。”

声音响彻,震天动地。

这是萧殁的兵,各个顶天立地,踏着云起的黄土,来迎风清皇后。

萧殁揽着女子,迎着风,于风清千万军人前,字字如铁:“三军为证,朕今日隆登大统,改国号萧容,虽未龙袍加身,誓以云起黄土,为朕之皇后加冕,朕以国号许之,奉为风清萧容皇后。”

他怀中,女子浅笑嫣然。

以国号许之,千百年来史无前例。

在云起的土地上,于三军前,以他之姓,冠她之名,这才是容九的封后大典。

“青衣率右翼军十万。”

右翼军跪。

“楚林率铁衣卫十万。”

铁衣卫跪。

“秦晋率左翼军十万。”

左翼军跪。

三军齐声:“恭贺皇后。”

声声震耳,响彻了云起的天,多少人听了去,或摇头,或叹息,或感慨,或苦笑无奈。

在云起的皇陵,风清儿郎跪地,万人朝拜,如此荣宠,唯萧容皇后一人。

今日,萧殁为帝,容九为后,没有文武百官,天为证,云起黄土为誓。她迎风而站,以一国之后的气度:“风清将士,不跪皇天厚土,不跪高位权贵,今日,你们既朝拜本宫,他日,本宫定护你们一世安逸,谋一方疆土不燃硝烟。”

女子声音轻灵,散在风中,缠绕着北国风沙,回荡不去。

护一世安逸,谋一方疆土不燃硝烟……

她啊,从不会说大话,既是说了,便是天下为证,定要见识到这女子一世轻狂。

她有那样的本事,让人臣服,叫铁骨铮铮的风清男儿振奋,俯首:“臣等誓死追随,奉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清殁王麾下男儿,各个膝下有黄金,如此一跪,自此,便是奉上忠诚与生命。

容浅念笑着看萧殁,与他并肩。

他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得萧容一人,此六宫无妃。”

底下,无一人置词,大概天下便也只有一个女子能站在风清帝王身侧笑看江山了。

得萧容一人,此六宫无妃。这是萧容帝下的第一道旨,为他的女人。

她笑得得意忘形:“不行,我要凭证。”

“回去便下旨。”萧殁揽着她,背着皇陵渐行渐远。

别说六宫无妃,就是整个皇宫他也会由着她闹。

容浅念脚步一顿,忽然想到:“逸遥,咱家儿子还没封太子呢?”

萧殁抱着她上马,将她安置在怀里:“回宫后你来下旨。”

身后跟着的三军,都默了。以后啊,皇后娘娘说了算。

容浅念又问了:“万一生了女儿怎么办?”

“你说了算。”

皇帝陛下纵宠没有下限。

“那我们再努力努力,将造人事业贯彻到底。”

皇后娘娘彪悍没有下限。

上碧五十七年二月十号,帝后之变落,风清大军破城回朝,不义之师大捷。

此后,云起鎔栖皇后失踪,风清封后萧容。

此后,云起无后,风清无妃。

此后,萧容帝昏庸宠后,为暴不仁。

市井有言,红颜总是祸。

夜半,微凉,楚宫里,处处冷寂。

“到哪了?”

侧躺软榻里,云宁止忽然想到,若是那女子在,定是要赶人了,念及此,唇角才微微上扬。

身侧,离脸色有些沉重:“已出了帝都城,十里城外驻扎。”

那家伙,走了都不让云起安生,瞧瞧他家楚帝陛下,窝在荣景宫都多久了。

“这么快,这云起她还真是毫无留念。”

又是一声轻叹,无奈又怅然。

就真那么放不下?

离三思,后言:“皇上,您若舍不得,为何不争一争?”左右不过是一战,也好过此番独自黯然伤魂。

“朕即便争得过萧殁,”苦笑,无奈,“但怎么能争得过她,这女人的心冷硬着,偏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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