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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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一言,萧景姒转身便走了。

凤玉卿痛得发笑,这还是手软了?他一只手都要废了好吧!

走远了,萧景姒才吩咐紫湘:“你去将军府走一趟,让秦臻安排好受伤的戎平军,切不可去任何医馆就医。”

“是。”

萧景姒揉揉眉头,有些头疼,凤玉卿那只狐狸,眼睛可真尖,她抬手,覆在左肩上,若有所思。

她这不伤不死的样子,还是让人看到了。

两个时辰前,她领戎平军逼宫攻城,缠斗迂回了许久,撤军之时,凤玉卿瞄准了戎平军暗卫统领张淼,她便顾及不得那么多,挡了一箭。

撤离皇宫千米之后,秦臻便来接应了。

她愕然:“你来做什么?”她故意瞒着他,不愿他跟着去冒险。

秦臻盯着她肩头的伤,箭还未拔出来,伤口很深,还在流血,他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在马车上,对防守在马车周围的影卫道:“掩护我们。”

“是。”

秦臻上了车,吩咐章周去将军府,又吩咐要慢行。

萧景姒看着马车,有些无力:“秦臻,盯着将军府的人太多,你不该来,万一牵扯出你——”

秦臻打断:“这些事我自会处理。”他脸色沉得厉害,“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这般神色,萧景姒便有些心虚了,小时候她每每闯了祸,他便是如此,沉着一张脸,老气横秋地像要训她。

萧景姒故作镇定:“只是小伤。”对于她这个能自愈的身体,确实称不上什么大伤,若非一直有人在,她早便拔了箭,也就早便愈合了,断断不需拖着这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秦臻不知她心里作何盘算,只是看着汩汩流出的血,便急了:“这么多血,你还跟我说是小伤,”他吼她,“景姒,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可拿自己冒险,你便不能听我一次,你便不能多依赖将军府一些!”

自她及笄后,她便总是一人担下所有,即便用自己涉险,也不愿拿亲近之人冒险,性子倒越发像已逝的卫平侯了,孤勇刚硬得让人心疼。

秦臻一向惯着她,又当慈母又当慈父的,鲜少这样凶她。萧景姒揉揉眉头:“我头晕,你莫要念我。”

她每次都这样,一意孤行之后,就跟他软磨硬泡,性子又倔得紧,秦臻又恼又心疼,见她脸色不好,便放软了语气:“我先给你拔剑。”

萧景姒立马说:“不用。”

秦臻黑着脸:“胡闹!这箭不拔血便止不住,这一次,我怎会由着你胡来。”由不得她胡来,他不由分说,直接给她拔剑,“会很疼,你忍着些。”

萧景姒沉默了一下,叹气,抬起手覆在秦臻手背上,说:“秦臻,别手抖。”

秦臻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大概比她还紧张,眉头皱得挤出了几道痕,他也不到二十,都有皱纹了,萧景姒想,莫不是被他气老了,她拍拍秦臻的肩:“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怕。”

神色淡定,除了面无血色,哪有半点身负重伤的样子,太怡然自得了,倒是秦臻,怕得手脚冰凉,唇抿得紧紧的,他怎能不怕,她伤了一分一毫,他都胆战心惊的,从她牙牙学语开始,长到亭亭玉立,他便没有一天不怕她伤着。

“忍着点。”

萧景姒刚点头,猝不及防,肩上一疼,血溅了秦臻一手,就一下,他果敢拔完,就慌了,用车厢里备着的布帛给她包扎伤口,才刚抬头,就愣住了。

只见萧景姒肩上的血液,竟缓缓回流,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愈合。

秦臻难以置信:“你的伤口为何会自愈?”

“兴许,我可能是妖。”萧景姒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兴许,是鬼。”

莫名其妙便重生了一世,还带了个不死不伤的身体,她自己也觉着甚是鬼怪,若是旁人知晓了,怕是也要把她当妖魔鬼怪。

秦臻比她想象得要镇定,沉默了一会儿:“如此也好,省得我成日为你担惊受怕。”

“你不怕?”萧景姒声明,“我可能不是人。”

秦臻疾言厉色:“尽管如此,也别有恃无恐,万一你哪天妖力失灵了,伤着了怎么办?下次你若再受伤,我便不再管你死活。”

“……”妖力失灵,她还真没想过。

萧景姒笑,喊了声秦臻,便眯着眼养神,她有些累,可能需要养养妖力。外祖父说得不错,秦臻啊秦臻,当真把她当掌上明珠拉扯长大了。

萧景姒倒是庆幸,有这般妖力,就是凤玉卿再何等狐狸,也料想不到。

酉时一刻,国师大人请仵作为敏王妃验尸查证。

酉时两刻,国师大人亲自赴东宫太子府。

太子府外,张灯结彩,红绸高挂,装点得倒是喜气洋洋,只是因着敏王妃身亡,叛军攻城这些乱子,便也没有宾客盈门,这大婚,倒冷冷清清了。

国师大人是今夜来太子府的第一位宾客,太子凤傅礼与太子妃一同到门口迎客,随同的还有皇后苏氏。

萧景姒并未入殿,下了轿辇,站在石阶之下。

“国师大人想必不是来喝本宫的喜酒。”凤傅礼心有不安,总觉着似有大乱要临。

萧景姒道:“本国师是奉旨来办案的。”

凤傅礼压下心头不安,镇定不乱:“哦?什么案子与本宫太子府何干?”

萧景姒仰起头,视线扫过萧扶辰,她还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妆容精致,许是敏王妃赵晗之死对她并无太大影响,脸上带着几分新妇的娇羞。

萧景姒懒懒收回视线:“敏王妃在皇陵遇刺而死,而今日晋王殿下奉命缉拿逼宫逆贼,调回所有御林军,在皇陵之外只留了不过区区数百人看守,除了天家之人,便是守卫军也不可入陵内,敏王妃死时,皇陵之中便不过几人,本国师有理由怀疑太子府。”

她字字珠玑,虽没有咄咄逼人,却有理有据,直指东宫。

苏皇后当场发作:“萧景姒!你放肆!”她怒目而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撒野。”

她只是浅浅抬眸,似有若无地睨了苏皇后一眼,嗓音微微一提:“圣上有旨,令本国师彻查,阻者,一律查办。”

苏皇后震怒:“你——”

萧景姒微微转眸,看向身侧一同前来的大理寺卿韩正:“韩大人,若再有人阻本国师办案,直接将人收押大理寺。”

韩大人遵命:“是。”

苏皇后咬咬牙,却也只能目光如炬地瞪着萧景姒。

她不疾不徐,走上石阶,停在萧扶辰面前:“太子妃,本国师可否看看你头上的凤鸣钗?”

萧扶辰迟疑了一下,将发间的凤鸣钗取下,递给萧景姒,她细细瞧了一番。

萧扶辰容颜有些失色:“国师大人,这支钗,可有问题?”

她道:“有!”突然高声令下,“来人,将太子妃拿下。”

萧扶辰脸色大变。

同往的御林军毫不迟疑地听从萧景姒号令,直接上前拿人。

“慢。”凤傅礼眸间阴沉,带了几分为君者的威慑,“国师大人要在本宫太子府拿人,怎地也要给本宫一个合理的交代。”

萧景姒抬抬手,让御林军暂退,她转着手里的凤鸣钗,漫不经心地把玩,嗓音轻轻悠悠:“仵作已为敏王妃验尸,断论敏王妃之死,于午时三刻,案发地便是天家皇妃朝拜的皇陵灵堂,凶器乃女子发饰,且身上并无挣扎的痕迹,一击致命极有可能是熟人所为,这作案地点、时辰皆符合的女子便仅有两人,其一是周王新妃钟氏,其二便是太子妃。”

萧扶辰冷哼,眸光如刃,极其凌厉:“即便如此,你又何以证明是本宫所为,而非周王妃钟氏?”

萧景姒手上动作一顿,指尖一转,擒着那凤鸣钗,晃了晃,道:“太子妃娘娘,这凤鸣钗上,还留着敏王妃的血呢。”她冷声,将凤鸣钗递给同来的仵作,“物证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扶辰登时花容失色,一时哑口无言。

萧景姒沉声令下:“将太子妃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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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景姒表明心迹(一更)

萧景姒沉声令下:“将太子妃拿下!”

苏皇后喝止:“慢着,本宫有几句话对太子妃说。”她看向萧扶辰,焦急不已,“太子妃,到底怎么回事?”

萧扶辰白着脸,许久才问道:“母后,在皇陵,可是您让周王妃替您送的凤鸣钗?”

皇后惊讶:“什么周王妃?凤鸣钗本宫一早便让人送去了国公府了。”

萧扶辰闻言,面如死灰,凤傅礼也同样神色大骇。

果然,祸乱东宫……

萧景姒道:“拿下。”

苏皇后与凤傅礼,皆不发一言,因为‘铁证如山’,所以,还能怎么辩解,这飞来横祸这样天衣无缝,东宫却毫无防备。

御林军将萧扶辰扣押,手腕锁了铁链,一身繁复的嫁衣,红得张扬,更显得她面无血色狼狈不堪。

她走至萧景姒身侧,低声质问:“萧景姒,是不是你害我?”便是今日辰时,萧景姒在她院中说过,要她风光不再,竟一语成谶,她不信这会是巧合。

萧景姒转过身来,背对着太子府门口,用仅二人所闻的声音轻语:“对,是我。”她悠然自得,笑着看萧扶辰,“是我截下了你的凤鸣钗,也是我将你的珠钗送去了凶手手里。”

萧扶辰如坠深井,像被扼住了咽喉,难以喘息。仵作称敏王妃毫无防备死于熟人之手,那么凶手是,敏王凤知昰……

将晋王调虎离山,待敏王事成之后,周王府从中周旋,又归还了凤鸣钗,最后将祸水引至太子府。

好啊,将天家四位王爷都操控其中,萧景姒可真是好算计。

是夜,周王府。

周王新妃钟氏,正手执酒杯,红妆华裳的新妇娇羞婉约。

“王爷。”

凤殷荀一把搂过钟氏清秋的腰,握着她的手,一口饮下她杯中的酒,心情大好:“爱妃今日做得很好。”

钟清秋伏在凤殷荀怀里,柔若无骨地小手似有若无地滑过男人胸膛,笑吟吟地道:“清秋既已嫁入周王府,自然甘愿为王爷行事。”

凤殷荀端着她的下巴,好一副风流王爷的做派:“待到本王事成,定不会负了爱妃对本王一片心意。”

钟清秋言笑晏晏:“那清秋便恭祝王爷成就大业。”斟了一杯酒,奉给凤殷荀,“王爷,清秋有一事不明。”

凤殷荀接过杯子:“爱妃想知道什么?”

“这次王爷与敏王殿下联手,是何故?”午时三刻,她借故将萧扶辰支出,待灵堂内敏王事成,她又以皇后之名归还簪子,太子妃那般聪慧之人也并未察觉任何不妥,如此轻而易举便将凶器送去了东宫,钟清秋甚是好奇,“如此天衣无缝的计谋,不知是何人所策?”

凤殷荀将杯中酒喝下,神色不明:“是星月殿的萧景姒。”

竟是那位国师大人……

“将天家四位王爷谋于其中,这国师大人,当真慧绝。”钟清秋道,“王爷,日后我们万不可与国师大人争端,此番看来,国师大人与东宫是水火不容,不若借国师大人的刀,铲除东宫这个异己。”

凤殷荀应道:“爱妃所言极是。”

且说国师大人将太子妃萧氏收押之后,戌时时分,太子妃入天牢受审。敏王凤知昰邀文武百官,共赴永延殿,一则请旨为亡妻申冤,二则状太子狼子野心,为谋其业滥杀无辜。

太子凤傅礼亦跪于殿前,以明太子妃之冤。

顺帝一口血吐出来,晕厥了过去,此事,便暂由国师大人受理,亥时,国师大人在永延殿议事厅面见各位大臣之后,奏请帝君拟旨。

出永延殿之时,已是夜深,极寒。

萧景姒微微整理宫装裙摆,走下殿外的石阶,停步,道:“太子殿下,莫再跪了。”

凤傅礼挺直背脊:“太子妃蒙受不白之冤,本宫怎能置之不理。”

好个不屈不挠有情有义的储君呢。

萧景姒笑:“本国师不是奉劝殿下置之不理,而是告诫殿下,”她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的眸,微凉,“自保为重,毕竟,殿下也是泥菩萨过江。”

凤傅礼惊慌:“你说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明黄的卷轴:“太子凤傅礼接旨,”字字声沉有力,清灵的女子嗓音响彻冬夜,“夏和来犯,两国开战,朕本有议和之意,今敏王妃殁,夏和势必不挠,引国之大祸,视为不忠,诛杀凶嫂,视为不义,兹事体大,朕绝不枉顾,太子新妃萧氏扶辰,涉嫌此事,其名不白,先行收押,太子烨治家不良,辅国不善,实为大罪,念太子乃东宫嫡子,免其罪责,幽禁宗人府,待真相查明再做定夺,钦此。”

凤傅礼怔愣在原地。

萧景姒收了圣旨,递到凤傅礼面前:“太子殿下,接旨吧。”

迟疑了许久,凤傅礼高声道:“儿臣接旨。”

萧景姒侧身,悠悠懒懒的语调:“将太子送往宗人府。”

殿外一干侍卫,权衡利弊之后上前押人,先前将太子妃关进大理寺,现下又将太子殿下幽禁宗人府,国师大人有多大能耐显而易见,这宫中,自然是国师大人说了算。

凤傅礼并不反抗,起身之时,突然发笑,灼灼厉眸看向萧景姒:“这件事,是不是你谋划的?”

她笑:“殿下太抬举我了。”转身,没入寒风凛冽的夜里。

凤傅礼冷冷嗤笑,这样天衣无缝的谋略,除了她,还有谁有这等本事。

一炷香后,大理寺天牢外,有人掌灯走来,把守的侍卫统领一见来人,立马上前相迎。

“属下参见国师大人。”

天寒地冻,女子畏寒,披着厚厚的白绒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道:“无需多礼。”随即,由紫衣的侍女打灯引路进了天牢。

刘统领起身,赶紧命令看守的一众人:“快快快,你们都去里面守着,好生伺候着。”

小姜是新来的,家里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文官,便开了个后门来天牢当了个副统,他不解:“刘统领,你不是跟我说这天牢重地没有皇上令牌就不得入内吗?”

刘统领一巴掌拍过去:“怎生这么没有眼力见,你爹就没跟你说过这宫里是谁做主?”

“哦。”小姜恍然大悟,“是国师大人。”

大凉严冬湿冷,天牢内十分潮湿阴冷,长长的廊道里,只燃了几盏灯,折射在墙壁上的各种刑具之上,发出幽幽冷光,沿路有隐隐血腥味,毫无声响,死寂般。

忽而,有脚步声,埋头抱着双膝的萧扶辰立马起身,脚下瘫软,踉跄地爬到铁牢最外侧,扒着牢门张望,映入她眼帘里的,是女子素白曳地的裙摆,猝不及防,萧扶辰脸色惨白。

“在等谁?”萧景姒转过拐角,缓缓走来,“是太子吗?”

萧扶辰扶着铁牢,身子不停地哆嗦,却站得笔直,不损她一分骄傲:“你来做什么?”

“来告诉你一个消息。”萧景姒不急不缓,走到萧扶辰触手能及的距离,“太子已被幽禁宗人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子妃,他恐怕顾忌不来,莫要空等了。”

萧扶辰闻言,那故作镇定的模样已然龟裂,抓着铁栏失声大喊:“都是你!是你费尽心思坏事做尽!”

萧景姒微微皱眉,退后了一步,似乎生怕沾了脏污,提了提曳地的裙摆:“五姐姐,你出阁前我提醒过你的,那只凤鸣钗戴不得,可你偏偏被东宫浮华迷了眼,连防备都忘了便戴了储君正妃的簪子。”她摇摇头,“真真是自作孽。”

自作孽?

不,是她,是眼前这女子步步为谋,杀人灭口在前,栽赃嫁祸在后!

阴阴沉沉的眸色,萧扶辰盯着眼前这云淡风轻般自得的女子:“萧景姒,你为何要害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次次相逼?”

从月隐寺祈签开始,到东宫失势,萧景姒步步紧逼,像蓄意而来。

“无冤无仇?”她突然轻笑了一声,睫翼轻抬,一双泼墨般漆黑的瞳孔森冷,逼视,“大凉二十九年,常山世子赴仓平被夏和俘虏,受刑半年。大凉三十四年,左相洪宝德含冤入狱终生囚禁,安远将军被贬至越岭边关为奴。大凉三十五年,戎平军主将古昔出征江北,不见援军,战死疆场。大凉三十九年,紫湘代献敏皇后受以绞刑,尸首悬挂城门。”

字字如裂帛断玉,咄咄逼人。

萧扶辰从未见过这般喜怒于色的萧景姒,这样杀气腾腾,这样目空一切的狠决与恨意。

她逼近,萧扶辰下意识后退,对上那双冰寒冰寒的眸,只觉四肢百骸都森然入骨,萧景姒冷冷凝视:“你不是会预知吗?这些事有多少拜你所赐,又有多少是你推波助澜,你不知道吗?”

萧扶辰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木讷地瑟缩退后,用力摇头:“你说的事,我一件也没做过。”

上一世做了不是吗?

萧景姒敛了敛眸,将眼底凛冽的寒光掩下,便又平静如初:“你当然没做过,因为我会在此之前,永绝后患。”

原来,萧景姒要对付的,从来便不仅只是东宫,还有她这个被萧景姒亲手送进东宫的太子妃。

萧扶辰突然发笑,缓缓地站起身来,大喝:“萧景姒!你放马过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萧扶辰绝不会就这么倒下,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你踩在脚底狠狠践踏。”

萧景姒轻笑。

她抬眸,道了四个字:“痴人说梦。”

萧扶辰瞳孔似淬了毒,很辣至极,倒是萧景姒,心平气和:“我昨天便说了,我可以让你风光大嫁,也可以让你风光不再。”

“你——”

萧景姒打断:“安分待着吧,别再招惹我。”

她转身,将牢中女子嘶吼谩骂声,抛之身后。

天牢之外,嘈杂声不断,走近了才知晓,是竹安公主被看守的狱卒拦截在外,见萧景姒从天牢中出来,凤观澜沉声质问刘统领:“为何国师大人可以进去,本公主却不行?”

刘统领为难,总不能实话实说地承认自己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吧。

凤观澜不依不挠:“让开!本公主要进去探望我皇嫂。”

刘统领俯首帖耳,但就是不让:“请公主别为难小的,大理寺有规矩,没有令牌一律不能探访。”

萧景姒道了句:“让竹安公主进去吧。”

刘统领立马回:“喏。”

凤观澜:“……”狗眼看人低!难怪母后总说萧景姒一朝为官,这大凉便不姓凤,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她对上萧景姒的眼,“萧景姒。”

“公主。”

她一如往常,对凤观澜耐心极好,凤观澜是知晓的,萧景姒对她从来都没有恶意,只是,各自为营,道不同。

凤观澜问萧景姒:“你一定要和我东宫作对吗?”

她沉默了片刻:“各司其职,去其害,侍其主,取其轻,谋其位,”温和平静的眸子,稍稍掠起涟漪,萧景姒言,“公主,这里是宫廷,是大凉权势的腹地,要独善其身谈何容易。”

司其职,去其害,侍其主,取其轻,谋其位。确实,这是朝廷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不谋,便会被谋。

所以,东宫即便是既定储君,还会谋,同天家王爷谋,同文武百官谋,同高座上的一国之君谋,权利便是如此,是永无止境的杀戮,是无休无止的贪欲。

而萧景姒,她也谋,谋她一方心安。

“本宫主懂了。”凤观澜转身进了天牢,终究是道不同,不能同谋。

次日一早,紫湘便有事要报。风波未平,再起波澜。

“主子,韩大人来信,道太子妃昨夜在天牢中咬舌泣血,书以血书上奏皇上,以明东宫不白之冤。”

萧景姒倒不惊讶,萧扶辰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弃车保帅:“她对凤傅礼倒是耿耿忠心。”倒了一杯早茶,随口询问了句,“人死了吗?”

“一息尚存,皇后娘娘请命求了太医去天牢诊治,性命无虞。”

萧景姒晃了晃杯中茶水,颇为遗憾:“真是可惜了。”

紫湘笑,自然是死不了,不然这苦肉计谁去唱:“今早血书已经送进了朝上,以平广王和国舅府的云亭公子为首,为太子请命,奏请太子无罪。”

这平广王,乃帝君心腹,为太子请命,自然是顺帝授意。

萧景姒叹:“凤旭终究还是舍不得弃了东宫。”

紫湘附和:“确实,太子想必在宗人府待不了多少时日,主子您一天在位,皇帝恐怕一天不会让您无所忌惮。”

萧景姒但笑不语。

两害相权取其轻,怕是比之太子,怕是自己这星月殿与钦南王府楚家才是帝君真正的心头刺,这祸患不除,皇帝怎会自折羽翼。

想来,老皇帝也留不得太久了,

萧景姒轻抿了一口茶:“至少我不在凉都这段时间,总该安生了。”

三日后,国师大人身体抱恙,太医诊断,乃思虑过度,需静养时日,国师大人奏请帝君,赴月隐寺礼佛颐养。

帝君准奏。

下了朝,洪宝德便来了星月殿,开门见山地戳破萧景姒:“你要去嵘靖南地?”

“嗯。”

萧景姒已经换下了宫装,穿了利索简单的衣裙。

这是细软都收拾好了,这么迫不及待?洪宝德明知故问:“为了什么而去?”

萧景姒大方承认:“楚彧。”

萧景姒竟没有否认。

洪宝德揶揄笑道:“嵘靖南地现在在打仗,你不会真去英雄救美,然后趁机让楚彧以身相许吧?”

萧景姒思忖:“我以身相许也可以。”

“……”洪宝德觉得她见到了假的萧景姒,掩嘴作惊愕状,“你还是当初那个连一家三口的过家家都不陪我和秦臻玩的景姒吗?我快要认不出来你了。”

景姒她一向不知情为何物,头脑精明得很,却真真是丝毫都不懂男女情爱,怎就突然开窍了,洪宝德顿时生出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惆怅来。

“我终归不知以后会如何,唯恐后悔。”萧景姒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洪宝德深思了,想来是此番嵘靖战乱,景姒开始有些细思极恐了。

萧景姒难得话多了些,又说:“宝德,楚彧走后,我想过了,他是欢喜我的,我以后也总归是会嫁去楚家,他是我的夫君,我应该什么都依着他。”她认认真真的语气,不像平日里未雨绸缪时的胸有成竹,倒有些生涩懵懂的坦然。

洪宝德甚惊:“……”忙着陷害太子一家,还有心思想这个,她扯扯嘴角,笑她,“你想得真远,你舅舅知道吗?”要是秦臻知道了……嗯,可以和他一起去喝酒,洪宝德如是想。

萧景姒的行礼不多,一个包袱,一把剑,一柄短刀,饰物只有几只锋利得可以见血封喉的珠钗。

“宝德,我不在凉都,你和秦臻多加小心。”萧景姒蹙眉,总归是不放心。

她只有在至亲至爱之人面前,才会露出这样狐疑不决的柔软,现在,她的至亲至爱之人,多了一个楚彧。

洪宝德拍拍她的肩:“去吧,凉都有我和秦臻盯着。”伤感完,然后自顾往软榻上一躺,甚是惆怅地感叹:“诶,郎有情妾有意,恩爱厮守缠绵悱恻,羡煞旁人啊。”

萧景姒失笑。

秦臻送她出城的时候,什么都没问,给了她一件金丝软甲,只说:“别让自己受伤,我不管你是人是妖,我只要你毫发无损,若做不到,就给我立马回来,就算不回来,我也会去抓你回凉都。”

“好。”

秦臻将马牵到她面前:“记得写信报平安。”

萧景姒重重点头,然后翻身上马,只带了紫湘与古昔二人同往。

“章周。”

“将军。”

秦臻看着渐进模糊的人影:“让会池跟着她,如若遇到凶险,立马来报。”

“是。”

章周心下感叹,诶,七小姐都长大了,都会去追男人了,将军也该放手了,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断不可能操一辈子的心,何况,将军这个半路出家的舅舅也就比七小姐大了几载。

马踏飞尘,萧景姒一行人方出了城门,便看见凤容璃与凤昭芷,还有跟在凤昭芷后面的温思染。

一人一马,还有金银财宝四人,各驾一辆马车,车上,全是温思染的细软。

萧景姒大抵明白了,这三人皆与楚彧交好,是在等她一起赴嵘靖。

温思染矢口否认:“你别误会,本侯爷才不是跟着你。”他义正言辞地强调,“本侯爷是跟着凤十七的。”

看得出来,他的马都快要挨到凤昭芷的马了。

凤昭芷就赏了两个字:“滚开。”

温思染就不滚。

凤昭芷懒得理会他,转身笑着看萧景姒:“巧啊,国师大人。”

萧景姒回:“不巧,我也去嵘靖。”

还真是坦坦荡荡,凤昭芷笑:“难怪皇兄让人盯着你。”果然和楚彧暗度陈仓。

这皇兄,自然是说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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