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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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你所料,真找张晓满去了。你放心,帮忙拦着,没让张晓满父母发现,现在两只小鸳鸯正商量着私奔呢。”一个串脸胡的大汉和景华小声道。

“让你的兄弟看着些,送他们出县,到了外面再给教训。除非遇到断胳膊断腿危急性命的事情,不然不要露面。”

“她一个女娃儿你就放心,这要是让人给强暴了……”串脸胡大汉那两个字说的慢,好像怕她突然暴起打人似的。

“她自己选的。”景华面无表情道。

“哈哈,别装了,要真狠心,找我做什么。这样,我尽量只给她吃点儿皮肉上的苦,不留残疾,那小子呢?要不要打断他两条腿?”

景华哭笑不得:“你以为我是黑社会吗?什么断手断脚,对二姐儿怎么样,对他就怎么样。两个半大孩子,我不信他们养得活自己,二姐儿脾气软,可也是我精米白面养大的,咱们这地方条件好,他们是没见过那些一个县一个县逃荒的,出去让社会毒打几顿就知道家里好了。”

第128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10

“建红,你二姐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说她和下沟生产队的张晓满私奔了,是不是?”课间,一个女同学把三姐儿拉倒无人的角落小声问道。

“这又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有一个王玉梅还不够她们吸取教训的啊!”三姐儿一副“你们好烦”的模样。

“我可没有传谣言哦!”女同学第一时间声明,同学们也被王玉梅的下场吓到了,只是传两句小话,怎么就闹到公安局去了。公安局的威慑力是在太强大,自此大家说话都小心了不少,只是少年人的好奇心还是按捺不住,女同学是真的关心,才把三姐儿拉到无人的角落问。“听他们传得有鼻子有眼,我是怕你听了生气,先给你通风报信。”

“我二姐儿去省城姑奶奶家了,听说姑奶奶的工作能给我二姐接班。咱们辛苦读书,不就是为了考中专吗?考中专不就为了有个好工作吗?现在有了现成了工作,还读书做什么?”三姐儿答得理直气壮。

女同学拍拍胸脯:“这就好,这就好,之前有段时间,你二姐不是和张晓满走得近吗?我真怕……”

“怕什么!那些人就是大惊小怪,我家小五明年就要来读书了,到时候我们姐弟走在一起也是一男一女,他们不还要传出点儿什么来。”

女同学见她生气了,连忙劝道:“建红,你别生气,下次碰到被人乱说,我会给你证明的,建芬姐明明是去省城接班工作了!”

“嗯,谢谢你。”三姐儿这才露出笑颜。

“不过你们几姊妹这两年流言有点儿多啊,是不是有人针对你们啊?”

说起这个,三姐儿是真的理直气壮:“哼!不招人妒是庸才。我妈说了,那些传小话的人都是嫉妒,谁家女孩儿能像我们四姐妹一样读书?家里的活儿几乎不用干,学得好大人还要奖励。别说生产队,就是县城的女孩儿好些都不能读初中,好不容易考上中专还要让给家里兄弟。我们家从来不这样,小五、小六是男孩子,可我妈从不强迫我们让着他。王玉梅就是嫉妒,可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再来几个王玉梅都不怕!”

“你们真走运,李嬢嬢最疼你们了。”女同学也羡慕这样的家庭。虽然主席已经说了妇女能定半边天,可重男轻女还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只有少数开明家庭能做到真正男女平等。

三姐儿在学校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家却把房间门关起来和四姐儿商量:“怎么办?我今天听有谣言说二姐和张晓满私奔,能这么传,肯定他俩都不见了。我一直以为她去找大姐了,还想让大姐劝劝她,又怕妈妈知道了生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她去找大姐呢!”

四姐儿的年纪也足够听懂这些了,她是又怕又悔,虽然被停了零花钱,但丁点儿怨言不敢有。“二姐儿走的那天下午,我给她塞了五毛钱,当时是想她悄悄出去的时候,能买东西吃,说好以后还我。现在希望那五毛钱有用吧,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帮她和张晓满私奔,真是脑袋进水了。”

“唉,只希望二姐能早点回来。这段日子,咱们都先别用零花钱,存起来,要是二姐回来,妈不让她进门,咱们就悄悄把零花钱给她。”

四姐儿一口应下,“行,我们慢慢和妈说,时间久了妈就不生气了。”四姐儿没有底气的轻声说到。二姐儿被赶出家门的事情,真的给了家里孩子很大的冲击,年纪小的小六、小七不懂事,开始还会问二姐去哪儿了,慢慢就不问了。小孩子忘性大,三姐儿和四姐儿真担心有一天自己也会忘记二姐。

被姐妹们惦记着的二姐儿在哪儿呢?她和张晓满在市里的桥洞下,夏夜的凉风吹得她脑袋痛、身上冷,冷进骨子里。二姐儿抱着膝盖哭,一会儿就打湿了袖子。她不敢哭得太大声,桥洞下都是流浪的乞丐和无家可归的混混,若是知道她是女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二姐儿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当天晚上,她去找张晓满,张晓满偷了家里的钱,带着她跑出来。没有大队、公社的介绍信,他们坐不了车,出了高价搭货车出的城。二姐儿本以为离开县城,就是脱离家长的魔爪,没想到没有介绍信根本寸步难行。旅馆不让住、工作不让找、吃饭都成问题,带的一点儿钱很快就用完了,他们的处境就越来越差,从开始能凭钱住一些不要介绍信的黑宾馆,现在已经沦为乞丐了。

当初走的时候,两个人都豪情万丈。二姐儿想着自己学习成绩不算差,人又勤快,到别的县城肯定能找到好工作。张晓满上完了小学就在家里做农活,很有一把子力气,总想着凭自己的力气,怎么也能有口饭吃。

冲动的少年少女,根本没有品尝到丝毫甜蜜,最开始反抗家长、与全世界为敌的豪情消散之后,就只剩下惶恐和无助。

张晓满就睡在二姐儿旁边,紧紧裹着汗臭脏污的衣裳,他也想哭,可是哭有什么用,只能咬紧牙关,希望今夜赶紧过去。

桥洞下有人听到哭声,毫不在意得转身过去继续睡,还能哭出来,那是苦头没吃够。露天席地睡桥洞的人,已经麻木到不会哭了。

突然,有人打着电筒走过来,在这里落脚的人都对光线很敏感,深更半夜有光线,只能是警察来查人了,抓住要么进监狱,要么被遣返原籍,找不到原籍的,也会被管制起来。这些流浪的人,各有各的原因,总之都不希望和官方打交道,纷纷爬起来往河滩躲。

没想到这次来的不是警察,而是十几个彪形大汉,带着钢棒,背心遮不住鼓鼓囊囊的手臂和手臂上的刺青,标准的二流子、黑社会……

难道是来抢地盘的?人人都悄悄戒备起来,那些人却抬出一个竹筐,里面有冒着热气的馒头。为首的是一个串联胡大汉,他高声喊道:“作坊招工,有力气的优先,包吃包住,想来的人排队。”

听到这话,一群散发这馊味儿的人涌上来,不自觉的先去拿白面馒头,一钢棍下来,黑黢黢的手主人就抱着手倒在地上哀嚎。

有吃的在面前,还是白面馒头,已经没有人想三更半夜、黑灯瞎火招工的不正常,废话,正常人谁会招他们呢?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张晓满和二姐儿身量没长成,落在最后。到了张晓满的时候,只剩一个馒头了,张晓满立刻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有力气,我能干活儿,什么活儿都能干。”

那大汉点头示意,张晓满就饿虎扑食一般抢过馒头直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家里父母再偏心,也没让他这么饿过。真饿到一定境界,什么东西都吞得下去。

吃了人家的馒头,就要站到另外一队去,这些彪形大汉也不怕他们跑。这个年代能长这一身肌肉,身后的财力背景不言而喻,没钱长不了这么高、养不了这么壮。有力气、有武器,人还多,真不怕这些饿得没力气的流浪汉反抗。

轮到二姐儿的时候,竹筐已经只剩一层蒸笼布了。胆小的二姐儿在生存面前也不怕了,大声喊道:“我也能干活,我还吃得少,我只要别人的一半口粮就行。”

“哦~是个小姑娘?”串联胡怪笑一声,“毛丫头,算你走运,咱真是来招工的,不然,嘿嘿……”

二姐儿后退几步,双臂环胸,戒备的看着这些人。他们的眼光太放肆,好像要剥落她的衣裳一样。二姐儿最怕这个,她已经割掉长发,又在脸上、手脚上抹了黑灰,含胸驼背,假装自己只是个长得矮小的男孩儿,看上去和别的流浪儿童一样。可惜一着急开口,音调就暴露了。

二姐儿只能把希冀的目光投向张晓满,“晓满、晓满……”

张晓满嘴唇噏动几下,流着泪从喉咙挤出一句:“我一定回来接你。”然后就侧过头不看她。

屁话!你怎么可能回来!

二姐儿不敢大声喊,怕激怒了面前的彪形大汉,只能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紧紧盯着张晓满,无声哀求他不要丢下自己。可张晓满一直没有回头,跟着这群彪形大汉,跟着流浪者的队伍走了。

二姐儿缩在原地,眼泪又情不自禁流下来,这些日子她哭得太多了。

不等二姐儿消化被恋人抛弃的事实,原先见人来躲到河滩芦苇荡里的人悉悉索索钻出来,朝二姐儿的方向走过来。

二姐儿被惊醒,她能认出来,这些都是流浪汉队伍里最穷凶极恶的那些人,听说是通缉犯。二姐儿吓得拔腿就跑,她不敢想象被人追上是什么下场。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吓得昏迷都在抽搐?我不是说给他们个教训就行吗?”

“嘿,哪儿能想到呢?不是说这俩挺聪明的吗?居然连伪造介绍信的准备都没有!没有介绍信,往哪个老乡家里一缩,编个瞎话说介绍信丢了,要去补办,到城里作假的地方造一个也行啊。实在不行,他们有钱,买点儿盐往山里一缩,这两年都不开荒了,靠山吃山也能支持十来天。我就回去一趟,让弟兄们看着,谁知道混成这样。”

“行吧,就这样。别为难那孩子,只当带他打工,一两个月再放他回去。”景华叮嘱最后一句,带着二姐儿离开。

下手轻了没有用,下手重了又怕影响孩子心理健康,景华看着昏睡里都在抽搐的二姐儿,心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第129章 不是农家小可怜11

?二姐儿这趟只离开了十几天,回来之后立刻回学校复读,对外只说姑奶奶的工作要接班必须交钱,家里没那么多钱,就让她回来了。缺钱在这个时候还不是抬不起头的事情,有段时间甚至以贫困为荣。

二姐儿回来之后,家里也没有人提她和张晓满的事情,景华担心她心理健康,一直让她和自己睡。

二姐儿也没有提那些,只是白天越来越沉默,夜里会忍不住哭。景华只当自己没听到,给孩子一个发泄的渠道。等到中考的时候,二姐儿理所当然没有考上中专,连高中都没考上。

“你准备怎么办?”景华把二姐儿叫进房间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

二姐儿沉默,原来她也是这样不爱说话的性格,看着腼腆又害羞,此时却有些阴郁,半长的头发明明可以扎起来,她却要让眼睛藏在头发后,透过缝隙看世界。

景华也不说话,现在压力不在她身上。

沉默了许久,二姐儿才小声道:“我回家种田。”

“嗯。”景华平淡的嗯了一声。

二姐儿却猛然抬头看过去,二姐儿只是以进为退而已,以前景华常在她们耳边叮咛,女孩子要多读书,以后才能有更多选择。她以为自己已经这样可怜了,妈妈至少会让她去学一门手艺,难道以后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回家之后,一直沉默寡言、避而不谈的问题终于避不过去了,二姐儿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可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好好读书,我可以去做学徒工,我不花家里的钱,你别让我种田,别让我种田。”

“是觉得种田辛苦,还是丢人?”

“我,我怕,妈,我真的错了,我也想像大姐一样当干部。我不想回家种田,我不想。”

景华长叹一声,“你既然认错,那说说错在哪里吧。”

“我不该不听妈的话,我以后保证听话,我再也不和你顶嘴了,真的,真的。”

“这倒不是重点,大人也不是一直都对。就像后头大院子里的卫小英,他爸妈那样的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他不听也是应该的。我一直和你们说,你们是独立的人,要有自己的判断。重新想想,想清楚再说。”

二姐儿茫然了,她知道自己错了,结果已经告诉她,可让她分析原因,她又分析不出来了。

“我教育你人是独立的时候,还告诉你要有独立的本事。你一不会挣钱养家,二没有精准眼光,凭什么觉得你能厉害过我。我教你的这些,是我半辈子的经验,是我走过的弯路总结出来的,你却不珍惜,听外人几句甜言蜜语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如果你有从砂砾中发掘金子的眼光,叛逆就叛逆了,你能找到更好的出路,难道我和你有仇,非拦着你不成?结果呢?”

“张晓满是什么人?你也别觉得他抛下你多么狼心狗肺,易地而处,你不一定比他有良心。别忘了,是你先跑去找他的。你们要是有主见就该知道跑出去没有好下场,你们要是真愿意为了所谓的爱情抗争,就该先按下不表,等自己工作了,能挣钱了,到时候你要选什么人,我又能拿你怎么样?”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你觉得你和卫小英比怎么样?他没读过初中,小学只上到四年级,可大队里谁不把他当大人看。因为他能自己养活自己、说话算数、做下的事情自己能承担责任,这才是长大成人的标志,不是吃着父母的饭用着父母的钱,反过来拆父母的台。”

景华有时候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不对,周遭没听说谁家有这样叛逆的孩子。如今大家都淳朴,最坏的人莫过卫小英父母那样,好吃懒做,顺手牵羊,这已经是最大的恶人了。可就是他们的家庭也保持稳定,怎么偏偏自己出了问题。

孩子总听父母的,怕她没有主见,以后进入社会吃亏;孩子不听父母,把金玉良言当草纸擦屁股,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火。怪不得说教育是难题呢,这比挣钱、干活难多了。

“妈,我知道错了,嗝,我改,嗝,我听你的话……”二姐儿哭得直打嗝。

“说吧,错在哪儿了?”景华又重复这个问题。

二姐儿这才开始认真反省,“我不该不听家里人的话,其实大姐也劝过我的,鼓励我考上中专再谈对象,是我脑筋糊涂,被张晓满几句话就糊弄住了。他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每天给我带吃的,麻花、玻璃纸彩糖、桑葚和野果子,这些家里都有。可我还是稀罕,我知道他弄这些不容易,我觉得他把最好的都疼给我了,我就感动了。我和他谈对象,不注意影响,让人家传流言,还影响建红、建莉她们,我都知道,可当时就跟瞎了一样,一心扑在张晓满身上。”

“我跑出去找他的时候,没地方睡觉,他让我和他睡在一起,他想脱我的衣服。妈,当时我就后悔了,我再蠢也知道不能轻易把身子给别人。当时我就知道自己看错人了,可我不服气,我想再赌一把,我们跑出去才知道外面根本活不下去。妈,我当时怎么了?就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一头路走到黑,我为什么不知道回头?”

“现在回头也不晚。”景华搂住扑进自己怀里的二姐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二姐儿哭得几乎晕过去,景华只觉得她眼泪如决堤一般,夏日单薄的衣裳被打湿,贴在自己身上黏糊糊、凉悠悠。

景华给哭累了的二姐儿擦眼泪,轻声道:“咱家对外从来都是统一口径的,只说你去省城姑奶奶那里接班,只是家里钱不够,没接成,又回来了。没人知道你和张晓满的事情,你考试完了张晓满才回来,没人会把你们两个联系在一起。”

“要是张晓满说出去怎么办?”

“他不会说。你心里有猜测对不对?那天带走张晓满的壮汉的确是我找的人,我怕影响你的名声,才悄悄把他带走。你放心,张晓满没事,这时候你满心都恨张晓满,可在我看来,这事儿你和张晓满一人一半的错处。你是我闺女,我怎么可能不偏心你,可你也要清楚,女孩子比男孩子更不容易生存,要小心的地方更多,在你没有改变规则的能力之前,在规则内行事才能保护自己。”

二姐儿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些金玉良言上,着急问道:“妈,你还要我的是不是?你找人保护我了,是不是?”

“是。”景华斩钉截铁回答:“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二姐儿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她至始至终等的就是这句话而已,无需多说什么,被母亲抛弃的恐惧这时候终于爆发出来了。

我有家,我妈是要的。二姐儿今天终于得到一句准话,回来之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她不是随时会被赶出去的小可怜,这就是她的家!

等二姐儿情绪稳定下来,景华才道:“你打算复读一年,还是直接上高中,出高价也能上高中的。”

景华从来没有让二姐儿退学务农务工的打算,说清楚了,也就不吓她了。

“复读一年。”

“你别担心花钱,其实读高中考大学也行的。”

二姐儿摇摇头:“考中专,快点出去,人家也就记不得这点事了。”

二姐儿不想别人把自己和张晓满再扯到一起,读高中还要两年,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大学;复读却只需要一年,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他们省统一招考,说不定还能和大姐一个学校。

景华看她还敢做决定,没有因为一次变故就打击得唯唯诺诺、犹豫不决,心里满意,笑道:“行,那就复读吧。你大姐的书都在家里,假期多看看。你还是搬回原来的房建住,小七回来和我住。”

景华已经把家具备齐了,小五、小六的房间小,就做成上下铺,旁边摆大书桌,房梁上还掉沙袋下来,书桌旁的立柜里放着小男生的刀枪棍棒。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功夫才把木头磨得这样光滑,木头大刀上一根木刺都没有。

小七不好安排,她年纪小,单独给她一间房,景华怕孩子们觉得不公平。占了大姐儿的床位,景华也不忍心,大姐儿假期也要回来的。景华希望家里的房间都给孩子们保留着,她的孩子即便求学、工作、出嫁,在家里也该有自己的房间。

二姐儿留级和三姐儿一班,经历过大事的人心态果然更稳,二姐儿被人传流言也不气恼,有理有据驳斥了,接着读自己的书。两姐妹一起考上了中专,再次轰动整个公社,连县里都有她们的名声。

如今大队里人人都感叹,不知道杨德兵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说他有福气吧,三个闺女一个接一个考上中专,他都没享受就走了。说他没福气吧,怎么能有三个当干部的闺女。即便现在不是干部,以后也是干部,考上中专,国家包分配,端着铁饭碗,早晚是干部!

四姐儿和刚入学的小五受到老师们的一致关怀,接连考上三个姐姐,这就不是偶然,他们家肯定有读书的种子,弟弟妹妹也不能落后了。

其他不认识杨家姐妹的人,听说了她们的事情,也稍稍纠正了女孩儿读书没用的想法。看,人家会读书的,什么地方都能发光发热,如今读书就有补贴,家里也跟着沾光。

几乎所有人都为杨家姐妹欢喜,只有王玉梅难以置信:“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杨建君怎么能分到省医院做护士?她该嫁给一个瘸子,一辈子唯唯诺诺,因为帮衬娘家,被夫家集体嫌弃,丈夫看不起,儿女也不待见,到老还要到处赔笑脸,一点儿尊严都没有。”

王玉梅慌忙去翻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候记下的笔记,书里明明写的很清楚,李景华是个重男轻女、压榨儿女只供自己享受的人,怎么可能培养女儿考中专。就因为书里写李景华好享受,她上次见李景华一身好衣裳、好皮肤心里才没起疑惑。

杨建芬本该和张晓满私奔,被两家父母不待见,等到改革开放几十年都没过上好日子。杨建芬懦弱无能,又继承了李景华重男轻女的观念,让聪明孝顺的女儿早早出去打工,咬牙供儿子复读几次才上了大专,顶着满头花白的头发给三十几岁的儿子收拾烂摊子。

杨建红明明很聪明,是个读书种子,却被家里耽误,一辈子在家务农,只能培养女儿。杨建莉被送人了,最小的那个女儿在送走的路上直接夭折。杨家只有杨建国、杨建伟最受重视,典型的农村家庭,没有文化、重男轻女、见识浅薄。

现在却全变了,杨家的女儿怎么能都考上中专呢,中专在这个时候的优越性,已经穿书三年的王玉梅很清楚。

王玉梅翻看那些用拼音、英文和简单字符写的,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大事记。这篇文章的主角是杨家的邻居卫小英,是农家飞出金凤凰的励志故事,杨家只是可怜的对照组而已。现在一切都变了,王玉梅有些不知所措,去年她听说杨建芬休学,还特意去下沟生产队小心打听过,张晓满也不见了。她传的那些话,明明是推动剧情发展的正确选择,如今却完全变样了。

如果剧情变了,那她倚仗的先知还有用吗?

王玉梅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太紧张,小世界的主线剧情有变化是难免的,不是已经有她这只蝴蝶吗?但大事肯定是不会变的,马上就要改革开放了。在今年的电视节目,王玉梅看到人大会的新闻是这样的:人大会结束,按照惯例,代表们要目送主席离开,但主席的腿疾已经很严重了,完全站不起来。周总理就说,主席想送大家离开。代表们依依不舍、频频回头,都被如实记录在镜头里。

王玉梅还记得自己的父母看到这段直接哭了,曾经威仪赫赫的伟人,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衣裳都撑不起来,脸上、手上全是老年斑,和厅堂挂像上的伟人形象完全不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大背景不会变的,我只需要继续蛰伏,苟到最后总能取得胜利。

王玉梅想清楚这一点,拉开房门走出去,她父母是水厂员工,住在水厂职工宿舍里,两个姐姐已经嫁出去了,大哥大嫂也生了两个小侄儿,一家七口生活在八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王玉梅现在拥有的房间是三姐妹曾经共有的,在县城里已经是非常宽裕的条件了。

“大嫂,做饭呢?我来帮忙。”王玉梅立刻到厨房去帮忙,现在她有眼色多了。

“你择豆角就行,去客厅择吧,厨房小,转不开身。”大嫂脸上带笑让她去外面忙。

王父王母还在上班没回来,王大嫂因为在哺乳期才有功夫在家做饭。等上班的人回来吃过饭之后,王大嫂把孩子哄睡了,拉着丈夫的袖子小声问道:“小姑是个什么打算,她说要读高中家里也供了,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不打算继续读下去,该找对象了。”

王大哥叹道:“听说她成绩很好,中考是被公安局那次吓到了,这回应该能发挥好。”

“盼着吧。”王大嫂也跟着叹气,她真不是刻薄嫂子,不然供小姑子上高中就能闹翻天,可谁能不为自家考虑呢?小姑子干活儿拈轻怕重,为人还高傲都紧,一直占着家里的房子,要是考不上大学又不找对象,她的儿子渐渐长大了,住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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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日子平平顺顺过着,四姐儿建莉考中专这年,从年初就不太顺利。

某一天,生产队大喇叭里传来总理去世的消息,听着广播的人眼泪唰得就流下来了,明明去年电视里还有他会见人大代表的新闻啊!电视里全是纪念总理的专题,十里长街送总理的时候,电视里面哭,电视外面也哭,哭声连成一片。

后来,吉林地区降落一次世界罕见的陨石雨,老人们就说这是灾星降世,肯定有大人物要陨落,老天爷在给预兆呢。

再后来,局势开始动荡,各高校学生都在响应。听到新闻里的消息,景华吓得赶紧给二姐儿、三姐儿拍电报,告诫她们好好学习,不要过多参与政治。县一中的老师也给四姐儿他们强调,答题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政治错误不能犯。

接连不停有大人物走完最后的人生路,离开这个世界。那些经历过战火的人,对这些伟人的感情之深厚、之浓郁,后人不能理解。老人们在大梨树下叩首顿足痛哭,口里念念有词:就说今年是灾年,灾年!景华跟着人潮,一起哭泣、一起悼念,心里其实有些庆幸,四姐儿也考上的中专,这些大事件,没有耽搁四姐儿的前程。

再然后,是大地震,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越来越沉重,伤亡人数越来越多,财产损失越来越大,公社已经发了通知,今年的粮税要多交,还要捐款捐物支援唐山。他们这里离得远,没办法出人,但也有有钱出钱、有物捐物。景华也捐了五十斤腊肉,电视里那些画面太惨烈了。

最后,伟人去世,这才是真正的天塌了,不管生产队的老乡,还是上山下乡的知青,都哭得不能自已。大家都守在大队电视机之前看追悼会,全国各地处处下半旗致哀,守在电视机前的男人们脱帽,女人们也在呜咽。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没人知道这是划时代的标志性事件。

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山陵崩,人们终于为这些接连发生的大事找到的原因。可世界不因此而停止转动,国家在混乱、慌张中有序前进。

与国家大事相对应,小小的丰厚公社寨子山的山包包上,也有人没有熬过这个秋天。

曹老爷子好像有预感一样,早早请人带话叫景华去一趟。他穿着自己此生最体面的衣裳,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屋子也收拾整齐了,抽着烟锅子半躺在床上等着景华。

“我估摸着日子不多了,唉,唉,别抢我话头。我都八十的人了,活得差不多了,该死就死吧,治什么,人不能和阎王争命。你平日里送我吃穿、听我吹牛,都是情分,我是什么也没帮上忙的。临了临了,还要麻烦你。是我老曹不厚道,逮着个善心人使劲儿薅羊毛,没办法,好人是得吃点亏。老曹没本事,这辈子没留下几个钢镚,后事还得麻烦你。到了地下,我必和阎王爷说清楚你的功德,你的情分,只能下辈子再报了。是,是,你说的对,谁说不是呢?可我就想死在这住了半辈子的破庙里,以前扛过抢,走遍了大江南北,最后还是觉得家里野菜适口,不想再挪动了。闺女啊,都托付给你了。”

曹爷爷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按照他的意愿,尸骨葬在主席万岁馆的后面,听说全国的主席万岁馆都要改名,也许日后这地方又会成为一座庙宇。曾经的守庙人,可以在这座庙门口的石碑上留下印记。

原本只是平淡之交,可当托付身后事,仿佛关系就近了一大步。

景华操办完曹爷爷的丧事,村里还有人打趣。“给个老头子送终,得了多少孝子贤孙钱?”

帮助一个孤苦无依的老爷爷,然后得到他留下的巨额财产,最后发现他是某某了不起的大人物,这都是话本子里的俗套故事,现实中,曹爷爷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寡老头。

面对议论,景华淡笑一声,并不理会。不是每一次善行都渴望得到回报,生而为人,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此而已。

今年的春节来的特别迟,恰逢雨水节气,听电视里说,这是说1977年是20世纪春节第二晚之一,有史以来春节第二晚的年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都是妖异的象征。又在对世界的茫然中度过了大半年,很快就没有人把妖异这些怪词放在嘴上了,下乡的知青发疯一般传递一个消息:要高考了!

沉闷的十年的社会再次迸发出生机活力,和以前一样,青年人走在时代最前沿。

在时代的洪流下,景华一家只是小蚂蚁,那些遥不可及的政治事件对他们的影响却是立竿见影的。革委会被全面取缔,景华养鸡、养猪不受限制了,爱养多少养多少。小老百姓只关心自己的生活,景华立刻和余嫂子商量,要合伙养猪。

“养猪的架子才搭起来,你怎么就要修房子,还预计这么多钱?有这本钱投在养猪场里不好吗?”余嫂子不解问道。

“说好的养猪场我们一人占一半,我要是突然加钱,你不就吃亏了。再说,现在规模就很好,再稳一稳,我们毕竟没有办大型养猪场的经验,万一遭了猪瘟……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行吧,你总有你的道理,你家小五上了公安大学,小六去当兵了,只有一个小七在家里,你也算熬出来了,姑娘、小子都端国家铁饭碗。”

景华连声说:“压力还是大,没啥是一步到位的,总要为孩子们考虑以后。”这并非谦虚,这次修房子就是为了大姐儿结婚的事情。大姐儿中专毕业只有分到省医院做护士,谈了一个医生对象,这几年感情稳定了,就把结婚提上日程。杨家是农村家庭,虽然大姐儿的户口迁到单位上做了城里人,可还是有不长眼的会小瞧农村人,修房子是给女儿争面子呢。

景华在原来的宅基地上新建了一座三层小洋楼,最后钱有些不够,还和余嫂子周转了一些。外墙贴瓷砖,在阳光下折射着美丽的光线,内里装饰也非常精致,完全走在时代前沿,别说整个公社了,就是整个县也敢说数一数二。

大姐儿对象见家长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早知道几个小姨子、小舅子都读书有成,不会成为拖累,但没想到人家农村也有这样的条件。他来的时候,还有人说酸话,调侃自己娶了个农村人,要是他们知道农村条件这么好,早就流口水同意了吧。

景华把大姐儿拉到房间里叮嘱:“你工作之后,拿一半的工资给妈,妈都给你存着,你结婚的时候都带去。男方给多少彩礼,我给多少陪嫁,都给你带过去。妈给你准备的陪嫁大头,是你们医院旁边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原来的职工房,没有公摊,实打实的面积。房子是一个女人的退路,只要有这套房子,你的腰杆子就硬。女方收的礼金,我都给你置办成三转一响、家具首饰,嫁过去也别怕,什么时候娘家都能给你撑腰。”

大姐儿又哭又笑,“哪儿有嫁人陪房子的。”

“我啊!你是大姐姐,就要给弟弟妹妹做个榜样。以后他们结婚也这样,你把刚性立起来,咱家的孩子,从来不卑不亢,别害怕,我们都在呢。”

大姐儿扑到景华怀里,她很久没有这样撒娇了。父亲早逝,总会给他们带来影响,和对象爱情长跑这么久,就是大姐儿心里有疑虑。这次下决心把对象带来见妈妈,没想到妈妈给了自己这样大的惊喜,大姐儿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嫁出去只是多了一个家,娘家永远都有自己的位置,家人永远支持自己。

景华享受大姐儿久违的、难得的亲昵,抚摸着她的头发细数将来的打算:“你就算结婚了也不能放弃提高自己,当初让你读在职大专没错吧?当时累一些,以后一辈子受益的。医院有进修的机会要抓紧,就算暂时放松一下工作都是值得的。你这里基本稳定了,建芬那里我不准备催她,她工作稳定,谈对象的事情随缘吧。你们姐们关系亲近,你可以问一问。建红一心继续读书,我支持她,读到博士都没问题。四姐儿性子跳脱,虽然工作了,可还是跃跃欲试想辞了铁饭碗下海。你们年轻人说话更投契,你给她分析清楚,真要下海,我也不拦着。小五、小六算是交给国家了,有部队帮忙教育,不会走了大褶子。小七被我养得娇气,一心奔着文工团去,我想送她去部队上的文工团,好歹风气清正,你要是认识部队上的人,也帮她留心着。现在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以后的孩子可没有你们兄弟姐妹相互扶持的情义,嫁人了也要多联系。”

景华嗅着女儿发丝清香,思绪伴着唠叨声越飞越远。

第130章 番外-回忆青春

杨浩是北影导演系的毕业生,今年要交毕业作品了,他思来想去,最终选定了自己的奶奶作为女主角,用伪纪实的手法,拍摄一部十分钟左右的短片。他的剧本里全是关爱老年人,亲子关系,社会对老年人的歧视与关照不够之类的。

杨浩本以为要说服奶奶是很困难的事情,没想到奶奶这样么时髦,一说就通,任由他在家里装摄像机,也愿意让他跟拍。

早上六点,杨浩还在睡梦中,房门就被敲响了。杨浩翻身过去继续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奶奶掀了被子。

“奶,这才几点啊,你孙在还在长身体呢,睡眠不足长不高啊!”杨浩埋在枕头里,试图装死混过去。

“起来!不是说要跟拍我的一天吗?我都起来了,你要和床长在一起吗?”杨奶奶中气十足的吼道,一边吼一边拉开窗帘,让夏日的阳光铺满卧室。

“我去~”杨浩习惯性嘀咕一声,坐起身揉眼睛,反正已经睡不着了,那就起来吧。

杨浩刚洗漱完出来,奶奶已经把早餐端上桌了。一人一个小蒸笼,他的蒸笼里有三个大肉包子,奶奶的蒸笼里有一个酸菜大包子,还有刚打好的五谷豆浆,凉拌黄瓜和红油三丝,饭后水果都切好拌了酸奶。

“奶,你多早起来的啊?这么丰盛的早饭!”杨浩一边吃一边问。

“材料都是昨天晚上备好的,今早起来二十分钟就搞定了。比如这面团是昨晚揉好,今早起来发得老高,馅儿也是昨天剁好绊好放冰箱,入味还省时间。豆子不用泡,直接丢豆浆机里,这些小菜更简单,我教你一种万能酱汁,绊起来就行……”

杨浩含着包子还要抽空说话:“奶,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我门口包子铺买两个就对付过去了。”

“目光短浅!就你那样每天一边走路一边吃早饭,胃早晚要坏,和你爸一样。你们爱得胃病我是不心疼,我怕的是你找不到女朋友。你以为现在还有像你妈一样的傻姑娘啊,就让你爸这种瞎猫给碰上了。你学会做早饭,女朋友化妆的时候,你刚好把饭做好,她收拾好自己出来就吃饭,然后一起出门,多好,一整天心情都是美美的。你这样做,女朋友感动不感动,感动了女朋友变媳妇儿,媳妇儿变孩子他妈。”

杨浩一口气呛在气管里,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无奈道:“奶,你催婚也催得太早了吧?我这大学还没毕业呢!”

“蠢!我是那种不开明的老太太吗?你三姑年过半百不结婚,我说过她一句?可我看你也不像能把生命奉献给事业的样子,才教你几招,你学会了早早抱得美人归,谁不羡慕你?不长进的傻子!”

杨浩不说话了,感觉他在奶奶眼里就是个弱智小傻子。

祖孙俩吃了早饭,杨浩主动自觉去洗碗,收拾好出来,就见奶奶换了一身西装套裙,头发梳上去,还戴了珍珠耳环,涂了口红。

虽然早知道自家奶奶是时髦人,可真生活在一起给自己的惊喜也是一次比一次大。杨浩上下打量奶奶的时髦打扮:“奶,你这一大早上干啥去,才七点,广场舞现在要求都这么高了吗?”

杨浩再次得到一个白眼:“你要是多看几本三流鸡汤杂志,就知道我们成功人士从来都是这么早起来的。”

杨浩见奶奶出门,自己也来不及收拾了,穿着卫衣,瞎抓两把头发,抓上摄像机跟上。坐上奶奶的车,杨浩又开始没话找话:“奶,你车开的挺溜啊。”

“我拿的是A1驾照。”

“啥是A1?”

“我真的怀疑你的驾照是怎么考出来的了。你开小车拿的是C1,我拿这个是开大型客车的,这么说吧,地上跑的除了火车不能开,我都能开。”

“奶奶,你好厉害啊。”杨浩星星眼。

“拍马屁也没用,过了假期麻溜滚蛋,我这一天天忙得很,没工夫给你做保姆。”

“奶奶~~我闲着啊,我给您跑腿,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杨浩捏着嗓子撒娇,逗得奶奶哈哈大笑。

到了公司,杨浩看着镜头里的奶奶像普拉达女王那样踩着粗高跟,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穿着得体的西装套裙进了大楼。

余嫂子穿着旗袍已经等在办公室了,“景华来了啊。”

景华,就是杨浩的奶奶,扬起一抹微笑,“余嫂子来了。”

“这是我大孙媳妇儿,仙卿。仙卿啊,这是你李奶奶。”

“李奶奶好。”仙卿连忙倾身鞠躬问好。

“仙卿?这个名字好,早就听说过你,姓好、名也好,仙人容貌,卿卿姿态。”仙这样稀少的姓氏,景华是早就听说过的,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仙卿不好意思道:“李奶奶太夸奖我啦,我以后要是有奶奶和李奶奶风采的一半就知足了。”

“那不行,一代跟比一代强,你以后得比我们更厉害才行。”景华挑眉,玩笑着落座。

“你已经好久不来公司了,怎么今天来了?”景华对倒茶的助理点头致意,等她出门才笑问余嫂子。

“我是真退休了,精力也跟不上,就不来添乱了。当初那点儿股份,就转给我大孙媳妇儿了。她有专业背景,又在国外学过几年,你教一教她,书本上的、国外的经验怎么落到实地,她还欠缺些。”

“李奶奶,我会好好学习的,您有什么事儿尽管让我去办。”余嫂子的大孙媳妇儿也连连表态。

“好啊,那就先从我的助理做起吧。”景华起身,把助理叫进来,和她简单交代一下,让她把人领出去了。

等人走了,办公室就只剩下余嫂子、景华和努力装不存在的杨浩。

“小浩子怎么回事儿?”

“余奶奶,你能不叫我小名儿吗?”

“哟,从小叫到大,我还不能叫了?”余嫂子逗趣几句,又把话题抛给景华,问她近况。

“小浩子想做导演,毕业作品拍的是奶奶的一天,我这不免费给他打工来了。”景华挥手,叫杨浩停下拍摄,才道:“你大孙媳妇儿来的正好,我也想找个年轻人接手这几个服装品牌。现在才流行起来的快时尚,只有他们年轻人才玩儿得转了。”

“你也快七十了吧,是该歇歇了。”

景华轻笑一声:“我可不想歇,做服装精力是不够了,但我想做新媒体,暂时定了短视频,还没定下是做个旅游博主还是时尚博主,或者唠嗑博主?”

“一把年纪,还想当网红?”余嫂子笑道。

“总要见识见识新东西,咱们年轻时候没赶上好条件,中年又在拼事业,现在终于能享受生活了,当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我还是比较想当个旅行博主,以前出差都是来去匆匆,关在酒店里、会议室里劳神,也是时候见识见识祖国大好河山了。”

“你是有钱有闲还有精力,我这精力是真跟不上了,有什么短途旅行带我一趟,常年在外我可吃不消。”余嫂子摆手,又问道:“你家三姐儿和小六还没结婚呢?”

“哦,三姐儿打定主意献身给科研,我没意见,她自得其乐,以后国家给养老,我肯定走在她前面,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老六啊,呵呵,那个蠢小子,谈了个男朋友,已经在国外领证了,领到家里来却只敢和我说是好朋友,没胆色的东西。”

景华话还没说完,杨浩眼珠子已经摔在地上,下巴都捡不起来。

景华斜睨他一眼,继续道:“人都说四十而立,他也快四十了还立不起来,瞧着就闹心,我是懒得理他了。”

“这么瞧不上还把公司给了他,我看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给他给谁,家里姑娘小子谁看得上我那公司?”景华扒着指头给余嫂子数:“大姐儿两口子做医生护士,家里孩子也走这条路。二姐儿一家子都在高校,清高得恨不得连分红都不要。三姐儿就不说了,四姐儿自己还有一大摊子生意忙不过来,哪儿有功夫接手我的公司。老五当了警察,要说一堆孩子,我最喜欢的还是他,一身戎装、一身荣耀,上回开大会表彰的时候,一身警服缀满了勋章,正气凛然,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呢!谁知道小浩子没志气,不能子承父业。小七从小爱娇爱美,进了娱乐圈更是浪得没边儿,心里只有口红色号,能指望她什么?”

杨浩躺着也中枪,不知道自己在奶奶眼里原来是“没志气”的代表。

“子孙争气,比留下什么产业都强。”余嫂子感叹,她家儿孙也争气,堪称个个精英,可还是免不得小矛盾。余嫂子原本还有些看不开,可看看景华气定神闲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该放开了。古人都说七十随心所欲,她都七十几了,什么都该看开了才行。

中午吃饭,余嫂子请景华去附近一家养生餐厅,老板迎出来的时候,自我介绍过后,景华才记起来这是她们同村的李淑芬。寒暄几句,李淑芬执意要免单,景华也不肯啊,最后还是打了八折。

进了包间,景华才问:“她开了餐厅,我都不知道。也是老乡,她近况如何?”

“你呀,真是万事不放在心上。她那时候不是想接手你的草药生意吗?谁知道你直接放手,反而靠养猪发家,开了食品加工厂,我还听她嘀咕过几次,说你该做药品是生意呢。当初她和老街中药铺大夫合伙做生意,那是老大夫的徒弟,功夫不到家,后来出了医疗事故,也牵连了她。这也是个有韧劲儿的姑娘,经历过事情,反而越见功力,后来从小吃摊车做起,才才有了这座饭店。”

“年轻时候谁不犯傻,她现在过得也不错吧,光这家餐厅就在小康以上水准。”忆起往事,也勾起了景华的谈性,“我们年轻时候一心一意读书认字,在别人看来也是奇人异事吧,不合群的总被排挤。李淑芬吃一堑长一智,也算否极泰来。我遇上的奇怪事情也多,有好多现在都想不通,你还记得王玉梅吗?就是和我家三姐儿同一届的那个女学生,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结仇了,后头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当初造谣大姐儿中考分数作弊的是她、传二姐儿私奔谣言的是她、摔破三姐儿钢笔害她差点儿不能考试的也是她。这些都是她做商业间谍被抓之后,从我们村的卫小英哪里听说的。卫小英你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都要称呼一声卫总,咱们一个村走出来的,不管什么企业家联合会、什么协会联盟,都要拉出来凑趣。”余嫂子笑着回忆,她也算是业内有名的企业家,做生意总爱讲究亲缘、地缘。

“是啊,那个王玉梅在卫总公司做了十多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人收买策反……嗯,也不知道是突然叛变还是处心积虑,我也是听的几手消息,总之最后被抓进去了。听说在牢里疯了,说卫总是一本小说里的人物,说的头头是道,她要是把这样的能力用在正途上,早成小说家或者编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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