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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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宝德已经冷静不下来,这个时候,他更不能乱,不能慌。

秦臻扶着洪宝德坐下,松手,掌心被指甲掐破了,都是血,转头问章周:“她的尸体在哪?”

“还在北赢。”

秦臻沉默着,洪宝德在一旁哭,捂着嘴,失声痛哭,他走到她面前,拍拍她哭得不停颤抖的肩,说:“别哭了,明天我去北赢把景姒带回来。”

洪宝德咬着牙,眼泪模糊了眼睛,看不清秦臻的脸,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很难过,像她一样难过得快要死掉,或者,比她还要难过。

他不哭,什么都不说,转身出去,一步一步都走得很慢,弓着背,踉踉跄跄地走出屋,抬脚,扶着门口迈出去,身子一晃。

洪宝德咬着牙,哭着喊他:“秦臻……”

他走出门口,回头看了洪宝德一眼,一双瞳孔,没有神,对她摇了摇头,然后一口血吐在了门上。

“秦臻!”

秦臻往后栽倒。

他就这么倒下了,洪宝德曾以为秦臻是铁打的人,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站得直直的,给她和景姒顶着,原来,他也会倒下。

左相府门口,暗处站着一个人影,拄着一根棍子,站了许久许久,影子被高挂的灯笼拉得斜长,他穿着一身黑衣,带着帷帽,黑纱遮住了脸,与夜一样的黑色。

相府里有惊叫声,有哭声,呼天抢地的声音,许久许久才停息,那人拄着棍子转身,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越走越远,走到巷子深处,他绊倒了,倒在地上起不来,捂着嘴咳嗽,一口血喷在手掌,渗出了手指,他撑着地,起身,摇摇晃晃了两下,又狠狠跌倒,反复几次之后,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仰面看着天,风吹开了他的帷帽,露出一张俊秀的脸。

戎平军少将军,古昔……

他平躺在地上,睁着眼看着天,嘴角不断渗出血,梦呓般喃了一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的命是她的。”

风吹,他闭上了眼,血腥散开,夹杂在风里。

这时,左相府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从马车上下来,火急火燎地大喊:“古昔呢?古昔在哪?”

“快告诉我,他哪去了?”

是大楚宣王凤容璃的声音,疯了似的。

三四月芳菲,正是好春时,北赢大乱。

北赢野史有记:楚彧妖王继任七年时,妖后薨,妖王大开杀戒,残暴无比。

不过半个月时间,楚彧诛杀了很多很多妖,当日派遣去保护妖后大人与诛杀紫绒貂一族的几位妖主及宗族,全部被诛杀,不论有罪没罪,祸及宗族三代。

天华山,夜明洞。

荣树正在洞里头对着镜子欣赏一个最近长长了的鹿角,悠哉悠哉心情正好,无常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惊一诈:“妖主!来了,楚彧妖王来了!”

荣树放下镜子:“来了就来了,慌什么,你躲在洞里别出去。”

然后荣树放下手里的镜子,整了整仪容,出了夜明洞。

没有千军万马,只有楚彧一个人,北赢的万妖之王,单枪匹马来了,真真是有胆识,像他年轻的时候。

荣树抱着手靠在洞口:“来找我算账?”

楚彧言简意赅:“来杀你。”

他笑,十分随兴潇洒,信誓旦旦地说:“你可杀不了我。”抱着手瞧了楚彧一眼,这张脸,还真特么美得碍眼,比凤青那张脸一分不差,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很欣赏你,我一直都想将听茸境夷为平地来着,正好,你代劳了,也不枉我费尽心思一场。”

楚彧一句话都不多说,幻了把剑,直逼荣树。

他脸一黑:“老子话还没说完!”

楚彧一剑砍过去,剑气削了荣树嫩绿色的衣袍。

荣树笑了,继凤青那只讨厌的老凤凰之后,又有一个可以跟他大打一场的人了。

北赢野史有记:北赢妖王大战荣树妖主,邪妖一族,洞穴三千,全部摧毁。

后来,北赢有传,妖王尊上与荣树妖主大战了一天一夜,荣树妖主不敌,被楚彧妖王锁进诛妖台,赤练银火烧了三天三夜却不死不灭,被妖王尊上封印在了诛妖台下,永生不得出世,邪妖一派逃的逃,死的死。

从狮炎,到听茸境凤青妖尊,再到邪妖荣树妖主,北赢几位高手中的高手,都相继栽在了妖王楚彧的手上,怕是此后,北赢再无谁能敌楚彧妖王。

大阳宫里,菁华面见妖王。

他道:“尊上,已经找到了。”

楚彧坐在大殿的龙座上,一身戾气,蓝色的瞳带着殷殷红色,道:“带过来。”

菁华命人将明缪带进殿中,满身的伤,蓬头垢面的,狼狈脏污不堪,被银锁捆绑着,银器所伤的伤口有些已经腐烂了,脓血流出来,她被推搡着进了殿,有人扣押着她,将她按在地上。

楚彧走下龙座,冰冷阴戾的一双眸,锁着地上的明缪。

她抬起头,笑了:“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一眼了。”

从七年前到现在,这还是楚彧第一次用正眼看她,何其可悲。

楚彧后退了一步,他说:“你真恶心。”盯着地上的女子,眼眸中全是嫌恶,“原来貂族长得这么恶心。”

她知道,楚彧有多憎恶她,有多恨她,也好,总好过见她是谁他都不知道得要好,至少让他恨着,也能让他记着,不是吗?

明缪不怒,反而笑了,牵扯脸上的肌肉,横七竖八的伤口有些狰狞,说:“我恶心又怎么样?也许日后你还会日日对着我。”

楚彧眸光骤然一凛,红得像新鲜的血色。

明缪抬起头,非但不躲,还迎着他的视线凑过去:“想杀了我?”

楚彧眯了眯眼,极度厌恶的口吻,嗓音也冷得刺骨,他说:“多碰你一下,本王都嫌脏。”不在看地上的女子一眼,楚彧冷声令道,“带下去,用极刑折磨至死。”

极刑,极刑……

那是北赢最残忍的刑法,不会一击致命,三十六种刑法逐一尝尽,濒临死时,又会被救回,再接着折磨,周而复始,直到血流干,长不出新肉,再涂了药扔进蛇窟,被活活撕碎,连骨头都不剩。

他,真狠啊,甚至都不肯让她死在他手上。

她被拉扯出殿,回头大喊:“楚彧,你会来找我,你还会来找我的!只有我,只有我可以帮你……”

明缪被带去了地牢,楚彧不让人跟着,独自去了冰窖。

守门的护卫见楚彧来了,连忙行跪礼:“尊上。”

楚彧走进冰窖,只留了一句话:“冰窖外的人,全部撤了,遣散大阳宫,谁都不准近身一里。”

护卫不明所以。

沂水妖主从后面追来,刚好听到这一句,顿时慌神了,追上去道:“尊上!”

楚彧回头,一挥袖,一道蓝光笼住了整个冰窖,以此为结界,将所有人挡在外面,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冰窖。

“尊上!”

“尊上!”

沂水大喊了几声,根本没用,一碰结界就会被反弹回去,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急得眼睛发红。

菁华也追着来了,看不明白情形:“父亲,尊上是要做什么?”

沂水语气焦急:“孩子送走了,仇也报了,他要,”顿了一下,道,“他要去陪萧景姒了。”

萧景姒没了,尊上生无可恋,报仇只能拖他一时,仇报完了,他就要去殉葬了。

菁华大惊失色:“怎么个陪法?”他不明白,“尊上的内丹不是不死不灭吗?他死不了啊,死不了的啊!”

沂水妖主一脸倦怠,摇头叹息:“活葬,像上古神兽四尾狼那样。”

菁华呆若木鸡。

上古神兽四尾狼的传说他也听过,传闻他是北赢第一个修得了永生的妖,拥有不死不灭之身,在他的伴侣死后,他与伴侣一起活葬在了听茸境千丈雪山的百米之下,几千年过去了,没有谁再见过四尾狼。

冰窖里,地上有水,踩在上面会有轻微的水声,湿了楚彧的鞋。

他走过去,走到冰棺前,唤了她一声,说:“阿娆,我回来了。”他俯身,趴在棺材上,摸了摸她的脸,“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都报仇了。”

她的尸身放在冰窖里半月了,已开始发青了,即便是这听茸境千米寒潭下的冰,也不可能永久保存好她的身体,她耳边的头发已经开始掉了。

楚彧看了她许久,然后捻了妖法将鞋烘干,走进冰棺里,棺材很宽敞,可以躺下两个人,楚彧就躺在萧景姒的旁边,他抱住她的腰,轻声说:“最后一个要给你陪葬的人,是我。”凑在她耳边,楚彧亲了亲她,说,“身为你的丈夫,没有保护好你,我也该死。”

害她死去的最后一个凶手,是他自己,罪该万死。

阿娆死了,他怎么可能独活呢,没有她,他是活不下去的,他怎么舍得他的阿娆一个人去走黄泉路。

他抱住她,让她枕在自己手上:“阿娆,结束了,都结束了。”白色的衣角相缠,冰窖里幽静,寒气逼人,楚彧的声音在回荡,“我来陪你了。”

话落,满屋蓝光,破开冰窖。

他变身为猫,偎在她怀里,蓝色光芒变成冰魄,变成厚厚一座冰冢,十米长宽,厚厚的坟。

顿时,整个大阳宫里充斥着浓浓妖气,将整个天都笼住。

冰窖之外,光晕将所有人隔绝在外,眼见着那寒冰一层一层堆砌成坟墓,赶来的各族妖主不可思议地怔愣在原地。

“尊上!”

“尊上!”

沂水妖主大喊:“不可!”

不管他怎么叫喊都阻止不了,也闯不进那万丈蓝光的冰冢里,他必须阻止,不惜代价。

沂水不再迟疑,运了妖法,将声音传进去:“尊上!有办法的!有办法救妖后!”

话刚落,那浓郁的蓝色光晕便静止了。

沂水深吸了一口气,破釜沉舟地大声高喊:“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可以救她。”

萦绕的妖气散去,冰冢里传出来楚彧的声音:“你说什么?”

果然,这一招见效。

菁华拉了拉他父亲,对他摇头,他顾不得那么多,沉声说了八个字:“上古禁术,逆转乾坤。”

当初,楚彧不就是用这个办法让萧景姒重生,既然走投无路,那就孤注一掷。

“砰!”

一声巨响,无数冰子炸出。

蓝光破冰而出,冰冢应声裂开,一座紫玉的冰棺便映入眼帘,楚彧从冰棺里走出来了。

菁华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用力拉了拉他父亲,压低声音耳语道:“父亲你在说什么!你明知道尊上心脉俱损,不可能能第二次催动上古禁术的,就算能催动,也不是现在,而且萧景姒体内有反噬力,她的尸身根本存留不了多久。”

再有一个月,萧景姒的尸体恐怕就要开始腐化!

一个月?除非尊上能把听茸境那只老凤凰吸了,不然怎么可能第二次催动上古禁术。可是吸了凤青妖尊,可能吗?

凤青妖尊藏得深呢,没准就是继上古神兽四尾狼之后第二个修得永生的妖。

沂水顾不得那么多:“能拖一时是一时,总不能看着尊上活活葬了自己。”

菁华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可是他的顾虑是:“要是不成的话,”菁华神色凝重,“我怕尊上会毁天灭地。”

“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沂水自我安慰似的,嘀咕,“北赢尊上,他是万妖之王,没有他做不到的。”

楚彧走出了冰窖,一双蓝瞳,竟闪着惊人的光:“你有什么办法?”

沂水上前,只念了一个名字:“明缪。”

一个时辰后,楚彧去了地牢,关押明缪的地方,负责刑罚的莲雾妖主正在对她用刑,见楚彧前来,连忙放下手上的刑具。

“臣见过尊上。”

楚彧走过去,盯着绑在石壁上的女子,三条尾巴都被割断,银链穿了肩胛骨。

她抬起头来,蓬头垢面之下的一张脸,全是血,看见楚彧之后,一双紫眸突然融进了笑意。

“我就说过,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楚彧死死盯着她,嫌恶憎恨,还有一抹复杂的神色。

明缪的手被拴在头上,一身褴褛的衣服,血迹斑斑,极其狼狈不堪,只是脸上没有半点落败后的失望与恐惧,信誓旦旦一般,眼里精光灼烫,洋洋自得的语气说:“你对我全然不知吧,可是我对你却无所不知,你的伤,你的弱点,你怕什么,需要什么,我全部都知道。”

她花了七年时间,摸清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就为了今时今日。

楚彧看她,像在看一直怪物。

明缪却笑:“我敢杀了萧景姒,就是因为啊,”顿了一下,她扯动身上的银链靠近楚彧一分,像个胜者一样洋洋得意地说,“因为只有我能附身萧景姒那具遭了上古禁术反噬的尸体,过去五年我拼了命练俯身妖法,我一声不吭地伺机而动,就是为了今天,你舍不得她尸骨无存,就一定要留我与她共存。”

楚彧一句话都不想与她多说,毫无温度的嗓音,带着杀气与坚决:“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等阿娆归来,便是她的死期。

明缪笑:“那拭目以待。”

楚彧走了,不到一刻钟,明缪被放出了地牢。

她大笑,筹谋数栽,她装傻充愣扮无能了这么久,终于胜了一筹,那成壁太蠢了,以卵击石。

最后的赢家,是她,是她紫绒貂明缪呢,

“哈哈哈……”

楚彧将冰窖里设了结界,用妖法暂时护住了萧景姒的尸身,一出殿门,菁华急急来禀报。

菁华说:“尊上,秦将军来了。”顿了一下,语气凝重,“带着戎平军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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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老凤凰掳了桃花(19更)

菁华说:“尊上,秦将军来了。”顿了一下,语气凝重,“带着戎平军上来了。”

秦臻带着戎平军来北赢,毫无疑问,是来者不善。妖族善术法,自然是不怕人族,只是秦臻肯定是为了萧景姒来的,那么他的目的就必定是两个:一,要回萧景姒,二,找尊上算账。

不管哪一个目的,尊上都肯定要受罪,卫家的人,尊上不会动分毫。

秦臻没有带着戎平军越过听茸境的雪山入妖都,而是等在了听茸境的千丈雪山之外。

大雪纷飞里,有千军万马,十万戎平军,都来了,秦臻骑着马,在最前面。

楚彧去赴了约,只带了大阳宫的寥寥几个守妖。

楚彧挥退了身后随行的护卫,一人走上前,千言万语,却无话可说,只道了一句:“你来了。”

秦臻下了马,手里握着一把银铸的长剑,走近,一身戎装,冰雪白了头,眼眸都是寒的:“我说过,她若不好,就算死,我也会带着卫家戎平军来杀你。”他抬起手里的剑,指着楚彧,“我秦臻来了,来给我卫家的女子报仇。”

楚彧不但不退,迎着那把剑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待那剑离自己不过咫尺时,他撩开袍子,直直跪在了雪地里,抬头,眸光坚定:“我还不能死。”

秦臻抬起手,对着他的心口,狠狠刺下去。

“尊上!”

手骤然停下,秦臻握着剑,手有些颤抖,终归是没刺下去。

不是他心慈手软,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他家景姒的丈夫,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他便是一千个一万个想杀了他,也下不去手。

秦臻垂下了手,问:“她的尸体在哪?我要带回去。”

楚彧猛地抬头:“不可以,谁都不可以带走她。”

秦臻亦跪在雪地里,抓着楚彧的衣领,他情绪失控地大吼:“楚彧!你还有什么资格守着她,是你带她来了北赢,是你让她死在了北赢!”眼里滚滚怒火,恨不得杀了眼前之人,他咆哮,撕扯,一拳一拳打在他脸上,“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

楚彧被打地跌倒在了雪地里,不辩解,也不还手,就任秦臻打。

没有谁上前,两方人马,都不敢动作。

楚彧爬起来,又跪到秦臻面前,脸上没有丝毫松动,一点神色都没有,机械地说:“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不能死,她也不能带走。”

秦臻捡起地上的银剑,声音冷若这听茸境的雪:“如果我非要带走她呢?”

楚彧道:“除非我死。”

“铿——”

剑出刀鞘,秦臻拔了剑,抬起手,狠狠一剑刺入楚彧心口,顿时血染白雪,开出红色的血花。

“尊上!”

“尊上!”

楚彧身后的一百只大妖,全部都急红了眼,捻了妖法就要上来。

楚彧大喝一声:“全部都滚开!”

所有大妖们都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只是看着那银剑,都心惊胆战,银剑刺的伤口,是不可能自愈的,这一剑,会伤尊上肺腑的。

秦臻刺的不浅,剑刃上的血一滴一滴滑下,落进蓬松的雪里,晕染开一朵一朵红色的花,他说:“这一剑,是你欠我卫家的。”

楚彧一声不吭,双手垂在两侧,笔直地跪着,不闪不退。

这一剑,他该受。

秦臻再抬手,又狠狠刺入他骨血,剑离心口,不过一寸,他用力拔出,血溅了三尺。

他说:“这一剑,是你欠那两个孩子的。”

楚彧只是晃了一晃身体,仍直直跪着,垂着眼睫,死死抿着唇,心口的血汹涌地喷出来,将白色的衣袍染得血红。

这一剑,他该受。

秦臻缓缓拔出剑,又抬起,微微敛了眸,紧了紧手上的剑,狠狠刺入楚彧心口。

这一剑,最深。

他说:“最后一剑,是你欠景姒的。”

这一剑,他也该受,甚至,远不止如此。

楚彧抬起手,抓着还未拔出来剑,双手握紧,他用力往里再刺了三分,顿时,血流如注。

“尊上!”

“尊上!”

身后那些个大妖,一只只全部红了眼,这么深一剑,这可是银剑啊,就算尊上死不了,那也得去了半条命。

秦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拔出剑,将沾满了血的剑扔在雪地了,转头,对十万戎平军将士道:“撤兵,回大楚!”

景姒,你爱的人,他也生不如死,你在天之灵,知道吗?

景姒,将你留在了北赢,你会怪我吗?

秦臻背着听茸境的方向,越走越远,眼眶里的眼里,大颗大颗砸下来,面对着十万戎平军,他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

身后,楚彧倒下了,浑身是血的倒在了雪地里。

“尊上!”

“尊上!”

他躺在雪水混着血水的地上,看着听茸境蓝色的天,雪花落进他眼眸里,融成冰水,再从眼角里落出来。

他喃喃自语:“我不会死,我还要救阿娆……”

大军撤离了听茸境,雪鸟扇着翅膀飞去了残花遍地的梅园。

听茸境的梅林毁了,雪鸟来报信这会儿,鸣谷在种花,妖尊大人要重种十里梅园。

凤青妖尊啊?

凤青妖尊摆了张小桌,一边喝酒一边看鸣谷种花。

十里梅园,要种到猴年马月啊,鸣谷命苦,和雪鸟们叽叽喳喳地抱怨了一会儿,对凤青说:“妖尊,人族大军已经撤出了听茸境。”

听茸境雪鸟无数,外面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它们的眼睛。

凤青兴趣不大,嗯了一声。

鸣谷闲得无聊就多嘴了两句:“这人妖大战是没打起来,只是楚彧妖王受了那人族将军三剑。”

凤青品了一口酒,笑着道:“活该。”

妖尊居然也有幸灾乐祸的时候啊。鸣谷种树种累了,想偷个小懒,就开始话闲话了:“妖尊,那萧后的事,您真不打算告诉楚彧妖王?”

凤青摇了摇杯中的酒,撮了些冰雪放进杯子里,事不关己的模样:“人家夫妻两的事,同我有何干系?”

怎么没干系,萧后可是在听茸境没了的,这听茸境可是被妖王毁了的,鸣谷确定,妖尊大人知情不说就是在报仇,报听茸境被毁之仇!

鸣谷又问:“那大阳宫的小公主呢?”

凤青仍旧漠不关心:“别人家的孩子,同我又有何干系?”

鸣谷放下手里的铁锹:“自然是有干系,画本里说人族女子最兴那什么救命之恩以身为报了,女娃娃受了您的凤凰真气,那可是救命的好东西,便是以身相许也不为过的。”

若是真以身相许,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一只过了快千岁的老凤凰,那画面……不敢想不敢想啊。

凤青瞥了他一眼:“莫要胡说。”催促他,“快种花。”

好吧,偷懒失败。

鸣谷抱怨:“妖尊,这得种到何年何月?”十里梅园啊,他是鸟就一双爪子!

似乎是酒不合口味,凤青喝了一杯便放下了,道:“先不急,你去将我先前埋的鹿角泡酒挖出来。”

“……”他已经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老人家说了!

当然,这时候的鸣谷自然是不知道他偷懒时的一句闲话竟一语中的了,这救命之恩以身为报,那可是人族老祖宗传下来的美德的。

而桃花公主楚择华是个有美德的人。

楚彧此番受伤,养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北赢又乱。野史有记,妖王成魔,摄取内丹嗜血修行,修为大增,暴戾无常,嗜血成性。

妖都市井有传:妖后死后,尊上大阳宫中藏了一个女子,无人得见她真颜,只是尊上每日晚上,都会进去坐一个时辰。

两个月后,五月初夏,风吹,染了几分灼气,有些些夏日的暖。某个蝉鸣蛙叫萤火飞的夜里,章周半夜三更去敲秦臻的门。

“将军!将军!”

“将军,您快起来,出事了出事了。”

“相爷要生了!相爷要生了!”

五月初四,亥时三刻,洪宝德生了,生了个男孩,取名秦宝。

众嗑瓜子的群众开盘下注,赌一举得男的左相大人何时能正明嫁进安远将军府,有人下一天,有人下三天,有人下一个月。

不好意思,都要赔了,相爷始终没有嫁给安远将军,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说安远将军愿意娶左相大人不愿意嫁。

另外,几个月过去了,帝君与女帝始终没有归京,钦南王为女帝帝君的一双儿女行了册封大殿,哥哥封为常安太子,妹妹封为常在公主,怡亲王与安远将军摄政,辅佐太子,那时,太子还不过两个月大。

因为太子与公主的小名唤梨花桃花,民间便称呼为梨花太子和桃花公主,传闻梨花太子出生,只有五斤三两,桃花公主却有八斤六两,一胎两个,体重差别相当大,桃花公主是浑圆浑圆的,梨花太子是瘦不拉几的,还传闻正因为这一胎得了两个,温伯侯下注赢了,用赢来的银子给桃花公主打了一把黄金的长命锁,金灿灿的一块大金子,戴起来甚是拉风,甚是招贼。

市井传闻各种,有说女帝帝君遇难合葬的,有说女帝帝君归隐山林的,人心惶惶的,总之女帝帝君迟迟不归,百姓便日日不得安宁,但朝中有楚家军戎平军坐镇,也还一派安然。

还有一件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就是梨花太子殿下大名,楚猫妖!这就不得不说一下桃花公主殿下的大名了,楚择华,都是一个娘胎了出来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从体重,到名字。

梨花一个半月的时候,由半妖之身修成了人形,而且会坐会站了,楚牧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说他孙子是神童。

屁,分明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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