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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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九皇子把血书递给皇帝,皇帝发觉自己如今见不得鲜血,不然怎么见着这血书头晕目眩,几乎分辨不出文字。

努力凝神看清楚了字迹,皇帝怒问:“你们怎么计划的?”

“三哥分兵,最多只有两百人,他在京城天子脚下,能养多少人,分三分之一出去已是极限。阿姐带了三百女卫回城,还有几位跟着回来请功的边军将领。我们想将计就计,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你们是让人当做螳螂了!黄雀另有其人!”

“不应该啊,他们要杀也该杀我,截杀阿姐做什么?哪里来的军中人,军中和三哥关系亲近的只有萧家军?萧家有人在京城吗?老国公不是初五才出发吗?”九皇子着急了,他从未想过这些人会不分轻重,先去截杀阿姐。

“不可能是老国公。”皇帝摇头,“老国公一心为国,萧家的忠心,只看萧文就知道。你救醒他,而不是杀了他,不也是因为信他吗?”

危难当头,我谁也不信。九皇子这样想着,嘴上却道:“三哥应该知道,请父皇赐下手令,我想去大理寺问问。”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写了两行字给他,又把节制巡防营的权利给了他。若是他真的信不过萧家,也可以令巡防营的人的救。

“都是血脉至亲,别折辱他。”皇帝把手令留给老九,最后嘱咐了一句,皇帝心想,老三大约不会说的。

九皇子快马出宫,持皇帝手令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吓得一哆嗦,生怕这是赐死的圣旨。程序没走,就这样赐死皇子,还是九皇子来宣旨,风云变幻之快,大理寺卿都要哭了。

九皇子没理会那些,不让大理寺卿跟着,他没空寒暄,只令一个小吏领路,快步到了关押三皇子的地方。下狱的人是要被剥去衣冠的,情况紧急,如今三皇子被剥了甲胄,贴身穿着劲装,没有头冠,几缕头发搭在脸上。三皇子呆愣愣坐着,对九皇子的到来没有反应。

“抬火盆来。”九皇子看了一眼牢狱的环境,只有一张硬邦邦的窄小木床,连把稻草都没有。元宵节正是冷的时候,呆坐在透气窗下的三皇子,双手是紫红色的。

狱卒匆忙把他们自用的火盆抬过来,按照九皇子示意抬进牢房。一般犯人是不给炭火的,太危险,容易自杀。

被温暖的火光照得回神,三皇子抬头看了一眼,微笑道:“这么快就来了?景华那边有消息了?”

“果然是你。是谁与你勾结?计划如何?你说出来,我可保你性命。”

“不必保我性命。我与王妃不睦,膝下只有一个幼女,皇室不至于连幼女都容不下。老四确实没有参与,三司的风骨我还是信的。黄泉路上有母后相伴已不孤单,如今二妹妹也要来陪我,幸甚。”三皇子说完就闭上眼睛,看他的态度,是绝不会说的。

“殿下,可要用刑?”旁边一个绿衣小吏躬身问道。

九皇子偏头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跪地,又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九皇子甩袖便走,给他留了最后的尊严。

三皇子松了口气,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不怕任何严刑逼供,可若能不受皮肉之苦还是不受的好。

小吏被狱卒扶起来,狼狈得扶正帽子,气急败坏道:“把炭盆端出来,罪人也配用炭盆。”

狱卒小声劝道:“大人,要不再等等,方才九皇子不像要落井下石的样子。”

“你懂什么,九皇子没说,咱们难道不知道分忧吗?抬出来!”小吏自以为自己刚才的失误在于把心照不宣的话挑到明面上。可让他下狠手折腾皇子他也没这个胆子,只色厉内荏放了两句狠话,灰溜溜带着炭盆走了。

这等跳梁小丑,即便是失败者,三皇子也懒得分他一个眼神。

九皇子没问出答案,又打马到了巡防营衙门。他早就吩咐巡防营整兵,就算问不出也要出兵搜寻。

九皇子刚进内衙,却见萧文一声戎装等在厅中。

“萧统领,宫中正是忙碌的时候,你不在宫中,来这里做什么?”

萧文拱手,“臣有些许薄见,想当面回禀殿下。”

巡防营统领和几个副统领下意识就要退出去。

“无需回避。”萧文阻止,走到桌边,从花瓶里抽出一卷地图。他来的时候,巡防营正在商议如何救援,只是他身份特殊,巡防营的统领不知如何应对,匆忙间只能把地图藏到最近的花瓶里。

几个巡防营统领面色讪讪,要知道他们藏东西的时候可没有说话,萧文当时还在院子里呢,这得是多好的耳力啊,怪不得萧文名声传天下,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萧文摊开地图,“惠国公主回京,从东便门和广渠门入最近。今夜不宵禁,老百姓多从这些门进出关灯做小买卖,人多口杂,若是混迹其中,很容易脱身。京城外截杀,时机很好。公主一行千里迢迢赶路,如今已经能远眺城墙,又在佳节之下,难免放松警惕,主持之人是知兵的。”

“有什么建议?”

“路就这两条,在密林也绕路终究还是要回京求援。若我是那截杀之人,分兵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又令小股人马搜寻,把人往包围圈里赶。或者守株待兔:若是找不到人,就保存实力,跟在救援大军之后,等大军找到人了,寻机刺杀也是个好办法。”有时候敌我双方都知道,这一路上肯定有许多埋伏陷阱,可是没办法啊,路就在那里,你不走,难道飞过去吗?“其一,请殿下亮明身份,若是敌人假扮殿下诱骗公主,殿下需给公主一个独有又明确的标志。其二,请殿下至少带五千人出城,分兵不可少于千人,殿下安危同样重要。”

“我知道了,多谢萧统领。”

“臣家中驯养猎犬,擅追踪,殿下如有公主常用之物,这些畜生或许能帮上忙,臣派两个养犬人跟随殿下。”

“多谢。”

萧文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抱拳离开,今夜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惠国公主遇袭的事情,是陛下让高德通知他的,他知道这是陛下给萧家的机会,让他给九殿下示好。他的身份,九殿下想必是不放心他跟着去搜救的。九殿下知道、陛下知道、自己也知道,若真的有军中之人参与其中,只可能是萧家人。如今只是不确定是哪一个罢了。

三皇子能收哪位将军做心腹,共同参与这样诛九族的大事。惠国公主此行在边关也未得罪过哪位将领,九皇子的政敌为难惠国公主作甚。想来想去,只能是私仇了。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萧家。萧家的皇后和皇子,眼看着就要被惠国公主和九皇子拉下马了。

萧文望着高挂夜空的月亮轻声叹息,明月不管人间悲欢离合。

第52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52

山林里全是马蹄声,跑到路口,最前面的饶宗颐勒马,马匹嘶鸣,后面的人跟着停下。“追兵太紧,跑不掉,只有化整为零。殿下,分兵吧。”

“可。”景华颔首。

“我护着公主走,几位大人领各领百人走,分三队。”

“可。”景华刚要下令,就听一个尖细柔弱的女声道:“给我一队人,我能领兵。”

众人回头,才发现是阮琵琶,这个时候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可阮琵琶到底是历练出来了,这么多人盯着、这么危急的时刻,她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发颤。

“请殿下把金鸾披风赐给我吧,我能领兵走。五十人……二十人足够。”

众人瞬间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公主年幼,阮琵琶瘦弱,两人身形相仿,若是有一个替身吸引火力引开追兵,的确能大大增加公主逃生的几率。求援的人已经派出去了,可以说,此时拖延得越久,获救的机会越大。

景华还在思考,她身边亲卫已经解下她的披风双手奉给阮琵琶。阮琵琶在边关不辞劳苦,已得诸人尊重,如甘赴死路,让人何其倾佩。

“阮娘……”景华不知自己要说什么,身份高贵的公主先走,是礼法大义所在,可她心里居然诡异得冒出一个念头,她与阮娘的性命在本质上并无区别。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景华也不知是怎么突然出现的。但现在不是啰嗦的时候,她不走,这些人都不会走,她若死,这些人都活不了。何必来回拉扯,徒然挣扎,只为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吗?

“殿下,给阮娘一个机会吧。阮娘这一生,随波逐流,被人推着往前,如今终于能自己选一回。若我身死,终于不是痴心女子负心汉俗套故事的配角,不是王侯将相传奇的镶边,我有名字,我叫阮琵琶。”

说完,阮琵琶把披风反穿,一抖缰绳率先跑了出去。披风被高高扬起,金色绣线若有似无,更显逼真。

几位跟着到京城报功的将领叹道:“真英雄也。与红拂夜奔、绿珠坠楼仿佛。”

“阿颐,帮我去一趟好吗?我想她活着。”景华不得已开口,若论感情,景华自然与饶宗颐亲近,可阮琵琶的确让人震撼,景华也有了奢望,也许她们能拖得更久一点,拖到援兵到来。此情此景,景华真不知这话如何开口。

“是,殿下。”饶宗颐拨马跟上,身后又有一小队人马跟上。

如此,岔路口三条路都有马匹飞快踏过,只留下阵阵马蹄。不一会儿,追兵亦至。

斥候下马观察了路面,回禀道:“分兵了,三条路都有人,数量大致相等。”

“分三队,继续追,京城西北角会和。若遇,死战。”

话音刚落,追兵的马匹也如离弦的箭矢一般飞射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岔路口的分兵与追赶,都在几息之间,那简短几句蕴藏的深情厚谊却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景华在马上飞跑,脑中全是过往与饶宗颐、与阮琵琶相处的点点滴滴,被飞速后退的树枝刮疼了手臂才让她回过神来。现在不是追忆过往的时候,此时该想办法摆脱追兵。景华努力把自己代入追兵,若自己是敌人,该怎么做?

后面的马蹄声如跗骨之蛆在耳边萦绕,若要脱身,最好的情况是援兵从天而降。这等全靠运气的事情暂不奢望,还是相信如何进入京城摆脱追兵吧。入京城最近、最方便的是东便门和广渠门,如今已到下半夜,游乐的百姓大多回家,并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追兵也该是这样的思路,所以,他们会在密林里截杀,不让事情摊在明面上,最后的机会是城门外打一场遭遇战。

不行,不能在城门口遇上,否则分兵有什么意义?对方弓马娴熟、身材高大,之前的对战已经表明他们的实力,不能硬碰硬。

景华细细思索着,快到密林出口的时候突然叫停。

没过多久,追兵赶到,透过稀疏的树影,能看见前方疾驰的身影。只是天色太暗,又有烟尘,弓箭射程不能达,他们带来的劲弩也已报废,否则,不必这么死命追赶。

领头的追兵用弓箭称量了射程,发现不能达。遗憾收起弓箭,挥手继续前行。

埋伏在道路两旁的女卫紧张得盯着他们,眼睛也不敢眨巴一下,在他们停下的时候,心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追兵催马前行,最前面的几人被绊马索绊倒在地,当场殒命。女卫本以为还有人会撞上去,来个连环杀人,结果这些骑手的马术十分高超,见前面有人摔到,立刻勒马。在月色下,分明看见领头骑手双手有鲜血滴落,马匹上半身高高扬起,骑手却稳稳坐在马背上,没有被摔下来。

女卫们没有冲到路上和追兵决一死战,密林才是最好的掩护。她们不动,敌人动了。

“入林!”领头的一声令下,骑手下马,留几人看守马匹,其余人长刀出鞘,或三人或四人一组,缓慢进入树林。追兵没有把这当成遗留的陷阱,领头人嗅觉灵敏得发现,周围一定有人埋伏。

刀兵声突然在密林中响起,惊起鸟雀无数。

这样的战斗无可技巧,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拼谁的力气大,比谁的武器先刺入对方的致命处。

也不需要什么鼓舞士气的口号,人人都知道性命就在须臾,大家都拼尽全力想要活下去。

突然,外面又传来的马蹄声,是从城门方向传来的。

女卫首领忍不住大喝一声:“殿下不该回来!”

殿下怎么能因为舍不得她们就回援,她们这队人马走得是最近的路,只要殿下进城就安全了啊。

可这句指责却能激起无限斗志,殿下回来救她们了,坚持住,坚持住!

领头的人听到这句话也知道要追杀的人不在这里,越发加紧攻势,要在正主到来之前扫清在这些障碍。

留在原地看守马匹的几个追兵看着前方浩浩荡荡的大军,哪里是公主回援,分明是就京城援军到了。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报讯烟火放上天,把马匹赶到路中与大军方向正对,点燃马尾,一刀划开马屁股,赶着着火的马冲入对面援军队伍。

留守追兵也遁入密林中,在大军面前,化整为零,个人藏入山林才是最好选择。若是走大路让大军追上,绝无生还的机会。

援军正是由景华所帅,巡防营很擅长处理这种破坏性事件。弓箭手射杀几匹着火的马,一队骑兵上前拖开马尸,后军自可从容上前。

此时,巡防营的将领已经不敢让公主冒险,自有人去先去密林中接应。

幸存的女卫慢慢走出密林,周围火把高悬,这些人十分有经验得放下兵刃,把自己的脸露出来,在前方同僚证明身份之后才慢慢走到大军中,由旁人送上武器。

这样黑暗、混乱的时刻,最怕有人浑水摸鱼。

潜伏在女卫中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慢慢往后挪,没想到几个女流之辈治军却如此严谨。景华高坐马上视野开阔,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个往后挪的人,立即张弓搭箭,破空声传来,那人也知道自己暴露,立刻后退,身形如鹞子一般飞入林中。

可那箭还是射中了他,此时此刻,射在腿上和射在要害处也没什么区别了,他跑不了。

有士兵立刻追入林中,不一会儿就把人拖出来了。

“殿下,自刎了。”

景华看着那张面孔,那是一张典型的边关将士的脸,皮肤黝黑而粗糙,一路追杀,全是军中老把式。景华深深叹息,“收敛了吧。不知是哪家兵士,想必也曾为我大郑疆土抛头颅洒热血,如今却沦落阴谋泥沼,累及祖宗。”

后续不必景华亲自动手,大军在侧,自然会慢慢搜寻这片山林,不会放跑一个。

之前分兵的九皇子听闻消息,也迅速赶来汇合,景华还等在城门口。姐弟相见相互打量,发现对方都没有重伤,才紧紧拥在一起。

“阿姐,受苦了,先回城吧。”

“不,我要看看是谁想杀我。”景华固执得等在马上,周围全是火把与火盆。周围人劝不住,已经去城里搬帐篷之类的东西了。

元宵节彻底完了,还在街上的人被赶回家、赶到客栈,正式宵禁,还有无数巡防营士兵执刀枪火把巡逻。出来这样的大事,还过什么节。

等到快天亮的时候,巡防营才把追兵都一一清点出来,对比他们的马,保证没有遗漏一个。

只是回禀消息的人有些迟疑,他认识那位领头的人。

景华不等他回禀,自己上前去看那具尸体。

嘉盛伯。

萧家二房老爷,当初因外室丧失迎娶大公主机会的萧二公子的父亲。

好一个嘉盛伯,好一个萧家。

景华怔怔看了半响,反手抽出卫兵腰刀,双手发力,斩下头颅。

“殿下!”巡防营统领忍不住喊了一句。

“追杀皇族的逆贼,枭首示众,统领有何疑问?”景华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巡防营统领下意识后退一步,连连摇头,拱手道:“臣无异议,一切凭殿下决断。”他只是想不明白,普通士兵公主还要下令收敛,如此仁德,怎么就容不下嘉盛伯呢?这可是伯爵,还是萧家人!

第53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53

景华了却心愿打马先行,巡防营统领看向九皇子,请他拿个主意。九皇子思索片刻,没有说话,默认了景华的处置。嘉盛伯的头颅就这样高悬在城墙外,一代军侯,死了都不能保存颜面,何其可悲。转念一想他的妄行,又觉罪有应得,只能叹一句何必呢?

“阿姐,先去面见父皇吧。”九皇子追上景华,小声建议道。此时景华满身狼狈,身上有伤、鬓发散乱、衣服破损,父皇见了如何能不心疼。

“仪容不整不可面圣,我先回庆云宫梳洗。”大局已定,我不想在装模作样博同情。

景华刚换了新衣出来,高德已在门外求见。

“听闻昨夜不安稳,父皇还未歇息吗?怎么这么早就来宣我。”景华客气道。

“启禀殿下,陛下彻夜未眠,听闻公主平安喜不自胜,特召公主前去呢。”高德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这是他的生存法则,无论对不受宠的妃妾,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他代表的是皇帝,自然能不卑不亢。如今也一样,高德自问对庆云宫一向和气,并不担心秋后算账,只是也忍不住更恭敬几分。这已经是一代大太监的涵养,君不见宫中其他人谄媚成什么模样。

皇帝在宣正殿后殿见了景华,后殿院中有寒梅绽放,皇帝就坐在暖亭里,有暗香幽幽萦绕鼻尖。

景华到的时候,一位宫廷乐师正在弹琵琶,曲调轻缓悠扬,若有似无,令人不自觉放松。

“来了,坐。”皇帝示意景华坐下,又挥手停了乐曲。他右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副疼痛的样子。

“父皇可是又头疼了,女儿为您按一按可好?”

“父子相残、兄弟反目,怎能不疼?”皇帝冷嘲。

景华还未接腔,周围伺候的人已经跪了一地,听这等言语,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皇帝不耐烦这些宫人,挥手斥退。高德领着人退下,宫人们个个恨不得长出飞毛腿,乐师连琵琶都忘了拿。

景华不接这茬,转了话题道:“父皇息怒,幸而小九在国事上很有天赋,请父皇多教教他。小九继承父祖之志,必定使我大郑海晏河清、百姓和乐。”

“主少国疑,他坐得稳皇位吗?”

“自然能。”

“若是他不能呢?”

“还有儿臣。儿臣若在,江山安稳。”

皇帝长舒一口气,“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父皇放心,儿臣会辅佐小九的。”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还能说什么呢?若他是个昏君,随便在幸存的皇子里挑一个继承皇位,或者扶持一个皇子和九皇子打擂台都可以。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拿江山社稷赌气。一个精心培养十多年的皇子尚且担心他承担不起江山重任,仓促挑选出的皇子,更是拿祖宗家业开玩笑。

“你的婚事……”

“父皇放心,小九亲政之前,我不会成亲。”景华对这个很看得开,没有一般少女的恨嫁,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以儿臣的身份,挑谁都是下嫁。”

所以,皇帝也不必担心她早早嫁人,心思偏向夫家。或者让驸马掌权,威胁皇权。

皇帝颓唐得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既然你们姐弟都商议好了,那就这样吧。”

景华从未见皇帝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的疲态,心中也不是没有感触。他们父女今日都有些狼狈,一个彻夜未眠,子嗣相残,心神震荡,不能安眠假寐片刻。一个被追杀,性命危在旦夕,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惊魂未定。

“父皇安心歇息吧,儿先告退了。”可再让景华说一些违心的话,她已经不愿意了。

“走吧,朕这个皇帝大约要在史书上留下骂名了。”

景华是了解皇帝的,他一生致力于青史留名,皇子叛乱于他而言是天大的污点,对他的打击极大。

“父皇勿忧,自古以来,皇室操戈屡见不鲜,我们不过其中之一罢了。没有死人、没有株连,朝堂安稳、不曾波及百姓,在史家眼里不过是平平常常更替罢了。”

“你愿意留老三一命?”

景华才知道皇帝在这儿等着呢,也不生气,笑道:“小九和我说过,想留三哥一命。我想了又想,父皇定然不愿见骨肉相残,因此也同意了。”

“你还记着我这个父皇,可喜可贺。”皇帝的愤懑不能发泄,逮着景华讽刺。

“我又何必说假话呢?当初被刺杀,查清真相之后,最愤愤不平的是父皇息事宁人的态度。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父皇以为能为他们挡风避雨多久?得封惠国公主和明王那天,女儿和小九在奉先殿跪了许久,不是酬谢祖宗,而是请母后聆听我的悲哀。”

皇帝眼中也有泪水,“你让朕如何?杀了老三给你赔礼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反正我和小九没有丧命不是吗?四哥出来顶罪的时候,父皇很欣慰他们兄弟情深吧。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意难平啊。若是当年父皇查明真相,不需要把四哥发配皇陵做替罪羊,甚至不需要在朝堂上申斥三哥。就在殿内,关起门来,父皇令他给我和小九赔罪,罚他禁足几年,再宽慰我和小九,一片慈父之心保全,我也心满意足了。”

“是吗?”皇帝不置可否,也许她说的是真的,可是当年皇帝怎么敢赌他们兄弟姊妹能一笑泯恩仇。如今她是胜者,自然能高高在上原谅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时光和胜利给了她宽容的权利。当时她会有这样的心境吗?

皇帝也乏了,不想谈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在他生前,皇后和老三不死就行,死后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景华对皇帝还是有父女情分的,有算计,也有情分。看他颓唐,景华宽慰道:“父皇是明君,我们所有的争斗都在框架里。再混账,没有人拿百姓做棋子;再愤怒,没有人去勾结外族。朝臣们有隐晦的倾向,却没有人结党。朝堂安稳,百姓和乐,这都是父皇的功劳。”

一切克制而谨慎,只因为上头的人不可欺,他们便小心谨慎,心有底线。

“你在安慰朕?”皇帝好笑,猫哭耗子用在这里是否贴切?

“是啊,女儿也曾濡慕父皇万分。”景华没克制住说了句更大的实话,“最令女儿宽慰的是,母后真的是病逝的。”

皇帝惊诧抬头,难道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以为有人杀了她的母亲,一直怀揣着复仇的想法吗?若不是皇后那番话,他还洗不清杀妻的嫌疑了?

何其可悲,他以为景华再怎么争权夺利,总是信任他的,和她说过千万遍的孝心一样,没想到啊……

皇帝真的不想再说什么了,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说再多都是枉然。

景华也愣住了,可能是寒梅幽香惑人,她怎么把心底的大实话说出来了。片刻后,景华捡起乐师遗留的琵琶。

说来也奇怪,当初在海棠别宫的树下,景华做了一支新曲,怀念母后,思念怅惘,被皇帝打断,事后想续上却怎么也谱不出曲。

今日水到渠成,琵琶在手,那支曲子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琵琶音量高亢、声如裂帛、引人追思、诱人归家,怀远追思之意尽在其中。

“这首曲子就叫《送别》吧。”

送别母后,您并未受害,请安息。送别过往算计争斗,我终于能做自己了。

……………………………………

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一切混乱尘埃落定。陛下郊祭,立嫡子九皇子为太子,大赦天下,开恩科,为东宫选配属官。

皇后废为庶人,三皇子被废为庶人。然后,太子登基,恩泽兄弟的时候,所有兄弟都升一级成了郡王,包括四皇子。

大家就看不明白了,这是个啥意思啊?

需要有人试探太子对三皇子一系的态度,惠国公主是绕不过去的。萧家勇敢站出来,为同僚分忧。不站出来不行,曾经的嘉盛伯,嗯,皇帝想封他为嘉盛侯的旨意还没来得及发出去,他的人头还被挂在城墙上示众。听闻老国公夫人已经哭得晕过去几次,至今下不来床,萧老公爷也从边关赶回来了。西宁公上本请求回京受审,只是陛下不许。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总挂颗人头在城墙上算怎么回事儿?

所以,小朝会上,帝都府尹就坚强的问了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去看惠国公主。

陛下身体不好,坐在这里也让大太监高德轻缓揉着脑袋穴位,事情是坐在右侧的太子处理,左侧是惠国公主。以往陛下理政的时候,惠国公主旁边伺候笔墨,也是有发言权的,如今只是更名正言顺而已。

太子看向惠国公主,轻声问道:“阿姐以为呢?”

“按律,示众多久?”景华问道。

刑部侍郎拱手道:“三日到三十日不等。”

从元宵到如今,也小二十天了。景华颔首,“依律办。嘉盛伯虽行差踏错,却也曾有功于国。赐他全尸下葬吧。嘉盛伯这一支流放西南,与西宁公无干,还请父皇多加抚慰才是。”

后一句是对着闭目养神的皇帝说的。

“恩,太子看着办吧。”皇帝毫不避讳表明自己身体不好,萧家如今更期待的是新皇的示好吧!

“儿臣遵旨。”太子起身恭敬应下,越是胜券在握,太子就越是谨慎。

“偏将萧诰上了守孝丁忧的折子,儿臣以为不妥,庶人萧氏罪行,与萧诰无关。”太子扬了扬萧诰的折子,官员丁忧守孝的小事,何必送到他的案头,都是投石问路。萧诰乃是西宁公世子,是萧家下一任掌权人,若是太子对萧家心怀芥蒂,顺势批复就是。

“你看着办把。”皇帝还是这句话。

太子又看向姐姐,景华也赞同点头:“大逆不道之人,怎配有人为他守孝。”

太子采纳姐姐的建议,不许萧诰守孝的折子,官员也只有父母去世才需要丁忧,其他人都是守孝而已。是否辞官、是否夺情,酌情处理。酌情二字,耐人询问。萧皇后被废了皇位,贬为庶人,四皇子都不能为她守孝。皇家如此,怎么臣民反而格外宽容呢?

官员们更懵了,要说高坐上首的太子和惠国公主对萧家网开一面,那又是枭首示众又是流放西南,若说不容情,对萧家长房又如此厚恩。说看老国公的面子也不对,老国公垂垂老矣,陛下又龙体欠安,眼见太子潜龙飞天在即,这是唱哪一出?

官员们不明白不要紧,反正萧家是青史留名了。

嘉盛伯追杀公主,是挺坏的,可史书上干坏事儿的多了去了,废立皇帝、杀王弑君的不胜枚举,怎么就轮到萧家有姓名。大郑朝从萧家开了官府定十恶大罪之人,亲人不许守孝的规定。后世频频有人提及,以此为先例。

私底下,景华是这样对弟弟说的:“忠君才是最重要的,不是说天地君亲师吗?既然把亲排在君之后,那就让他们都记着忠君吧。”

第54章 母后早逝嫡公主54

哀乐冲天而起,身后是天子金棺停灵所在,整个宫殿淹没于缟素之中。先帝驾崩,嗣皇帝哭灵已三日了,阁老重臣、宗室勋贵里威望最重、资历最老的大臣跪请嗣皇帝灵前继位。第一天嗣皇帝推辞不受,哭得昏厥过去,到了今日已是第三日,三辞三让过后,嗣皇帝登基理所当然。

就在刚才,重臣、宗室们三呼万岁的声音已经响起,真正的仪典还要在等一等。整个国家机器围绕着登基做准备,钦天监算黄道吉日、礼部拟定礼仪规范、户部拨付银钱、禁卫军和巡防营部署安全保卫事宜,太常寺掌管祭祀大典……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哭灵歇息的档口,景华从闷热的大殿走出来,明明已经开春,依旧冷得吓人。先帝的金棺用冰块镇着,殿内却燃了满殿的灯烛、火盆,还有那些香炉发出的味道混在在一起,耳边再闹哄哄响起哭灵哀嚎,神仙都受不住。

景华走到后殿透气,已是早春,寒梅却还开着,往年这个时候梅花早就谢了,怪不得人家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景华刚站定没多久,新帝就到了。

“陛下不抚慰朝臣吗?怎么来了?”

“阿姐这样叫我,我一时不能回神。”

“陛下已经是陛下了,总要习惯的。我今日不叫,明日就该有朝臣参我不逊无礼啦。”

新帝沉默了一下,无奈苦笑:“阿姐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那些在你耳边进言的人说得比这难听多了。”

“但凡有小人谣言重伤阿姐,我定贬斥不赦。”新帝斩钉截铁道。他还未成亲,先帝虽撑着病体为了他加冠,可朝政还是托于顾命大臣,又定了惠国公主为掌政公主。皇室人丁并不算兴旺,上一代的叔伯王爷封地较远,还在赶来的路上,公主只余湘仪长公主一人而已。这一代的公主皇子大多在京城,除了随驸马远走边关的大公主。可是,皇室认定也不算繁茂,比如此时居然找不出“太后”“太皇太后”这样的角色垂帘听政。皇帝年幼,后宫掌权,这是常态,只是后宫此时并没有女主人。长姐如母,长公主摄政似乎也说得过去。

说不说得过去,那就看谁的话语权大了,而今皇帝才刚登基,皇权与相权的角力马上就要来了。所以,景华想在战斗开始之前,把话和皇帝说清楚。

“我们一路携手走来,斗赢了萧后一系,斗赢了父皇,现在轮到你我了。我等着你斗赢我,从我手中夺过大权。”

原本想就近伺候的高德默默停下了脚步,惠国公主还是这样语出惊人。

“阿姐~”新帝无奈唤了一声,景华却摆摆手,头也不回往大殿去了。

“长公主这般,恐……”沉默片刻,跟在新帝身边的年轻官员含混着想说什么。

“月英,你是我的伴读,咱们相伴着长大,别让我兑现刚才的话。”新帝淡淡提醒。

“是。”

见心腹臣子这样,新帝忍不住解释:“阿姐那个人,嘴硬心软。父皇驾崩,她已夜不能寐几个日夜,却表现出钢筋铁骨的模样,生怕旁人以为她至诚至孝。天底下哪有人天天喊着我不是好人的?朕襁褓丧母,若不是阿姐照料扶持,断没有今日。”

“长公主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呀!这是阿姐理所应当的,爵以赏功、禄以酬能,阿姐为天下殚精竭虑、流血流汗,为何不能享受这盛世江山给的回报。抛开这些不说,阿姐并非没有选择。放任一个早产体弱的皇子夭折,阿姐仍旧能够得到父皇的怜惜,我为阿姐带来的好处,到现才开始,旧日总总,全是阿姐付出啊。”

曹月英还能说什么?“陛下仁德。”一母同胞,相互扶持本就分所当然,如今陛下已经回报长公主独一无二的权势,长公主表面改口飞快,私底下却说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分明是想与陛下争权。

新帝看出心腹的言不由衷,心中好笑。还是太年轻啊~说来,自己也和他一样年轻,可心在权谋里泡久了,难免暮气沉沉、铁石心肠。天底下从来没有理所当然,做天子不过是用利益、用感情、用礼法、用伦常,把臣子和百姓牢牢团结在一起,拱卫王座。

景华回了庆云宫,这里正在收拾规整,准备把景华的东西都搬到宫外公主府去。庆云宫成了天子潜邸,景华哪儿能继续居住。

景华叫了柳嬷嬷、萍嬷嬷、谭女官、青玉、琉璃她们过来,问她们想清楚归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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