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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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拨马转头。

蓝衫白袍的骑士立马紧跟上去,簇拥着他离开。

其他骑士护送着胡商百姓爬上大道,瑶英一行人也在其中,昙摩罗伽说她是圣城的客人,骑士对她的态度立刻热络客气了很多。

海都阿陵看着瑶英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王庭骑兵中,怒不可遏,一扯缰绳就要追上去。

部下立刻拦住他:“大王,今天我们只是来试探王庭……”

瓦罕故意在订立盟约后派出海都阿陵截杀商队,看昙摩罗伽是忍气吞声还是带兵来救,以此来试探圣城的兵力。

从刚才那漫山遍野的甲衣骑士来看,几大氏族仍然忠于昙摩罗伽。

这个时候,他们不能撕毁盟约。

海都阿陵淡金色的眸子里满酝怒气和屈辱,双手紧握成拳。

那个汉女竟然就这样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她以为投靠那个和尚就高枕无忧了吗?

他看上一个猎物,一定要玩尽兴了才行,绝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第39章 故人

胡商们脱险后, 带着货物离开,临走前献上谢礼, 请求佛子收下。

几名僧人出面婉拒胡商的敬献, 温言抚慰,还以昙摩罗伽的名义为死去的商人做了场法事。

商人们感激涕零。

瑶英和亲兵被暂时安置在王庭中军的队伍里。

她在西域所见的北戎人和其他部族都是披发左衽, 王庭骑兵也大多是披肩辫发,不过穿着服制和北戎人不同。

中军骑兵着蓝衫,穿轻甲, 披白袍,佩长刀、弯弓,白袍上绣有繁复的花纹,而且每个人都有为他们跑腿干杂活的亲随奴仆。

他们和勇猛好战的北戎士兵不一样,似乎颇通礼仪, 虽然非常厌恶瑶英当众亵渎他们的佛子, 看到她就怒目相视, 但是并没有当面辱骂。

不过昙摩罗伽的两个亲兵对瑶英的态度就恶劣多了,让人牵走了她的马,命她和最下等的奴隶同行。

最重要的一点:不许她提起昙摩罗伽的名字, 不许她看昙摩罗伽一眼。

胖乎乎的圆脸骑士指着瑶英大喊:“你这个厚颜无耻的汉女,你多看我们王一眼, 就是对我们王的亵渎!”

瑶英望着队伍最前方, 那面硕大的雪白旗帜在风中猎猎飞扬,昙摩罗伽骑马走在最前面,她只能看到一道清瘦的背影。

万军之中, 只有他穿着一身绛赤色袈裟,身影清冷孤绝。

看去宛如神邸。

中军骑士簇拥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狂热而虔诚。

骑士顺着瑶英的视线看过去,气得满脸通红,大叫着挡在她面前:“汉女,不许看我们王!一眼都不能看!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瑶英嘴角抽了抽,收回视线。

骑士不满地瞪了她几眼,叫来士兵:“让他们跟在队伍最后面!不许这个汉女靠近王一步!”

瑶英带着亲兵跟在中军后面,回头看一眼山谷。

天际处沙尘滚滚,海都阿陵带着北戎兵离开了。

瑶英和亲兵走在中军队伍最后,骑士的奴隶都是男子,看她是个貌美如花的汉人小娘子,好奇地打量她,待她还算和气。

从他们口中,瑶英得知这里和沙城离得很近,昙摩罗伽刚刚和瓦罕可汗在沙城盟誓,军队前脚出了沙城,斥候禀报说海都阿陵截杀王庭商队,他立刻领兵赶来威慑北戎人。

瑶英后怕不已。

海都阿陵去了沙城,他们才有机会逃走,结果他们从营地逃出来迷了路,居然一路朝着沙城的方向跑来了!

简直是自投罗网。

幸好昙摩罗伽吓退了海都阿陵。

王庭军队行进的速度很快,直到夜幕降临才在一处荒芜的崖壁下休息。

中军围绕着昙摩罗迦的营帐驻扎,明显和中军服色不同的几支军队在外围警戒。

瑶英把分到的硬得能砸死人的干饼分给其他奴隶。

奴隶一边大口啃饼,一边告诉她,中军骑士大多是圣城贵族子弟出身,忠于王室,重视荣誉,只听从于君主的号令,是王宫和佛寺的禁卫军。其他几支军队分别效忠于几个大贵族。王庭有一位摄政王为佛子代理朝中的政事俗务,朝中官员都是大贵族出身。昙摩罗伽虽然是君主,有时候也会被贵族辖制。

说到最后一句,奴隶气愤不已:“佛子是阿难陀化身,心怀慈悲,普度众生,是真正的大善人,他要释放我们这些被抓来的奴隶,让我们当平民,可是贵族不同意。”

瑶英给了奴隶一枚银币。

中原人以钱帛交易,在西域则流行金币、银币和丝绸。

奴隶一脸惊喜,接了银币,想了想,叮嘱瑶英:“您是汉人,最好待在中军这里,千万不要独自外出。中军骑士听从王的号令,不会欺辱汉人女子。”

说着抬起眼帘看了看她的脸。

“您这样的美人,王庭贵族见了一定喜欢,他们的部下为了获得奖赏,会在作战的时候为贵族抢掠各个部落的美人,您得小心。”

瑶英面露诧异之色,小声问:“王庭仇视汉人?”

天山以南,昆仑山以北,葱岭东部,分布着大片浩瀚无垠的沙漠和荒原,气候炎热干旱,几乎是无人地带,只有发源于天山的大大小小的河川流经的地方形成了一座座绿洲。

这一条狭长的绿洲地带出现了一个个依傍河流的弹丸小国,其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城邦部落,小的人数只有一两千人,最大的数十万人。

瑶英对北戎王室有几分了解,但是西域这些大小部落她就完全陌生了,只知道王庭是个崇信佛道的佛国,没几年就会覆灭在北戎铁蹄之下。要不是知道昙摩罗伽的大概生平,她也不会记得王庭这个名字。

在被海都阿陵掳至西域后,她一直被囚禁在营地中,身边围绕的都是北戎士兵,没办法探听西域诸国的情形。

她知道北戎人将所有被他们征服的其他部族视作贱民,却不知道在王庭也是如此,而且听奴隶的暗示,王庭人格外仇视汉人。

奴隶低头擦拭银币,道:“王庭的贵族和百姓都仇视汉人。从前,我们也是中原王朝的臣民,后来中原王朝不管我们的死活,其他部族统治了西域。在西域,汉人成了最下等的贱民。”

瑶英眉头轻蹙。

没想到西域失陷后,汉人在西域的地位这么低下。

说起来,昙摩罗伽也是王廷贵族,他是王室王子,所以才能同时担任王庭的世俗和宗教领袖。假如王庭从贵族到平民都仇视汉人的话,她当众喊出的那些话不仅对他没有任何用处,相反还可能是王庭的禁忌。

他为什么会帮她?

只有两个解释:

一,昙摩罗伽想和魏朝结盟。

二,出家人慈悲为怀,身为僧人的昙摩罗伽不忍见她被海都阿陵掳走。

瑶英权衡了一番,不论如何,只要能暂时逃离海都阿陵的魔爪,她就有回到中原的可能。

从河陇到西域,不管她逃到哪里,海都阿陵都能把她抓回去,唯有逃到王庭,她才有喘息的机会。

走一步看一步吧。

昙摩罗伽似乎急着赶回圣城,翌日天还没亮队伍就拔营出发,这晚也是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停下扎营。

到了第四天,中军骑兵直接和其他队伍分开,甩下辎重,继续进发。

如此接连赶了几天的路,途中只经过了一座小绿洲,其他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砂砾,天际处巍峨耸立的群山看去永远那么遥远,山巅雪峰终日被云雾缭绕。

越往北走,天气越来越热,瑶英和亲兵没有衣物可换,只能继续穿着厚厚的毡袍。

她用银币从王庭骑兵那里换来的药没有了,谢青的伤势没有好转,白天炎热,夜里寒冷,她的伤口渐渐有溃烂的迹象。

瑶英有些着急。

昙摩罗伽自那天救下她之后就好像忘了她,既没有派人来确认她的身份,也没说怎么处置她。

中军骑兵每天给她送来食物,她要求面见昙摩罗伽,骑兵立刻冷笑,斥她痴心妄想:“佛子怎么会见你这个汉女?”

瑶英另想其他法子。

她身上的银币已经用完了,而昙摩罗伽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看来那个和尚没有和魏朝结盟的打算,只是慈悲心发作才会救她。

瑶英和亲兵拿毡袍和其他奴隶交换了些药物,换上奴隶的衣衫,又撑了两天。

这天傍晚,一轮红日将半边天空烧得一片艳红,行进中的队伍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奴隶指着远处高耸的山崖,对瑶英道:“汉女,这就是我们的圣城!”

瑶英抬头看去,原以为会看到一座雄伟壮观的都城,眼前却只有一大片高耸的黑色土崖,崖下有条宽达数十丈的河川,河川在北边分流,绕着土崖蜿蜒一周,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她还不及细看,有骑士骑马从队伍前方一路飞驰到队尾,大声宣布队伍停下休息。

瑶英一愣:从这几天队伍行进的速度来看,昙摩罗伽显然急着赶回圣城,怎么到了圣城脚下,队伍反而要停下来休息?

他就不怕天黑了赶不回都城?

中军不愧是最效忠于王室的队伍,没有人对昙摩罗伽的命令发出一声抱怨,哪怕圣城近在眼前,归心似箭的队伍还是立刻停了下来。

夕阳收起最后一道金灿灿的余晖,夜风吹拂,骤然冷了下来,瑶英和亲兵冷得直打颤。

就在她以为今晚要露宿戈壁的时候,队伍忽然又动了起来。

瑶英和其他人一起在骑士的指引下摸黑赶路,心道:原来昙摩罗伽要等天黑之后再入城,他这是不想惊动都城的百姓吗?

她从没到过圣城,没法辨认路途,感觉走了很久的路,接着好像通过了一道长长的栈桥,然后是一道道陡峭的石梯,爬了很久之后,到了崖顶,接下来是一段下坡的沙道。

看来圣城坐落在河谷之中,周围有河川围绕,还有断壁土崖……

正好是易守难攻的地形,难怪北戎始终攻克不下这座城池。

黑暗中,只有骑兵手中的火把放出黯淡的微光。

瑶英什么都没看清,感觉走了许久的坡道,前方好像豁然开朗,狂风吹卷,风声呜呜。

骑兵将她和亲兵带离奴隶的队伍,把他们送到一座石牢里看管起来。

石牢干燥阴冷,瑶英和亲兵在黑暗中大眼对小眼了半天,道:“总比露宿戈壁滩要好,先睡吧。”

圆脸骑兵出了石牢,赶回王宫。

昙摩罗伽已经悄悄返回王宫,宫中大殿燃起灯火,几个僧人急匆匆赶过来,和昙摩罗伽说了一会儿话,告退出来。

骑兵恭敬朝僧人们行礼。

其中一个褐眼僧人道:“般若,佛子说,你们这次带了一位魏朝公主回来?”

圆脸奇兵一张脸顿时涨得黑红,哼了几声,道:“是,那个厚颜无耻的汉女说她是魏朝的七公主,封号文昭。”

僧人微微变色,问:“七公主现在在何处?”

般若答道:“在石牢里,她亵渎佛子,罪大恶极,明天我要请摄政王治她的罪!”

僧人皱眉,双手合十,道:“七公主是有缘人,不能如此慢待。”

般若惊讶地张大嘴巴。

瑶英刚刚就地睡下,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几个王庭士兵打开牢门,恭敬地道:“七公主,请随我们来,法师要见您。”

瑶英被带出牢室,来到王宫一处偏殿内。

一个身穿通肩袈裟的老者站在石阶前,看到她,双手合十:“七公主。”

瑶英目光落到老者苍老的脸上,怔了半晌,终于认出那双褐色的眼睛。

她心潮涌动,半天说不出话,慢慢回过神,双手合十,笑了笑,虽然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一身奴隶的衣裳,气度仍旧雍容:“法师,长安一别,别来无恙?”

蒙达提婆看着眼前落魄中依然从容的少女,微微一笑:“托公主的福,得偿夙愿。”

第40章 佛陀的安排

一年前的长安, 瑶英为母求医,在大慈恩寺内见到蒙达提婆。

彼时, 她贵为公主, 慈恩寺中数千株杏花竞相盛放,葳蕤灿烂, 花团锦簇。

一年后的西域,瑶英为求庇护,和蒙达提婆在圣城王宫重逢。

此刻, 她流落域外,在距离故土八千八百里的域外之地举步维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乡和李仲虔团聚。

十几个月的光阴,恍如隔世。

所有的忐忑和煎熬如潮水一般慢慢褪去,瑶英微笑, 敛去认出蒙达提婆的那一刻突然奔涌而出的伤感, 立在阶下, 高贵一如蒙达提婆初见的李家七公主。

“法师一偿心愿,可喜可贺。”

她眼神明亮,含笑道。

蒙达提婆浅褐色的眸子凝望瑶英半晌, 脸上现出唏嘘的神色。

时逢乱世,他的足迹踏遍中原西域, 见过太多落难的贵人, 他以为这位受尽磨难的娇弱公主会泪落纷纷,扑到自己脚下求助。

然而她没有。

她站在那里,面带微笑, 眼眸清亮如星辰,真诚祝贺他达成心愿。

过往的苦难于她而言仿佛只是一场磨砺,这副柔弱美丽的外表之下有着最坚韧的灵魂。

蒙达提婆缓缓地道:“万发缘生,皆系缘分,缘聚缘散,犹如云烟,生离死别,天道自然。公主和贫僧在长安相识,又在这王庭重逢,许是天意如此。 ”

瑶英没听懂他的偈语,不过还是听出了他的安慰之意:

这都是命数,公主不必伤怀。

瑶英微笑:“大概吧。”

命理之说,她信——李玄贞和朱绿芸不就一直活蹦乱跳怎么也死不了么!而且每当她改变阿娘和阿兄命运的时候,都会受到惩罚。

不过那又如何呢?

信是一回事,听天由命是另一回事!

她要咬牙撑下去。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上青云。

不能做扶摇直上的鲲鹏,也该奋力振翅高飞。

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不如效仿晋时的刘伶,死便埋我!

所以法师的话并不能安慰到她。

蒙达提婆感慨了一会儿,看向站在一边、一脸警惕的圆脸亲兵:“般若,七公主是佛子的客人,你们要好好照顾公主,不能怠慢公主。”

般若用胡语嚷嚷道:“法师,你不知道这个汉女对王做了什么!”

他想起瑶英会说胡语,换上梵语接着大嚷,叽里呱啦说了那天瑶英当众求婚的事。

“这个汉女竟敢当众亵渎王!还说要做王的摩登伽女!她……她……”

般若“她”了半天,一跺脚:“她放浪!她无耻!要是摄政王在场,早就砍了她的脑袋!”

蒙达提婆面露惊讶之色。

瑶英虽然听不懂梵语,但是一看亲兵那咬牙切齿的愤恨表情就知道他在告自己的状,脸上微露尴尬,朝蒙达提婆笑了笑:“当日危机之时,无奈亵渎佛子,万幸佛子慈心,仍旧施以援手,我想面见佛子,和他解释清楚缘由,还望法师能为我斡旋一二。”

蒙达提婆似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褐色的双眸在夜色中眨了眨,温和地道:“公主不必介怀,若不是佛子刚才和贫僧提起公主,贫僧也不会知道公主来了王庭。”

不等瑶英反应,般若先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什么?是王让法师来找这个汉女的?”

王怎么能记住汉女!

难道王被这个无耻的汉女打动了?

蒙达提婆点点头:“不错,佛子说了,王庭上下,不能怠慢魏朝公主。”

般若瞠目结舌。

瑶英也满脸诧异,她还以为那个圣洁清冷的佛子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没想到他一回到王庭就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般若直打哆嗦,手指头指着瑶英,大怒:“妖女!”

一身奴隶装束就能勾魂摄魄,来王庭的路上,从将官、士兵到奴隶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她要是换上盛装,还不得闹翻了天?

瑶英无辜地眨眨眼睛,眼波流转,夜色中看去,光是这一双眼眸就颇有几分艳丽妩媚之态。

般若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几下,一张圆脸气得通红,然后发青发紫,不一会儿又一片雪白,猛地一个转身,朝宫殿跑去。

这个汉女就是个来坏佛子修行的魔女!他得阻止佛子!

蒙达提婆摇了摇头,示意瑶英跟上自己:“今夜佛子仓促归宫,无暇见公主,贫僧先带公主去安置。”

瑶英跟在他身后,到了一间空阔的庭院,院中似乎种了树,黑暗中她也认不出是什么树,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禁卫把谢青几人也带了过来,瑶英感激不尽,蒙达提婆安慰她几句,告辞离去。

劫后余生,还遇见故人,亲兵们小声欢呼,连日来的疲累霎时涌了上来,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

瑶英从禁卫那里讨了点药给谢青擦上,看她睡得比前几天安稳,松口气。

窗下一片此起彼伏的鼾声。

瑶英揉了揉酸疼的肩膀,靠在窗前,笑了笑,这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感到放松。

昙摩罗伽果然是个心怀慈悲的好人。

瑶英合眼睡去。

忽然,如水的静夜里响起一连串大呼小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瑶英惊出一身冷汗,一个激灵坐起身,握紧藏在身上的匕首,侧耳细听,发现那些声音不是朝着自己来的,慢慢吐了口气。

海都阿陵平时军务繁忙,可是一旦闲下来就会故意戏弄她,以逼她露出惊惶之态为乐。

她每晚入睡前都得提防海都阿陵过来,夜里听到点声响就会惊醒。

隔壁传来喊声:“法师!法师!”

原来是来找蒙达提婆的。

瑶英接着睡,睡着了没一会儿,院外骤然传来脚步声,这回被拍响的是她的院门。

“七公主!法师有请!”

瑶英起身应门,蒙达提婆的弟子直接将她带到正殿,殿中大门紧闭,他们从侧门小道饶进正殿后园,幽暗中芳香扑鼻,园中似乎栽植了不少花木。

王庭皇宫地势很高,宫殿都建在高高的台矶之上,瑶英跟着弟子爬上高高的石阶。

阶前一点摇曳的灯火,蒙达提婆等在廊下,神色焦急:“贫僧有件事请教公主,望公主据实以告。”

瑶英点头。

蒙达提婆满头大汗:“贫僧从长安启程时,公主曾赠予贫僧几瓶药丸,其中一味丸药名叫安息丸,公主的侍从说此药有消肿止痛的功效……公主可知道安息丸的药方?”

瑶英一怔,心思转了几转,沉吟片刻,目光越过幽暗的长廊,望向紧闭的正殿宫门,轻声问:“佛子病了?”

蒙达提婆神色僵硬了一瞬,叹口气:“公主既然猜出来了,贫僧便如实相告,贫僧刚来王庭时,佛子病重,贫僧试过很多药方,后来无意间让佛子服用了几枚安息丸。”

当时北戎骑兵来势汹汹,和其他部族联合起来攻打圣城,昙摩罗伽时日无多,知道假如他重病的消息传出,王庭必败,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什么药都吃。

结果就在服用安息丸之后,他奇迹般地好转了。

安息丸是从瑶英那里得来的,蒙达提婆不知道药方是什么,眼看一瓶安息丸快吃完了,只能一边派人去中原求药,一边想其他法子稳住昙摩罗伽的病情,可是战事吃紧,昙摩罗伽根本不可能躲在圣城养病。

他强忍痛苦领兵出征,支撑到和北戎订立盟约,支撑到吓退海都阿陵,回到圣城,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

蒙达提婆说完,叹息道:“方才佛子病发,贫僧从中原带来的安息丸已经没有了……”

瑶英心头的疑惑一下子豁然开朗。

没有想到,一年前她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居然会影响到八千里之外的战局。

昙摩罗伽救下她,不是因为被她打动,而是听她说出了大魏公主这个身份,他服用安息丸好转,蒙达提婆肯定和他提起过她。

蒙达提婆说的机缘,原来在这里。

瑶英想通了很多事情。

难怪昙摩罗伽急着赶回圣城,还非要等天黑才入城,他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怕被人看出来。

所以这一路上她没看到大的城邦部落,昙摩罗伽回圣城的路线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城池。

他原本的打算可能是先带她回圣城,再慢慢和她打听安息丸的药方。

现在他突然发病,命在旦夕,蒙达提婆不得不深夜请她过来,冒险说出他病重的事。

昙摩罗伽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他是西域百姓心目中的神,他多活一天,王庭繁荣安定,他病死以后,王庭立刻分崩离析,短短一个月就臣服于北戎,这座千里佛国从此彻底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消息传出,王庭必乱。

瑶英叹口气:“法师,我知道安息丸的药方,可是那些药材都是中原土生土长的,法师就算知道药方,此刻也没法调配药物。”

蒙达提婆褐色双眸里的焦急慢慢淡去,立在阶前,长叹一口气。

“公主见笑,贫僧着相了。佛子早慧,天资风骨,熟读典籍,假以时日,必是释门一代伟器,大兴佛法,普度众生,贫僧不忍见他在大道未成前堕入轮回之苦。”

瑶英也不希望昙摩罗伽这么早就死去……她想了想,道:“法师,我可以写出大致的药方,也许西域的药材里有可以代替的药材?”

蒙达提婆是个僧人,看淡生死,要不是实在赞赏昙摩罗伽的才华资质,不会和瑶英说这么多,正欲放弃,闻言,精神一振。

长安和圣城八千里之遥,七公主送他的药刚好能减缓昙摩罗伽的痛苦,如今七公主又因缘巧合地出现在圣城——兴许这一切都是佛陀的安排。

蒙达提婆带着瑶英穿过长长的廊道,从侧门进了内室。

层层厚重的金丝幔帐密密匝匝低垂,从外面看,内殿一片漆黑。

侍者掀开帷幔,一道道灿烂金光陡然倾泻而出。

瑶英抬手遮住眼睛,慢慢适应眼前的光线。

殿中数百支蜡烛熊熊燃烧,烛火辉煌,恍如白昼。地上铺设织绣兽纹波斯地毯,脚踩上去像踏足云端一般柔软,四面镶嵌宝石的珠帘轻轻晃动,斑斓华丽,流光溢彩,墙壁上精细的金漆雕刻壁画似在闪颤的金光中潋滟浮动。

瑶英晃得头晕眼花——摸黑进入圣城,没看到王宫全貌,她以为王宫和她傍晚所见的那片土崖一样雄峻冷肃,不想正殿居然如此华美靡丽。

可想而知王庭有多么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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