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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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以前一样,还是个小傻子,这时候了,却只顾着担心他。

江织张开手,抱她:“记得这里吗?”

周徐纺摇头:“我只记得一点点,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哦,她还不忘补充一句,“所以我也不是很难过,你也不要再难过了。”

不记得也好。

“那就别想了。”她也没多少好的回忆。

周徐纺想了想:“可我想记起来,我想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年少的江织,一定有她喜欢的所有模样。

她想知道所有跟他有关的事情。

江织把她的帽子拿下来,拂顺她压乱的头发,他眼里雨过天晴,是最好看、最纯粹的墨色:“你只要知道,我从小好看到大就行了。”

周徐纺笑吟吟地点头,她也这么觉得,江织肯定从小就是美人胚子。

“关于我的,我都会告诉你,其他的,就不要记起来了。”

周徐纺:“好。”

江织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在这里亲过我。”

周徐纺好惊讶:“那我为什么亲你呀?”

江织眼角一弯,骄傲了:“喜欢我呗。”

周徐纺害羞:“哦。”

那一回是骆家二小姐的生日,江家把生日宴办得很盛大,蛋糕有一米那么高,那天江家小公子也来了,还有他的朋友们,骆家特别热闹。

平时,骆三是不被允许去别墅那边的,因为骆家嫌她丢人。

她是偷偷跑去的,躲在门后面偷偷看江织。

只是她还没看够,就被骆颖和逮住了,气急败坏地喊:“骆三!”

屋里,少年回头。

那傻子,又傻站着挨骂。

“谁准你到这儿来的,还不快滚,又脏又丑,吓坏了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十六岁的少女颐指气使,很是娇纵嚣张。

骆三失落地走了。

她想,等快结束了,她再去门口守,她用狗尾巴草编了一顶帽子,要送给江织。

屋里,少年搁下杯子,就要走人。

“织哥儿,你去哪儿?”

是十七岁的薛宝怡,留着挡眼睛的那种刘海,耳朵上还戴了十字架的耳饰,非常的非主流,非常的马沙特,往那里一站,就是整个葬爱家族最靓的仔。

“别跟来。”江织用碟子盛了一大块蛋糕,走了。

葬爱家族的骨灰成员薛骚年问旁边的同伴:“他干嘛去啊?不是又去找那小哑巴吧?”

十七岁的乔南楚,看着就正常多了,白衬衫黑裤子,翩翩少年郎:“人家有名字,别小哑巴小哑巴的叫,当心江织跟你急。”

“他干嘛那么护着那个小哑——”薛骚年乖乖改口了,“护着那个骆三。”

“瞧上眼了呗。”

骚年不懂,抓了一把他非主流的头发,尚未脱去稚气,还有点婴儿肥,他寻思着:“什么意思?他不会想跟骆三结拜吧?”

乔南楚看他,宛如看一个智障:“傻缺。”

傻缺骚年:“……”

再说江织,端了盘蛋糕,去了阁楼找那小傻子。

“骆三。”

他在外面喊,没人应,便推门进去了:“骆三。”

在屋里找了一圈,没人,然后一转身,他就看见她了,她在门口,刚跑过来的,像只小狗一样气喘吁吁。

他把手里的盘子一递:“喏,吃吧。”

她傻笑着接了,然后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先给他吃。

少年撇开头:“我吃过了。”

哦。

那她自己吃。

她吃相不好看,狼吞虎咽的,吃得满嘴都是,奶油花白花白的,她小脸黝黑黝黑的,一对比,看着就很滑稽。

他想笑她,扭过头去,抿着嘴角笑,笑完,说:“慢点吃。”掏了块手绢出来,塞她手里,嘴上嫌弃,“你脏死了。”

她是很脏,因为要在花棚干活。

江织的手绢很干净,月白色的,边角还绣了竹叶。

她拿在手里,没用来擦嘴,想藏到枕头芯里去,等他走了,她就藏好。

“你真的不会饿?”少年看着她吃蛋糕的样子,有点怀疑。

她点头。

“那你还这么喜欢吃。”语气又有点嫌弃,可少年眼睛里的光很温暖,很明亮。

她舀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吃得很满足,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又问:“也不会疼吗?”

别人打她,她从来不躲,也不哭。

她想了一下,点头,然后又摇头,好像不疼,又好像很疼。

少年嗤了一声,又骂她:“傻子。”

她就是傻子呀。

她捧着块蛋糕,吃得欢欢喜喜,因为他盛了太大一块了,比她的脸还大,她吃得又急,开始还用勺子,后来就用手了,弄得到处都是,嘴上沾了一圈奶油,脸上也有。

“脸上弄到了。”

啊?

她茫然地看着背光站在门前的少年。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脸:“脸上。”又指了指,“这里。”

他想说,她脸上的蛋糕脏死了。

她懵懵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朝他走了一步,踮起脚,一口撞在他脸上,沾了他一脸蛋糕。

“……”

少年白皙的脸瞬间爆红。

他猛地往后跳,摸了摸自己油腻腻的脸,耳朵都红了,指着眼前的小光头,瞪着,恼羞成怒地骂:“你、你不要脸!”

明明很生气的,话到嘴边,他却结巴了。

他气急败坏,又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端着半块蛋糕,顶着一嘴奶油,懵逼地坐在小木床上……

阁楼外,突然警笛声响。

是骆家报警了。

周徐纺抱着江织就跳下了平楼,一跃就跨过了围墙,再一跃,蹿上了对面别墅的楼顶。

江织:“……”他发型都乱了。

周徐纺的机车停在了距离骆家约摸一千米外的路上,她看看四周,没人,问江织:“你开车来的吗?”

“嗯。”江织扒拉了两下头发,把‘飞檐走壁’时弄得东倒西歪的呆毛都压下去。

“你的车呢?”

“停在对面路上。”江织说,“明天让林晚晚过去取。”

周徐纺就问:“你要坐我的机车回去吗?”

她的机车超帅的!

机身是黑色,超炫酷!

江织点头:“嗯。”当然,他要跟她回家。

周徐纺从超帅、超炫酷的机车上拿了粉色的头盔过来:“低一点。”

这粉粉嫩嫩的头盔……

江织内心有点拒绝,还是低了头。

周徐纺给他戴上,再把挡风罩也打下来,然后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盔:“今天也是霸道纺总的小娇妻。”

江织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后座,然后把另一个同款的头盔给她戴上,他坐前面,抓着她两只手放在腰上:“抱紧了,纺总。”

186:织妖精今晚很黏人啊(一更)

他坐前面,抓着她两只手放在腰上:“抱紧了,纺总。”

江织会玩车,什么车都会,机车开起来那叫一个溜,纺总都惊呆了,觉得她的小娇妻超棒超帅!

今晚,纺总的小娇妻特别的黏人,纺总走...

187:大火真相,徐纺母亲(二更

方理想说:“可以。”她说,“我也会带一个人去。”

方理想带的是她的父亲,老方。

下午三点,她们约在咖啡厅见。

周徐纺到那儿,见到人了,先问候:“你好,方伯伯。”江织脸色就不是很和蔼友善,阴着张脸,挨着周徐纺坐。

老方激动得都要哭了。

“这是我爸。”方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正式介绍一下。

周徐纺点点头,江织已经跟她说了。

打完招呼,就陷入了沉默。

方理想先叫服务员过来,点了喝的东西。

“理想。”周徐纺先开了口。

“嗯?”今天的方理想一点都不像平常那样元气满满,也笑不出来,看着周徐纺,目光……很悲恸。

周徐纺很平静,和平常一般:“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她希望,不是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方理想反复搅着自己面前那杯咖啡:“那次在影视城的更衣室里,我看见你的项链了,那时候认出来的。”她解释,“老方每次喝醉酒,就跟我讲你的事情,我都能背下来了。”

周徐纺点头。

不是一开始就好,发现的时候,她们已经是朋友了,这就行了。

方理想说完后,用手肘捅了捅她老爹:“老方,都招吧。”

老方还没酝酿好,有些手足无措,他端起前面的冰饮,灌了一口,冷静了一下才开口。

“当时被困在火场里的有三个人,那家的管家已经断气了,花匠伤了左边眼睛。”

第三个人,是周徐纺。

老方呼了一口气,继续:“你当时受了重伤,我把你背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没有意识了。”

当时骆家大火,对外说辞是两死一伤。

其实不是,周徐纺出火场的时候,还有气儿。

老方说:“救护车在外面等,骆家没有人跟车,我就上去了。”老方陷入了回忆,很久才出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凝重了,“车上有两个护士,还有一个男医生,在去医院的路上,那个男医生宣布了死亡时间。”

停顿了一下,老方看着周徐纺说:“可那时候,你还活着。”

江织问:“那个医生,你还有没有印象?”

老方摇头:“他戴了口罩,一米七左右,听声音应该是中年。”

“哪家医院?”

“长龄医院。”

长龄医院。

骆青和的舅舅,萧轶。

江织眉眼冷下去了,又问:“他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老方眼眶都红了,强烈的自责感让他抬不起头来:“理想当时在住院,要做心脏手术,因为费用的问题,一直在拖。”

周徐纺看了方理想一下。

她低着头,鼻子红红的。

老方说着说着哽咽了:“我让那个医生把你带走了,然后跟骆家人说……说你抢救无效。”

老方抹了一把眼睛,老泪纵横:“我不是人,我——”

周徐纺打断了他:“是你把我背出来的。”她心平气和地说,“要不是你,我会死在火里。”

她语气里,没有一点怨恨。

“那是两码事,我是消防员,救你是我的职责。”即便人是他背出来的,他也没有资格卖了那条人命。

事实就是这样,他为了自己的女儿,出卖了一个孩子的命。

“是我造了孽。”

坐在对面的父女俩都要哭了,一人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周徐纺有点心酸,为她自己,也为这对父女,她猜想得到,这八年来,他们肯定也在自我谴责。

所以,当方理想认出她之后,老方就来她住的小区当门卫了,大概想弥补她。

其实,仔细算来,她是受害方,也是受益方:“你救了我两回。”她说,“要是那天晚上我被抢救过来了,应该活不到今天,那些人要的,是我的死讯。”

机缘巧合吧。

老方正好给骆家的,就是她的死讯。

周徐纺眼里安安静静的,说得慢:“方伯伯,你不用自责,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你都救了我两回。”

老方听了直掉眼泪。

小方也跟着掉眼泪。

父女俩哭成了狗。

老方抽噎着:“还有一件事,你身上的伤,不像是大火造成的。”他指了指自己胸口上面位置,“你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口子,但我在现场并没有看到利器,我怀疑,”说到这里,老方好心痛,“我怀疑是谋杀。”

当时这孩子才十四岁,有什么深仇大恨啊,非要这样对她。

谋杀啊……

那么想她死。

老方和理想走后,周徐纺坐在那发呆。

江织在她耳旁问:“在想什么?”

她思绪有点飘远,目光很空:“我从实验室逃出来之后,因为自愈和再生能力,身上就没有再留过疤。”她伸手,按在自己胸口上面的位置,那里有个疤,拇指大小,她像在自言自语,“这里的伤疤应该就是在大火里受的伤,是钢筋。”

她抬起眼睛,看着江织,说:“是用钢筋弄的。”

是钢筋和锤子,凿出来的伤口。

“我只是想不通,我都已经在大火里了,还要杀我吗?是不是怕火烧不死我?”她以为她不记得了,就不会很难过。

好像不是。

原来这世上有人这么迫切希望她死掉,而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她的血亲。

江织把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压了压那个伤疤:“现在还会疼吗?”

她摇头:“早好了,不疼。”

江织握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着。

“江织。”

“嗯。”

她问他:“会不会是我犯了很大的错?”

当年的她还是孩子,能犯多大的错。江织摇头,跟她说:“是他们犯了罪,是他们罪不可赦。”

坏人做了坏事,就是坏人的错。

江织说:“罪犯就是罪犯,不要给他们的残忍找任何合理点,不管什么借口,都不能成为犯罪的理由。”

周徐纺点头。

“救护车上那个医生,你知道是谁吗?”

“还只是猜测。”江织说,“可能是骆青和的舅舅,他是生物医学博士,应该是他把你送去了基因实验室,至于他的目的,还不清楚。”

屋外,雨还在下。

冬天的雨,冷得刺骨。

唐想的办公室在骆氏集团八楼,内线响了,她拿起电话接听。

“唐总。”外面总经办的秘书说,“有一位先生想见您。”秘书又道,“这位先生他没有预约。”

唐想把签过字的文件放到一边:“他贵姓。”

秘书说:“他说他姓周。”

唐想突然想起来,周徐纺也刚好姓周呢,她知道这位周先生是谁了:“帮我在附近的咖啡厅里订个位子。”

“好的,唐总。”

咖啡厅离骆氏很近,唐想十分钟后就到了店里。

对方已经在等了,坐在轮椅上。

唐想走过去:“你好,周主播。”

周清让抬头,一双眼睛清澈,黑白分明,里头没有一丝烟火气,也没有一丝尘世的浑浊,他道:“你好。”

像个画里的人,美则美,少了几分鲜活,相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和记忆里的他,相差好多。唐想拉开椅子坐下:“公司里人多眼杂,约在这里还请见谅。”

周清让语气很淡:“没关系。”

唐想要了一杯温水,看着对面清雅干净的男人:“您找我,有事吗?”

他坐在轮椅上,轮椅比店里的椅子高一点,从唐想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脸,皮肤很白,应该是因为久病。

他因为在医院躺了十五年,身体很不好,这种下雨天,他的腿应该很疼吧。

唐想目光不禁落在他腿上,应该是没有戴假肢,毯子的一边空荡荡的。

他把医院的缴费证明放在了桌子上,说:“我住院期间,是你的父亲在帮我缴纳住院费。”

十五年来,一直都是。

唐想眼睛微红,低头喝了一口水:“他已经不在世了。”

她的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就是有些胆小。

周清让拿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谢谢。”他郑重地说,“谢谢。”

他住院那年,还只有十四岁,举目无亲。

如果不是她的父亲,他应该已经不人世了,这句‘谢谢’来晚了,但还是得说,得跟家属说。

一句道谢的话,让唐想泪流满脸,她抬起头,笑着把眼泪擦掉,看着周清让,喊他:“小叔叔,你还记得我吗?你在骆家的那时候,”她比划了一下,“我这么高。”

周清让投奔骆家那年,他十四岁,唐想还只有五岁。

骆家的小孩也才一点点大,管他叫臭要饭的,只有唐想追着他喊小叔叔。

周清让颔首,嘴角有很淡很淡的笑:“记得,你数学不好。”

唐想念书念的早,那时候,刚上学,因为年纪小,学不好,尤其是数学,一加二她知道等于三,二加一,她就不知道等于几了。

她便拿比她的脸还大的书去二楼找小叔叔,软软糯糯地喊:“小叔叔,小叔叔。”小女娃娃迈着两条小短腿,爬到房间床上,把书放上去,奶声奶气地问,“这题怎么做啊?”

当时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很爱笑,眼睛一笑就弯弯的:“这题昨天教过了。”

小女娃就懊恼地锤头:“我给又忘了。”

她好笨了,又不知道二加一等于几。

少年耐心好,抓着她的手,教她掰手指数数。

楼下,女孩在喊:“清让,清让。”

温温柔柔的声音,是江南水乡来的女孩子。

小女娃不想数数了,爬下床,扯着少年的校服:“清檬姑姑在喊你。”

温柔的女孩子在楼下又喊了,说:“吃饭了。”

楼上的少年应了一句:“来了。”

那年,周清檬刚来骆家,还不到十七岁,是女孩子最花样的年纪,她带着弟弟前来骆家投奔,骆家将他们姐弟安置在了下人住的小平房里,一楼住的是唐想一家三口,二楼住的是周家姐弟。

唐想起身:“小叔叔。”

周清让推动轮椅的手停下,他坐在轮椅上,回头。

唐想红着眼看他:“车祸。”她哽咽,“我父亲说过,那不是意外。”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少了一条腿,羸弱又孤寂活着。

他没说什么,推着轮椅,走了,消瘦的后背挺得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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