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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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九笙稍稍回神,对苏问道:“抱歉。”

苏问出了戏,一副懒散的神情:“你现在的状态进不了戏,建议你调整一下。”

确实,她满脑子都是时瑾。

“谢谢。”姜九笙对苏问道了谢,转身询问,“导演,可以休息五分钟吗?”

导演在圈子里都是难得的好脾气,对姜九笙又特别偏爱,非常爽快:“当然可以。”

五分钟,姜九笙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抽了根烟。

她这烟戒的,反反复复,一心烦,瘾就上头,都白戒了,时瑾虽总是疾言厉色地不让她抽,可若真遇事,他还是会纵着她,让她抽,或者跟着她一起抽。

许多事,他都太惯着她了。

五分钟后,姜九笙掐了烟头,回了片场,神色自若,已经看不出情绪了。

导演重新打板:“Action!”

苏问的演技,出神入化。

他一开口,整个气氛都紧张了:“那份秘密文件,已经送到了八号当铺,明晚张司令的人会在黄埔码头交易,你在那之前把消息送到老陈那里。”

姜九笙饰演的常春是百乐门的舞女,头戴黑纱,身穿旗袍,依着椅子端坐,身段妖娆,一挑眉,眉眼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情,偏偏,还有三分英气。

她起身,拂了拂身上的黑色旗袍:“许少帅,我可不是你们中共的人,你让我去送消息,是嫌命太长了吗?”

“你会去的。”

“哦?”

“你不是中共的人,可你还是这个国家的人。”

一个长镜头,一次过了,一点瑕疵都没有。

导演有点被震惊到了,他和苏问合作了这么多次,搭档过苏问的男女演员里头不乏老戏骨和演技精湛的演员,不过,姜九笙是第一个完全不被苏问强大气场镇住的。

后面的戏基本都是一次过,长镜头拍摄,进度快了不知道多少,两天的戏,居然一个上午就拍完了。

导演笑得嘴巴都咧耳后根了。

拍摄结束后,姜九笙向剧组请了假,当天回了江北。

手术室的门开,时瑾出来,言简意赅地解释了病人目前的状态,家属感恩戴德地一直道谢,他只是礼貌地颔首,话不多,态度温和又绅士。

谈墨宝刚好路过,看见了时瑾,就上前去打个招呼,非常热情:“时医生啊,好巧哦。”

时瑾淡淡道:“谈小姐。”

“……”

为毛还是谈小姐,都这么熟了,谈墨宝小姐也好啊。

好客套,好疏远,不过,又很周到的样子,真特么像古代大门大户的贵公子,然后,旁边的人跟他一比,莫名其妙得贼像丫鬟下人。

谈丫鬟依旧很热情:“你好啊。”

时瑾语气淡淡,却不敷衍:“你好。”

“……”

她很好奇,笙笙和时瑾平时怎么交流啊,虽然时瑾讲礼貌有风度,但真的是个话题终结者啊,她真的聊不下去了,不过,他们一个是笙笙的正宫一个是妾室,得好好相处,还是要努力一把,所以,尬聊:“时医生最近很忙吗?”

时瑾简明扼要:“嗯。”

又聊不下去了。

她就干笑:“呵呵,是吗,我也很忙,最近都在送清心丸。”实在没话说了,脱口而出就来一段最近直播的台词,“清心丸知道吧,一颗下去快活赛神仙,只要三十九块八,三十九块八,不要问我为什摸,厂长是我表锅。”

“……”她到底在说什么!自己先懵为敬吧。

时瑾接了话,不疾不徐的口吻:“清心丸主治安神静气,不会有快活塞神仙的功效,另外,医院售价是三十八块八。”

谈墨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耳边,有几个小护士在偷笑,虽然憋着,但忍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谈墨宝觉得她得把场子找回来,理直气壮地强调:“可厂长真的是我表锅!”

这她真没撒谎,虽然是江南皮革厂的台词,可最后一句还真是真的,他们谈氏药业一家制药子公司的厂长就是她后娘杨女士的侄子,四舍五入还真是她表锅。

时瑾不置可否,只说:“我还有病人,失陪。”

然后,他与他后面的几个医生和小护士一起离开了,小护士的偷笑声还在回荡。

谈墨宝:“……”

这种踩了狗屎一样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她家笙笙怎么就找了这么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上神呐,每天有话题吗?谈飞升还是谈天劫?

“啧啧啧。”

时医生这美人恩,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啊。

手机响,是后娘杨女士的电话。

杨女士开口语气就很刺耳:“别忘了去医院检查。”

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毕竟她是谈莞兮的移动血库嘛,得定期做保养,杨女士盯得很紧。

谈墨宝回了个:“呵呵。”

语气要多敷衍就多敷衍,杨女士不悦了:“会不会好好说话?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最近杨女士抽风,不仅给她请礼仪老师,教她走路和坐姿,还带着她去各种上流场所,结识张太太李太太王太太,大张旗鼓地告诉一众人,谈家还有个二女儿,总之,非常得莫名其妙,她都怀疑杨女士病得不轻。

这么一想,谈墨宝诚恳地问杨女士:“杨女士啊,要不要清心丸?可以治更年期的哦,一颗下去,保你快活赛神仙。”

杨女士火冒三丈:“你——”忍住,她懒得很她插科打诨,直问,“最近你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

怎么突然关心她?

好惊悚,好诡异,谈墨宝赶紧抖抖鸡皮疙瘩:“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杨氏黄鼠狼气得不轻,声音都拔高了八度:“问你话就好好回答。”

好吧,谈墨宝好好回答:“没有啊,就数你最奇怪。”她真的是出于善意,虽然有一丢丢幸灾乐祸,“你是不是更年期了?要不要——”

“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被杨女士挂断了。

谈墨宝觉得杨女士一定是更年期到了,诶,以后的日子啊,她边感慨边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走。

时瑾下了手术台,换下手术服直接去了病房。

医助肖逸拿了他的手机过来,知道时瑾有洁癖,还用医用手套包着:“时医生,刚才你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就给你拿过来了。”

时瑾把手套取下来,看了一下来电,眉宇沉了几天的阴翳,一下散了,他把电话拨回去,很快就接通了。

“笙笙。”语气里有明显的愉悦。

姜九笙问他:“是刚从手术室出来吗?”

“嗯。”时瑾拿着手机,往病房外走,嘴角有微微上扬的弧度,“笙笙,你给我打电话我很高兴。”

他一直在等,等她情绪平复,等她舍不得了、想他了,然后回来他身边,在这之前,他不敢打扰,相思入骨,他都只能等。

她停顿了几秒,说:“我回江北了。”

时瑾愣住了。

她还说:“时瑾,我想见你。”

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梦境里,有点缥缈与虚幻。

他怔了许久,喜上眉眼,眼角都是溢出来的笑意:“你在哪?我现在过去。”

她像在开车,有风灌进车窗的声音,还有街上车水马龙的喧嚣,有点嘈杂,唯独她的声音干净清晰:“你不要走动,在医院等我。”

时瑾很顺从,立马回:“好,我等你。”

姜九笙就没有再说话了,也没有挂电话。

“笙笙。”

“嗯。”

“笙笙。”他又喊了一声,低低沉沉的,声音清越,温柔又缱绻。

她心软得不行,耐心地应他:“嗯。”

也气他,只是,还是心疼他,不管他做了什么,甚至伤天害理都罢,她心不由己,恨不起来,再矛盾,她也本能地往心底压,舍不得对他发泄。

时瑾低声细语,说:“我想你。”

不该种相思,一种一寺舍利子。

快七月,已近黄昏,太阳依旧热辣,连风都带着燥。

银色的沃尔沃驶入停车场一号入口,车窗摇下来,保安亭的门卫老齐打开窗,探身往外看,看到车牌就认得了,笑着打招呼:“姜小姐又来看时医生啊?”

因为姜九笙经常来天北医院,停车场的门卫都已经认得她了。

她点点头,说了是,问:“需要签字登记吗?”一般来说,外来车辆都要登记,医生家属也不例外。

老齐摆摆手,从窗户里做了个手势:“不用麻烦了,我认得姜小姐你的车,直接开进去就行。”

姜小姐开的就是时医生的车,车牌0902,好记。

姜九笙道谢:“谢谢您。”

老齐连忙摆手:“姜小姐你太客气了。”姜小姐上次可是一次给他签了几十张签名呢,人长得漂亮,有礼貌,脾气好,一点明星架子都没有,和时医生十分登对。

姜九笙关上车窗,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停车场那边,谈墨宝脚步悠悠,托了杨女士的福,她摇身一变,已经是谈家二小姐了,医院对她客气得不行,做完检查十里相送,就连停个车,也是黄金席位。

谈墨宝一边往她的红色甲壳虫走,一边低头打电话。

自从前几天她和平台的仙草合起伙来搞了一把冷儿那个绿茶,两人臭味相投,就做了基友,相谈甚欢。

谈墨宝大笑:“哈哈哈,我不是说了吗,厂长是我表锅啊,清心丸免费提,你要不要,我送你几箱啊。”

仙草不要她的清心丸,听起来就很不靠谱,跟做传销似的。

谈墨宝义正言辞:“送粉丝清心丸怎么了?多实用,我自己就用过,上火的时候来一颗效果还不错,总比冷儿那个小白花送内裤碎片要强吧,现在的网红啊,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居然连内裤碎片都送,非要送那就诚心诚意地送,那个冷儿就搞笑了,送个礼还作假。你是不知道,还内裤呢,都是裁缝店的废料回收的,我一粉丝就收到过,打开一看,碎片上的字没碎干净,上面写着好舒服床垫,哈哈哈哈,去裁缝店收碎片也就算了,也不挑一挑,简直丢我们网红的脸,我都替她——”

说得正起劲,有人拍了拍她肩膀,谈墨宝回头。

两个男人,四十上下,长相普通,个头一高一矮,皮肤黝黑,高的那个问:“你是谈家人?”

“待会儿再给你打。”谈墨宝挂了电话,警惕地打量着,“你哪位?”

高个的男人一把拽住她的手:“要怪就怪你那对丧尽天良的父母。”

“你——”

她刚要出手去推,男人突然抬手,手里攥着根注射器,针头直接扎进了她身上,几乎不到几秒钟时间,她身体就发软了,张张嘴,叫不出声,意识开始混沌。

见人晕倒了,高个的男人拖着陷入昏迷的人,上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关好车门,神色慌急地不催促:“快开车。”

矮个的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有点手抖地扶住方向盘,一脚踩了离合器,正要开动车,前面路中间,突然走过来一个人,挡住了车道,男人喝道:“快让开!”

姜九笙纹丝不动,盯着主驾驶的男人:“人留下。”

主驾驶那个矮个的男人显然心慌,没了主意,头上一直冒汗。

后座的高个男人镇定很多,眼神阴狠,命令:“没时间了,直接压过去。”

主驾驶的人擦了擦手上的汗,迟疑了很久,一咬牙,用力踩了油门,车飞速上前。

姜九笙退后,翻身一滚,让开了车道,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车停得太远,根本来不及了,时间紧迫得甚至连报警时间都没有。

由不得她犹豫,她下蹲,用力冲跑出去,跨过安全栏,她跳起来,一脚蹬在一辆车上,一跃而起,直接跳上了面包车的车顶,车速太快,上面根本没有抓握的地方,她双手只好抓在敞开的车窗顶。

后座的男人见状,立马去关车窗,姜九笙双手扒着车窗,一个翻身,身体迅速地蹿进了主驾驶车厢。

车已经出了停车场,直接开到了一条路况宽敞的大道,因为车厢里突然多了个人,还是跳窗进来的,主驾驶的矮个男人一慌,方向盘滑了手,面包车瞬间歪歪扭扭,险些撞上防护栏,男人刚要稳住车,脑袋上就顶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停车。”姜九笙命令。

主驾驶的男人扭头,看见了枪口。

“……”

是枪!

男人立即慌了,豆大的汗滚下来,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她、她有枪。”

姜九笙会随身带枪,很小巧的一把,时瑾给她配的,只是,她也从未开过枪,手指不自觉收紧,有些微颤,她提了提嗓音,喊道:“立刻停车!”

主驾驶的男人哆哆嗦嗦,一直发抖,整个车身都歪歪扭扭,只是车速依旧很快。

可坐在后座的男人,镇静又果决,眼里全是阴狠,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谈墨宝的脖子上:“你把枪放下,不然我先杀了她。”

谈墨宝昏迷,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那刀尖往前一推,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姜九笙紧紧握着枪,用力按向男人的头,再一次喊:“停车!”

主驾驶的男人被枪指着头,吓得面如土色,手心全是汗,抖得不受控制,他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慌慌张张地喊后面的人:“哥、哥。”

后座的男人直接咆哮,表情狰狞至极:“开你的车,她不敢开枪!”

姜九笙食指摸到了扳机,按住:“你看我敢不敢。”

男人立马吼道:“把枪放下!”他脸上带着鱼死网破般的决断,毫不手软地将瑞士军刀刺进了谈墨宝的脖子,顿时血流,男人威胁,“再不放,我现在就割破她的喉咙。”

说着,刀尖再一次抵住了谈墨宝的脖子。

这男人,比亡命之徒还狠,敢杀人。

姜九笙一时没有对策,她确实不敢开枪,这样的车速,她要开枪了,这车上的人估计都得去半条命。

就在这时,谈墨宝被痛醒了,睁开眼,愣了几秒:“笙笙?”

后座的男人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刀抵住她喉咙:“闭嘴,不许出声。”男人被惹怒了,刀刃又往她脖子里送了一分,“还不把枪放下!”

血顿时流出来,浸红了谈墨宝的领口,她痛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姜九笙立刻妥协:“我放下。”她缓缓把枪口挪开,尽量不激怒男人,谈判的口吻,“我放下枪,你别伤害她。”

后座的男人沉声命令:“把枪递过来。”

姜九笙迟疑了三秒,随即把枪扔向了车窗外的桥下。

枪怎么能给敌人,那就真一条活路都没有了。

“你——”男人狠狠怒视,腾出一只手,摸到口袋里的注射器,直接往姜九笙背上扎。

她本能地防御,反手擒住了男人的手腕。

对方直接把瑞士军刀抵谈墨宝脖子上,轻轻划了一刀,谈墨宝痛呼了一声,男人一脚踩在她肚子上,看着姜九笙,“再反抗,我现在就撕票。”

谈墨宝摇头,让她不用管她。

姜九笙短暂思考了一下,松了手,顿时后背一疼,针头扎进去,迷药起效很快,她整个身子一软,跌回了副驾驶,眼皮开始沉重。

谈墨宝一急,顾不了脖子的刀,挣扎着喊:“笙笙!”

身后的男人死死按着她:“闭嘴!”

她不动了,脖子痛得有些麻木,血凝住了,整个车厢都是男人的汗味与血腥味,她攥着的手忍不住发抖:“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

“别管我们是什么人,给我老老实实的就行。”男人眼神狠绝,阴恻恻地恐吓,“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这两个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也就是说,姜九笙对他们没用。谈墨宝顿时一慌,牙齿都打颤了,说:“你们别伤害我的同伴,我不反抗,绝不反抗。”她咬了咬牙,“不然,我宁愿被撕票,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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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210:最紧急关头还是得靠时医生

“不然,我宁愿被撕票,我说到做到。”

男人耐心耗尽,暴躁地喊:“还不闭嘴!”

谈墨宝咬着牙,不敢再吭声了。

已经六点,夕阳西下。

肖逸收拾好,路过办公室,见时瑾还坐在那,问了句:“时医生,你还不下班吗?”

时瑾手里拿着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回:“我在等人。”

能让时医生等的人?

姜小姐要来了?

肖逸也不好多嘴八卦:“那我先下班了。”

时瑾颔首,拿起桌上的手机,盯着看了许久,还是拨了电话,那边传来机械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眉头紧拧,继续拨。

谈家别墅。

“莞兮。”

“莞兮。”

谈夫人杨氏在楼下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便上了二楼,敲了女儿房间的门,喊她:“莞兮,出来吃饭了。”

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杨氏又敲了敲:“莞兮?”

始终不应她,杨氏推开门,门没锁,她走进去,屋里还没开灯,一片昏暗,杨氏按了灯:“莞兮,——”

话音戛然而止。

杨氏瞳孔骤然一紧:“莞兮!”

谈莞兮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杨氏顿时六神无主,跑到女儿身边,也不敢动她,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她的鼻息,大喊:“西尧!”

“西尧!”

“西尧你快来!”

天北医院。

心外科时瑾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护士长急急忙忙赶来,道:“时医生,有紧急心脏病人。”

时瑾好似置若罔闻,低头在看手机:“今天晚上我不值班。”

按以往惯例来说,不应该再叨扰时医生了,可情况特殊,刘护士长不禁解释:“可那位病人是——”

时瑾没有听完,抬头,目光微凉:“请你出去。”

刘护士长欲言又止,可看了看时医生眉间的阴翳,还是收了嘴,出了办公室。

时瑾盯着手机,心绪不宁,姜九笙的电话还是打不通,他等不了了,拿了外套与车钥匙出去。

走廊里,有高跟鞋急促的声音,脚步趋近,行色匆匆。

来人是谈夫人杨氏,因为护士长请不动时瑾,她亲自过来,看见时瑾出了办公室,着急忙慌地过去:“时医生。”

“什么事?”语气不冷不热,有明显的拒人千里之意。

时瑾没有停下,径直往电梯口走。

谈氏连忙跟过去,心急如焚,加快了语速,说:“我家莞兮在急救室,你救救她。”

时瑾目不斜视,一步未停,语气已有不耐烦,却隐忍着情绪:“我今天不值班,请联系其他心外的医生。”

心外科的医生,哪一个比得上时瑾。

为了女儿,杨氏即便心里再有不满,也得放低姿态,低声下气地:“时医生,我求求你了时医生,其他医生都没有办法。”言词恳切,顾不上面子,杨女士带着哭腔,态度低微地央求,“我求你了,求你救救我女儿。”

时瑾脚步一顿,按了电梯键,回头:“我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

性命攸关,他却这个态度,哪有一点身为医者的心善仁慈,杨女士忍无可忍,严词质问:“见死不救你还算什么医生!”

电梯门开。

时瑾走进电梯里,低头按了下楼键,无关痛痒地回了一句:“别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连按了许多下按钮,电梯这才缓缓合上门。

杨氏气急败坏,骂喊了几句。

这个时瑾,她一定要把他赶出天北!

心里顾念着女儿,杨氏回了急诊室,急救的医生还没有出来,她急得在门外来回徘徊,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各个脸色凝重。

杨氏眼泪直掉,心惊胆战地浑身发抖:“西尧,我们女儿怎么办?”

谈西尧笔直地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神色沉重:“我已经把江北所有心外科的医生都请过来了,莞兮不会有事的。”

杨氏仍忐忑不安,绞着手里的衣角,盯着急诊室门口的手术灯,眼泪不止。

这时,手机铃声一直响,谈西尧看都没看是谁,直接摁掉了,对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打过来,他不耐烦,看都懒得看。

时瑾去停车场取了车,踩了油门,飞速而驰。

停车场一号出口,门卫老齐看见远处开过来的车,瞅了一眼车牌,赶紧把拦车的单臂闸按起来,车减速从门口而过,老齐站在保安亭的车窗前,朝外面的人打招呼:“时医生,现在才回去啊。”老齐往车里瞅了一眼,纳闷,“诶,姜小姐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下来?”

时瑾募地抬头,停了车:“我女朋友过来了?”

老齐点头:“是啊,五点多的时候就来了,我还跟她打过招呼呢。”想来不对劲了,老齐又说,“您没碰上她吗?那就奇怪了,我也没见姜小姐离开啊。”他认得姜小姐的车,确定她没离开。

时瑾眉头越拧越紧,沉吟片刻:“能否把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调出来?”

出什么事了?老齐心也跟着悬起来了,忙说:“真不赶巧,监控前天就坏了,今天下午才有人来修,说是明天才修的好。”

监控也坏了。

巧合过头了。

时瑾立马下车,走进保安亭,言简意赅:“车辆出入的登记记录表给我。”

“哦。”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老齐赶紧把记录表递过去。

时瑾一眼迅速扫下来了,目光一顿:“这辆车的车主是什么人?”

医院的一号停车场,只对内部员工及部分家属开放,还有便是医院的VIP用户和股东才能出入,可登记表里,却有一辆不是私家车,而是轻型货车。

老齐瞅了瞅车牌和签名,想起来了:“他们就是来修监控的,是兄弟两个人,开了辆黑色的面包车过来。”

时瑾神色骤变,立刻用手机把车牌拍下来,发给了姜锦禹,然后边往外走,边电话过去。

他来不及解释:“我发给你的那个车牌,现在就查一下位置。”

那边,姜锦禹开了电脑,手指飞快敲动,问:“情况。”

时瑾单手开车,一踩油门,白色宝马疾速驶出,戴上蓝牙耳机,他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句:“你姐姐可能出事了。”

少年操作键盘的手顿了一下,黑色瞳孔微凝,只怔忪了很短时间,手上动作更快了,一键输入,屏幕上的代码飞快涌现,手机放在桌上,开着免提,少年声音微沉,“只要那个车牌行驶到没有道路摄像头的地方,就追踪不到,目前,”顿了顿,声音发紧,“踪迹不明。”

时瑾大脑几乎当机,默了一下,说:“你姐姐还有条项链,里面有追踪器,我电脑里有终端,你直接侵入。”项链是他给她的,因为秦家身份特殊,为以防万一,他专门订做了微型追踪器,安装在了一颗钻石里面。

姜锦禹闻言照做,三分钟后,说:“还没有打开定位。”

定位如果不触发启动装置,就没办法追踪,而这种追踪器的启动装置都很简单,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定位,只有两种可能,人没有意识,或者,被绑起来了。

时瑾扶着方向盘的手,掌心全是冷汗,指腹有些轻颤。

不能乱,不能慌。

他深深吸一口气:“那手机呢?”

姜锦禹语气越发凝重:“手机也在关机状态,要开机追踪,就得先植入自启程序,至少得三个小时。”

时瑾眼眶殷红,眼底的戾气在横冲直撞。

三个小时,那他会疯的。

夜里,漫天繁星,月如钩,郊外村落的砖瓦房鳞次栉比,屋子建得密集,唯独几间尚未装修的毛坯房坐落在村口外,临近海边,水声嘈杂,风声鹤唳。

大抵因为地段不好,毛坯房只封了顶,窗户与门都没有,红砖修葺,黄土地面,大门靠前是客厅,往里便是农村房屋修建的卧室,开了窗户,没有装修,只用一层蛇皮袋封着,地上零零散散地有不少砖头,还有尚未用完的一堆水泥。

姜九笙与谈墨宝便被绑着,绳子拴在墙上凸出来的钢筋上,手脚被捆,嘴巴上还贴着蓝色的胶布。

绑架她们的两个男人是一对兄弟,高个儿的是哥哥,叫孙河贵,矮个儿的是弟弟,孙清贵。

孙河贵提了一袋东西回来,坐门口的孙清贵见兄长回来,起身:“大哥,电话还是打不通。”

孙河贵把东西扔地上,里面有几罐啤酒,一袋面包。孙河贵面相很凶,皮肤黝黑,嘴角一压,有些吓人:“怎么回事?”

“谈西尧一直挂电话。”孙清贵说。

孙河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玫瑰金的手机,扔给弟弟:“用这个手机打。”

那个是谈墨宝的手机,把人绑到这后,兄弟俩便收了她跟姜九笙的手机,并且关了机。

孙清贵拨了谈西尧的电话,才响了一声:“又被挂了。”

“妈的。”孙河贵踢了一脚地上的砖头,走过去,一把撕了谈墨宝嘴上的胶带,“你到底是不是谈西尧的女儿?”

谈墨宝立马点头:“我是我是。”

绑匪之中的哥哥暴躁易怒,而且凶狠残忍,绝对不能惹怒了,她连忙安抚,解释:“我父亲可能在忙,他工作的时候谁的电话都不接,等他忙完了他才会接。”

孙河贵生了一双金鱼眼,瞪着的时候眼珠子微微有些凸出,盯着谈墨宝:“最好是这样。”随即,又用胶带封住了她的嘴,蹲在她面前,目光凶狠,“不然,老子拿不到钱,你们两个都得死。”

踢了谈墨宝一脚,孙河贵才坐回门边,开了一瓶罐装啤酒,撕着面包吃,孙清贵则守在毛坯房的大门那边。

这对兄弟很警觉,便是捆绑她们的绳子外面,还缠了几圈胶带,手臂、腿,还有脚踝全部被捆住,再用绳子拴在高处的钢筋上,要逃脱,简直难如登天。

谈墨宝和姜九笙背靠着绑在一起,都被注射了迷药,根本没有体力,别说逃脱,走路都成问题。

谈墨宝挣了挣胳膊,绑得太紧,几乎动弹不了,只有手指能活动,她摸到姜九笙的手,戳了戳她手心,都是冷汗。

姜九笙拍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抚。

孙河贵一罐啤酒刚喝完,谈墨宝的手机响了,她眼睛一亮,有希望了!

“谈老头。”孙河贵看向谈墨宝,“你爸?”

她用力点头。

孙河贵拿着手机走过去,接通了,按了免提。

谈西尧开口就问:“你人在哪?”

语气很急,有点冲。

孙河贵当然认得谈西尧的声音,扯了扯嘴角,笑得阴狠:“你女儿现在在我们手里,要想她平安无事——”

孙河贵的话还没有说完。

谈西尧怒气冲冲地道:“再不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说完,手机被挂断了,只剩一阵忙音。

孙河贵怔了一下,随即脸色沉下:“妈的。”他抬起脚,一脚踹在谈墨宝的小腿上,不解气,又踹了两脚,蹲下来,扯住她的头发,“好啊,原来绑了个便宜货。”

谈墨宝痛得头皮发麻,嘴被封着,说不了话,她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孙河贵吐了一口唾沫,撕了她嘴上的胶带,瞪着一双眼睛,瞳孔猩红:“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她语速飞快,商量却笃定的语气:“让我给我爸打个电话,我可以让他拿钱。”

孙河贵扯了扯嘴角,眼神阴厉,捏着谈墨宝的下巴:“要是还不行,你们就都活不过今晚。”

孙河贵回拨了谈西尧的电话,然后,手机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响铃声。

要是谈西尧不接她的电话……

谈墨宝头上全是汗,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响了七声,通了,她重重舒了一口气,刚要开口求救。

谈西尧先开口,很不耐烦:“人不回来,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谈墨宝一开口,就哭了,所有害怕与紧张在听到父亲的声音时,全部爆发:“爸,我——”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谈西尧打断了她:“你姐姐发病了,你快点来医院。”

难怪一直不接电话,难怪语气急切慌张,原来是谈莞兮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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