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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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5是特朗先生新搬去楼层的邻居。

特朗先生瑟瑟发抖地钻到凳子下,抱头抽泣:“他要杀我,快,快把我藏起来!”

陪检护士头痛,特朗先生被害妄想好像更严重了,她怎么拉都无法把特朗先生从凳子下面拉出来,只好求援:“姜小姐,你能不能让时先生稍微友、友好一点。”

姜九笙很不好意思:“抱歉。”她转头看时瑾,“时瑾。”

时瑾没有一点悔改之意,很理所当然:“是他先看你。”

姜九笙试图晓之以理:“那也不能恐吓人家。”尤其人家还是个被害妄想患者。

“我没恐吓,”时瑾轻描淡写,“我说实话。”

“……”

那位特朗先生要崩溃了,缩在凳子下面嗷嗷呼救,叫得好不凄惨。

姜九笙脸色放严肃了:“时瑾。”

时瑾弯腰盯着她眼睛看:“你生我气了?”他是很不满的,可也怕惹恼她家笙笙,神色很纠结。

姜九笙没说话。

生气了,她生气了……他最怕她生气了。

他妥协,示好地去牵她的手:“我听就是了。”情绪有些狂躁,还很不安,他忍着。

姜九笙安抚地在他手背拍了拍,转而问陪检护士:“我们需要怎么做?”

陪检护士想了想,和被害妄想患者相处的第一步是建立信任,便说:“和特朗先生握握手,做朋友吧。”

时瑾:“……”智障!

护士没看时瑾患者脸上明显的嫌弃,蹲下去和特朗患者沟通了:“特朗先生,时先生不是坏人,他不会害你的,他想跟你做朋友。”

特朗先生抱着头,惊恐万分:“不,他想害我,他要挖我的眼睛,要拧断我的脖子。”

护士面带微笑,温柔地开导:“怎么会呢,特朗先生,时先生只是跟你开玩笑,你看他过来了,你们握握手,以后就是朋友了。”

特朗先生还是怕得发抖,把脸贴在墙上,试图躲避,嘴里念念有词:“让他走,快让他走。”

护士没辙了。

时瑾走过去,抱着手,俯视:“出来。”

特朗先生噤若寒蝉,死死捂着嘴,把衣领扯上来,严严实实包住头。

时瑾踢凳子,冷冰冰:“叫你出来。”

他缩,使劲缩,抖,可劲抖:“别、别杀我。”

时瑾蹲下,慢慢悠悠的调:“我不杀人,我家笙笙不喜欢,我顶多……”说到这,他停下来,在思考拿他怎么办。

特朗先生下腹一抽,快要尿了出来,他彻底绝望,抱头嚎啕大哭。

姜九笙and护士:“……”

狂躁偏执患者与被害妄想患者,真的不适合做朋友,第二天,特朗先生就转院了。

《帝后》的首映礼在帝都剧院举行,姜九笙和时瑾提前了一天回国,首映礼当天,在后台,她碰到了宇文冲锋。

他出席首映礼,作为投资方。

当时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里,宇文冲锋看见她,便将手里的烟掐了,先开了口:“他的病怎么样?”

姜九笙站墙边:“还好。”

宇文冲锋把窗开了,散散烟味,手肘撑着窗台,微微后仰:“你那边的事,以后胡明宇负责,让莫冰直接联系他。”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呢?去哪?”

他懒懒散散地依着墙,随口应了一句:“出去转转。”也没说去哪。

姜九笙沉吟后:“去多久?”

“不知道。”他拂了袖口不知道何时沾上的烟灰,“累了就回来。”

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去多久,反正,走马观花,哪都一样,或许,转一圈,人就老了,心也就收了。

他没有再多说了,摸到口袋里的烟盒,拨弄了几下,又放回去,没有再碰。

“公司呢?”

“听听要退役了,她会来公司。”他闲聊着,目光慵懒,没什么光,像是打不起精神,“我找了职业经理人,先带带她。”

姜九笙有些诧异:“她要退役?”

“世锦赛之后就退役,不管有没有拿到金满贯,都要让她退役。”宇文冲锋拧了拧眉,“她的肩伤已经很严重了。”

游泳运动员多多少少都有职业病,宇文听算是很严重的,十二年的运动生涯,从体操运动员到游泳运动员,从年少冠军到游泳皇后,除了满身荣誉之外,还带回来了一身伤病。

这就是国家运动员,耗光了身体,就要谢幕。

姜九笙不无感慨:“你走的时候要告诉我。”

宇文冲锋敛着眸,目光掠过她隆起的腹部,眉眼便柔和了,说笑似的:“那你别来送我。”

她没有答应。

宇文冲锋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带过去:“再说吧。”他问,“时瑾呢?”

“他刚吃了药,要睡一个小时,在我的休息室里。”姜九笙看了看时间,“我去看看他有没有醒。”

他嗯了一声。

她刚转身。

他叫住了她:“笙笙。”

她回头:“嗯?”

沉默地看了她须臾,宇文冲锋问:“现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吗?”

她没有一丝犹豫:“是。”

那就好。

“那就好好过。”他笑了笑,眼里有几分释然,几分玩世不恭,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不知为何,他在笑,可她在他眼里看不到光,何时开始,他累成这样了,又有多久没有肆无忌惮地笑过了。

“你也一样,”她说,郑重其事,“宇文,要好好过。”

他笑,训斥的语气:“管好你自己就行。”停顿了一下,“好好赚钱,你可是我的摇钱树。”

“行,我多开几次演唱会。”

他挥手,赶她:“去吧。”

“嗯。”

她走了,他隔着衣服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嗤笑,什么摇钱树啊,就是讨债的,他得还一辈子。

突然,幽幽一道声音插过来:“再看就露馅了。”

宇文冲锋收回目光,也没瞧谢荡一眼,直接进了放映厅,找了个视角好的位子坐下,谢荡跟在后面,刚要坐下。

“滚,”他嫌弃,“别坐我旁边。”

谢荡被宠坏了,脾气大着呢,大喇喇地坐下,偏跟他对着干:“我就要坐。”

宇文冲锋懒得理他。

陆陆续续有人进放映厅,有些吵吵嚷嚷的,宇文闭目养神,耳边,谢荡毫无预兆地说了句正经话:“宇文,如果可以,别喜欢笙笙了。”

一辈子那么长呢。

宇文冲锋没睁眼,满不在乎似的,云淡风轻地回了他句:“如果可以的话。”

谢荡哼:“我见过的人里,你是最蠢的。”

这家伙,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死不悔改,认真又怂。

宇文冲锋掀了掀眼皮,动动肩膀,一脚踹过去:“我见过的人里,你是最欠揍的。”

谢荡难得生出的几分多愁善感,被他一脚踹了个烟消云散,彻底炸毛了:“妈的,老子今天穿白色,你还踢我!”

他再补上一脚:“让你别坐我旁边的。”

西装裤上多了两个脚印的谢荡:“……”

割袍断义吧,这兄弟,他不想要了。

窗外满街霓虹,今晚的一轮月很圆,休息室里没开灯,姜九笙走到床边,轻声唤:“时瑾。”

“嗯?”时瑾睁开眼,目光有点惺忪,因为药物作用,他困顿得很,喉咙发紧,“笙笙。”

姜九笙很小声:“电影要开始了,要看吗?”

时瑾掀开被子坐起来:“你演的,要看。”

九点半,电影首映。

第一次公开放映,除了制片方、投资方,以及一些专业的电影人,剩下的便是粉丝和各地的影迷。

《帝后》时长一百零五分钟,从八十九分钟开始,放映厅里便能听到一阵一阵的抽泣声。

那是炎泓帝与定西将军的最后一场戏,是死别。

当时西凉联盟燕国,兵临大楚城下,步步紧逼至战事要地,定西将军战败不知所踪,炎泓帝容历亲征尧关,十万楚将镇守城池。

城下,西凉的万光将军在挑衅:“炎泓帝,”他坐在马上,冲着烽火台上高喊,“看看,这是谁?”

两名将士,押着俘虏往前。

烽火硝烟迷了人眼,视线模模糊糊,容历站在城上,借着烽火台的光,看清了那张脸,她满脸血污,乱了头发。

是大楚的定西将军,是他的阿禾。

他下意识往前走,被城墙冰冷的砖挡住了路,瞳孔猩红:“万光,你要敢动她一根汗毛,”他一字一顿,“朕,屠你满门。”

万光将大刀扛在肩上:“不动她也行,开城门。”

永安侯秦弼立马上前:“陛下,不可!”字字沉重,秦弼劝道,“尧关城里,十万百姓还没有撤退,战事要地一旦失守,大楚的半壁江山,危矣。”

容历始终看着城下,看着他的阿禾孤立无援地站在千军万马前:“不开城门,阿禾怎么办?”

风鼓鼓吹动,大楚的军旗呼呼作响,漫天狼烟遮了星辰,昏昏暗暗里,永安侯的嗓音掷地有声。

“定西将军府一门忠烈,少将军就算,”他哽住了喉,“就算牺牲——”

铿!

容历拔了剑,直指永安侯,他一国之君,近乎咆哮:“朕心爱的女子,凭什么要牺牲,她是朕的皇后,你们谁的命,值得让她去换。”

永安侯高喊:“陛下!”

容历命令:“开城门。”

可却无一人敢去开城门。

尧关有多重要,便是最底层的将士也清楚,这一开,大楚的半壁江山恐怕难保,城内千千万万的子民,也必死无疑。

他们的帝君却在喊:“给朕开城门!”

九五之尊,终究是败给了一个女子,一个为他守国守家的女子。

她在城下,喊了一声:“容历。”

隔着很远,他眼里有泪。

她摇头。

他不管不顾,猩红着眼吼:“开城门,开城门啊!”

风很大,莺沉的声音被吹散开,空灵,又清晰:“容历,你是大楚的皇帝,你身后,是你的子民。”

她满脸都是血,唯独那双眼,平平静静。

他不往后看,不看他的子民,也不看他的将士,只看她:“阿禾……”

他不当皇帝了,不当了行不行。

“说够了没?”万光将军下了马,走到莺沉后面,把扛在肩上的刀横在她咽喉,“炎泓帝,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开城门,我就割断定西将军这漂亮的脖子。”

莺沉身穿一身银色戎装,站在十万敌军前,纹丝不动。

万光喊:“一。”

停顿片刻,风声呼啸里,他再喊一声:“二。”

容历握着剑,手在发抖。

“三——”

他大喊:“开城——”

几乎是同时,莺沉握住万光的刀柄,微微一转,将锋利的刃送进了咽喉,血流一瞬如注喷涌。

“咣。”容历手里那把她送的剑,掉在了地上,“阿禾!”

城下,站在狼烟里的女子摇摇欲坠,朝后倒下。

“容、历。”

她一张嘴,喉咙的血就往外涌,顺着她一身银白的戎装,一滴,一滴,滚下……张张嘴,已经发不出声音,瞳孔慢慢在涣散,直到,她看不清他了。

他好像在哭。

容历,听得到吗?

别哭,你是大楚的王,不能在你的臣子面前哭,我会在黄泉等你,多久都行,你不来,我不走,下一世,你不为王,我不为将,我再来当你的妻子。

鲜红的血,淌了一地,躺在地上的女子,是大楚的定西将军,死未瞑目。她睁着眼,看着烽火台,看着她的王。

“阿禾!”

“阿禾!”

容历疯了似的往城下跳,永安侯在后面拉住他,红着眼喊:“陛下,您不可以去。”

他推开:“滚开,我的阿禾她在下面,她在等我!”

永安侯没有办法,一掌打在他后背,他缓缓倒下,躺在了地上,乌云遮月,他瞳孔里映着一片漆黑。

“阿禾,再等等我,我就来了……”

“弓箭手准备,”永安侯在城上,一声令下,“攻!”

尧关一战,西凉十万精兵战败,三日后,降。

帝君下令,俘虏一个不留,全部诛。

三国战乱,持续了数十年,炎泓十五年,大楚一统三国,从此四海升平。

天下初定,于次月,炎泓帝服药自杀。

容历弥留之际,只有永安侯府的秦三在,药是掺在酒里的,他喝着喝着,先是醉了,抱着那把莺沉送的剑,自言自语。

“秦三,朕这一生,不负江山,不负社稷,不负大楚千万臣民。”他目光空洞,没有一丝神采,“我只负了她,我负了阿禾。”

说完,他开始呕血,一口一口的血喷在剑上,他躺下,闭上了眼睛,蜷缩着在喊阿禾。

秦三慌乱地喊太医:“容历!”

怎么喊,他都不睁眼了。

“容历,你睁眼,你不要睡。”

“容历!”

他的手无力地滑下,剑落,打翻了酒盏:“我要走了,我要去陪她了,不能再让她等了……”

“容历!”

“容历!”

炎泓十五年,冬至,帝崩,与定西将军合葬于长眠山,帝在位十五年,无后,无子,传位于棠容王之子孝晏。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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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今天太感性,一边写一边哭,写得特别慢

第二卷 367:婚礼(大结局上)

电影结束,灯光亮了,很多人哭红了眼,只是首映活动还在继续,采访、合照、发言,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悲伤的情绪与氛围因为导演的风趣幽默,渐渐被淡化。

可也有人,一直走不出来,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泪流满面。

“阿禾,”坐在后排的女孩子生得温婉,说话时,格外温柔,声音像江南小镇的吴侬软语,“你怎么了?”

被唤作阿禾的女孩很年轻,留着利索的短发,星眸入画,眉峰英气。

“我怎么了?”她摸了摸脸,摸到满手已经冷却的泪。

温柔的女孩用纸巾给她擦眼角的湿润,担忧地看她:“怎么哭成这样?”

她不是感性的人,也极少会掉眼泪,更从未因为一场电影而泪如雨下,为什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心如刀割?

“是啊,我怎么哭成这样。”她稍稍一抬眼,眼泪便又滚下来了,声音如鲠在喉,“凉青,我好像梦到过。”

凉青姓何,是来自江南小镇的姑娘,是个温柔得没有脾气的姑娘。

何凉青问她,声音软软糯糯:“梦到过什么?”

“炎泓帝哭的样子。”放映厅里的人渐渐散场,她靠墙坐着,目光还留在投影的幕布上,望着剧照里的炎泓帝,这场电影如梦一场,醒来,她怅然若失,“我梦见他站在尧关的城墙上,一个人站在那里哭。”

何凉青轻轻握她的手:“或许你和这部电影有缘,你看,你和定西将军一样,也叫阿禾。”

她叫萧荆禾,父亲姓萧,母亲姓荆,外祖父取名单字禾,除却已逝的母亲与外祖父,只有何凉青唤她阿禾。

她擦掉脸上的泪,对何凉青说:“走吧。”

刚起身,包里的手机震动了。

“喂。”

电话那头是萧荆禾在消防队的队友,卫中:“荆禾,港田大厦大火,你现在能不能过来?”

萧荆禾没有丝毫犹豫:“能。”

卫中大概边跑边通电,喘息声很重:“我帮你收拾好东西,你直接去现场。”

“我十五分钟后到。”

萧荆禾挂了电话:“凉青,我有任务,你先回家。”

何凉青知道她的性子,一遇到消防工作,什么都能先放下,就只嘱咐了一句:“千万要小心。”

她点头,手撑着座椅靠背,从里面一跃而起,沿着最后排的过道,跑到安全出口,放映厅在二楼,走楼梯比电梯要快。

她刚跑到楼梯口,有人在喊阿禾,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模糊,依旧听得出来急促,她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转身跑下了楼梯。

“阿禾!”

“阿禾!”

走廊里来往的路人不禁停步,朝不停高喊的男人看过去,他疯了似的,朝楼梯口跑去。

他是个清俊到骨相里的男人,只是神情失魂落魄。

“阿禾!”

他跑进了楼梯里,连背影都魂不守舍。

后面,霍常寻追出来:“容历!”

走廊里已经看不到容历的人影了,他骂了句粗,赶紧追上去,到了剧场外面,车水马龙的霓虹里,找不到容历了。

霍常寻在剧场门口等了有半个小时,他才回来,脚下晃晃悠悠地,被过往的人撞了,也不抬一下眼,精神恍惚。

霍常寻走过去,没说什么,看他。

容历抬头,眼里灰暗,混混沌沌的:“常寻,我看见她了。”

霍常寻拧眉。

又是她。

容历的那个她,十几年了,他做梦念叨的那个她,醉酒也念叨的那个她。

“不会错,是她,”容历很肯定,“是阿禾。”

阿禾,阿禾。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

霍常寻顶了顶腮帮子,没忍住:“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和电影里的那个容历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然,怎么会让他这么魔怔。

他说:“他就是我。”

霍常寻反应了十几秒:“前世今生?”他一脚把地上的易拉罐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逗我呢。”

容历没有再说什么,摸到口袋的烟,拿出来,点了一根。

霍常寻简直想骂娘,他是无神论者,不相信前世今生这玩意,可偏偏,他又说服不了自己,他和容历认识了二三十年,对他再了解不过,他见过容历三岁时挥笔作画,画了一个身穿戎装的女将军,见过他五岁时酩酊大醉,哭着喊一个人的名字,见过他七岁时义无反顾,在心口纹了个名字,见过他二十几年来,所有的失魂落魄和发疯发狂。

前世今生?

霍常寻心道,狗屁,都是爱情惹的祸,女人啊,就是麻烦,没哄好,下辈子都要来折磨你。

五月底,《帝后》正式上映,一周内,破了二十五亿票房,打破了影视行业的票房新记录,除了苏问姜九笙两位主演之外,《帝后》的配角,即便是出现一两面的配角,都小火了一把,可见热度之高。

一时间,姜九笙成了国内最具话题、好评度最高的女演员,尤其是尧关那场自刎城墙的戏,演技炸裂,堪称范本,媒体称,她是天生的演员,笙粉们谦虚地留言:不是不是,我们笙爷是摇滚歌手,演戏嘛,就是随便搞搞。

随便搞搞?

有影视人预言,姜九笙将会是今年奥斯卡最大的一匹黑马。

六月中,时瑾第一个治疗阶段结束。

六月十八,宜动土,宜塑绘,宜纳财,宜嫁娶,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就是这天,徐青久与苏倾大婚,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云淡风轻。

婚礼在国内的一座岛上城堡举行,徐家向来低调,只请亲友,没有邀请任何一家媒体,当然,低调归低调,该有的奢华,自然也不能少,比如苏倾身上那件婚纱,纯手工制作,总计历时5236个小时。

这会儿,四个伴娘正闹着呢。

“鞋藏哪呢?”厉冉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苏倾坐在床上,她难得坐得端端正正,说:“不准藏。”她放话了,“我老公来了,你们都别拦。”

厉冉冉撩了撩头发,意味深长:“苏倾,妻纲不振啊。”

她穿好鞋,表情很良家闺秀:“晚上去床上振。”

“……”

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小污女。

明瑶啧啧:“给未婚少女留条活路吧。”

景瑟害羞地捂嘴笑。

乔清浅傲娇又矛盾的表情:“哼~”

她很不爽,苏倾这个魔鬼,居然请她来当伴娘,她自己也是魔鬼,居然还来了,先后追过新郎新娘,最后还当了新娘的伴娘,除了她,应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房间里,几人笑笑闹闹着,这时,有人敲门,隔了一会儿才推门进来,是苏万江,见伴娘都在,他又退到门后面去:“我等会儿再过来。”

苏倾喊住他:“不用,你进来。”她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爸。”

四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站好,喊:“伯父好。”

苏万江点点头,笑得不太自然,手也局促得不知道放哪。

父女两可能有什么体己话要讲,景瑟就说:“表嫂,我们先去外面准备了。”

苏倾说行,四个伴娘就先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椅子,放了两张吊篮椅,上面扑了一层红色花瓣,苏倾坐在床上,苏万江也没找地方坐,就站着,不时地看她。

看得出来,他不自在。

苏倾也有点没话说,就问:“西装还合身吗?”

苏万江下意识在西装的衣摆上拉了两下:“很合身。”

西装是按照他的身高定制的,只是他习惯性地弓腰驼背,显得有几分大了。

苏倾又问:“鞋子呢?”

鞋子是她买的,想着苏万江应该没有皮鞋,鞋码是他年轻时候的码,不知道现在合不合适。

苏万江在原地走了两步,笑得皱纹明显:“也刚刚好。”

然后,没什么说的了,苏倾坐着,手里搅着一条手帕。

苏万江站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了一张卡来,递给苏倾:“给你存的嫁妆,也没有多少钱。”

她没有接:“我有钱。”

苏万江在当门卫,她怕他再赌,给他打的钱也不多,他存钱不容易。

他没收回去,有点紧张似的,说话有点磕巴:“那不、不一样。”往前走了一步,他把卡放在了她婚纱的裙摆上,似乎怕弄皱了她的衣服,他又拿起来,把那裙摆抚平,卡塞到她手里。

苏倾张张嘴,拒绝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把卡压在了枕头下面。

罢了,从下个月起,多给他汇点钱,再请个照顾他的阿姨,五十多岁的人,年纪也不是多大,看上去六七十似的。

“倾倾,”苏万江犹犹豫豫了一会儿,“待会儿能不能换个人带你进场?”

苏倾问他:“怎么了?”

女儿出嫁,不都是父亲挽着出去。

苏万江不好意思,低了低头,他说:“我怕给你丢人。”

他早先爱喝酒,头发脱得厉害,稀稀疏疏的,都白了,看上去倒像和徐老爷子一个辈,不比徐青久的父亲,年轻俊朗。

苏倾捏了捏手里的手帕:“女儿出嫁,你不送我进去,让谁送?”

苏万江舔了舔干裂的唇,不说话了,过了很久,他才说:“那我先去外面了。”

他刚走到门口,苏倾喊住他。

“等一下。”

苏万江扭头,目光昏沉,显得老态又憔悴。

苏倾从床上下来,从柜子里又拿了一条手帕,走到苏万江跟前,蹲下,在他两边鞋后跟里各塞了一条帕子,垫满了大出来的那一截。

她把他的裤腿放好,遮住后跟:“鞋大了怎么不说?”

苏万江笑:“没事,大点好,不挤脚。”

她站起来:“爸。”

“诶。”

“你穿多少码的鞋?”

苏万江哽咽:“三十九码。”

苏倾笑了笑:“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买错了。”

他年轻的时候,穿四十一码的鞋,现在老了,鞋码也小了,算算时间,她有十八年没有给苏万江买过鞋了。

五点,新娘入场。

苏万江牵着苏倾进场的时候,哭了一路,一直在用袖子擦眼泪。苏倾几乎没见过苏万江哭,只见过他梗着脖子要钱的样子,只见过他拿着棍子打她的样子,原来,他也会哭啊。

裙摆铺了一地,她手捧花,挽着苏万江,他把她带到了徐青久面前,抹了一把眼睛:“好好对她。”

徐青久牵住苏倾的手:“我会的。”

苏万江看了苏倾一眼,转身下台去。

她回头,看见他驼着背,走下阶梯,脚步蹒跚,后跟露出来,看得到鞋里面塞的手帕,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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