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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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和本王一样厉害?在做梦,别想了,不可能。

第七十九章

前夜没睡好,又在破庙呆了一夜,明檀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

不过她没喊累,稍歇了两个时辰,次日一早,又跟着江绪一道去海边渔村,打听桐港近些年海上风浪到底是何种情形了。

明檀先前分析过桐港的开港难处,大差不差,无非就是桐港本地过于贫苦,各类基础条件都有所欠缺,还有就是海上风浪变幻无穷,凶险莫测。

其实前者只要朝廷愿意拨款,大力扶持,穷乡僻壤想要改头换面也不算难事,后者才是桐港能否成为下一个灵州港的关键所在。

怎么说呢,桐港这地方是真穷,从里到外,从镇到村,穷得如出一辙不分你我。

海边渔村破乱不堪,海水咸腥,日头全无遮蔽,明檀掩着面纱,都觉得自个儿的脸被晒得火辣辣生疼。

江绪早先就已调过桐港的地方志,桐港虽一直不甚富裕,但往前追溯两朝,也没差到这个地步。

桐港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还是应从太宗年间,桐港海坝年久失修,海潮溃堤说起。

海坝溃堤是大事,但只对盐场重地来说是大事,桐港这种小地方,溃堤也就溃堤了,上头官员不重视,依例往上报了报,没有下文便也无人追着要个下文。

溃堤之后,暴雨时节海潮大涨,海水倒灌,周遭原本肥沃的农田被海水侵蚀,板结泛白,无法再继续耕种,随之而来的自是大面积的饥荒。

太宗年间那场饥荒,逼得桐港的年轻人不得不出走家乡,另谋生路,只余年迈无力者留守,桐港肉眼可见地日益衰败。

时至今日,桐港海坝也未修补,每隔几年便要决堤倒灌一回。全州官员对桐港从无关注,只觉得僻壤人稀之地,连路都不必多修。

诸般种种,也无怪乎这地方穷困难脱了。

江绪与明檀在渔村一连打听了几家,一提到出海就都连连摇头,直说海上风浪大,去了就是送死。

还有村民热心,和他们说起过往出海无归的例子。

什么村里有哪家的男人想出海挣银子,一去就是几年没回,全无音讯,前两年媳妇儿不等了,改嫁到邻村,又生了个大胖小子,某回海潮冲上船只残骸,那媳妇儿认出船上物件便是先头男人的,还狠哭了一回。

这种出海遇难的事儿从前数不胜数,如今倒少了,存着去海上挣银子心思的都想方设法去了灵州,留下来的多是些老弱妇孺和懒汉,打渔打猎,能混口吃食就成。

这些事儿猎户家的刘嫂也粗略说过,明檀耐着性子,又问了问海上风浪的具体情形。

可一问到这,村民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多是说海闹的时候电闪雷鸣,海潮翻涌,渔船一下子就打翻了之类的,可吓人得很。

明檀不知想到什么,换了个方式问:“那大娘,你们家在这儿住了有多久了呢?”

住了有多久了?

大娘细细回想了下,忙道:“我娘家在隔壁村子,我男人家在这,两屋祖坟都在山上哩,祖祖辈辈好几代了!”

明檀闻言,点点头,若有所思。

待大娘离开,两人继续往村边礁石处走。

明檀边走边梳理道:“虽然他们都说海上风浪大,隔几年还会海潮倒灌,可在这儿祖祖辈辈住了好几代,想来这风浪也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厉害。

“灵州港不是也有风浪么,喻大人还拿这事和你卖过惨,可我在灵州之时套过知府夫人的话,似乎只要船队经验丰富,能准确观测海上天气,还有在船只建造上多下些功夫,出海也不是难事。”

江绪“嗯”了声,负手立在礁石前,远眺道:“海潮倒灌乃决堤所致,沿海之地多有此灾,灵州港若无坚实堤坝,一样也逃不过,只是不是海溢即可。”

“海溢?”

江绪解释:“海溢之灾,非人力可抗,史书有载,海溢多由地动引起,若此地有海溢之险,无论如何也不可开港。”

明檀此前从未听过海溢,但听起来和海上的大洪灾差不多?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圈定桐港之前,我也考量过其他的沿海城镇,其中不乏地理位置远胜桐港之处,只不过这些地方的地方志上多载地动前迹,溯史而观,地动之处必不会仅此一回,长远来看,都不宜开港。桐港无此前史,如今实地而观,也无出入。”

远处海浪晦暗灰蓝,近处脏乱,还有死鱼翻着白肚,混着海潮咸腥飘出腐臭味道。天是晴朗的,可这片灰蓝无边无际,苍穹亦染上几分郁色,像是积着什么,几欲逼压下来。

见明檀半晌都未出声,江绪转头望她,却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

明檀定定盯着他,小脸绷紧,忽然严肃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夫君你方才没有自称‘本王’。”

“……”

“夫君没有自称‘本王’,突然就和蔼可亲了许多呢。”明檀面上的严肃倏然被调戏取代,她学着江绪,将手负在身后,脚步轻快地踮着上前,故意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本王年轻,何须和蔼可亲?”

“夫君年轻吗?让我算算,夫君可比我大了一二三四五……”明檀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江绪忍不住望她:“你嫌本王老?”

“我可没说,夫君是王爷,但也不能随便冤枉人吧。而且我哪敢嫌呀,人家都说我嫁给定北王殿下是高嫁呢,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小意见,自然也只能深深藏在心底。”

“本王真是太纵容你了。”

他垂眸,捏了捏明檀的后脖颈。

“别捏,痒!”明檀忙躲。

可江绪的手轻易便跟了上来,非是捏得她告罪求饶,都冒出了眼泪花儿才肯停下。

……

两人在渔村耗到晌午,本是打算回转到镇上寻些吃食填填肚子,可明檀渴极了,江绪见状,拉着她随意找了户人家,想讨碗水喝。

渔村人家大多淳朴,讨碗水而已,开门的大娘没多想便应了下来,还热情邀两人进屋歇脚:“二位这是做啥来了,晌午日头可毒了,都晒坏了吧?快进来坐坐。”

明檀还真是被晒得有些发晕了,脚也痛得很,想着略歇半刻多打听打听情况也不错,于是便和江绪一道进屋了。

谁想一进屋,方才对两人和蔼热情的大娘就转身对屋里人吼道:“跪都跪不老实!我瞧你这娃子就是欠打!”

明檀被这突如其来的粗嗓门吓得一懵,心跳都不由漏了半拍。

那大娘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两位客人,又立马转身,堆着笑,对两人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家里娃不听话,你们坐,随便坐,我这就去给你们倒水。”

明檀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与江绪一道坐在半边土炕上。

她打量着这间屋子。

若说山脚猎户家是清贫,他们这儿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家徒四壁了。严格来说,应是家徒三壁,朝西的那一壁已经塌了,只扯了块油布胡乱遮掩。

东边角落里跪着个瘦小的小孩,大约就是大娘口中不听话的自家娃娃。

“来,水。”

明檀双手接过,忙道谢:“多谢大娘。”

她渴得也顾不上这碗有多破了,可刚喝半口,大娘又回头粗声骂了句:“你个死人又去镇上那臭窑子了?!一宿不回,长本事了啊你!有本事你就干脆死在那里再也不要回了啊!”

明檀差点没被呛死。

她顺了顺气,勉强又喝了半口,不动声色拉了拉江绪衣袖,打算离开。

可忽然又听那大娘对着方进屋烂成一滩泥的懒汉骂骂咧咧道:“自家娃子都要送过去讨饭吃,你还有脸去逛窑子,你说你是不是个人啊你说!”

送过去讨饭吃?

明檀下意识望了眼角落里缩成一团跪在地上的小孩。

先前小孩背对着他们,她也没瞧清楚,现下转过头,她倒是瞧清了,这小孩正是昨夜去破庙的孩童之一。

他也正在偷觑他们,瞧他神色,应是认出了他们,有些害怕他们为着昨晚之事找他与他家人的麻烦。

明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家才会狠心把自家孩子送去做乞儿学着坑蒙拐骗?应是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可这大娘连陌生人都能热情以待,显然不是毫无善心之人。

离了大娘的家,明檀忽然惆怅问道:“夫君,假以时日,桐港不再贫苦,他们真能过上好日子吗?”

江绪顿了顿,其实在他看来,并不一定。可怕的从来不是贫苦,而是刻入骨髓已然安于现状的妥协,只不过看她怅然若失,他还是应了声:“会的。”

明檀心中已有答案,她跟上江绪的脚步,边往前走边道:“假以时日,此处开港,镇上日渐繁荣,自会有读书人来此开设学堂,届时那些孩子便可明理学识,长大后或是留在此地建设一方,又或是走出去,去见识更为广阔的天地,总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江绪略怔。

其实他还并未想到如此遥远之事,不过依她所言,倒也没错,唯读书之计,可从根源改变这座城镇的贫苦。

他抬步往前,牵住明檀的手,又沉静重复了声,似是在保证什么。

“会的。”

-

在桐港逗留了三日,两人终于返程,明檀始终记着来时自个儿说过的话,便是早撑不住,也没叫苦半声。

其实吃睡之事,忍一忍挨一挨也就过去了,少吃少睡,至多有些饥饿疲累,明檀最受不了的,还是三日都未沐浴。

第三日,她都不再敢近江绪的身,生怕夫君闻到什么不该闻的味道,从此再也不记得从前浑身香香精致无比的小仙女了。

江绪不懂她在矫情什么,离开桐港时与他同乘一骑,忽然说不想坐在前面。

他问了半晌,她才不情不愿小声说了句:“我三日没有沐浴了,也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有味道。”

“本王也三日未曾沐浴,要臭也是一起臭。”江绪不以为意。

“那怎么能一样,你是男人,本来就有臭男人一说,可没有臭女人一说,谁要和你一起臭!”明檀想都没想便驳。

“……”

僵持半晌,江绪忽道:“上来,带你去沐浴。”

“……?”

“今夜赶不到邻镇吧?”明檀犹疑。

桐港的路这么烂,也没办法纵马飞驰,来时在山脚凑合了一宿,她可是毕生难忘呢。

“赶不到,带你去温泉沐浴。”

第八十章

江绪行事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离京之前,南下路线以及将要久停的灵、禹、全三州舆图,他就已经记得烂熟于心。

离桐港约五十里的须岷山脚,有一处温泉。

今夜虽赶不到临近可舒适歇脚的城镇,但稍晚些,赶至这处温泉是没什么问题的。

两人一骑缓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在皎月升至中空之时,终于抵达须岷山脚。

许是此处山僻,夜空也蓝得格外纯净,繁星点点,月华如水,夜色下,一池温泉上方升起朦胧雾气,如半遮面的美人,似掩非掩,袅娜绰约。

明檀看到温泉,整个人都仿佛是活过来了。

“温泉,真的是温泉!”她下马,及至近前,语气都变得雀跃轻快,“夫君,我可以现在就下去吗?”

“随你。”

江绪安顿好马,也跟着上前。

得了准话,明檀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起了衣裳,可刚解下腰间系带,她又想了想,和江绪商量道:“不如这样,我先洗,夫君你生个火,我在水里把衣裳也过一过,夫君帮我烤一下好不好?”

“……”

江绪搭在腰间系带上的手忽地一停,半晌,他“嗯”了声,沉默转身,去捡干柴。

明檀没管他,很快就开心地玩起了水,待江绪在温泉边升起了火,她又学着府中丫头浣衣,像模像样地捏着衣裳在水里搓了搓。

“好了,夫君,给!”

江绪走近,接过衣裳,又坐回火堆边,耐着性子将她的小衣中衣、短衫襦裙一件件挂在临时支起的树杈上。

跳动火光映照出他利落干净的轮廓线条,他剑眉星目,鼻挺唇薄,半抿的唇莫名将他的神色衬得有些认真。

明檀见他烤个衣裳也烤出了看公文的架势,有些想笑,又有些想逗逗他。

“夫君!”明檀忽喊。

江绪侧目。

明檀瞧准时机,鞠起一捧水就往他身上泼。

可江绪动都没动,就静静看着她泼的那捧水无情地洒在离他还有半丈的地方,然后收回目光,嘲弄般淡淡说了声:“无聊。”

明檀:“……”

似有冷风穿林而过。

江绪恍若无觉,又继续道:“你在水中,身处低位,又有丈远距离,想要将水泼到本王身上,无内力加持根本做不到。当然,本王不想让你泼,你有内力加持也是徒劳。”

“……”

“我看你才无聊!”

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想当初梁子宣出口便会夸“檀妹妹乃熠熠明珠,纵轻纱遮面,也不掩光彩”,这个男人就只会“你不行”、“你无聊”、“本王最厉害”。

明檀气呼呼背过身,挪到离岸最远的角落蹲坐着,暂时不想再看到某位厉害得天上有地下无、本王不死尔等皆婢的战神殿下。

不过温泉水解乏,却也不比寻常净水,水温持续不下,明檀泡了一会儿,便觉得热,有些想要上岸。

可这会儿她才想起,自个儿总不能光溜溜上岸,衣裳还在某人手里呢。但她气得这么明显,现在主动去搭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正当明檀蹲坐在角落,边调整呼吸边纠结要不要去主动搭话的时候,身后忽地有种危险气息悄然袭来。

该不会是……水里有什么东西吧?她背脊竖起了汗毛,下意识回身,想要惊叫。

可下一息,她便猝不及防地被人拢入怀中,惊叫堵在唇齿间,变成了闷闷唔声。

好半晌,江绪才松开她,由她喘气。

“你怎么下来了?”明檀惊问。

“反正衣裳还要烤很久。”

“那你也――”

“别动。”他声音低沉微哑。

明檀被他拢在怀中,与他肌肤相贴,自是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

她头皮一紧,还真不敢动了。

不知是温泉水太烫,还是她太紧张,一时间,心跳似乎快了许多,怦怦地,好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耳根,脸颊,甚至是脖颈,锁骨,都不由泛起了一片粉晕。

天哪,虽然四下无人,可这荒郊野外幕天席地的,她可不想在这地方做些什么!谁家好姑娘敢在外面做这档子事儿!

她极为听话,吓得乖乖的,一动不动。

可明檀还是太过单纯,男人存了心想做些什么,哪是她乖乖不动就能解决的。

僵持片刻,江绪略略退开半寸,明檀缓了缓,以为危机暂时解除,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悄悄挪了挪已经僵麻的小脚。

哪想身后水波忽动,她脑中刚松的弦再次绷紧,挪动的脚底又似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她不由轻嘶了声,没蹲稳,往后趔趄,恰好就倒在了某人怀里。

“不是说了让你别动?看来……王妃是很想投怀送抱,做些什么。”

江绪的声音低低的,宽掌在她细腻肌肤上流连,语气中满是“本王就勉为其难成全你”的云淡风轻。

……?

不!我没有我不想别瞎说!

明檀辩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被人揽入怀中,封住了唇。

温泉水波一圈圈荡开,她眼神控诉,声音呜咽,然全都被温泉上的袅袅雾气遮掩,月色也在这片蒸腾的热气下变得暧昧朦胧。山林中惯爱夜啼的鸟兽似被羞开,四周只余粗喘声和忍得极为辛苦但仍忍不住从齿缝泄出的娇吟声。

这下不止是没面子,连里子也没了。

……

夜深寂静,风声倏忽。

水波归于平静之时,明檀也已累极,这几日积压的疲累似乎都在今夜一齐上涌。

她意识模糊间,只记得某人帮她绞了发,又给她穿了衣。衣裳被烘得暖暖的,里头的小衣和中衣无需漏在外头,所以是她平日惯用的料子,穿在身上舒服极了。

她什么事都不想做,就连手都不愿抬一下,穿好衣裳后,就趴在某人胸膛间昏睡过去。

-

之后两日上路,明檀都不甚自在,羞答答的,总在躲闪江绪的眼神。江绪也不知道她在害羞什么,行房而已,又没少做,在温泉与在净室有何不同?

回程至先前暂停车马的城镇,这一路艰辛终于得以舒缓。

有了桐港这遭经历,坐在马车上返京,明檀再也不觉得疲累了。

其实回程无事在身,本应轻松许多,江绪还打算带她走一截水路,绕富庶之地而行,满足一下她想要买十辆马车回京的需求。

可明檀却忽然懂事起来,一路除了给京中亲朋好友准备手信,愣是什么都没多买。

江绪一问,她便严肃说起大显的民生百态,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如桐港一般贫苦偏僻之地,她如今身为宗室皇亲,理应以身作则,厉行节俭。

江绪想说些什么,可她难得有这份心,哪怕是心血来潮,也不应泼冷水,便由着她去了。

明檀这一懂事,就懂事到了回京。

盛夏时节南下灵州,如今回京,上京都已入深秋,显江两岸垂柳萧瑟,银杏却是沿街铺满了金灿灿的一片,风一吹,满城金黄纷落,煞是好看。

江绪因是出门办差,回京定然是先要去见成康帝的,在岔路口,江绪嘱咐人先送王妃回府,单骑只身入宫。

定北王府。

车马停在门外,明檀下车。

福叔特特敞了大门,下人们从门口往里两列分站,直站进了二门,一眼望不到头。

“恭迎王妃回府!”见明檀下马车,众人齐齐行礼,迎人入内,恭迎请安之声极为洪亮。

明檀许久没见这么大阵仗,有些怀念,又有些受宠若惊。

好在离京数月,她还记得自己是定北王妃,她端出王妃派头,镇定地点了点头,又弯起唇角,朝着福叔温声道:“我与王爷离京数月,府中有劳福叔操持,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老奴的本分。”

福叔还是一如既往谦虚,笑容也是一如既往恭敬和善。

“外头如何广阔,自是不及咱们自家府上舒坦,娘娘在外舟车劳顿数月,定是劳累非常,您快回启安堂歇着,素心姑娘和绿萼姑娘自打前几日得了您与王爷快要回京的信儿,可是高兴坏了,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呢!”

明檀点头,由福叔陪着,入了府,往启安堂走。

别说,福叔对她这王妃也算是尽心尽力万分看重了,从前江绪出京办差,去就去了,回就回了,可没有如今这开正门,仆众列立,一路恭迎至启安堂的排场。

至启安堂,院外便张灯结彩,启安堂恭迎的丫头也都个个儿换上了鲜亮新衣裳,不知道的估摸着还以为王府要办什么喜事了呢。

院门口摆着火盆。

隔着火盆,素心与绿萼在里头一脸喜气地乖巧福礼道:“恭迎王妃回府,请王妃娘娘高抬贵足,跨火盆,趋吉迎福。”

“……”

行吧,上京好像是有这么个习俗,远归之人要跨跨火盆。

明檀跨了过去。

素心与绿萼忙迎上来,再也忍不住,你一声我一声地喊着小姐王妃。

“小姐怎么瘦成这样了!”

“这件裙子小姐怎么还在穿,天哪,上头刺绣都脱线了!”

“小姐在外头是不是遭了什么罪?”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个停歇,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将她架入了屋子。

连素来稳重的素心亦是紧张地不停打量着她,先前喜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泛红的眼圈还有哽咽的声音。

“小姐在外头定是受苦了,脸都瘦成这样了,面色也如此憔悴!”

绿萼的情绪也被带了起来,抬头看着明檀的发髻:“就是,有奴婢在,小姐何时梳过如此简陋的发髻,这根本就不能叫做发髻。

“云姨娘前几日先回了,竟还说小姐这一路都过得不错,这哪是过得不错啊,分明就是去遭罪了!我们小姐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早知如此,小姐就不该带云姨娘去,云姨娘只会舞刀弄剑,哪晓得照顾人,若是带奴婢去,必不会让小姐吃这等苦遭这等罪的。”

两人都是从小便伺候明檀,从没离过明檀这么久,看明檀和看眼珠子似的,见她瘦削憔悴不少,自是心疼得不得了。

说着说着,两人围着明檀竟痛哭起来。

明檀被两人哭得头昏眼花,好半晌,她才寻到个空隙无奈喊道:“停停停,不知道的还以为定北王府怎么给你们俩委屈受了呢,丢不丢人?你们俩是在哭丧么,我只是出门远归,又不是死而复生!”

“呸呸呸!小姐刚回来,怎兴得说那个字!小姐快朝着这边拜一拜,给天爷告个罪。”素心一脸忧心忡忡。

“……”

明檀无法,到底是拗不过这两个丫头,乖巧地朝着门口拜了拜。

第八十一章

其实明檀也从未离过素心与绿萼这么长时间,心中亦是甚为想念。

没一会儿,外头就有人将行李陆续搬进了启安堂。明檀找了找,在一口大檀木箱中,捧出了两个雕刻得极为精致的小盒子。

“行了,别哭了。拿着,给你们俩带的礼物。”

两人面上的泪止了止,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绽出笑容来。

绿萼开心道:“奴婢就知道,小姐最疼我们了!”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头编得极为精巧的璎珞还有簪钗胭脂,高兴得立马就想给自个儿装点上,往外头去招摇炫耀自家王妃到底对她如何看重。

素心也高兴,可她到底稳重些,能把得住,抹干了泪,又忙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小姐不如先沐个浴解解乏?奴婢一早便去园子里采了新鲜花瓣,小厨房里也备着杏仁酪、嫩笋鸡汤,还有水晶包和白粥。

“因想着一路劳累,处处饮食也不尽相同,便只备了这几样易克化的,也不伤胃,小姐沐浴完恰好可用,若是想用别的,奴婢再吩咐小厨房给您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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