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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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咬着牙,沉思了两日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可能动得了整个益州。这么大的官员缺口,他动不了,也补不了。为今之计,也不过是从一些犯错不严重的官员身上上手,让他们暗斗,贬一些罪大恶极的官员,推一些还有良心的下级官员上位……

八月上旬一深夜,言尚去拜访了一位司马。

益州生变的时候,长安城中最新津津乐道的事,是皇帝将长安军队,彻底分成了南衙和北衙。南衙仍由之前的将军领兵,不过太子从中安排了一部分人;而北衙被皇帝收回,安排上了一个宦官,站在所有将军的上头。

宦官无根无基,只能依靠皇帝。皇帝用宦官插手军队,让原本泾渭分明的军队,变得不再是秦王的一言堂。且这个宦官由皇帝亲手扶持而上,秦王那边也不敢反抗。

寒门暂时无法压制世家,皇帝别出心裁,居然把内宦势力引入。不过此时内宦势力即相当于皇帝的势力,是皇帝在朝中的眼线。这些士人们虽然不满和内宦共事,但除了上书抗议,也没有太多的法子。

宦官中,如今风头最盛的,乃是刘文吉。他以观军容使的身份掌控北衙,有兵权在手,有几人敢不给他面子?

“长安风向变了啊……”这是朝臣们最近常感叹的话。

然而毕竟皇帝只是小试牛刀,如皇帝这般人物,他让刘文吉掌兵权已是极致,不可能所有事务都要内宦插手。所以朝臣们除了感慨外,讨论最多的,也不过是“这个刘文吉是什么人物,居然能掌控了北衙?秦王那边该着急了吧”。

秦王是着急。

但是秦王刚刚从关禁闭放出来,他再心急如焚,也小心翼翼,没有如世人的愿,去招惹刘文吉,公然挑衅他的父皇。

而看到秦王居然不压制刘文吉,朝臣们多少有些失望。

士人们自然天生就是瞧不起内宦的。

却偏偏,世上也有特例。

比如赵祭酒赵公。

赵公见到刘文吉如今掌兵权,权势眼见着要被皇帝亲手扶起来,赵公动了心思。因赵公一门心思想往上爬,然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当着祭酒这个没有实务的闲官。

如今内宦势力崛起,反而是赵公的一个机会。

因为天下士人都瞧不起内宦,不会有人去依附内宦!但是如果赵公做了这第一个依附的人……日后刘文吉真有权势滔天的一家,赵家的富贵就来了!

比较担心的,一是刘文吉到底能不能权势滔天,皇帝借刘文吉平衡了秦王后,会不会不等刘文吉坐大就让这个内宦下台,二是赵家这样的清贵世家,如果第一个去依附内宦,会被所有世家排斥、瞧不起。日后在世家中,赵家恐怕会成为攻击对象。

赵公愁了三日,却依然下定决心——被世家们瞧不起如何?赵家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跻身一流世家!等赵家有了威望,那些世家不照样要依附?

只是如今该如何向刘文吉投诚呢?

刘文吉这边,自然知道那些士人瞧不起他,却也不知道还有一位赵公正抓耳挠腮地伸长脖子找机会来依附他。刘文吉如今要紧紧抓住北衙,帮皇帝将北衙的兵力完全收回。

皇帝要削秦王背后势力,刘文吉自然要做好皇帝手中这把刀。他的一个机会不容易,岂会因为名声不好而退缩?

然而刘文吉没有想到,他第一次代表北衙,和长安所有军人面见的时候,会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他不愿意看到的人。

对方也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走到了今日的地位。

这个人便是如今的右卫大将军,罗修。即之前明着为乌蛮、实际为南蛮来长安的使臣,罗修。

这个罗修,和刘文吉私下交易,弄来了大魏的情报。本以为可以送给南蛮王,蒙在石却把罗修留在了长安。幸好罗修之后遇见了一个乌蛮人韩束行,托对方去南蛮为他传情报。

罗修本人在长安,和长安官场彼此排斥。没有官员将他当回事,他这个右卫大将军,不过是大魏找个借口把他逼着留在长安而已……罗修也没想到,还有再见刘文吉的一天。

看到当日的那个小内宦,如今竟然掌了兵权……罗修心中隐动,想双方是不是可以继续合作,颠覆大魏?

而刘文吉看着这个罗修,心中想的却是:不能让这个人活着。

这个人活着,他私通南蛮的事就会被人发现。只有罗修死了,他才能安全。

罗修在众军人中,对那面白无须的内宦露出友好的笑。刘文吉盯着他半晌,也露出一丝笑,做了个友好的表态——把人弄过来,就杀了此人。

麻烦的是对方是个官员,还是乌蛮留下来的质人,杀起来有点麻烦,他得想个稳妥的法子。

东宫之中,太子收到了益州赈灾那边传来的消息。

消息却不是言尚发回来的,而是通过户部,益州的官员们发来的请求——言尚做的太过分了。

太子咬牙:“孤只是让他去赈灾!他好好赈灾不就行了?他现在要动整个益州的官场?”

来传消息的户部侍郎忧心忡忡:“此次派言二郎去赈灾,恐怕我们派错了人。言二郎是心细胆大,但是心未免太细了……臣恐怕让他这么查下去,会查出一个惊天大案出来,我等谁都脱不了干系。”

太子沉默许久。

太子缓声:“孤不怕益州官场的变动……孤怕这个变动,波及到户部来。户部如此重要的地方,岂容言二郎胡来?”

户部侍郎:“好在马上到了九月,旱季一过,言二郎就没有理由留在益州了……”

太子幽声:“他那么动益州,孤恐怕他都走不出益州。”

二人沉默。

然而太子又轻声:“不,孤不能寄托于外力,不能寄托于言素臣肯收手这种可能……言素臣的本事,孤从来不敢小瞧。益州若是没有吞了言二郎,言二郎转身来对付户部,就麻烦了……当务之急,结束赈灾,派新的官员去,将言素臣召回来!”

当天长安大雨。

夏日闷热,便是下一场雨也没有多缓解燥热。

暮晚摇在自己的公主府中瘫着休息,吃了两片冰镇的绿皮瓜后,就得到通报,说太子和户部侍郎登门来拜了。

暮晚摇愕然,因为通常是她去东宫拜太子,这是第一次,太子居然登门来拜她。

太子冒雨前来,进舍后肩上也被淋了雨。户部侍郎在旁向公主请安,太子来不及整理一下衣容,就将益州那边传来的折子递给暮晚摇。

太子盯着暮晚摇:“必须将言尚召回!益州官员如今群情激愤,言二再在益州待下去,很可能性命不保。”

暮晚摇看到这折子,也是面色苍白,看出了那些官员对言尚的不满。她也担心言尚的安危……赈灾而已,他怎么能搞得这般声势浩大?听说益州很多地方教化不开,言尚在那里会很危险吧?

暮晚摇心中煎熬,不禁问太子:“大哥的意思是?”

太子:“我想让言尚回来。但恐怕这个旨意中书省不会下,因为言尚老师在中书省,会卡着这个环节。刘相公一心为天下,学生又众多,不会在意素臣安危。然而我等在乎……恐怕我让言尚回来,他不会回来。

“那我不得不希望借一借小妹你的势来用了。

“就说你大病,性命不保,让言尚回长安来,不要再管益州的事了!

“我们这是为了言尚好!小妹你如今也知道官场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真正干净……言尚不能再查下去了!”

风雨招摇。

益州蜀郡,几多官员聚在一起,由益州太守牵头,他们讨论的是——

“言尚不能留。他再待下去,我们益州就要大换血。

“雇游侠匪贼,做了他吧。”

第110章

太子要求将言尚召回来。

暮晚摇认同这个建议。

在她看来, 言尚待在蜀中得罪了太多利益方, 已经不再安全,确实需要让言尚回来。但是基于这个建议是太子提出来的,暮晚摇的政治敏感度,让她停顿了一下, 没有当场答应。

暮晚摇蹙着眉:“再等两日。”

她不信太子会在意言尚的安危。言尚又不是杨嗣,太子怎么可能那般关心言尚。太子应该另有目的。

太子语重心长:“摇摇……”

暮晚摇坚定的:“再等两日。”

她看向太子, 忧心道:“这两日如果蜀中再没有更好的消息传来,我再让他回来。说不定他能应付现在的情况呢?我装病骗他……总是不太好。”

太子想要再劝, 但是眼看暮晚摇的神情, 太子压着眉, 终是将劝说的话压了下去。暮晚摇今非昔比, 今日暮晚摇不愿意的事情, 太子已经不能如最开始那般强迫。

冒雨而来, 淋雨而归, 太子怏怏离开丹阳公主府。回去东宫的时候, 太子吩咐户部侍郎,这两日多来暮晚摇这里劝说, 一定要让言尚回来。

如果暮晚摇最终都不肯合作……宁可伪造暮晚摇生病的证据, 太子也要言尚回来。

不等两日,太子那边心急如焚, 暮晚摇这边也召见了户部侍郎。作为从公主府出去的大官,户部侍郎对丹阳公主自然是随叫随到。户部侍郎站在檐下等公主吩咐,暮晚摇让他进舍喝茶。

户部侍郎入座, 坐在暮晚摇对面,公主府上侍女沏好的香茶,他却只是抿了一抿,没敢多喝。

暮晚摇盯着他:“是你向太子提的建议,让言尚回来?”

户部侍郎垂目:“是。”

暮晚摇手叩案面,沉思片刻。她问:“蜀中情况当真危险?”

户部侍郎:“是。言二若不回来,真的有可能命丧蜀中。还请殿下相助……”

暮晚摇打断他的废话:“我已经看过了户部递上来的折子,差不多清楚这些事了。只是我依然不解,你们为何非要言尚回来?确实,言尚待在蜀中可能很危险,但是我自认为你们没有人应该担心一个七品小官的性命。而且我相信言尚有本事处理好蜀中的事,他不会去挑战他应付不了的情况。

“我虽然也担心他的安危,但我同时放心他的本事。你们认识言尚不是一两日,和他共事这么久,应该更清楚他的本事。怎么蜀中才有变动,你们就着急要他回来?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内情?”

户部侍郎讷讷不敢言。

暮晚摇冷声:“说!不说我如何帮你们?”

半晌,户部侍郎苦笑:“殿下现在应当已经知道,蜀中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很容易酿成一件大案。言尚年轻气盛,恐怕会将案子闹大。闹大了,我们哪来的那么多官补缺口?而且,我们的利益也会受损。殿下难道就不怕么?”

暮晚摇静片刻。

轻声:“你的意思是,户部也脱不了干系。有可能事情烧到我们头上?”

她拍案:“你们好大的胆子!”

户部侍郎苦笑:“殿下,户部是富得流油的一部,怎么可能和下面的官没有一点勾结呢?真论起来,恐怕吏部也不干净。但是这一次赈灾是户部发起的,和吏部无关。言二郎若是查的深入,只会波及到我们……陛下也不允许波及得太多。殿下和太子的立身之本都在户部,岂能出错?”

暮晚摇顿半晌,声音更轻了:“那让事情留在蜀中,在蜀中解决掉便好。”

户部侍郎抬头:“殿下,我们都想事情在蜀中得到解决就好。就怕言二郎不肯。”

暮晚摇咬牙:“笑话!他为何不肯?难道非要逼死我们?我了解他,他不至于这般!”

户部侍郎:“那如果益州刺史,是臣的一个堂弟呢?”

暮晚摇眼中神情蓦地一空。

她声音发凉:“你说什么?”

户部侍郎起身振袖,向暮晚摇跪了下去,口中发苦:“今日的益州刺史,是臣族中的一个堂弟。虽然和臣平日不如何联系……然而到底同出一族,如何能真正没有干系?恐怕有人会轻而易举由益州刺史,联想到臣身上。而联想到臣身上,户部便不保。”

暮晚摇一言不发,她手捧着茶盏,毫不犹豫,一杯热茶就砸了出去。

“咚——”

白瓷茶盏落在地衣上,因地上铺着茵毯而没有碎开,茶盏却发出沉闷的声音。户部侍郎被滚烫的热茶和茶渍浇了一头一脸,热水顺着他的衣领向下滴,他惶恐地伏跪在地,不敢起身。

暮晚摇看他的眼神,如同要吃了他一般。

她咬牙切齿:“你好大胆子!明知此事,你居然敢让言尚去蜀中?你们当初怎么想的,怎么就敢让言尚去?”

户部侍郎:“我们没人想得到他不去赈灾,跑去查背后的事情……我们没想到他真的能查出来,并且不停手!而今骑虎难下,只能求殿下出手,让言二郎回来。若是言二郎再这般下去,臣的官位恐怕就不保了……”

户部侍郎是暮晚摇手中一员大将,暮晚摇如何甘愿损失?

她气得脸充血,目眦欲裂,恨不得掐死这群废物。连她平时都小心翼翼,避免跟言尚因为这种事而观念不同。户部侍郎和太子居然敢放言尚去查!当日言尚毫不犹豫地射杀郑氏家主一事,还没有给够他们教训么?

他们难道没有意识到言尚是什么样的人么?

那样一心为民为公的人,天生和他们这样的阶级利益得利者不同。那样的人,天生不会站在他们的立场考虑问题!

所以很多时候,暮晚摇是避免让言尚了解自己这边的事情太多的。她都不敢暴露的真相,户部居然敢。

然而户部这群蠢货……暮晚摇在屋中徘徊踱步,总算明白太子的煎熬是何缘故了。暮晚摇这一下也生起了忧心,既怕言尚非要查得罪了蜀中官员、就此回不来,也怕他真的查到户部,要和户部所有官员为敌……

她不能让言尚损害自己的利益!

她的地位由这些官员们支持,她得到的东西未必没有这些官员搜刮过来的……她不能让言尚毁了一切。

暮晚摇闭目,下定决心:“夏容,进来!即刻往蜀中传书,说我病重,命不久矣,要言尚回来!”

她再看向户部侍郎,冷声:“你们可以往蜀中派别的官员,将他替回来了。

“还有!把你们的账给我填干净!尤其是你!不要让你那个什么堂弟波及到你,必要的时候,直接弄死你那个堂弟!就让蜀中成为事情的最后爆发点,不要回来长安!居然要我给你们补漏洞……你们要是再出错,干脆以死谢罪好了。”

夏容匆匆出去,照公主的吩咐写信。

户部侍郎连声喏喏,答应一定补救好此事。他心中舒口气,心想只要公主殿下答应出手,一定能让言尚回头吧?朝中都说言二郎和公主殿下关系匪浅,言尚纵是不给他们面子,也会给公主面子吧?

蜀中一直不下雨。

言尚所在的县城,因为言尚对官员的弹劾,而弄得人心惶惶。

而言尚这边,也已经得知:“益州刺史,原来是朝中户部侍郎族中的一个堂弟。”

连云书这样的小厮,都意识到了自家郎君涉及的案子,非同小可。云书忧心忡忡:“郎君,再查下去,恐怕就要闹到长安了。那样事情变得严重……郎君的官位可能都要不保。”

言尚沉默。

他一开始就怕这种事情,没想到最后还是预言成真。想到长安……他也有些犹豫,知道案子若是回到长安,自己得罪的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团体。他官位低微,恐怕难以自保。

言尚轻轻一叹,低声:“我也希望事情在蜀中能画下圆点。”

见郎君没有不自量力地非要将事情闹大,云书轻轻松口气。他都担心郎君若是一意孤行,会和公主翻脸……说实话,郎君的今日,很大程度上有公主庇护的缘故。若非公主庇护,二郎升官不可能如此顺利。

最好不要得罪公主。

言尚说:“我们去见见益州刺史,和他谈谈吧。”

言尚和云书领着一些仆从,离开所在的贫瘠县城,前往蜀县。益州下县城共有十,蜀县是益州州治所所在,亦是益州刺史势力的大本营。言尚将小县城这些收整得差不多了,自然要去会一会益州最大的官。

益州此地,自古穿山越岭,道路崎岖。言尚等人在山中行走,为了防止遇到贼人,他们还雇了游侠来保护。但是即便已经如此小心,一行人在山中穿行、疲累至极时,仍有山贼从天而降,将言尚等人团团围住。

山贼们嚣张无比,各个面目狰狞。

云书紧张地挡在言尚身前,高声:“大胆!你们知道我们是谁么……”

对方张狂大笑:“不就是狗官么?呸,把老子们逼得无路可走,老子们今天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们!”

言尚这边的卫士们齐齐拔剑,眼看包围他们的山贼毫无秩序地冲了下来。打斗不绝,云书惊恐,拽着言尚便哀求郎君快逃。

言尚苦笑,他眼观八方,看对方围住己方的阵势,再看还有山贼坐在高处的石头上不下来、就盯着他们。言尚便知对方早有准备,逃是逃不了的。

何况……

言尚喃喃自语:“原来对不上的户籍,是在这里了。”

云书一时没听懂郎君在说什么:“什么户籍?”

言尚盯着这些山贼们,让自己的声音高了一些,好让那高处坐在石头上的贼人能听到自己在说什么:“灾情发生后,蜀中的人口顿减。按照往年他县灾情数据,本不可能一下子少这么多人。我一直奇怪难道一个旱灾,就能死这么多人……而今我才明白,原来并非是死了,是原本百姓,却上山为贼!”

打斗中的山贼们身形一滞。

坐在高处的山贼们厉目盯来,目有杀意。

言尚盯着他们,淡声:“本是耕种为主的寻常百姓,被逼上山做贼,难道就从此以后想一直做贼,不想回到正常生活了?”

他道:“种了几十年的地,一朝天变,从此后就要开始打打杀杀,放弃户籍,被朝廷遗忘,成为被剿被灭的山贼么?纵是尔等愿意,难道你们的孩子、子子孙孙,都愿意做贼么?

“今日我若是死在这里,一介朝廷命官死在你们手中,你们就永无恢复良籍的可能了!”

坐在高处的山贼蓦地站了起来,不少山贼哗然,甚至打斗中的不少山贼都停了下来。他们惶恐不安地四顾,到底不是真正的山贼,而是被世道逼到这一步,所以一听言尚说他们再无恢复良籍的可能,他们一时间都犹豫起来。

为首的山贼唾骂一声,高声:“兄弟们,不要听他胡说!就是他这样的狗官,把我们逼上山成为山贼。他的话不可信……”

“胡闹!”山贼中意见竟然不能统一,那个为首的人发号时,另有一道声音从山后赶来。这边的官吏卫士和山贼们一同看去,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纵来,目有怒意。

那男人喝道:“你们怎么真的敢来杀朝廷命官?”

山贼们看到男人,一个个激动:“二当家……”

原本的首领自然是大当家,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反对“二当家”的插手。

而言尚睫毛轻轻颤一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二当家……二当家转头来看到下方长袍玉带的隽逸郎君,目露激动,他不顾自己的兄弟们,就跳下山头,跪在了言尚面前。

男人抬头,激荡道:“郎君!”

言尚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诧异地露出一丝笑,弯身扶人站起:“韩束行?你怎么落到这一步了?”

山贼们不满:“二当家,你怎么和狗官认识……”

韩束行面对言尚时谦卑激动,回头面对山贼们则是寒下脸:“放肆!竟敢在言二郎面前这样!老子告诉你们,这天下的官员纵是都犯错,言二郎也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其中定有误会……”

山贼们愤愤不平:“可是他带着卫士们,不是来剿匪的吗?”

言尚挑一下眉,说:“我倒是觉得,是你们来杀我更为恰当。”

如此一对,双方皆怔,意识到其中讯息有差,恐怕出了错。

原本这些山贼们是听了一个密报,说是朝廷来的大官要剿匪,灭了他们这些从良民变成匪贼的人,好将户籍做的干净,不留痕迹。他们愤愤不平,自然不愿意被杀。

既然得到消息,就要提前动手。

而韩束行离开长安后,漫无目的地行走,机缘巧合下来到蜀中,赶上大旱。韩束行看这些百姓失去良田,不能过活,乱七八糟地只能上山当贼,韩束行一时可怜他们,就帮了一把。

从此后韩束行就被赖上了,莫名其妙成为了他们的二当家。

当夜言尚宿在山间,听这些山贼们说明了情况。双方信息一对,言尚便知想借这些山贼的手除自己的人,恐怕是整个益州的官员。云书目瞪口呆,又很惊恐:如果整个益州的人都想言二郎死在这里,言二郎如何才能逃出去?

何况还有这些山贼们。

韩束行替这些贼人跪在言尚面前,恳求:“郎君,他们不是恶人,都是被世道逼出来的。如果能够恢复良籍……”

黑漆漆的山洞中烧着火,山贼们乱七八糟地站着,大当家领着他的兄弟们警惕地看着这边,根本不相信言尚作为官员,会不在意他们的罪,帮他们恢复良籍。

言尚坐在黑暗中,看着他们。他的目光一一从这些山贼们的面上掠过,他从他们身上看到强装的不羁,拼命作出来的凶狠。他看到他们的武器乱七八糟,有的甚至拿着耕种的长犁就上了山……

一时间,他又想到幼年时,跟随父母在江南行走时见过的那些灾民、难民、流民。

见到多少人饿死路边,见到多少人追着他们的马车、他的父母却不敢停下来、只怕流民吞没他们……

幼年时的言尚问父母:“总是这样么?”

他母亲搂着他的肩,柔声叹:“总是这样。

“所以二郎,若是真的当了官,不妨帮一帮这些人……”

过往种种,历历在耳;

眼前种种,历历在目。

幽静中,众人的质疑恐慌中,言尚闭目,心想这是怎样的世道,竟将人逼到这一步。

再次睁眼时,言尚扶起韩束行,轻声:“我会让你们恢复良籍的。”

山贼们哗然。

那个匪头大当家站直身子,不由绷着声音问:“你是不是要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言尚望着他们,心中难受,只道:“不用你们付出任何代价。”

有山贼不安:“可是我们毕竟杀了人……”

言尚轻声:“杀人的,实在太多了。你们杀人,益州官员也在杀人。我怎可能一一算的过来?”

益州刺史以为泄露出消息,让那些对官员们恨之入骨的山贼们杀了言二郎,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安心做这个官。

但是两日后,益州刺史见到了活着的言尚。

不光是言尚到来,言尚还绑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匪贼,又将益州这边的所有官员叫了过来。

益州刺史惶恐不安,和站在园中的所有官员面面相觑。

他们看到那个跪在言尚脚边、被卫士们绑着的匪贼韩束行,只心中惊恐,想难道计划暴露,言尚要和他们所有人算账了?

可是怎么算的过来!

午后天气阴沉,言尚坐在益州刺史的院落中,等到所有官员到场入座。

所有官员不安的时候,言尚开了口:“诸位,我来益州已经两月有余,和你们打交道也不是一两日。你们也知道,我一直不信赖你们,对你们抱有怀疑……最近我又遭了山贼刺杀。多亏本官命大,才没有死在贼人手中。

“而我审问了这些山贼,总算知道到底是谁想杀本官。”

院落草黄,因缺水而萎靡不振。

闷热的空气中,所有人都流了一身又一身的汗。他们不停地拿袖子擦汗,听到言尚挑明,他们流的汗更多。彼此对视,心中有一抹狠厉涌上——

若是言二郎真的敢让他们所有人落马,今日就要将言二郎杀死在这里!

言尚看着他们的表情,心中涩然。他心知肚明这些人在想什么,但是他确实不能让所有人落马。只能选出罪大恶极的,只能和他们谈条件。

言尚的目光,落在了不停擦汗的益州刺史脸上。

所有官员的目光,跟随着言尚,落在了益州刺史脸上。有人迷茫,有人恍然大悟,有人惊恐,有人兴奋。

那个闷热的下午,言尚和这些官员们秘密谈成了条件。

所有的罪被推到了益州刺史身上,不管益州刺史如何说自己冤枉,这些官员都异口同声,站在了言尚这一边,支持朝廷命官。

言尚要上书朝廷,撤掉益州刺史的官位,并且带益州刺史进京治罪,益州的官员们纷纷点头,直说郎君辛苦了。

而投桃报李,他们配合言尚,开始重新编制益州的户籍,开始要求那些躲在山上的匪贼归家,开始各自出银,自愿帮这些百姓重新安顿,重新分配土地。

众人在益州,等着各地的调水,或者天降甘霖,解了益州的旱情。

九月上旬,言尚终于和益州这些官员磨合得差不多了,益州官员们愿意放下心,让言尚带益州刺史回京治罪。他们得到了言尚的保证,只要他们安顿好百姓,言尚就不让他们的官位大变动……

正是这个时候,言尚收到了来自长安的信,朝廷派了新的官员代替他,来蜀中等着下雨;而丹阳公主病重,公主府的人写来信已经过了半个月,言尚心急如焚,不知暮晚摇是病到了何种情况,才会写信来。

如此匆匆交接差事,由官吏们在后慢慢带着益州刺史押送长安,言尚一马当先,快马加鞭先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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