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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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想起来了,这个是新来的,才十五岁,初中都没念完,还算个童工。

童工小伙子还算上道:“我这就加一横。”

然后,他一溜烟跑去搬花。

四周全是满天星,香味不浓,老板有点鼻炎,觉得痒得慌,往后退了几步,拿着个喇叭指挥:“快点快点,中间的字用红色的,剩下的都铺白色的干花。”

这群人都是他从工地上请来的,旁边戴黄色安全帽的,是工头,以前也合作过,一来二去地熟了,便问:“曾老板,这么大片空地,要全部铺满吗?”

曾老板摸了摸自个儿的啤酒肚:“要。”

“曾老板,这是谁求婚啊?”这么大手笔,整个绿地都能包下来,可是不得了啊。

“管他谁。”曾老板不多说,嘴严。

工头实在好奇,嘀咕:“又是直升机,又是飞行器的,得花多少钱啊。”铁定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求个婚,星星都能炸下来那种。

“大院里的公子哥,有的是钱。”那几位公子哥的事儿,曾老板也不敢多说,“管那么多干嘛,干你的活。”

工头挠挠头,嘿嘿一笑:“我就是好奇,这么沙雕的主意,谁想的。”

身后,冷不丁地砸过来一个字——

“我。”

曾老板后颈一凉,回头,磕巴了:“陆、陆少。”

陆启东穿着一身高定西装,偏偏,留了个非常富有大佬气质的寸头,剑眉星目,认真瞧人时,眼里一股子乖张,大佬心情不爽,冷着眉眼,很凶的样子:“哪里沙雕了?你懂不懂浪漫?懂不懂情调?你才沙雕!”

曾老板与工头:“……”

哼。

一群没审美、不懂欣赏的沙雕!

陆启东懒得跟沙雕解释他这个浪漫又有情调的方案,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他直接拨了容历的电话。

“到了没?”

容历说:“在开车。”

“到了绿地门口吱个声。”

“嗯。”

陆启东挂了电话后,瞥了曾老板一眼:“待会儿都听我指示。”

“好的陆少。”

陆启东摆摆手,曾老板继续忙去了,然后电话挨个打过去,一一下达指令。

“小刘,直升机和孔明灯准备好了没?”

负责直升机小组的小刘毕恭毕敬地回答:“都准备好了,陆少,等人到了观星台,直升机立马开个‘心’出来。”

嗯,不错。

陆启东又切了个电话,寻了个椅子坐下,二郎腿翘着,那该死的大佬气质挡都挡不住:“小周,飞行器测试过了吗?”

小周回得爽快:“已经测试了,距离和速度都没问题,保证容少求完婚就送上戒指。”

嗯,不错。

陆启东继续拨电话:“小吴,烟花呢?”

烟花组的小吴笑得像朵老菊花:“都摆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立马给您放个爱老虎油出来。”

陆启东颇为满意啊,摸了摸下巴:“嗯,不错不错。”

怎么沙雕了,多浪漫啊,多有情调啊。

他想的方案,怎么可能沙雕!

陆启东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又差使鲜花组的曾老板:“去,把那条路都给我铺上玫瑰花瓣。”

“得嘞。”

陆大佬抬抬手:“还有串灯,全部挂上。”

“好嘞!”

搬花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怎么回事,这股扑面而来的沙雕感。

搬花工甲低着头,一边铺红玫瑰,一边和同伴咬耳朵:“我咋觉得这花花绿绿的,整得像夜场呢。”

“不像。”搬花工乙抬头看了一下五颜六色的小串灯,“像花灯会。”

十多分钟过去,场地基本布置完了,就等主角登场了。

前面那条通往绿地观星台的小径上,铺满了玫瑰花瓣,陆启东用了最贵品种的香槟玫瑰,这风吹花瓣满天飞的效果令他甚是满意,正欣赏着,一个纤瘦的背影突然撞到他眼里。

是个女孩子,白裙子,帆布鞋,披散的头发微卷,什么颜色都没染,她个子不高,应该还不足一米六,脚步很慢,踩着一地玫瑰。

陆启东眉头一拧,从椅子上站起来:“喂,你谁呀?”他看了一眼被踩坏的玫瑰,很是不满,恶声恶气地冲着女孩子喊,“这里今晚不可以进。”

女孩还背着身,问:“为什么不可以进?”

声音细细软软的,很斯文。

陆启东是个大老粗,不会怜香惜玉,不爽了就摆在脸上:“这里今晚被我承包了,你没看到入口‘禁止入内’四个大字?”

她转过身来,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抱歉,我是盲人。”

陆启东看着女孩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愣住了,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子,什么类别的都有,而眼前的人,甚至称不上漂亮,顶多是干净清秀,偏偏,这一眼后,他挪不开目光了。

她生得最好看的就是那双眼了,只是,瞳孔里暗淡无光,像蒙了尘的珍珠。

完了……

心肌梗塞了。

他失语了半晌,才找回声音,一开口,就结巴了:“你、你、你去哪?”这是第一个让他说话都不利索的姑娘,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不知道怎么走到她跟前的,“我、我、我带你去。”

女孩拿着导盲棍,瘦瘦的一截手腕很细,很白,细得像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白得能看清上面青紫的血管,她小心戒备着:“可以进去吗?”

陆启东立马说:“可以!”

她笑了,淡淡的,很浅很浅的笑,露出左边的小酒窝:“这里没有盲道,你可以带我上观星台吗?”

陆启东想也不想:“可以!”

带她上天他都愿意。

心头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似的,又疼又麻的,有什么像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然后牢牢盘踞在他心坎。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孩身侧,不敢惊着她,用尽量友好轻柔的语气跟她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牵着你……的导盲棍。”

她迟疑了一下,把手里的导盲棍抬高:“谢谢。”

盲人手里那根导盲棍,不仅是眼睛,也是防身的武器,是女孩所有的安全感。

七点,容历和萧荆禾到了绿地。

华灯初上的时间,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公园里,没有一点霓虹。

萧荆禾下了车,环顾了一周:“为什么来这?”

只有远处的灯光和月光,有些暗,容历牵住她,说:“绿地有个观星台,听别人说不错。”

绿地的观星台很有名,是情侣约会的圣地。

萧荆禾跟着容历,走在他的右手边:“路灯怎么都不亮了?”

容历默了一下:“可能坏了。”

陆启东说,女孩子都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比如灯光,比如烟火,还比如鲜花,所以,陆启东提议在整个绿地都挂上星星串灯,天上漫天星斗,地上星辰遍布,又美又梦幻。

他采纳了陆启东的意见。

萧荆禾觉得奇怪:“这一带到了晚上很热闹的,今天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自然没人,陆启东从五点就开始清人。还是他亲自去找负责人施了压,才把整个绿地占用。

容历嘴上却解释:“没人是因为路灯坏了。”

他话刚说完——

突然!

满树花灯开,红的,绿的,遍布眼帘。

容历:“……”

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昨晚说好了的,等他们上了观星台,才亮灯。

“容历,”萧荆禾被眼前的光景停住了目光,指着小径尽头,“我好像看到了满天星。”

所有灯串都亮着,地上璀璨迷离一片,与头顶星辰交相辉映,亮如白昼,这条路往前,五十米,就是花海,是她喜欢的满天星。

流程乱了,他准备好的话也有些乱了:“阿禾,我——”

又不等他说完。

“砰!砰!砰!砰!”

连续数声响,漫天烟花炸开,像下了一场缤纷的雨。

容历:“……”

他想骂人了。

想骂人的还有直升飞机负责小组的小刘,正在观星台对面的亭子里观望呢,被突然炸开的烟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不是等孔明灯放完了,再放烟花吗?”

“不知道嘞。”下面的哥们儿问,“刘哥,那孔明灯还放不放了?”

小刘想了想:“估计是求婚成功了,赶紧放。”

“好嘞。”

小刘吆喝着,直升飞机赶紧开起来,还要开个‘心’出来,孔明灯也要迅速放起来。然后呢,飞行器组看见直升飞机出来了,也跟着把飞行器开上了天。

天上一锅粥,啥都有了。

所有流程全部乱了套,容历眉头越皱越紧,抿着唇沉默了很久:“阿禾,我有话同你说。”

烟花很吵,她没怎么听清楚:“什么?”

“你——”

容历的话被慌慌张张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着火了!着火了!”

前面小路里,有人跑出来,戴着个安全帽,顶着个探照灯,边跑边喊着火了。

萧荆禾把人拦下:“哪里着火了?”

男人指后面,脑门上冷汗直流:“烟花打中了孔明灯,然后掉下来,把满天星烧着了。”

容历:“……”

他想拧掉陆启东的狗头!

“这附近有没有消防栓和水源?”萧荆禾问那个跑出来的男人,

对方脸上黝黑,盯着萧荆禾瞅了半天才回答:“有,在那边。”

“容历,”萧荆禾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你在这等我,我去灭火。”

“……”

到头来,还要他家阿禾去灭火。

容历弄死陆启东的心都有了:“我跟你一起去。”

好好的求婚,就这么搞成了火灾现场。

陆启东,摊上大事了!

次日,早间新闻点名批评了某资本家,为了搞情调,破坏公共财物,如数赔偿之外,另被拘留了十二小时。

早上七八点,军区大院里就听见有人在嗷嗷叫。

容老爷子刚起呢:“大清早的,谁在叫唤?”

容菱昨儿个在大院留宿了,自然听说了,跟老爷子解释:“爷爷,是陆家小子。”

陆家的院子就在容家后面,老爷子耳背听不清楚,容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不作他想,陆家虽然有几个小子,但闯祸的肯定是陆启东。

老爷子问了:“这是又闯什么祸了?”

陆家那个小子,跟霍家的二小子一样,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容菱说:“东子昨晚把绿地给烧了,刚从公安局回来,陆家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执行家法呢。”

陆家的家法很简单粗暴,就一根擀面杖。

容老爷子听完都惊呆了:“这些个小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湿地公园都敢烧了。”他赶紧给自家孙子打电话,“子说啊,东子把公园都烧了,这种行为太恶劣了,你可千万别跟东子学坏了。”

光听声音,也听得出来容历压着的怒气:“爷爷。”

“啊?”

这么正经严肃干嘛。

容历说:“我不跟傻子玩。”

容老爷子:“……”

容历挂了电话,抬头便看见萧荆禾坐在吊篮椅上笑,眼里含着几分促狭的意味。

他走过去,抬着她的下巴,低头与她直视:“阿禾,笑什么?”

隔得近,她眼里有他明晃晃的倒影,阳光碎在里面,笑都明媚了三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容历否认:“没有。”

她笑得更开怀了,抓着他的手,然后学着他,手指挑他的下巴:“昨天晚上灭火的时候我看到了,满天星上铺了我的名字。”

还有那烟花,那孔明灯,全是示爱的痕迹。

容历:“……”

昨晚太荒诞,他不想承认,可一时又无言以对。

她从吊篮椅上站起来,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明眸善睐,眼里都是花开:“容历,你是不是要求婚啊?”

容历懊恼地、认命地点了头:“……嗯。”一股燥郁在眉宇间萦绕难去,“都被陆启东搞砸了。”

陆启东为了红颜一笑,占了求婚的领地,打乱了所有步骤,给人姑娘下了一场烟花雨。

“你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好?”她声音里混着点笑,唇落在他脸上,轻轻地吮。

她在哄他呢。

他心情极度不好,从昨晚到现在,都冷着眉眼。

“阿禾,”他扶住她的腰,“这次不算。”

陆启东那个狗东西,他是再也不信了。

“不用这么麻烦。”她似乎一点也不生气,眼里一直晕着笑意,英气的眉眼柔和了,举手投足里都有温柔,她说,“容历,你只要问我愿不愿意?”

容历不解。

“你问啊。”

她笑着催促。

那是看着最欢喜的人,笑得最好看时的模样。

容历便问了:“你愿不愿意?”

她毫不犹豫:“我愿意。”踮起脚,她目光灼灼,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愿意嫁给你。”

容历眸光亮了,像是星辰突然碎在了碧波荡漾的湖面。

他的将军,怎么就这般轻易对他折了腰呢,乖得让他于心不忍:“八月二十八好不好?我想在那天娶你。”

萧荆禾把脸枕在他肩上:“好。”

称不上求婚,也不天时地利人和,她就这样把一生许给了他。

婚礼定在了农历的八月二十八,准备的时间不多,要忙的事情却很多,容家没让两个新人忙活,容历的五个姐姐都回来了,亲自操办他的婚礼。

容家的老六要结婚了,娶的是个消防员姑娘,才一天,大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容老爷子连狗都没放过,对着齐小三家那只绝育了的狗说:我家孙子要结婚了,看你这单身狗,可怜啊,蛋都没有,哪只母狗愿意要你。

绝育狗:“……”

它再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简直生无可恋!

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成天拉着大院里的老头子们炫耀自个儿的孙媳妇,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很快就要当曾爷爷了,嘚瑟得尾巴都要翘上天。

哦,提一嘴,陆家的小子最近收敛了,有人说,是因为早间新闻点醒了他,于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也有人说,是因为发小要结婚了,受了刺激,开始悔悟人生了。

可事实是——

陆启东用力吸了口烟:“常寻,我爱上一个姑娘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的桀骜与戾气全部散了去,不见了乖张,就像个寻常的愣头青年,遇上了喜欢的姑娘,无措又慌乱。

他以前总是说,千万别像容历和霍常寻,供个祖宗找罪受,可真遇到那个姑娘之后,就懊悔了,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早一点认得她,竟让她一个人拄着导盲棍走了那么久。

霍常寻好笑地看他:“容历求婚那晚,你带上观星台那个?”那晚他没去,不过也听说了个七七八八。

陆启东为了给人姑娘下场烟花雨,搞砸了容历的求婚不说,还把绿地给烧了,最后还是萧荆禾去灭的火。

他表情颓丧得很:“嗯。”

这心事重重的样子,都不像他了。

霍常寻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是盲人?”

“嗯。”陆启东吸了口烟,嗓子是哑的,“常寻,你不知道,我都想把我的眼睛挖给她了。”

才见了两面,眼睛都舍得给了。

陆启东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什么姑娘没见过,什么风花雪月没玩过,这是第一个,让他颓成这样的姑娘。

霍常寻也点了根烟:“真那么喜欢?”

陆启东没想,用力点头,平时最吊儿郎当没正行的人,这会儿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连我们以后孩子的名字都想了。”

才见了两面,至于吗?这个大老粗,也有折腰的一天。

霍常寻顺着他的话:“叫什么?”

“陆之林。”

手上的烟在燃着,白色的烟飘进眼里,眸光不太清明了,嘴里像嚼了茶叶,开始苦涩,而后又甘甜。

陆启东说:“她叫林星河。”

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只有一条叫念念的导盲犬。陆启东见过那条导盲犬,当时他就想,以后啊,这只狗可以歇了,因为他要上任了。

窗外的云遮了太阳,树缝里漏出点点摇晃的斑驳,背光坐在阴影里的人,安静极了,像一幅静止的画,画的是江南水乡里,从雨雾里走出来的姑娘。

“星河。”

林星河坐在孤儿院大厅的旧沙发上,朝声源的方向回头:“嗯?”

院长走过来扶她:“可以上课了。”

“好。”她把导盲棍折叠好,放进包里,皮肤瓷白,迎着光的眼睛里清澈,只是无神,她问,“菱染老师呢?”

林星河是孤儿院的老师,教盲文,纪菱染刚来没几天,是教音乐的。

院长四十多岁,生得面善,说话的语速很慢:“她出去了。”边走,边说,“她手机不是摔坏了嘛,刚拿回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看完手机就跑出去了。”

帝都人民医院。

“你好,请问霍常寻在哪个病房?”

纪菱染是跑着来的,扶着护士站的台子,喘得厉害。

护士抬头,审视了几眼:“你是他什么人?”

若是非亲非故,肯定不让探视,她便答:“女朋友。”怕对方不信,她拿出手机,翻出了她和霍常寻唯一的一张合照。

护士信了,为她指路:“在304重症病房,前面那栋,三楼就是。”

“谢谢。”

“不客气。”

医院的电梯里很多人,纪菱染等不及,跑着上去的。她推开门的时候,病房里除了霍常寻,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霍常寻和那个漂亮女人都愣住了。

她也是,脚步像灌了铅,定在那里,一步都走不动。

“染染。”

原本躺在病床上的霍常寻,突然坐起来。

纪菱染傻在那里,眼眶渐渐红了。

霍常寻慌了神似的,拔了身上装模作样的各种管子,跳下病床,鞋也不穿,赤着脚跑到她身边,第一反应是着急忙慌地辩解。

他想拉她的手,又不敢,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染染,你别误会,我跟她不熟的。”回头,脸色立马换了,凶神恶煞地冲病房里的女人吼,“你还不快滚!”

“……”

这厚此薄彼的样子啊。

刘歆放下文件袋:“合同放这,走了。”放下东西,转身走人,目光似有若无地在女孩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

这就是霍常寻心尖尖上的人啊,真嫩。

等刘歆走后,霍常寻把门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纪菱染身边。

“染染。”

他声音压的低,很明显的示好。

纪菱染没有应。

他伸手,拉拉她的手:“染染。”

本来也气的,气她就这么跑了,可见着她了,也顾不上气,心有余悸着,也庆幸着,还好她来了。

她走的这些天,他浑浑噩噩,只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离了她不行,所以,只要她回来,他以后什么都顺着她。

“染染。”

她不答应,他走过去,要抱她。

她立马推开,通红的眼睛瞪着他:“霍常寻,你骗我。”声音一哽,她蹲下,眼泪跟着掉下来了,“我以为你要死了……”

他啊,很坏,总是骗人,还总是自以为是,可偏偏呢,她逃也逃不掉。

为什么回来了?

她都来不及想,看到他住院的消息后,身体就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纪菱染啊纪菱染,你怎么就自投罗网了……

“我不死。”霍常寻蹲下去,端着她的脸,擦她眼角的泪,“还没跟你过够,不舍得死。”

她打他,一拳一拳,落在他肩上,气他,更气自己。

“混蛋,王八蛋,王八羔子……”

小猪小狗小猫小乌龟全部骂了一遍,骂着骂着就哭得狠了。

“不哭了。”

她还在哭。

霍常寻低头,去吻她,她张嘴,用力咬了一口,她知道的,她完了,一颗心全部陷进去了。

后来呀,

霍常寻哄纪菱染,说重新开始,说从牵手起,说他重新追她,说让她去留学,说他不介意网恋。

结果呢,

他把纪菱染的肚子弄大了……

陆启东:禽兽!畜生!

这就都是后话了,且后面再慢慢道来。

农历八月二十八,天晴。

帝都影视城外,全是警卫,入口被围得水泄不通,银灰色的保姆车停在路边,车窗紧闭,玻璃是单向可视的,瞧不见车里的光景。

这时,青年人从影视城里跑出来,对警卫说了什么,然后挤开人群去了路边,敲了敲车窗。

“笙姐。”

车上传来微微沙哑的声音,烟酒嗓:“拍不了吗?”

“对不起笙姐,都怪我,昨天导演跟我说了的,影视城今天有人办婚礼,不对外开放。”小麻越说越心虚了,“我昨晚斗地主斗晚了,就给忘脑后了。”

车里的人脾气好,没有责备:“没事,回酒店吧。”

“哦。”

小麻开了车门,一爬上去,余光就看见了后座上的人,惊讶不已:“时医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这辆保姆车是姜九笙的,她有一周的戏要在帝都影视城里拍,莫冰临时有事,只有小麻这个助理跟过来了。

刚刚车上还只有姜九笙。

这会儿,时瑾坐在她身边,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有礼:“刚刚。”

两人中间,还坐着个小团子,小团子跟时瑾穿一样的衣服,小件的风衣穿在小团子身上,说不出的英俊绅士。

小团子乖巧又礼貌:“小麻叔叔。”

姜九笙身边的人,不管是助理还是导演,没一个不喜欢时天北的,粉粉嫩嫩的奶娃娃,端着那一身跟他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优雅与贵气,瞧着就让人欢喜。

小麻从车上摸了个彩虹糖递过去:“天北也来了呀。”

“嗯。”

时天北接了糖,礼貌地道了谢。

小麻这才把车门关上,车钥匙拧了半圈,正要开车走人,车窗被人敲响了。小麻把玻璃摇下去,就看见一张英俊硬朗的脸,一身西装,有模有样的。

“您是?”

对方没有回答,反问了句:“车上是姜九笙吗?”

“是。”小麻估摸着是追上来的粉丝,“你是来要签名的?”

对方笑起来有几分桀骜,气质豪爽不羁:“有人差我来请她过去喝一杯喜酒。”

小麻正要细问,后座,姜九笙开了口:“谁的喜酒?”

“容历。”

姜九笙与容历只合作过一次,见面次数不多,只算得上是君子之交,倒是时瑾与他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车门从里面拉开。

时瑾先下来,伸手:“我是时瑾。”

清风霁月,雅人深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江北时瑾,认得认得,一个连指尖都泛出好看颜色的男人。陆启东伸手,握住:“我是陆启东。”

他笑,这张脸啊,着实是人间绝色。

便这样,时瑾与姜九笙被邀着进去吃一杯喜酒,刚进影视城的一处仿古宫殿,便听见了熟人的声音。

“瑟瑟,别看手机了,让眼睛歇会儿。”

是霍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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