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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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这是有多少账要和她算啊?

暮晚摇一把推开他,讥诮道:“你现今真是厉害了!居然敢青天白日进我的寝舍,也不怕传出去名声不好!”

言尚一怔,他红了下脸,却坚持:“我又不是没有过……只要我心中无鬼,白天怎么不能和殿下在屋中说话了?我心中无鬼,就是不知道殿下是不是也一样了。”

暮晚摇:“……”

她一时胆怯,几乎想夺门而逃。但是对上言尚的眼睛,暮晚摇便只是淡然地笑了一下,好像自己分外理直气壮、不怕他查一样。

然而背过他领路时,她脸就垮了一下——怎么办?

关上门,让仆从们退下,暮晚摇坐下,给自己倒杯茶。

言尚靠在门上,看她两眼,才走过来。他并不坐,站在她十步外,好观察她的所有神情。暮晚摇随便他看,还对他抛了个娇美的流波。

他一愣,红着脸移开了目光。

然后又移回来:“之前鸿胪寺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乌蛮的将军,而是乌蛮王吧?”

暮晚摇心想人家何止是乌蛮王,人家刚到长安那晚,还射箭送了我泥人呢。

她托着腮,有气无力的:“嗯。”

言尚顿了下,说:“你之前说你和他不是旧情人,是骗我的吧?”

暮晚摇连忙放下茶盏,睁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否认道:“绝没有!是他纠缠我……我并未喜欢过他。言二哥哥你要相信我。”

言尚道:“我如何相信你?你和他无私情,那你那天见到我跑什么跑?”

暮晚摇:“……是我怕你吃醋嘛。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吃醋嘛。”

言尚抿唇。

道:“我本来没有……都是你闹的。”

都是她让他心里七上八下,让他反复思量,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暮晚摇迷惘,不解地看他。他一下子转过脸,看似颇有些懊恼,就是不知是对她的,还是对他自己的了。

言尚再回头来看她,问:“你分明有很多事瞒着我,你那日和乌蛮王分明很熟悉的样子。他俯下身看你,碰你的脸,你也没躲。那日他有没有、有没有……亲你?”

暮晚摇觉得可笑。

说:“当然没有了!熟悉是因为以前认识嘛。”

言尚低眼:“然而你承认他纠缠你,你却还和他在街市上逛。”

暮晚摇:“没办法呀。当日大典上我说过让他们可以追慕我,那我总不能不给人机会。”

言尚:“你说的是谁得你的心,你就跟谁和亲去。但是!难道你真的想走么?想和亲去么?你这样……我怎么办?”

暮晚摇一呆,抬头看他。窗棂照入一点儿阳光,清清的,雪一般,落在言尚蹙着的眉峰间。他低着头不看她,似在想什么。压根不觉得他说的话让她震撼,不觉得他那句“我怎么办”,让她心里生了波澜。

暮晚摇看了他半天,见他又抬眼来看她,道:“你不能这样。听你的话,你不只和乌蛮王经常一起逛街市,你还和其他使臣也这样。”

在他忙碌的时候,她日子好清闲!

暮晚摇呆呆的:“啊。”

言尚皱着眉,开始缓缓地、委婉地,说她不必这样。说那个蒙在石是乌蛮人,他和她的日常习惯又不一样。他理解她要周旋,她肯定不愿意和亲,那既然如此,就应该和乌蛮王不要走得那么近。

暮晚摇听着他说话,一开始点头,虚心听教。但是大概她的好说话无形中鼓励了言尚,言尚竟然说得更多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她要稍微注意点,不要给人那么多的机会。

暮晚摇不耐烦了:“知道了知道了!你烦死了!”

言尚有点儿气。

却见她不悦,他就闭嘴不语了。

他不说话了,暮晚摇便又悄悄来看他。见他低着头,眉头一径蹙着,颇有些失落的样子。

清如玉竹的美少年这般烦恼,又强自忍着,让暮晚摇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一时间竟然有点怜惜他,想他心思那么多,却憋着不说……可是要是让他说,她又要被数落。

暮晚摇小声试探:“言尚?”

言尚没吭气。

暮晚摇再次:“言二哥哥?”

他仍低着头,没有回应。

暮晚摇心想,看来是真有点不高兴了。

她起身,走向言尚。言尚诧异抬眼看来时,暮晚摇已经搂住他,仰脸亲上他嘴角。她格外热情,舌尖灵动。言尚张口时,她就侵过来,让他心一下子猛烈跳两下。

他抓住她肩膀,转脸想避开,她却不放。

言尚被她推着,一径向后,被她推到了床上。跌在褥间,床帐被暮晚摇手一扯,层层叠叠,遮覆住了眼前的所有光。

她跪在他膝前,跪在他宽大衣袖上,伸手勾他的下巴,不断亲他。

言尚的气息开始乱,抓住她肩膀推,他睫毛颤动,开口时语气急促又带点儿气:“你又这样,又来这招……你以为这样就有用么?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说话么……唔。”

暮晚摇不理会,专注亲他,气息向下,拂过他红透的、紧绷的脖颈,咬住他喉结。

他身子绷起,猛地颤了一下。

言尚真有点生气了:“暮晚摇!”

他道:“你就仗着我、仗着我……”

暮晚摇笑嘻嘻的,终于开了口:“我就是仗着你不爱生气呗。但是真的不是欺负你,这次是补偿你哦。”

她想了下:“其实我很喜欢看你穿官服……不过这次算了。”

言尚撑起上身:“那你让我起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暮晚摇哼笑一声,心想谁想跟你聊。让你冷静的时候,你就一大堆道理,说我这不好、那不对;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为我所控啊。

暮晚摇从他微皱的衣襟间抬起脸,对他调皮一笑,身子向下滑。

他蹙着眉梢,茫然看她,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他的衣领被扯开,她的气息拂在他腰间,却仍不停,他一下子慌起,再次拉她:“暮晚摇!”

暮晚摇勾着眼看他微汗的面容一眼,声音含糊地笑了一下。

如同古木青藤,好好地在水下长着,万古不变。

却偏有灵蛇来扰。

纠缠着那青藤,逼那青藤抽出根筋。那调皮的蛇是个坏种,专挑旁人的弱点。

利齿伸出,张口就一口咬下。

咬在青藤上。

如喝人血肉一般痛快。

言尚腰不自主地向上挺了下,听到暮晚摇揶揄笑声。这般羞耻,这般难堪,她大胆得让他心脏骤停。他受不住,手指搭在床板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修长的手指抓着床沿,用力得几乎发白。

他忽然一下子拽住暮晚摇,将她拉扯上来。暮晚摇刚感觉到他的激动,他就将她提了起来,一下子压下,低头不管不顾地亲来。

尽是滚烫,尽是狂跳的心脏。

帐外的日头灰蒙蒙的,不知重帘卷了又卷。

他颤抖得厉害,又第一次这么情绪不稳,将暮晚摇几乎吓到。但是不等她回忆起被男人所压的可怕记忆,他就垮下肩,跌在了她身上,头埋在她颈间,早已凌乱散下的发蹭着她的脸。

他竟咳嗽了两声,抬起脸时,眼尾都留着没有褪尽的红晕。

才道:“你……太过分了。”

第82章

帐子被外面的光镀成金银色,皱纱扬动的时候, 便如金色的云霞流动一般。

到处都是金灿灿的。

暮晚摇的脖颈被弄得尽是汗, 郎君的脸挨着她, 她被染得跟着他一起脸颊升温, 隐隐发烫。

他的长发散在她颈间,他颤巍巍的气息拂在她耳后。搂着她腰的手紧得好像要掐断她一般, 而他抬目看她一眼,眼中都被逼得出了水光。

暮晚摇本就有些红晕赧然,做这种事也是她想讨好言尚……不过言尚反应这么大, 也出乎她意料。

暮晚摇呆呆看着他,心想男人最原始的欲, 凶残暴虐, 实在是很丑陋的, 她想象不出有什么美化的词来。但是言尚不一样。旁的男人面对欲时那般丑陋, 他却依然是清润的, 干净的,在她心中美好无比。

就连他现在……这个样子, 她也不觉得可怕,不觉得他讨厌。她非但不讨厌,她还很喜欢看他眼中的水意, 眼尾的红晕。

暮晚摇垂下眼皮,向下面看自己的裙裾。她海棠红的裙子,靠近腿的位置,颜色被染成了深红。她眼睛向下瞄, 言尚估计以为她又要使坏,一把捂住她的眼睛,恼羞成怒道:“不许乱看。”

女郎浓长的睫毛就如刷子一般在他手掌心挠了又挠,她声音娇娇的,又不满,又撒娇:“你弄到我身上了!”

被他捂着眼睛,暮晚摇想象中,言尚脸红得快烫死他自己了吧。

听他声音很低地讷讷道:“对不起……我来收拾。”

说着他就放下捂她的手,撑起上身要收拾两人胡闹的后果了。暮晚摇连忙把他重新拉下来,和她一起躺着,她不满:“你真是劳碌命,就不能躺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么?反正你在你自己身上弄到得更多。一会儿再收拾也成。”

言尚心里胡乱的、纠结的:不成吧?一会儿不就干了么?痕迹不会被侍女们看出来么?

但是暮晚摇强迫他躺着,他便也纠结着顺从了,心里想她应该有办法吧。而大白天和暮晚摇一起躺在床上,看着怀中的暮晚摇,言尚望着她仰起的雪面半晌,又情不自禁地端着她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一会儿。

很细致、温柔的那般亲法。

暮晚摇又笑,又往他怀里拱。言尚很无奈,看她拱入他怀里,他遮掩了一下,她没有顺着他已经散开的衣袍摸进他里面去,却也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言尚刚感慨一下气氛还是很好的,就听暮晚摇道:“你腰好细呀,我刚才那样时就发现了……”

她嘴被言尚捂住。

言尚又被她闹成了大红脸:“又乱说!殿下总是这么口无遮拦。”

暮晚摇扯下他捂她嘴的手,对他翻了个白眼。言尚愕然她竟然对他翻白眼时,听她说:“你对自己的身体太不诚实了。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你既不敢看,也不敢说。你以后还怎么跟我玩?”

言尚微怔,望她:“以后……殿下还会和我一起……玩?”

暮晚摇瞪圆眼:“不然呢!你什么意思呀,不会是真的觉得我喜欢旁人吧?我都、都……为你这样了。你以为女子愿意为郎君这样,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么?”

言尚道:“我也隐约觉得……殿下待我不一样。”

二人躺在床上说私密话——暮晚摇:“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和我挨得近的时候,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虽然还是有一点儿,但你不像以前一样总是绷着了。”

言尚:“你总是时不时来一下,我早被你吓出习惯了。就是今天……白天还是不好,下次晚上吧。”

暮晚摇瞥他:“你还跟我约上下一次哇?好贪心。”

暮晚摇又好奇地捧着他的脸,观察他的神情,害羞地咬了下腮,悄声问:“真的很舒服么?特别舒服么?你特别……激动啊。比以前还要激动。”

言尚赧然,又恼她什么都敢问。但是暮晚摇逼着他回答,他终是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暮晚摇欢呼一声,搂着他脖子就来亲他了。而这般一蹭,他就又有点儿……暮晚摇也发现了,瞥他。

她张口就要问他是不是还想要,被言尚捂住嘴,不要她乱问。

言尚:“……纵欲不好。”

暮晚摇敬佩:“你这算哪门子纵啊?”

言尚绷着身,却终是不肯。反正不舒服的是他,又不是暮晚摇。暮晚摇见他这么害羞,就随他去了。

怀里小公主终于不闹腾了,言尚眼睫覆眼,无奈地笑了一下。笑意清浅,潺潺若静水。

他低着头似在思考什么,暮晚摇也不管他,她蹭在他怀中找到舒适的姿势,伸手掬起他散在软枕上的一把乌发,缠在手中玩。她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发,还能闻到他发上的清香,还有一点儿浅淡的湿意。

因为他刚洗浴过。

暮晚摇自得地想,在院子里抱他时就知道他洗浴过了。不然她才不会为他那样呢。她多聪明啊,既取悦了言尚,又让言尚原谅她了。

暮晚摇正洋洋得意地想着,言尚低下头,与她说:“你和乌蛮王走那么近,还是不对的。”

暮晚摇脸一下子冷下。她面无表情抬头:“怎么,还要跟我算账?”

言尚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可以有一些解决方法。我不是不信你,就是……你总是什么也不和我说,你总要我心安一下吧?”

暮晚摇冷冷的:“你想怎样?”

言尚:“我也不想怎样。就是如果我公务不忙的时候,我可以去鸿胪寺帮忙。你和使臣们、乌蛮王一起,你应付他们的时候,我也要一同去。”

暮晚摇愕然。

说:“你要就近监督我?”

言尚道:“不是监督。只是想护着你。”

暮晚摇:“不还是想监督我么?”

言尚无言,垂下了眼。

而他不说话,暮晚摇就怕他难过生气,瞬间心软。她心想她本来就很光明正大,虽然言尚要跟着、她会麻烦一点……但是总不能看言尚伤心嘛。

暮晚摇就慢吞吞:“你想来就来呗。我无所谓。”

言尚瞥她,暮晚摇笑:“所以翻过这篇,可以不和我算账了吧?”

言尚心中其实还有很多疑点,但是暮晚摇的行为也让他看出来,他是不太方便和她谈得太深的。

她是带刺的玫瑰,永远伸着她的刺,警惕地看着所有人,唯恐有人靠近她去伤害她。她努力伸展开枝叶,迎接言尚走入她的世界。但是,他毕竟是外来客,毕竟不能一开始,就让她完全放弃她的刺,去全然信赖地拥抱他。

言尚低头,撩开她额上的刘海,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说:“不算账了。”

暮晚摇松口气,重新露出笑容。

偏偏言尚抛却了那些烦心事,好像对男女之间的事难得产生了好奇。他凑近她耳边,轻声问:“你方才对我那样……是不是我也能对你那样啊?”

暮晚摇:“……”

她一下子僵住了,感觉到言尚搂着她腰的手隐隐向下滑,她慌得连忙按住。言尚垂目看她,她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暮晚摇脸涨红,听言尚红着脸小声:“我觉得,人都是一样的吧。我会舒服,你应该也是……我想试试。”

暮晚摇大叫:“你敢!你敢!”

她开始挣扎,不让他碰她。她面若染霞,又慌又羞,在他怀里如鱼儿一般跳起。言尚被她吓了一跳,松开了手,暮晚摇羞怒道:“你敢这么对我,我就再不理你了!”

她观察言尚、掌控言尚可以,言尚怎么能观察她、掌控她?他就应该被她压着,而不是反过来压着她!

言尚收回了手,失落道:“好吧好吧,你别乱跳了。”

暮晚摇放下心。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盖是情人之间那种翻来复去、外人听着没意思、俩人却能笑起来的话。

之后言尚先掀开帐子,衣衫凌乱的他从中出来,他避着目光不敢多看暮晚摇衣裙上被他之前弄出的痕迹,催着暮晚摇喊侍女们弄水来,两人清洗一下。言尚又懊恼:“下次不要这样了……你的裙子怎么办?”

暮晚摇:“什么‘怎么办’?”

言尚结巴:“被、被人看出来痕迹怎么办?”

暮晚摇:“看把你为难的。我一个公主,看出来就看出来,谁敢问我?”

言尚便不说话了。

但是暮晚摇去洗浴的时候,侍女夏容纠结着来问:“殿下,是不是要备避子汤?”

暮晚摇愣了一下,回头看她,说:“不必。”

夏容惊愕,神色更为难了。心想难道殿下的意思是,她愿意为言二郎生孩子?

可是……未婚先孕,不太好吧?

夏容听到暮晚摇冷淡的声音:“我不需要这种东西,日后永远也不需要。你不必再问我,再问我要不要‘避子汤’,我会杀了你。”

夏容骇然,又委屈,只好告退。

公主府有单独的浴舍,里面有汤池。蒸雾腾腾,夏容等侍女退下后,暮晚摇独自坐在汤水旁。她坐在岸上,细白的小腿踩着水玩了一阵子。

心中空落落地发了一会儿呆,暮晚摇才自嘲一笑,下水洗浴了。

接下来,和丹阳公主打交道的使臣们都发现,公主身边,时不时会跟着一个官员。

说是鸿胪寺的,跟着丹阳公主,也为了接待使臣。

使臣们勉强接受。

蒙在石再和暮晚摇一起出去时,见言尚跟着,蒙在石一愣,当即眯了眯眼。

暮晚摇在前,言尚跟在后。暮晚摇若有若无地挡在言尚面前,目光警告地看着蒙在石。

她的意思何其鲜明,大有他若是敢伤言尚一分,她就和他搏命。

蒙在石再对上言尚的目光,言尚对他温和一笑,礼貌客气。但是礼貌客气是言二郎的一贯风格……蒙在石可是记得在鸿胪寺的时候,自己差点就着了这个人的道。

如果当时言尚没有写第二个册子,直接把第一个递上去,虽然误会最后一定会解释清楚,但是乌蛮少不了在其中受些折腾。

言尚会不动声色地谋算……可比暮晚摇那种直截了当的风格阴险多了。

而再想到当日在北里,暮晚摇像个傻子一样围着言尚转……蒙在石冷嗤,心中不悦至极。

蒙在石目光一转,笑道:“今日和殿下去乐游原赛马,如何?”

暮晚摇:“来啊。”

蒙在石看向言尚:“言二郎这般文臣,总不会还要跟着吧?”

言尚和气道:“虽然我马术确实不如大王和殿下,但身为朝廷命官,自有职责在身,还请两位莫要为难臣。”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还要跟着了。

蒙在石转身就走,暮晚摇回头,对言尚偷偷笑一下。

言尚回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其实这么两日下来,不知言尚如何,暮晚摇还挺喜欢言尚跟着的。因她可以偷偷摸摸地戏弄言尚,悄悄撩拨他。而他惊愕之时,又往往会很紧张。

暮晚摇承认自己有点儿坏心肠,就想看言尚上一刻和使臣你来我往地斗嘴,下一刻就被她吓得目光躲闪,不断后退。

麻烦的事情是,言尚跟着,某种程度上,暮晚摇确实没办法实行自己的计划,和蒙在石的感情一点点转温。

在她原计划中,她应当在一次次私会中,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蒙在石“旧情复燃”,趁他麻痹之时,夺他性命。然而现在有言尚看着,虽然言尚通常不会说话,暮晚摇的计划,却被迫弄得支离破碎。

致使暮晚摇和蒙在石看起来是不再针锋相对了,也会聊天说笑了,但是……确实不像是有情。

好在暮晚摇百般纠结时,有一日言尚告诉她,他次日约了人,有一件顶重要的事要办,就不陪暮晚摇去见蒙在石了。暮晚摇心中当即雀跃,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冷冷淡淡地“嗯”了两声,符合她平时那种敷衍随意的态度。

骗住了言尚。

当夜,暮晚摇就与蒙在石相约,次日约着众位国外使臣一道,众人一起去南山打猎。

大魏公主要打猎!这般风采,不愧是大国之风。

使臣们自然欣然应诺,蒙在石也同意了。

只是当晚,在自己的住舍中,研究着暮晚摇这个相约,蒙在石觉得有些意思。

蒙在石摸着下巴,喃声:“打猎啊……那就会舞刀弄枪了……我能相信她么?”

下属们道:“这是在大魏的地盘上,丹阳公主应该不敢做什么吧?一个不好,就是两国矛盾啊。”

蒙在石若有所思。

却道:“毕竟是狠心又无情的小公主,我不能不提防。得做一些准备。”

这个晚上,公主府上也是灯火通亮。

坐在内堂,暮晚摇坐在长案前闭目假寐,听方桐说起布置。

方桐说道:“这段日子来,一直小心地往南山调去公主府上的卫士。如今府上卫士已经尽数转移到了南山。乌蛮王虽武力强盛……但我等提前布置,当也能击杀他。”

暮晚摇颔首,又道:“把人带进来。”

方桐就退下,一会儿,领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回来了。

暮晚摇睁开眼,看向堂下立着的那个沉默男人。昏昏灯火下,乍然一看,竟和蒙在石身形有几分像,面容也有点儿相似的轮廓。更奇的是,这人脸上也有一道长疤。

不枉方桐费心在胡市中买到了这个人。

方桐介绍:“这个人原来就是乌蛮人,母亲是个马奴。他母亲被乌蛮铁蹄踩死,他仇视乌蛮,和乌蛮兵士作对了很多次,差点被杀死时,被去乌蛮做生意的大魏人救了。辗转反侧,此人就流落到了我大魏的市集上,成了一个奴才。

“他虽是乌蛮人,但他已在大魏待了十年,还给自己取了大魏的名字。这人心向大魏,又仇视乌蛮,应当可以合作。”

暮晚摇扬下巴。

站在下面的男人就俯身,向高贵的、美丽不可逼视的公主殿下行叉手礼,说出的大魏话已经很正统了:“小民韩束行,见过公主殿下。殿下的人给了小民主人千贯,殿下又是要除乌蛮,小民自然会竭尽全力,为殿下效劳。”

暮晚摇冷声:“如果让你去死,你也愿意么?”

韩束行看着非常冷漠,脸上的疤痕随着他说话,而像游龙一下浮动:“无所谓。小民贱命一条,此生已经没有指望。如果能杀几个乌蛮人,陪小民一起死,就是小民的荣幸了。”

暮晚摇默然片刻,又问了这个人几个问题。见对方确实可靠,她才让方桐将人带下。

静谧的内堂,暮晚摇独自坐了一会儿,也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感到心脏狂跳。

然而,她必须——

蒙在石对她其实一直不错。

可她不愿和亲!

杀了他,才能一劳永逸!

他是她耻辱的过去,她不愿这个过去在自己眼前一直晃……她就是这般狠心。

次日,蒙在石来接公主一同去乐游原。

乌蛮一行人,如往日般戴着青铜面具。戴着面具的乌蛮王骑在产自陇右的高头大马上,对招摇明媚的丹阳公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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