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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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看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先声夺人道:“这也是母妃叮嘱的,只是这些日子大郎公务繁忙,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大皇子接过茶水,听说是母亲的意思,也郑重起来。

“李元妃派人阻挠小透进宫,抢夺皇长孙的名分,大郎心知肚明。我嫁给大郎之前,与四皇子曾有婚约,我抓着他偏宠黄侧妃的过错,趁机退婚,这你也是知道的。我不知道如今的情况是我连累大郎多一些,还是大郎连累我多一些,现在我们和四皇子一系已经成了敌人,李元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四皇子最终走上那个位置。大郎是在长子,又立下赫赫战功,我有公主的名分和舅舅的支持,四皇子想要那个位置,你是必须劈开的绊脚石。关于这点,大郎明白吗?”

“荒唐,父皇龙体康健,并没有立太子的意思,你怎么敢胡乱揣测?”大皇子猛地站起来,在屋中快步走动,好像要把慌乱、震惊和憧憬一块发泄出来。

这样自欺欺人的话,景华懒得回答,继续道:“我知大郎心中宏图大志,在大事落定之前,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很有必要。多做少说,说千万遍,不如做一件实事。可是,到了大郎现在的境地,某些话不说,底下人就茫然无着,不清楚前路在何方。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两军对阵也要摆明车马,现在妄想扮猪吃老虎是行不通的。”

“我们是兄弟!再争也不用这样,终究是血脉至亲,怎么能拿亲戚开刀。”

“大郎爱读兵书,不爱读史书,你可知史书上同室操戈的皇家人有多少?我说这些话,大郎会觉得我冷酷无情,全然不管你们兄弟情义。可你别忘了,四皇子一系诬陷我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你这位长兄的处境。我若是倒下了,大郎如何自处?休妻杀子吗?”景华把一切挑明,不给大皇子逃避含混的机会,并且落下最后一击:“这也是母妃的意思。”

大皇子喜欢在校场挥洒汗水,盼着父皇能看到他的努力,认可他、看重他,可他又重来不想他需要的看重和认可,是伴随着皇帝的老去和继承人需求日益旺盛而产生的。他有成为太子的野心,可也只想到太子,他会天真的以为做的太子,就能上孝父皇,下抚黎民。他不会想太子也有登基的一天,他或许曾经在与皇帝政见有冲突的时候想过,等自己上位要如何如何,可他不会想那时候父皇在哪里?

同时,他知道和兄弟们是敌对关系,可他还是希望他们竞争能控制在不伤筋骨的范围内,等到日后尘埃落定,还能渡尽余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多么天真,天真到可笑,大皇子不是不懂,可就是这样下意识一直自欺欺人。这一层纸窗户,大皇子一直不捅破。

“我要想想,我要想想。”大皇子捂着自己的额头喃喃,骨肉血亲,如今要摆明车马为敌,大皇子一时难以接受。对提出这件事的景华也起了回避的心思,不再总来正院,想孩子的时候只把孩子抱到前院去。

宫中,老太后也被妹妹哭得受不住,叫了皇帝过来,“你姨妈也是上了年岁的人,哪里经得起这些,事情到底怎么样?你朝政的事情为娘不懂,可如果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都是实在亲戚,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温老夫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明鉴,我们温府上下重来奉公守法,效忠陛下,那些旁支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都是下面糊涂人办的事情,平时打着伯爵府的名号招摇撞骗,如今事发又让我们做替罪羊。陛下明鉴啊!”

“是啊,皇帝,你姨妈你是知道的,遇庙就拜,逢观必叩,逢年过节还要在城外施衣舍药。都说佛家讲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姨妈比庙里的大和尚也不差什么。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为了在你面前露脸,才咬着你姨妈家里不放,你可要给你姨妈做主啊!”老太后拉着儿子的袖子不撒手。

温老夫人也连连点头附和,这话她是不敢说也不能说的,可是姐姐能啊,姐姐当年在北梁王后宅多难啊,她省吃俭用的接济,如今外甥做了皇帝,可不是该知恩图报吗?自己的男人也是为外甥卖命才死的,如今他英灵未远,怎么就要清算,没这个道理啊!皇帝这样做就是过河拆桥,飞鸟尽良弓藏,她要闹得天下人都知道,就不信皇帝不要脸面。

皇帝面对着两个哭泣的老妇人,心里却没多少波动。“阿娘,你先别哭,放心吧,姨妈家的事情朕一直放在心上。已经派人仔细查问,保证冤不了任何人。”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你可要护着你几个表兄弟啊。”老太后心思单纯,皇帝怎么说她怎么信,立刻收了眼泪。

温老夫人却还想借着姐姐的面子为家里孩子求一个恩典:“听陛下这么说,老妇人这心里总算有着落了。只是那些来拿人的官差如狼似虎,几个孩子都被抓进了大牢,还不让去探望,不知在里面受了什么折磨。听说牢里动辄用刑,陛下,能不能请您疼疼孩子们,让刑部不要刑讯,也让家里人送些吃食被褥进去。”

“如何审讯,刑部自有律例。姨妈放心,表兄弟们身上都要官职,如何审问官员,刑部也是有成例的。至于探望,我已经下令关照了,里面吃得饱穿得暖,家里人去看反而让他们分心。只要好好把事情交代清楚,都是自家亲戚,朕会酌情开恩的。”

温老夫人不愿意,说来说去,还是没有求到一句恩典。她还要再求情,皇帝就说:“这是国事,家里亲戚多,朕也不好只偏袒姨妈一家,查清楚朕也好给恩典。”

“是啊,妹妹,皇帝的大事咱们妇道人家可不敢耽误。你放心吧,我看着呢,等查清楚了,我让几个外甥进宫吃家宴,给他们压惊。”太后拉着妹妹的手宽慰,太后这个人笨,但她有一样好处就是向着儿子、听儿子的话。一听儿子有难处,她立刻就放弃了妹妹,转而回护起儿子来。所以,即便她有诸如耳根子软、偏心娘家、粗俗不通礼节之类的毛病,皇帝对自己的母亲也不曾嫌弃,耐心十足。

开始的时候,只是温伯爵府一个小案子,谁也不知道这会成为南北对峙的起点。

太后下场都不能令陛下对温伯爵府网开一面,刑部的人自然要抓紧审讯,这些罪名很快就查实了,却在罪名的判定上发生了分歧。

温伯爵府是大都有名的歧视别国人,南盛、南楚、西羌、草原胡人,只要不是大梁人,他们都瞧不起。这些国家的人在大梁,自然是不如本地人有权有势的,商人被温伯爵府抢了货物只能息事宁人,官员被温伯爵府针对只能和本国同乡的人抱团取暖。若只是如此,温伯爵府也只是表明态度而已,偏偏府上的老少爷们儿还特别爱虐待别国人。

当初那个跑来向景华求援的人,确有其人、确有其事,当初做圈套的人也是下功夫了的。大梁如今强盛,温伯爵府的人爱买那些本是良民的女子入府折磨,若是曾经是官眷那就更好了。他们也知道大多数别国人受了罪也无法申辩,折磨起来更是毫无顾忌。刑部在温伯爵府的花园里挖出了十多具尸体骸骨,有男有女,时间跨度之长、手段之残忍、现场之惨烈,积年的老仵作都当场呕吐,当真惨不忍赌。

案情很明白,但判案却不好断。梁人坚持用虐杀奴婢来判,不管这些人曾经是什么身份,他们在温伯爵府就是奴婢。主人家杀了奴婢,可以赔偿,大不了用官赎、用爵位赎,但士人杀奴婢是不必偿命的。出生他国的人自然不干,坚持让温伯爵府的人偿命。死的这些人里,也许就有他们曾经同僚的妻女,他们的乡亲邻里,就这样被温伯爵府虐杀,温伯爵府的人却能逃出生天,凭什么?查出的人肯定只是其中一部分,更多的受害者,更大的冤屈还没查出来,他们也是物伤其类。

梁人怎么肯,不说温老爵爷的功劳,不说老夫人与太后的姐妹关系,只凭他们是根正苗红、血统纯正的梁人,就该受优待。别国人到北梁,挤占梁人的生存空间,官场上有多少好位置是别国人从他们本地人手里抢走的,还有经商的、种田的、靠手艺吃饭的。此时,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是北梁人,就该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别国人也在愤怒咆哮,我的也曾为大梁流血流泪,我也曾为大梁劳心劳力,我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乡,可最后这个国家依然不把我当成自己人,何其愤怒、何其悲哀。

开始的时候,人们打嘴仗,还会说一说案情。说温伯爵府是知道那些被害人身份的,还曾特意和奴隶贩子要求要掳掠那些曾经的官眷贵女,明知故犯,应该罪加一等。后来,没有人关心温伯爵府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只知道在这场争端中,自己人受了不公待遇。我若不站出来,日后受压迫的就是我。

我是谁?我不是独立的个体,自生下来开始就带了属性,官员百姓自然而然被分成两个阵营。

自然也有有识之士劝慰,皇帝也连续几天在朝上强调,南北一家,只要在大梁治下,都是他的子民。可愤怒的火苗几句话是熄灭不了的,再多克制也抵挡不住一句“自己人”的宣言。

那一天,有一个大盛人的绸缎铺子被烧了,围观的本地人阻止别人救火,大声喊着让这写南蛮子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

只要有一个喊出来,呼喊声就传遍了街道,没有人关心这个前不久还和自己亲密交谈的绸缎铺子掌柜犯了什么错,人们只知道振臂呼喊。

大盛人受了无端迫害,乡亲邻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在梁人振臂高呼的时候,匆忙集结的大盛人也赶到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队人就这样打起来了。有拿擀面杖的,有拿鸡毛掸子的,街边铺子撑遮阳棚子的竹竿被抢了当做武器,就在大都的正大街上打起来了。

皇帝接到消息,派禁军镇压,等把人完全分开的时候,街道中间丢下十几具尸体,受伤的人更是数不清。

什么是血海深仇,这就是!见了血,场面更难以收拾。

这个案子不用审,冲突的全过程清楚的如发生在眼前,可和温伯爵府的案子一样,如何判才是关键。

很快,朝上有御史援引案例数据,说明这些日子别国人在大梁境内犯下了哪些滔天罪行,罄竹难书,请陛下下旨,驱逐别国人。当然,皇帝是不会下这样旨意的。北梁出身的朝臣退一步,要求划定身份等级,别国人在大梁做官,只能是三品以下,且只能担任副官,主官必须由北梁人担任。要求科举录取的名额向北梁人倾斜,别国人只能在剩下的三成里竞争。要求没收籍贯非北梁豪商的铺子,别国人在北梁经商,要克以重税,资产不能达到某个上限。要求别国人不能与北梁人通婚,必须是世世代代沦为下等人。

很多北梁出身的人赞成这个观点,朝堂上跪了一半朝臣下去。

出生在别国的人又怎么愿意看见自己、自己的同胞被贬为奴隶。每个朝臣都向皇帝诉说自己的功绩,他们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为什么要落得如今的下场?昔年有逐客令,今朝有南北说。别国出身的大臣高声背诵李斯曾经的谏言“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因有李斯的谏言,秦国如此才成就始皇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如今驱逐别国人,难道不是走老路,还是错误的老路吗?

还剩下的一半臣子也跪下去了,请皇帝三思。

“你居然用秦始皇这个暴君来比喻陛下,你心里肯定把陛下当成暴君来对待。”有人抓着字眼开始发挥。

“你胡说八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胸无点墨,不见半点操守德行,自然要把才德贤士都打压下去,才有你这癞蛤蟆出头的一天。”

“放屁,你敢骂我!果然南蛮子没一个好东西。”

“狗屎,你们北地才全是禽兽!”

很好,不必议论正大街上的冲突了,朝臣们在皇帝面前当场表演了拳打脚踢的混战。

好不容易禁军控制住了这些抡拳头的大臣,幸好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没当场弄出人命来的,但还是有老大人昏迷,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够使的。

就在这时,大皇子府的人来报,有暴民冲击大皇子府,已经被他们就地正法。血粼粼的就地正法四个字,不知是多少人头堆积出来的。

朝堂衮衮诸公终于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大皇子妃是最大的别国人,她还高居大皇子妃的尊位,什么样的政策都绕不过他。

皇帝哑着嗓子问:“死伤多少?”

“死一百一十三人,伤者不知,暴民一哄而散,但查验之人能从尸体上找出他们的身份。”来禀告的侍卫长是曾经护送景华远嫁和亲的原护卫营成员,今日他的刀下也斩杀了不少北梁人。

皇帝头晕目眩,无力的跌坐在龙椅上,又死人了,鲜血从来都是难以忘怀的,大皇子妃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北梁施压。

皇帝很清楚这件事情必须马上解决,拖得越久变数越多,如今他还能凭借禁军把冲突控制在大都城内,若是仍有对峙情绪蔓延,整个大梁都要被拖垮。可是,如今紧急的状况下,该怎样下决定呢?

后宫中,李元妃也在向皇帝哭诉自己受到的委屈,家中的铺子都让南盛人挤兑垮了,如此云云。

“闭嘴!下去!”皇帝烦躁得怒斥一声,吓得李元妃呆立当场反应不过来。自从她登上妃位之后,就再没被这样下过面子。往常只有她和皇帝闹别扭的份儿,皇帝哪里舍得斥责她。可看着皇帝冷漠的眼睛,李元妃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只是他的妃妾啊。

皇帝捂着额头沉思,每个人都在通过自己的方式影响皇帝的决断。皇帝到李元妃宫中是休息的,不是让她打扰的。

生活在大都的人,人人自危,他们都想尽办法自救。

曾经一去无消息的葛敏行向大皇子府递上拜帖,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高飞的鸿鹄,现在才发现他只是一支风筝,线拽在别人手里。一个人在洪流中是站不稳脚跟的,只有抱团才能求生。

大皇子府的幕僚也分成了两个阵营,他们嘴里说“臣不以出身论贵贱,只是如今情势如此,势不可逆啊”,其实每个人都已经选定了自己的立场。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时候,每个君子都能掳袖子上阵厮杀。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皇帝暗自逼迫自己在三天内下决定,绝对不能拖延。可事态并不因皇帝沉默而停止发展,南盛怀化将军、北梁边城知府、大皇子妃的亲舅舅派一千骑兵,押着一尊金人浩浩荡荡到了大都。

金人,一座金子打造的、等身高的金人塑像,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立在城外。

这位身兼两国任命的官员,不拿自己的官身说话,只说自己是大皇子妃的舅舅,听闻有暴徒冲击企图伤害自己的外甥女,他担心得夜不能寐。他不对朝政发表任何看法,但他心疼自己的外甥女,要是北梁容不下一个异国的大皇子妃,他愿意用同等的金人交换贞静公主,公主价逾黄金。

我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只求公主平安归来。

第117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20

一千骑兵就在城外扎营,等身高的金人塑像高耸在新搭起的高台上,全大都的人都看得见。城门并没有封闭,许多大胆的人都跑出去瞧热闹,又把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回城里。一千骑兵的数量,刚好卡在皇帝容忍的范围之内,这点点儿兵力想对大都造成什么破坏,那是痴人说梦,可是态度也摆出了。你们嫌弃的,是我们视若珍宝的,你也想想清楚,嫌弃两个字是否说出口。

一尊等身高的金人晃花了全大都的眼睛,它代表的不仅是对贞静公主的看重,更是对所有大盛人的看重,或者说,如果大梁自毁长城,驱逐非本国人,那多的是人愿意接盘。皇帝在宫中愁眉不展,保养得极好的两鬓短短几天之内染上微霜。

“陛下,元妃娘娘送了鸽子汤过来,娘娘请陛下保重龙体,天下还要靠您呢。”

“嗯。”

“陛下,太后娘娘听说闻伯爵府的消息,卧床不起,连晚膳都没用。”

“嗯。”

“陛下,四皇子亲手抄的孝经,在佛前供奉过的,您要过目吗?”

“嗯。”

“陛下,大皇子递了请罪折子,您看?”

“看看看,朕看什么,他请哪门罪?巴不得把苛待一国公主的罪名扣在老父头上他才满意吗?滚!朕看着就心烦。”皇帝躺在窗根下的贵妃榻上一整天了,不吃不喝就这么熬着,大总管劝了没用,这个档口又不敢请别人来劝,只能自己找些够资格打扰陛下的消息,谁知陛下突然发这么大火儿。

大总管跪在地上叩头不止,膝行后退,一直盯着窗外的皇帝突然问道:“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大总管立住,又叩头道:“陛下龙精虎猛、正值盛年……”

“可他们为什么都来逼朕?”皇帝狠狠拍在旁边矮几上,带倒一片杯盘茶碗,大总管短促惊呼一声,扑上去抢救皇帝的手,生怕他伤着自己。

皇帝却自顾自骂了起来:“当年朕上战场的时候,什么伤没受过,现在磕一下就值得大惊小怪了?你敢也小瞧朕?”

吓得大总管又叩头不停,皇帝却不看他,只幽幽长叹:“果然是老了,人人都想各自奔前程了。阿娘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可她老人家太笨、太心软,总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牵着鼻子走。姨母口口声声说对阿娘和朕有多大的恩情,朕还没糊涂呢。嫡母手段高明,王府管得井井有条,哪轮得到他们接济。反倒是他们一袋小米卖了阿娘,等阿娘有了朕,又凑上来吸血。什么姨母,不靠着阿娘和朕,她就算做继室,也够不着温府的大门。”

“爱妃也逼朕、老四也逼朕,朕清楚得很!老四府里的侧妃是怎么死的,皇长孙的名分是怎么来的,老大媳妇被人口诛笔伐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朕一清二楚!爱妃倒是好心思,什么都不让老四掺和,这是想着有个万一,还能保全老四吗?她倒是慈母心肠,怎么没想想朕?朕该如何伤心?她又要哭求朕看在往日情面上高抬贵手吗?朕抬了多少手,后宫里凭她怎样打压潜邸老人、漠视朕的儿女,朕都忍了,她怎么不为朕想想!”

“还有老大,他这时候请罪,怎么不来当面请,他也算知道要脸面,懂羞臊二字怎么写。他这是请罪呢?这是逼着朕给个说法!他这是翅膀硬了!逆子,逆子!那些大臣,只想到自己官帽子,什么时候想过朕的大业,蛀虫!糊涂鬼!”皇帝一口气呛住,咳嗽不止。

大总管连跑带跑去旁边桌案上取了温茶水过来,服侍皇帝用了,才渐渐止住咳嗽。

“罢了,朕骂他们有什么用,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老二上窜下跳的联系,老三守着赵氏装深情,勋贵家里没少去。老五还给朕装幺儿撒娇呢,平时怎么不来彩衣娱亲,朕的亲儿子都这样,旁人又复何言?”皇帝长叹一声,“朕这个皇帝做的窝囊,只能跟你这老东西啰嗦几句,出了这道门,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不是,不是这样,老奴知道陛下窝囊。要是像南盛那个享乐皇帝一样,还考虑这些做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正因陛下是明君,有匡扶天下的大志,才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为。”大总管语带哭腔道。

皇帝自嘲一笑,“没想到到最后,还是你这老东西知道朕。是啊,做皇帝难,做明君更难。”

“陛下,您打骂奴才吧,奴才皮糙肉厚不怕疼,您发泄发泄,别憋在心里闷坏了。”

“朕打骂你做什么,朕是明君啊,无故鞭打宫人为何?”

大总管哭得更大声了,胡乱出主意道:“那您就再骂骂,大皇子妃还没骂呢,没有她弄出这座金人,陛下也不至于这么难。”

“朕骂她做什么,本就不是自己人,她做什么朕都不奇怪。自来都是自己人捅的那刀最深、最痛,她从来没有掩饰那勃勃野心。可叹的是老大,看到自己有机会,就全然不顾分裂大梁的危险,站在背后出力。那是他媳妇儿,他若是不想,还能控制不住一座王府吗?消息是怎样传出去的,传得这样快?”

皇帝冷哼一声,重新躺回贵妃榻,任由夏日猛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自己脸上。皇帝闭着眼睛躲避太过刺眼的阳光,五官仿佛融在阳光里,看不分明。

“他们能不管不顾,可是朕不行。南北一家是国策,朕要一统天下,就不能有对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的治下都是朕的子民。温府的案子,无关案子本身,既然他们要拿他做拔河的旗杆,朕就立起一根高高的杆子,谁也不能碰,谁也越不过的杆子。”

“悔矣,朕不该小瞧了贞静的野心。以为她有了我大梁皇室的骨血,心就向着大梁了,是朕给了他们时间机会扩张。年前与西羌那一战,朕居然为了消弭老大与旧勋贵的矛盾,让花渊波配合肃侯,白白给了他扩大地盘的机会。他这个做舅舅的姿态摆得足,给外甥女撑腰?呵呵,南盛皇帝这个亲爹都没发话,他跳的倒快。所以,贞静对这块越来越大的地盘掌控力度不弱,听闻边境上已经是一片繁华。这样的民政长才,怎么不是我大梁人?不,既然嫁进大梁,就该为我大梁鞠躬尽瘁。”

“他们若是一怒之下干脆竖起反旗,朕怕是不能活着见大梁一统天下了。所以,要拉拢,世上没有利益不能拉拢的人,朕舍得,为了大业,朕舍得……”

皇帝痛骂发泄的话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后面几乎听不见了,和外面的阳光融为一体。

金人在城外高台上只立了一天,皇帝就亲自召见了使者。既然台阶已经递下来了,一切都好说。送金人来的使者自然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不止,诉说自己初听到消息的惶恐和无依,说自己从来都是相信陛下的,可上官心疼自家外甥女啊,没办法才来这一趟。为人臣子,居然无形中做了逼迫君主的事情,我有罪,我罪不可赦,请陛下赐死我啊!

皇帝自然也要拉着使者的手相对而泣,连连宽慰,说你做的很好,国有诤臣不败其国,在这个关口,人人都只想着自己,你却能想着朕,这就是大大的忠心啊。对外甥女好的和睦家人,为君主尽忠更是大义,这尊金人从此就是天下一家、南北一视同仁的代表,要为它专修一尊庙,好好供奉、日日香火不断。

又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把这尊金人安放好,使者就功成身退了。温伯爵府的案子从重从严,那些在边境、小村落掳掠良民的奴隶贩子,通通在菜市场掉了脑袋。温伯爵府戕害百姓的恶贼也杀了首恶,罪行重的流放西北草原,没车轮高的卖为官奴。曾经在正大街聚众斗殴的人,死者由官府出钱安葬,伤者赔付一定银两,不论是什么地方的人。但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不准再翻旧账。

从此,大梁唯才是举,读书做官,不看你什么身份,只看你的本事。做生意、种地、做手艺,也全凭本事,不管你是原来是哪国人,到了大梁,就是大梁人。

这是国策,要写在祖宗家法里!

随着皇帝陛下英明决定传到民间,紧张的氛围立刻松快起来,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庆贺,不用再担心自己被指认为什么人而从天上掉下个莫测之罪来。

百姓们不知道太后因亲妹妹流放西北草原病倒了,这次是真病,拉着皇帝的手哀泣:“你这是让她去死啊!她一把老骨头,怎么受得了路上辛劳和草原的风雪,死在大都还有我给她发丧,死在草原上,尸身都要叫狼叼去啊!那是你亲姨妈,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即便如此,皇帝也没有收回成命。果然,三个月后,温家这些养尊处优的人纷纷病逝在流放路上。流放,原本就是找个偏远的地方死而已。

百姓们只知道陛下要立新皇后了,立新皇后的那天宫门口和许多衙门、寺庙、道观都要施粥舍药送旧衣服。只凭这些,新皇后就是个好皇后。

来赶赴加开恩科的举子们知道得更多些,立皇长子生母淑妃娘娘为皇后,那就是给了大皇子一个嫡出的名分,既嫡且长,太子的位置不是板上钉钉吗?淑妃娘娘是陛下在潜邸时候的老人,也从没传出过不好的名声,又有大皇子这样能干的儿子,德行、资历、出身都压得住,这就是天生的皇后命啊。

李元妃跪在正殿外,请求皇帝收回她元字的封号,怕冒犯皇后。大总管出来转告李元妃,“陛下说昨晚已经说清楚了,您安心做元贵妃,陛下还是心疼您的。”

李元妃没有感到陛下的心疼,她只知道自己以为只有一步之遥的皇后之位,如今已是别的女人坐上了。且是与自己有仇的女人,当初在淑妃面前如何耀武扬威,如今就要如何卑躬屈膝。李元妃忍不了,她想再搏一搏,陛下最看不得自己受委屈,自己已经跪在殿外把面子踩在脚下求他怜惜了,陛下怎么就不心软呢?

李元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新任皇后娘娘已经到了,她亲切地扶起李元妃,温声软语的宽慰她,没有丝毫得志便骄狂的姿态,反而比做淑妃时候更温和谦恭,对李元妃内也关怀有加。

皇后带来了她做登上后位的第一份表章,她为皇帝的后宫集体请封。大封后宫的时候,把李元妃元这个封号重新确定,她继续做元贵妃。因她封无可封,还请旨封四皇子为郡王。如今所有皇子名义上都是皇后的儿子,她当然有权利为他们操办婚丧嫁娶一应事务。

花花轿子人人抬,皇后向世人展现了母仪天下的气度,向皇帝表明她会善待他的宠妃爱子,皇帝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在册立皇后三个月后,正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妃为太子妃。

如此,皆大欢喜。

忙完这些,皇帝肉眼可见的苍老许多,他把大皇子带在身边言传身教,尽量把自己一辈子的心血都教给自己的儿子。大皇子以往是作为武将扬名的,皇帝不担心他的武功,只忧虑他在朝堂这个战场不能战胜自己。

皇帝把太子留在朝中观政,把几个儿子放到四方开疆拓土,一头雄狮即便老了,他也是山林之主,皇帝就是这头雄狮。一头乳虎,即便年幼,他也是百兽之王,大梁就是这头新生的猛虎。

强大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花渊波的那一州之地没有丝毫抵抗能力,顺服得选择辅助、配合,帮助大梁对战西羌和大盛。

还没等皇帝把自己毕生的心血传授给太子,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朕让你不要信任太子妃太过,你不听,任由她发展出不可撼动的势力。你猜忌你那些四方征战的兄弟,宁愿用媳妇顶上兄弟们的位置,朕劝不动你,可你要明白,现在你们是一条心,等你登上皇位,她想要自己的儿子上位,你们就是敌人。你这些年连一个妾室都不敢纳,不就是怕她翻脸,你应付不来吗?这头你自己养出来的猛虎,要靠你自己驯服了。”皇帝给太子留下最后的忠告,撒手人寰,比景华当年预料的时间还要早一些,劳心劳力果然容易短命。

太子灵前登基,奉母后为皇太后,册太子妃为皇后,立嫡长子为太子,一切顺理成章。老太后已几年前去世,后宫此时的主人是皇太后。

新任皇帝一上台,最大的挑战是重新巩固自己的权威。他立为太子好几年,在父皇的精心就教导下观政、监国,举国上下没有不服他的。可他认为,想要立威,还是从战场上来最方便,刚好,大梁已经把边境线向南推到长江边上,若是他能御驾亲征打赢这场灭国战,这才是不世之功。新任皇帝也不愿意把灭国的破天功劳,加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

这也是皇帝立太子的原因,皇后强势,本该缓一缓在立太子,可是没有太子巩固国本,最忠心、最老成持重的大臣也不会放任一国之君出征的。太子自古就不是能领兵打仗的职位,自从他做了太子,已经远离沙场很久了。

梦想和现实双重加持之下,新任皇帝亲自率领大军渡过长江,两年之内拿下大盛,把它的京城变成大梁的一个州府。南楚望风而降,根本不必再艰难攻打。西边,肃侯已经把西羌人敢到西南荒芜的高原和草原上去。自此,天下一统!

“恭贺陛下凯旋。”在盛大的庆祝仪式之后,景华在中宫设家宴,让皇帝和自己的四个孩子吃顿团圆饭。这么多年,皇家最尊贵的夫妻就这样相濡以沫的过下来了,乡下土财主多收了三五斗还要买个妾伺候呢,陛下这么多年就守着皇后娘娘一个,简直是全大都闺秀的口中的典范,全天下夫妻恩爱的楷模。可这次不同了,陛下回来的时候,带了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入宫。

等孩子们都下去休息了,景华才笑着问道:“那个有孕的妇人是怎么回事儿?陛下也没说一句,我只能先让人以内命妇的规格安置着。庆贺典礼复杂,如今可算抽出空来说这件事。”

“哦,那是我在南盛旧都收的美人,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后来机缘巧合怀孕了,就带回来了。”皇帝漫不经心道,眼神却一直关注着景华的表情。

“机缘巧合是什么?陛下可要与我说清楚,肃侯府前车之鉴不远,夫妻之间信任为本。”

“照你这么说,你要学先肃侯世子夫人了?”皇帝挑眉问道。

景华好脾气笑笑,“陛下又挑字眼,我的意思是您要和我说清楚这位美人的家世,什么时候承宠,就是宫女侍奉,也要记录清楚,皇室血脉不可混淆。”

“朕知道,那是先亳州知州的女儿,亳州降了之后就在朕身边侍奉。天下初定,自然该安抚各方,她有身孕,就给她个妃位吧。你们都是原南盛出来的,也有话说,你多照应她一些。”皇帝如此理直气壮道。

“当然,我会的。”景华笑着应下,转头查出的结果却是亳州知州一家老小悉数殉城,忠义之名传遍四方,这位顶着忠烈之后名头入宫的美人,不过是街头表演歌舞的艺娼。

天下一统之后,皇帝功绩被所有人传颂,赫赫威严之下,前朝基本没有人敢与皇帝对着干,皇帝言出法随,政令推行得十分顺畅。后宫中,皇后的地位不可撼动,她有四个优秀的儿子,长子已经被封了太子,在皇帝御驾亲征期间监国两年。而新入宫的俪妃却圣宠优渥,已经让皇帝为她破例多次,赏赐了许多超过她品级用的物品。

当初,先帝也曾这样爱重李元妃,通过这样的手段,向朝臣慢慢宣告自己不可撼动的权威。礼法又如何,朕的心意,可以凌驾于礼法规矩之上。

景华到慈宁宫与太后说起选妃一事:“先前陛下忙于朝政,后来又出征在外,身边一直没有可心的人,如今宫中也只有一后一妃,实在简薄了些。儿媳心疼大郎,心中也有些小念头,为陛下定鼎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不少,只有原南盛出身的女子,怕为让人误会。也不是儿媳瞧不上俪妃,她的出身确实低了些,不如选高门之女入宫,也能表达陛下对四方功臣的善意。”

“好孩子,多亏你想得周到,为人又贤惠温良,哀家会劝皇帝的。”太后对皇后的退让和温良很满意。这些年皇帝只守着皇后一人,太后是有怨言的,可皇后能生,又出身高贵家世不凡,皇帝不说,她也只能听之任之。现在好了,妻贤妾美、开枝散叶,才符合太后对儿子帝王生活的设想。

太后对皇帝道:“皇后说的有道理,你的后宫如今不能仅凭喜好,各方都要兼顾。”

“皇后是怕俪妃圣宠太过,想拉人分宠呢。”皇帝笑道,有些自得,又有些骄傲,他不可一世的皇后,面对自己这样匡扶天下的明君,也要低头。

“不管她为了什么,道理总是没错的。如她提议的选高门之女入宫,对她的威胁比一个娼妓出身的俪妃大多了。可她仍旧提了,你也要记这份情才是。俪妃宠宠就行,不要为她伤皇后的面子。”

“母后这又是听了什么谣言,俪妃是前亳州知府的爱女。”

“行了,行了,真当你身边没跟着人呢,几百号人眼睛看着,你这瞎话骗骗外人也就是了。”太后对俪妃瞧不上,可又想借俪妃杀杀皇后的威风,还顾忌着儿子的心意,始终没有表态,如今可算一吐为快了。

“听母后的,选吧。”

景华这边已经把选妃的消息放出去,名册也拟定的差不多了,皇帝那边却又传来消息,说钦天监看最近日子都不好,要推迟三个月。

只隔了一个时辰,皇帝改变心意的原因就查清楚了。阿宝怒道:“俪妃好不要脸,居然和陛下哭诉身世低微,若是世家贵女入宫必定瞧不起她,求得陛下松口,推迟三个月等她生产呢。”

“已经是妃位还有什么好低微的,这是看上四妃的位置呢!”小透也跟着撇嘴。

景华却没什么分反应,笑道:“只要陛下喜欢,就是贵妃位我也舍得。你们把这话告诉俪妃,让她安心养胎,好好为陛下诞育皇子。”

俪妃生下了皇帝的第五子,皇帝大喜过望,直接封了贵妃。景华进言,想给俪妃换个更响亮的封号,皇帝却驳回了,他就喜欢俪这个字。

第118章 荒唐皇室和亲公主完

高门贵女入宫为妃,各方势力都有,很快便根据家世各自填满了宫中各品级内命妇的位置。

俪贵妃越来越得宠,初一皇帝在景华宫中用膳,俪贵妃还要送一碗菌菇汤来以示存在。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前几次景华不计较,递台阶让皇帝去了,这次景华却似笑非笑看了皇帝一眼,道:“俪贵妃好意,不忍辜负,陛下陪我尝尝这汤吧。”

对,俪贵妃名义上这汤是送给景华加餐的,当然,景华也是从来不吃的。

景华先给皇帝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笑道:“这菌菇汤果然鲜美。”

皇帝讪讪一笑,后宫妃嫔多了,他也见识过许多争宠手段,俪贵妃这点儿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他的。在嫡妻面前这样,皇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景华陪着他走过夺嫡、登基、一统天下,出力良多,就算有压制她的意思,皇帝也不会做得太显眼。

皇帝讪讪喝汤,决定这次不去俪贵妃宫中,如母后所说,不能太下皇后的面子。

没想到用完菌菇汤不久,皇后突然腹痛不止,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疼得脸色青白。着急忙慌叫来御医,御医搭脉一诊,颤抖着声音道:“皇后娘娘小产了!”

“怎么可能?”小透和阿宝一起惊呼起来,各自回忆起来。你说这个月娘娘还来红了,不可能。我说中宫守卫森严,饮食起居皆又定制存档,无人能钻漏洞。

皇帝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如今天下刚刚安定,要的就是稳,皇后在宫中中毒,这是往朝廷脸上甩巴掌呢!

查,自然要查,必须彻查!皇后是用饭之后才小产的,刚好膳食还没撤下去,一查就查出是俪贵妃送来的菌菇汤有毒。

“是菌菇本身的毒性吗?”皇帝心怀侥幸问道。

“不是,汤里有绝育药,因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又常用绿豆百合这些解毒的,菌菇汤喝得又多,才一举激发毒性。平常没有身孕的妇人,若是只喝这菌菇汤是看不出什么的,只会慢慢侵蚀身子骨。”御医的话令皇帝毛骨悚然,连忙伸出手让他诊脉。

皇帝刚刚也喝过菌菇汤的!

御医诊脉之后,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结果不言而喻。

皇帝还是不死心,狠狠骂道:“说!照实说!”

御医只能战战兢兢禀告:“是绝育药,不止一次,至少累积两年,才有如此脉象。”

“砰!”皇帝砸了皇后宫中多宝阁上所有摆设,怒气冲冲摆驾俪贵妃宫中。

俪贵妃自然抵死不认自己下毒谋害皇帝皇后,哭得梨花带雨,可皇帝完全沉浸在自己被下绝育药的震惊和痛苦中,根本不理会俪贵妃的哀求。

很快,皇帝就从俪贵妃的贴身侍女口中找到了真相,俪贵妃的真实身世根本不是什么卖艺讨生活的可怜女子,当然也不是皇帝为她编造的英烈之后,而是死在皇帝北梁铁骑下的一位将领的女儿。俪贵妃是为父兄亲人复仇才委身皇帝的,她想诞下皇帝的骨肉,把儿子推上皇位,她要分这天下的一半。

皇帝被气得当场吐血,倒在床上有中风的先兆。

皇后小产、皇帝中风,只能是安享晚年的太后站出来主持大局。依照皇帝的旨意,太后赐死了俪贵妃,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五皇子也被抱来与皇帝滴血认亲,确定这是皇家血脉之后,太后和皇帝才放下心来,随意交给低位妃嫔先养着。

“哀家还怕这是皇后的圈套,若真是圈套,不会不把小五算计进去,看来真是俪妃这女人处心积虑的谋算。有心算无心,上当在所难免,皇帝也不要为此自苦,好身保重身子,朝政还要你撑着呢。”

“母后放心,朕会好起来的。不会是皇后做的,她是真小产了,朕派了好几波人明里暗里瞧过。”

“这就好。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要再胡乱宠信这些不知根底的人,各家高门大户选上来的妃嫔,个个才德兼备、容貌秀丽。”

几十岁的人让老母亲提点内帷私密之事,皇帝躺在床上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太后和皇帝的愿望都没有实现,皇帝病得一天比一天重,拖了一个月,最终只能把皇位传给太子,因太子年幼,令皇后摄政。他又怕皇后专权,设了四大辅臣,南王、肃侯、刘兰修、葛敏行,宗室、外臣、武将、文臣、梁人、南盛人,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病榻前托孤之后,皇帝把哭泣着的太子和大臣都赶了下去,独留皇后在内室。

“你会医术的,对吗?”盛怒过去,皇帝理智回笼,可惜反应过来这点的时候,俪贵妃已经赐死,他的身体也日渐衰落。皇帝直男、大而化之,但绝不是傻子。开始的时候会被表象迷惑,后来只看谁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就能猜出谁是幕后推手。

“陛下说笑了,夏天喝绿豆汤清热解暑,冬天吃羊肉萝卜补气养身,您要说臣妾会医术,大约就是这个水平了。”景华轻轻给皇帝掖好被子,温柔道:“陛下好好养着,臣妾会教导太子,继承您的志向,以这天下为重。您放心,我是大梁的皇后,自然事事处处为大梁着想。”

“俪贵妃是你杀的吗?”

“陛下,您病糊涂了,俪贵妃是太后下令毒杀的啊,她敢对陛下下毒,太后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真是你?”皇帝疑心,皇后小产的那个孩子,镇的是俪贵妃害的吗?

“陛下,御医说了,心平气和才能养好身体。您不要放弃,太后在、臣妾在、孩子们也在,我们都盼着您好起来呢!”

景华端来药碗,把皇帝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喂皇帝喝药,等皇帝喝完,又轻柔的把他放回床上,一年前刚立下灭国之战功勋的皇帝,一个月内瘦脱了相,景华这个后宫妇人都能轻易搬动他。

身体衰退让人无法保持尊严,如今皇帝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能保持帝王英豪气概的时候不多,已经不愿意多面对外人了。

“陛下睡吧,等您睡着了,臣妾再出去照料母后和孩子们。”景华不介意皇帝的猜忌,温声细语抚慰病重的帝王。

皇帝满心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又抵不过药性,慢慢昏睡过去。

皇帝再醒来的时候,满室灯火通明,朦胧中听见景华在吩咐刘芝修和葛敏行,“八位王叔已到偏殿等候,宗正自有安排,四王叔如今越来越不着调,卿家帮忙看这些。调禁军维持京城秩序,待我消息。先拟好文书,传令天下圣人归天,太子即位。有司营先帝大丧。传谕九边,毋开边衅,传谕诸藩属,入京吊孝。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文武百官各转一级……”

我还没死呢!皇帝听见景华安排他的后事,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连不成句子。

“陛下醒了?”景华回头看了一眼,对刘芝修和葛敏行道:“拜托两位先生了。”

皇帝眼睁睁看着刘芝修和葛敏行恭顺退出,没有看他一眼,这可是他的心腹啊,躺在病榻上,他都不忘把这两个心腹点为顾命大臣。

景华又叫了小透和阿宝进来,吩咐她们整肃宫闱,不要随意惊扰太后,严令各宫妃嫔不要乱走,内宫和外朝的门先封起来,没有她的命令,不许开。照顾好守在外面的太子和其他四位皇子,不要让人冲撞。

林林总总吩咐完了,室内的人又退了干净,景华才慢慢坐到床边,笑问:“陛下醒了?”

“毒妇!”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陛下到了如今,还要把太子留在帐幔后面诈我,挑拨我们母子感情,我所做的,又算的了什么呢?”景华凑近皇帝的耳边轻声喃昵,犹如情人间的耳语。之前皇帝问她的时候,她就诧异皇帝的平静,多亏她小心谨慎,言语间不留把柄。后来小透才来禀报说,当时太子就在帘幕后面。皇帝安的什么心不言而喻。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观点,景华认为人总是死于话多的。早上的教训足够了,如今整座皇宫、整个大都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她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凑到皇帝耳边轻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戏台上那些奸角为什么都要有长长的念白,努力二十年,一朝成功,不絮叨絮叨,都对不起自己呢!

可我不能说,景华至始至终都是沉默而谨慎的,一切都在自己心里。

我可以在心里回答你,我的确会医术,你的药是我下的,小产也是我自己下的药,你把一个娼妓捧成贵妃,还非要用我母亲曾经的封号,以此羞辱我,你以为你暗自意淫我不知道吗?我不愿意再为你孕育孩子,我觉得恶心。

我关于夫妻是合伙经营铺子的话,你也派人探听了去,为什么还要捧一个一无是处的伙计,侵犯我这个二当家的利益呢?我已经退了一步又一步,愿意让你用妃嫔位置拉拢各方功臣,愿意分润利益给那些为大梁江山做出贡献的人,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我。你以为这江山是你一个人的吗?我的舅舅、我的儿子,包括我,都曾为它流血牺牲。

我的儿子,观政监国、屡受称赞,你却横加指责,引朝臣质疑他,动摇他的地位。我辅佐你、支持你,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弃如敝屣的。

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够相敬如宾,即便不能向三弟三弟妹那样倾心以待,至少能携手并进,以利益维持婚姻。我也曾经天真的以为,若是感情善变,利益总是不变的。可我忘了,世上无不变之事,利益更容易改变。

你愤恨背叛你的臣子吗?刘芝修曾想以我为跳板,投效你这位英主。他想要重整肃侯府嫡支的名望,想迎回母亲给母亲荣耀,这些你吝啬给他,我给了。葛敏行本受我知遇之恩,却宁愿优先为你效命,你却因他别国人的身份而犹豫。我比你百倍努力,才能与你争锋,你又有什么可愤怒的呢?

你如今愤怒、不甘、懊恼,可我从你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丝毫对我、对太子的愧疚。你忘了自己当初只是平凡皇子一个,是我嫁给你,带给你声望、金钱和兵力。你也忘了,若非太子早立,你没有御驾亲征的机会。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我不说话,我承认我还怕你还有某些我不知道的安排,不是怕受天谴报应,更不怕你谋算伤害我,我只怕我的儿子陷入两难选择。

就这样吧,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你到了天上自然知道一切。若真不甘心,排队重生吧。

景华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皇帝,皇帝也侧头看着她。皇帝的愤怒本可以排山倒海,可是在药物侵蚀下,只能无力的喘着粗气,犹如老旧的风箱,呼哧——呼哧——

景华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突然爆发出悲怆的哭声,“陛下——你醒醒啊!”

跪在门外的皇子、宗室、大臣听到声音,纷纷伏地大哭起来,周围的宫人也跪地哀嚎,宫殿被哭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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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太后的日子真是清闲啊。原先做皇后的时候,不管景华多受宠,宫人总是绷着一股劲儿,全身力气都用上,随时准备战斗。

可做了太后,整个寿康宫都不一样了,英姿勃发的雄狮收回了捕猎的姿态,懒洋洋晒着太阳,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得扫着稀疏的蚊虫。

“娘娘,慈宁宫来人了。”阿宝穿着朱青色的宫装,端着资深女官的稳重姿态走进来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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