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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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姒连话都不说一句,抬手便劈向二人,这屋中有结界,她们姐妹二人使不出妖法,根本闪躲不及,猛地后退,便让萧景姒一击即中,便只用了一招,将二人放倒在地,卸了肩胛骨。

这般身手,这般身手……

燕瓷惊住了,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色的衣裳,穿得很单薄,白发披散,赤着脚踩在地上,身形清瘦,却站得挺拔,汗湿了发,皮肤苍白得同屋外落雪一般,她回头,看着燕瓷,眼神坚定。

她说:“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顿了一下,萧景姒说,“求你。”

燕瓷犹豫了许久,不忍看她的眼:“这间屋子是听茸境最安全的地方,你不能出去。”

她现在那里,光着脚,血滴顺着竹屋的木板晕开,她却不皱一下眉,站定如松。

萧景姒说:“我的孩子,还有我的家人都在外面。”她说得很难,却字字用力,“有人在等我去救他。”

燕瓷怔怔看着,道:“十里梅园,东南方向千米。”

她转身,跑出了竹屋,没有穿鞋,光着脚踩在雪地里,白色苍茫里可见一朵红色的花儿,落了梅花,颜色鲜红。

织霞与织胥连忙跟上去,二人受了伤,被萧景姒一招卸了肩胛骨,哪里追得上。

燕瓷站在门口,看着那白色身影越走越远,摇头惊叹:“不过是个人类女子,哪里来的毅力。”

她才刚分娩,一身力气早就被抽空了,甚至虚弱的身子骨牵连得心脉都不堪负重,支撑她的,到底是什么?

身后,女子唤了一声。

“燕瓷。”

燕瓷转身望去,女子从远处雪里走来,“霍狸,你怎么出来了?”

女子由侍女搀着,缓缓走来:“我方才瞧见一股妖气,似是凤青。”

“嗯,是他。”

那唤霍狸的女子脸色发白,带着病态,柔柔弱弱的:“他两百年不曾动手了,是谁逼得他动了手?”

“是荣树妖主。”

霍狸睫翼轻轻颤了颤,轻叹:“听茸境怕是不会再安生了。”

她转身,由侍女搀着沿原路走了。

燕瓷沉吟出神,这两百年前与沙华齐名的妖女霍狸,果然隐居在听茸境里,那听茸妖尊两百年前挖的那颗心……

燕瓷摇了摇头,轻叹。

十里梅园,东南方向,未到千米之外,忽然树影轻摇,花瓣落了厚厚一地,疾步奔跑的萧景姒骤然停下,抬头,见女子坐落在树枝上,似乎久等了,肩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一身利索的紫衣,是紫湘的模样。

不,她,不是紫湘,是北赢最擅附身妖法的紫绒貂族,三尾貂明缪。

萧景姒抬头看她,满眼冰寒。

她脚踮枝头,踩落了树上的雪,掉下厚厚一团冰凌,她飞身落在树下。

“这么快又见了。”明缪轻笑,眸子似是而非地透着妖艳的异色,“我就知道,你会乖乖走出楚彧设下结界的那间屋子。”

所以她在这里等,在去东南梅林的必经路上等她。

萧景姒啊,一定会来,她的致命伤太多了,所以,只要等,等她来自投罗网。

“让开!”唇色惨白,没有一点一点血色,唯独一双黑漆漆的瞳孔灼灼发亮。

明缪站在萧景姒面前,一步都不让。

这坐收渔翁的机会,她怎会任其失之交臂。

萧景姒骤然提了嗓音,大吼:“我叫你让开!”

话落,她迅雷不及便逼近明缪,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五指收紧,聚了周身的内力用力一推,将明缪狠狠逼退地撞向了树干,咔嚓一声,梅树便断裂,一树的花落在两人身上。

好快的速度,这般身手,倒是半点不比妖族差。

萧景姒骤然收紧了手,明缪却是不挣扎,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景姒,喉咙被扼住,她一开口,嗓子沙哑而干涩,却不慌不乱。

明缪突然开口:“你便不想知道那个叫古昔的男子在哪?”

萧景姒掐在明缪脖子上的手,顿了一顿。

隔得近了,明缪能看见萧景姒眼底跳动的慌乱,她笑了,萧景姒的弱点,她抓住了呢。

萧景姒开口:“他在哪?”嗓音嘶哑,风吹着声音有些颤栗。

明缪抬起眼皮,一双紫色的眼睛深邃不见底,慢慢悠悠地说:“他被我割破了手动脉,绑在了听茸境的雪颠之上,已经有一炷香时间了,不知道血有没有流干?”

萧景姒身子猛地一震。

明缪趁势便一掌打在她肩上,借冲击力连连后退,避开了桎梏。

萧景姒不知痛似的,只是退了一步,一双脚踩在雪里,通红通红的,裙摆被融雪打湿,是厚重的透明色,天寒地冻里,她穿得单薄,一头白发却让汗湿尽了,她咬着唇,苍白的双唇有血红色渗出来。

“紫湘,紫湘呢?”声音颤抖地几乎发不出声音,萧景姒紧握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明缪走近了一步,抬手拂着自己的脸:“不是站在你面前吗?”稍稍停顿了一下,她说,“你不是看见了吗?活生生的一具尸体。”

萧景姒募地向后退,身子摇摇欲坠,一双眼通红,盯着那女子的脸,瞬间泪逼眼眶,她死死咬着牙,喉咙深处的血腥味在刺激着神经,一遍一遍提醒她,她不能慌,不能怕,只是……这是紫湘,是她啊,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她,只是,不敢认罢了。

她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中挤压而出,沉甸甸的:“你,对她了做什么?”

明缪摊摊手:“什么都没做。”

萧景姒通红的眼,却一点眼泪都没有,攥紧的手心里,一滴一滴血从指缝里渗出,落在雪地里,迅速晕开一朵红色的花儿,与她脚掌下那一滩红色,一般妖艳的红。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明缪轻悠悠地问,又自问自答,像个胜利者一样,洋洋得意,眼里全是得逞后痛快的笑意:“她是自杀的,割了颈动脉,她以为我会借着她的身子来害你,所以毫不手软就割破了自己的喉咙。”明缪拂了拂自己的脖子,光滑白皙,并没有一丝伤痕,手指在颈间流连,她突然笑了,将发间的簪子取下来,“哦,就是用这跟银簪割破了喉咙。”

那根簪子,是萧景姒送的,她曾告诉过紫湘,若是没了退路,那发簪,便是最后的武器。

只是,她送的发簪,成了紫湘致命的利器……

萧景姒笑了,笑着笑着,泪便滚下来了,她抬起手,用力擦去,咬破了唇,一声不吭。

“不过那个女人很蠢,她不知道,我是北赢唯一一只可以附身尸体的紫绒貂,可惜了,白白就这么死了。”

明缪将手里的簪子扔在了雪地里,然后看着萧景姒弯腰去捡,笔直的背,一点一点弯下,这个动作,与那死去的女子像极了,一声不吭,一模一样的坚韧与隐忍,那女子死前便是这样,握着那根沾血的簪子,倒在地上,流干了血,不喊一声疼,一身傲骨,不折损丝毫,便是血,也咽回肚子里。

死死沉寂了许久,萧景姒木然抬起眸子,凉得令人发寒的一双黑瞳。

她说:“你出来。”

明缪淡淡看她,耀武扬威地挑了挑眸。

萧景姒握着那根银簪,指着她:“出来!”她猛地扑上去,将明缪按在雪地里,抬起手里的银簪子,抵在她脖子上,“滚出来,别脏了我家姑娘。”

明缪冷冷一笑,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萧景姒抬起手,按住明缪的手背,毫不犹豫地用力扎了下去。

顿时,紫光萦绕,一只三尾紫绒貂滚出了紫湘的身体,雪地里,多了一串血迹,那三尾紫绒貂趴在雪地里,前爪被刺穿,银器所伤,她连人身都幻不出来,一双深紫的瞳孔愤愤盯着萧景姒。

萧景姒冷冷一笑,再轻轻将簪子拔出紫湘的手背,拂去血渍,她撕了裙摆,小心翼翼地为紫湘包扎。

“看到了吗?脖子上的伤口。”

萧景姒的动作顿住,视线落在紫湘的脖子上,不见了白皙光滑,颈动脉缓缓裂开,一个很大的口子,深可见骨。她攥紧掌心的簪子,这么深的伤口,一定流了很多血,很疼,很疼。

萧景姒颤抖着手,手指覆在那道口子上,伤口的地方很硬,没有一点热度,触手像一块冰,刺骨的冷,她缓缓起身,看向蜷在地上的三尾貂,眼里,火光冉冉,是毁天灭地的杀伐。

明缪拖着受伤的腿,下意识后退。

还是人声,尖细又急促,明缪几乎咆哮:“要怪你就怪楚彧,这都拜他所赐,从我拿着白灵令去找他的时候,就给他机会了,诛妖台乱,我又给他机会了,可是呢?他从来都不看我一眼,我在北赢等了他七年,他竟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他还暗中派了那么多人要杀我,甚至眼都不眨一下就灭了我紫绒貂全族,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人族女子,要杀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说到楚彧,她情绪便失控了,满面狰狞,张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利齿:“你有什么本事,你不配!你根本不配陪他坐拥北赢妖族,只有我,只有我才配得上他!当年,若不是我劝服父亲,他怎会那般容易就荣登妖王的位置,是我一路助他,是我七年前第一眼就看中了他,是我带着紫绒貂族成千上万的兽群匍匐在他脚下拥立他为王,我一直在等,等北赢大乱,等他向我抛出橄榄枝,等他看我一眼,我终于等来了诛妖台异动,你算什么!你凭什么让他带你回北赢,你凭什么入住大阳宫,你不配,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话及此处,她疯狂地大叫,像一只发狂的野兽,面目可怖,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萧景姒不停地叫嚣嘶吼。

萧景姒突然笑了:“原来,是个疯子。”眸子俯瞰,轻蔑地望着,“哦,还是头疯了的畜生。”

“你——”

话还未完,萧景姒攥着手里的银簪子便扎向明缪。

紫影一晃,她乍然消失,幻影在十米外的树枝上,一双兽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景姒:“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埋在雪山巅上的火药便会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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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楚彧救妻(12更)

紫影一晃,她乍然消失,幻影在十米外的树枝上,一双兽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景姒:“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埋在雪山巅上的火药便会点燃。”

萧景姒动作募地停下了,满眼血丝,红艳似血的颜色,直直盯着高枝上的紫绒貂,手缓缓,缓缓垂下,手里沾血的银簪掉落在雪地里。

她一字一字道:“我萧景姒今日以你的血起誓,你杀我至亲之人,伤我至爱之人,他日,我必将你剥皮抽筋,大卸八块,将你的尸首焚成灰烬,洒在听茸境的雪山之巅。”

她萧景姒,在此,以血起誓,此仇,必报。

风吹落花,女子清灵冰冷的嗓音,久久不散,化作执念,被听茸境的雪,深深覆盖。

明缪的语气,极其轻蔑:“去吧,雪山之巅等着你,我看你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取走我的性命。”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到漫天花落的树下,那里,躺着紫湘的尸体,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萧景姒跪下,颤着手拂去她脸上落的雪,俯身,一滴一滴滚烫的眼泪砸下,融在雪花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不起紫湘,我要先去找古昔了。”

“我知道听茸境里很冷,再忍一忍好不好?”

“你别怕,就一小会儿,就等我一小会儿我就来接你,接你和古昔回大楚,我们一起回卫平侯府,一起回家。”

“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嗯?别怕。”

“紫湘,你记得……记得要怪我。”红了眼眶,视线模糊,萧景姒毫不犹豫地起身。

“等我。”

转身,她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风雪里,十里梅园的落花,在她身后狂乱地飞舞,花落雪地,覆盖了来时路,覆盖了那冰冷冰冷的身体。

这时,远处天光破云,有一团浓郁的蓝光,盖住了半边天际。

紫绒貂落在枝头,摇着三尾,看着那远处蓝光,紫眸里幽光闪闪。

“楚彧,快来吧,来看看谁才是胜者。”

十里梅园,东南方千米之外,正是梅花狂舞时,漫天妖气肆意涌动,满枝的花,凋落了一地。

荣树大喊一声:“停!”

妖气骤然凝住。

荣树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罢了手,靠着树干,有气无力般:“本妖主打累了,不想同你们耍了。”

他直接用两个孩子挡在了跟前,凤青与镜湖只得罢手。

好只恬不知耻的麋鹿!若不是他动不动便用婴儿来挡,凤青与镜湖联手怎会拿不下他。

凤青收了掌心凝聚的妖力,耐着性子:“把孩子放下,我可以不拔你的鹿角。”话落,他上前一步。

“别动。”荣树不疾不徐,甚是悠哉悠哉地说,“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掐死这两个孩子,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脚快还是我的手快。”

凤青脚下顿住,温润的眸,冷了又冷。

荣树此妖,是北赢最最奸诈狡黠之辈,这番恐吓威胁,绝非说说而已,他素来喜欢反其道而行,令别人不痛快了,他便痛快了。

已经听不见孩子的哭喊声,镜湖心急:“你究竟想怎样?”

荣树吊儿郎当的语气,眼里满是玩味:“我就是想看看,要是妖王楚彧的孩子死在了听茸境,他会不会铲平了这里,然后将你这老凤凰的毛一根一根拔下来,最好你们两个鱼死网破,我顺便收了北赢这个烂摊子。”

乘人之危的事,他向来做得堂而皇之。何况,他与凤青的夺角之仇,‘不共戴天’。

荣树是个何性子,谁都摸不透,是杀是恕,全凭心情,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他能为了一条死蛇的裹腹之恩庇护整个蛇族,也能因为一只叛徒,转身就灭了整个蛇族。

若是孩子落到他手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与我的仇怨,不要殃及无辜。”凤青一贯清润无痕的眸,有了波动。

“殃及无辜啊。”荣树拖着懒懒慢慢的语调,他一手拎了一个,“那我如你的愿,选吧,要哪一个?这个人族的女娃娃还是这只白灵半妖?”

他漫不经心地钳着那襁褓的一个小角,便只用了两个手指,风吹着那两团,摇摇晃晃,仿若下一秒便要撒手掉到地上。

镜湖眼都红了,拈了个炽火决就聚在手里,恨不得一掌打死这不要脸的,大喊:“你敢伤他们试试!”

荣树笑了笑,嫩绿的袍子迎风招摇,笑得怎生国色天香,揪着那襁褓的一角布晃了晃手里的孩子:“现在筹码是握在我手里,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瞥了凤青一眼,“要哪一个?”

凤青迟疑了一下:“女孩。”

镜湖募地瞪大了眼,只见荣树那拎着男孩襁褓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松开。

“喵。”

一声轻叫,眼见着襁褓里婴儿便要坠地,骤然,一阵风掀起地上大片雪花,不见身影,只见雪地里一簇风刃卷住那将落地的婴儿,风消雪落后,黑色衣角露出来,孩子便落在了镜湖臂弯里。

几乎同一时间,凤青先发制人,出招便去抢荣树手里的女婴,荣树纵身便绕着梅树扶风而上,躲开了凤青的袭击。

荣树怎的不满:“哼,我都给你一个了,你这老凤凰怎如此贪心。”

凤青懒得与他废话,出手便抢,荣树捻了幻术,顿时不见了踪影。

“你先带着这个回去,我去追。”

凤青留了一句话,亦无影无踪了。

镜湖抱着手里的孩子,杵了小会儿,摸了摸婴儿的小脸,冰凉冰凉的,便不再迟疑,抱着他刻不容缓地赶回竹屋。

只是,他没有看见萧景姒,四处都找不到她,竹屋里,只有燕瓷在,织霞与织胥被卸了肩胛骨,动弹不得。

镜湖立马慌得不行,冲着燕瓷大吼:“她呢?萧景姒呢?”

燕瓷也是惊讶:“她一刻钟前便去寻你们了,你没看见她?”

她竟出了这间屋子!

镜湖怒不可遏,大声咆哮:“谁让你准她出去的!”

燕瓷脸色也极其不好看,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我们怎拦得住她。”

镜湖抱着孩子,转身便跑进了雪里。

“孩子,孩子的心脉……”

话还未说完,燕瓷追出去时,雪地里早已不见了镜湖的影子,连脚印都没有,满地鹅毛大雪与落叶残花,遮了来时路。

听茸境的雪,还在飘着,缠缠绵绵个没完没了。

已近晌午,妖都城的太阳正是最烈之时,诛妖台的赤练银火喷涌而出,将这天炙烤得灼热滚烫。

三方妖兽缠斗,恶妖全歼,紫绒貂族损兵折将,半边天际透着若隐若现的蓝光,那是强大的妖气,是北赢万妖之王白灵猫族的妖气,各族领兵的妖主瞠目结舌,只见那蓝色光刃,从天而降,直直刺入花斑狮的后背,血,溅了三尺,人头狮身仰面朝天地倒下,张开血盆大口。

“嗥——嗥——”

两声狮吼,震得诛妖台上的碎石滚落,狮炎蜷在地上,后背血流如注。

待妖气敛下,蓝光泯灭,浊气萦绕的诛妖台上,楚彧背手而立,银白戎装纤尘不染,一双眸,古井无波:“本王百招你都接不住,自不量力。”

狮炎趴在地上,浑身狰狞的结痂裂开,流出脓血,他咳了一声,大吐出一口血,满头的脓水糊了眼,撑了撑身体,又摔回去,根本站不起来,他蜷在地上大笑:“你若是早出生两百年,与凤青、荣树对上,那就精彩了。”仰头,嚎叫声声,声嘶力竭,气息越发微弱。

两百年前,他威名震北赢,血雨腥风了几百年,从未如此狼狈过,今日,竟百招之内败在半妖之手,毫无还手之地。

嘴里的血,喷涌而出,人头狮身幻化,渐进原形毕露,这一战,他五脏六腑全部震碎,必死无疑。

“嗥——嗥!”两声狮吼之后,狮炎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血水流进了眼睛里,狮炎的三只眼睛几欲睁不开,模模糊糊看见一双银色缎面的靴子,锈了龙纹,一步,一步,闲庭信步般,缓缓走近,他猛地抬手,只见一张绝美的容颜,素白剔透的手,妖气萦绕,笼罩在他头上。

楚彧掀唇,敛而森冷的嗓音:“你,可以瞑目了。”

“嗥——”

狮吼声戛然而止,那死死睁着的三只眼,渐进无神,身子抽搐,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周身黑色的光浑浊,皮肉破解,那浊光喷出,刺目的光晕散去后,地上,只余了一滩灰烬。

败,死无全尸。

楚彧敛了掌心妖气,缓缓收了手,轻轻一拂袖,灰飞烟灭。

狮炎已死,恶妖全诛,顿时士气大振,各族领兵的妖主乘胜追击,以迅雷不及之势攻进紫绒貂族腹背。

“尊上!”

楚彧站在诛妖台下,观战不语。

菁云来报,神色甚慌张急促:“尊上,查出来了。”

“说。”

“刚刚得到了消息,大楚野妖暴乱的始作俑者,是明缪,当日她并未入境北赢,是夜明洞那位施了邪术骗过了少华妖主,也是他断了锁妖链,引得诛妖台大乱。”菁云是大吃了一惊,这明缪妖女真是装得一手好无辜。

那只貂包藏了怎样的祸心,显而易见。

楚彧闻言,神色如常,没有丝毫讶异,目光轻转,锁向身后:“那只紫绒貂可诛杀了?”

他身后,黑甲戎装的男人闻言立马躬身上前,战战巍巍地回道:“臣下无能。”

楚彧眼眸骤然一沉:“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男人头冒冷汗,结结巴巴地支吾其词:“尚、尚且不知……不知踪影。”

此人是妖都城守卫的都督统领,金叶豹族如钊大妖,乃大阳宫三万守军的都统。

两日前,如钊大妖领妖王尊令,诛紫绒貂族明缪妖女,现下,竟一问三不知。

楚彧大怒,眼底一层浓浓阴色似暴风雨前黑沉沉的天色,嗓音沉沉压着,却字字逼人:“我分明让你盯紧她,分明让你在大乱之前杀了她的。”

字里行间,全是杀气!

如钊大妖双腿一软便跪下了,口齿哆嗦:“尊上恕罪,尊上恕罪,那三尾貂女精通附身之法,行踪诡秘,是臣下无能,跟、跟丢了那女妖。”

铮铮铁骨的豹族大妖此时此刻没了半分硬骨,便像被被人掐住了咽喉,神色紧绷,满头大汗,眼里全是惶惶不安的恐惧。

楚彧沉声大喝:“那你为何不报?”

如钊大妖身子一软,便被吓得瘫软,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了,目瞪舌强地蜷在地上瑟瑟发抖:“大、大乱在即,臣下以为紫绒貂族乃北赢第一大种群,当以大局为重,招降联姻为上策,不可……不可无故诛杀,故而没有禀报尊上,以、以为尊上您终会缔结紫绒貂族,不想尊上您竟、竟——”

竟要灭了紫绒貂全族!

也不怪如钊大妖会有这种臆测与打算,不费一兵一卒的万全之策,就是招降。

菁云一番思忖过后,心道不好,三尾貂逃了,在这种灭族的紧要关头她却没有出现,那么……大事不妙。

如钊大妖重重一叩,以额抢地,颤着声儿高喊:“臣下罪该万死,请尊上开恩,请尊上开恩!”

“枉自揣度,知情不报。”楚彧眉间尽是阴翳,字字森然,“你,确实罪该万死。”

“尊——”

不待话落,楚彧抬手,五指罩在如钊头上,浓浓光晕萦绕。

“尊……尊上……”

话截然而止,如钊一头栽地,抽搐了一下,便断了气,现出原形。身后诸位妖主登时噤若寒蝉,皆低头不语,只见银白戎装瞬间幻影移动。

大开杀戒!要大开杀戒了!

罗什妖主猛然抬头,猝不及防,脖子便被一只冰凉冰凉的手扼住。

一身戎装冰冷,楚彧道:“那只三尾貂在哪?”

咣的一声,罗什手中的剑砸在了地上,脖颈被掐着,他面红耳赤:“我、我不知道。”

楚彧手指一紧,加了三分力道。

“呃——”罗什呼吸不上来,眼眶瞬间充血,他下意识踮起脚,伸长了脖子,露出脖颈上凸起的青筋。

楚彧再问一遍,字字杀气凛然:“在哪!”

罗什募地张大了瞳孔,濒临窒息的恐惧从四肢百骸渗进骨髓,不寒而栗。

他张张嘴,被勒紧的喉咙嘶哑,一个字一个字从胸腔里挤出来,磕磕绊绊:“她、她附了那个侍女的身,那个……那个紫衣的女子,去,去了……听、听茸境。”

说完,罗什张着嘴,大口大口喘息:“饶,饶——”

求饶的话,并未说完,咚的一声,一个血淋淋头颅便滚在了地上。

诛妖台下所有妖、兽全部怔住,木然机械地看着身首异处的那紫绒貂,血流了一地,尸身倒在一边,头颅倒在另一边。

楚彧的手,不染一丝红色,便如此不沾一滴血地拧下了罗什的脑袋。他高声开口,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令道:“所有紫绒貂族,全部给本王挫骨扬灰。”

“是!”

“是!”

“是!”

三军妖将,尊君王杀令。顿时,杀气凛凛,血色翻涌,诛妖台下混乱不堪,残肢断臂横飞。

菁云呆愣在原地,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听茸境出大事了……

正是战乱时,诛妖台血色翻滚,染红了半边天,沂水接了空中盘旋不去的灵鹰,取下信笺,看完后脸色大变。

“尊上,”沂水如芒在背,满眼血丝,道,“妖后临盆,听茸境出事了。”

穆然安静。

随即,楚彧一身银白戎装猝然消失在诛妖台下,不见了踪影。

这诛妖台异动,是调虎离山,听茸境的妖后大人才是目标!沂水顿时豁然开朗,心道,完了!明缪未雨绸缪了那么久,又有荣树趁火打劫,听茸境只怕凶多吉少,完了完了!

沂水二话不说,带了人追上去,唯独菁云怔怔地愣在原地,脑中一遍一遍反复罗什死前的话。

她、她附了那个侍女的身,那个……那个紫衣的女子,去,去了……听、听茸境……

他失神地低估着:“紫湘,紫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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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梨花,我是爹爹(13更)

她、她附了那个侍女的身,那个……那个紫衣的女子,去,去了……听、听茸境……

他失神地低估着:“紫湘,紫湘!”

穆然回神,菁云红着眼追去了听茸境。

赶到听茸境时,十里梅园,一片狼藉,没有人影,只是落败的梅花树下,有一具冰冷冰冷的尸体,被厚厚的雪覆盖。

菁云全身僵冷,一步,都挪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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