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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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宣倒也不惊,在李蓉说送他人的时候,他便知李蓉不是只来看看他的。他对那人点了点头,随后闭上眼睛,任凭外面喊杀震天,他也似如老僧入定,巍然不动。

许久后,马车别人狠狠一撞,车帘忽地被人骤然掀起,而后杨泉染血持刀冲入马车。

裴文宣抱剑睁眼,也就是那一刻,利刃从后方骤然贯穿杨泉的身体,杨泉手中长刀距离裴文宣不过咫尺。

血飞溅而出,裴文宣平静看着惊骇倒下的杨泉。

“你竟敢……”杨泉颤颤出声,“你竟敢……杀我?”

裴文宣神色不动,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平静:“私通敌国,拥兵自重,贪赃枉法,劫持公主,刺杀朝廷命官,无视法纪朝纲。”

“这些你杨氏都敢,我杀你,”裴文宣加重的语调,“为何不敢?”

一字一句间,杨泉失了气息。

动手之人朝着裴文宣恭敬行礼,极快道:“公主说,让您记得回去对着她的画像叩三个响头,谢她救命之恩。”

说完,这人就跳出马车,消失了去。

裴文宣甚至来不及回骂,人就不见了。他沉默片刻,便听外面童业急急回了马车,见到地上的杨泉,他吓了一跳,忙道:“公子,你还好吧?”

裴文宣不答,看着地上的杨泉,他沉吟片刻后,他平稳道:“回宫。”

“回宫?”童业惊诧道,“还回宫?”

杀了杨家的公子,不该赶紧跑路吗?

“对,回宫。”裴文宣声音平淡,一本正经道,“他吓着我了,我得去告状。”

童业:“……”

公子,你真的不是被吓到的样子,好吧?

第19章 主审

李蓉送了剑给裴文宣,便让人兜着她在宫里转了一圈。她在御花园里走了没一会儿,正蹲在地上拨弄着一株新开的海棠,便见派给裴文宣的人折了回来,由人领到她面前,恭敬道:“殿下,事儿妥了。”

李蓉点了点头,从静兰手里拿了方手帕,应声道:“杨泉还是沉不住气啊。”

要是晚点动手,兴许还能多活几天。只是裴文宣这人,不说就不说,说了一定就会做到,他既然说了要取了杨泉的命,就不会给杨泉留一口气。

只是回想了一下上一世杨家做那些事儿,李蓉倒也觉得,这样的人留着,的确也是个祸害。

上一辈子,杨家最后拼了命在边关折腾了很久,让大夏连失五城,直到后来李川登基后五年,举兵伐戎,才讨回的五城。

如今能早点让杨家早点安静,也是件好事儿。

她大约猜出裴文宣干了些什么,却又有些好奇,裴文宣具体是怎么说的,她用手帕擦干净了手,站起身来,同静梅道:“你先去通报一声,我打算去御书房找父皇说说话。”

静梅应了声,李蓉便由静兰扶着,慢悠悠去了御书房。

她到了御书房门口,便见福来在门口候着她,笑着道:“殿下,陛下正同几位大人议事,您在门口稍等一下。”

李蓉用小扇轻拍着手掌,点了点头,回声道:“无妨,本宫在这儿等候一会儿便是。”

“那奴才给殿下搬张椅子来?”福来是知道这位殿下惯来受宠的,忙讨好开口,李蓉点了点头,只答了声,“善。”

福来招呼了人来,给李蓉搬了张凳子,又放了小桌,桌上奉了茶水和糕点,李蓉让人拿了本书来,晒着太阳喝着茶,等着李明宣召。

没了一会儿,一个太监急急过来,附在福来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福来脸色大变,沉吟片刻后,小声道:“你先把人领进来,我先去禀告陛下。”

说完之后,福来便折回了御书房,李蓉假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悠然自得翻了一页书。

过了些时辰,李蓉便见裴文宣被人领着走了过来,裴文宣低着头,似乎有些慌张,他衣角边上沾染了血迹,看上去颇为狼狈,太监领着他上了台阶,见了他,裴文宣恭敬道:“见过公主殿下。”

李蓉闻言,抬眼看他,上下一打量,露出笑容来:“方才才见裴大人出了宫,怎的又回来了?”说着,李蓉半开折扇,折了自己半张脸,小声道,“莫不是想我了吧?”

裴文宣低着头,似是因李蓉的话觉得有些羞赧,但还是颇为沉稳道:“殿下莫要说笑,微臣不敢肖想殿下,只是路上出了点事儿,赶回来告知陛下。”

“啧。”

李蓉见裴文宣的模样,不由得露出嫌弃的表情来,裴文宣同她打交道多年,早就对她这张嘴百毒不侵,莫要说就这么随便玩笑一句,就算她当着他的面开荤段子,裴文宣怕也能面不改色接过去,又或者仿佛和尚庙里那些个得道高僧,一本正经训她一句:“荒唐。”

当然,她也理解裴文宣,毕竟他那日子过得,也和和尚没太大区别。

可如今裴文宣装模作样,不仅装年轻,还学会了装清纯,这就着实呕到她了,她抬手用扇子挡了脸,吩咐道:“父皇还在议事,给他找张凳子,坐着等吧。”

说完了,她才收了扇子,取了书,自己看起来。

裴文宣扫了一眼她看的书,又是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这爱好打从年轻到最后,都没改掉。

也是她念旧。

旁边人去给他奉茶,两人仿佛陌生一样坐着,裴文宣方才坐下,片刻后,福来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瞧着裴文宣道:“裴大人,陛下宣您进去。”

“等等,”李蓉打断了福来的话,“本宫坐这儿老半天了,父皇怎么先召他不召我啊?”

“公主,”福来苦笑起来,“裴大人有急事儿。”

“他能有什么急事儿?”李蓉面露诧异,“他……他的事儿不都……”

李蓉指了指自己,没说出来,只是盯着福来,似乎不让她进就不罢休一般。

福来面露苦色,正还想说话,就听里面传来李明的声音道:“都一并宣进来吧。”

福来舒了口气,忙请了两人一起进去。

李蓉瞧了裴文宣一样,神色得意,裴文宣挑了挑眉,轻笑无声。

进屋拜见了李明之后,这才发现旁边坐着一干重臣,李明似乎是在商讨什么重要的事,当朝左右相连带七部尚书、以及尚书省几位实权人物都在这里。李蓉见到他们,顿时面露赫然,尴尬道:“父皇,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

李明听了李蓉的话,不由得笑起来:“来时不很嚣张吗?进都进来了,还走什么?起来吧,”李明下巴往旁边一扬,“站我身后来。”

李蓉颇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乖巧立到了李明身后,李明转头看向裴文宣,淡道:“你方才不是出宫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陛下,”裴文宣声音有些发抖,“微臣方才出宫,便遇杨二公子埋伏,微臣为求自保,失手之下,将杨二公子……”

说着,裴文宣叩首下去,“哐”的一声响彻屋子,震得李蓉头皮发麻,光是想都觉得疼,随即听裴文宣道:“杀了!”

这话出来,在场皆惊,左相上官旭惊喝出声:“你说什么?!你把谁杀了?!”

“杨……”裴文宣声音颤抖,似乎情绪还未平息,几次都说不出来,“杨……”

“上官大人,”坐在一旁的右相苏闵之悠悠开口道,“这小公子尚还年轻,又经大祸,上官大人你如此吓他,他怎说得清楚?裴小公子,”苏闵之转过头去,安抚道,“你别怕,你说清楚,你把谁杀了?”

裴文宣不答,许久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李明道:“禀陛下,微臣将杨家二公子杨泉,杀了。”

全场一片沉默,这次裴文宣似乎是带了必死的决心,流畅将全程说了一边,从他如何救下公主,与杨泉起冲突,到今日御书房前与杨泉对话,杨泉威胁要杀了他,然后回家路上被杨泉带人伏击,然后自己如何杀了的杨泉。

裴文宣一路说完,低声道:“微臣自知今日有罪,虽是杨二公子先设伏于微臣,但杨家于大夏劳苦功高,如今又有战事在前,杨二公子欲取微臣性命,微臣为社稷着想,也不当还击于二公子。只是当时来不及深想,只求一条活路,如今犯下此滔天大祸,陛下……”

裴文宣哽咽低头:“微臣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只求陛下能早些知道,以免酿成大祸。”

裴文宣一字一句落在众人耳里,听得众人心惊胆战。

这裴文宣虽然说的是自己该千刀万剐,可哪一句不是诛心之言?杨泉不过杨家一位公子,就敢劫持公主、因妒截杀当朝命官,哪条说起来,都是必死的大罪。

只是裴文宣有一点说得对,如今杨家在边关拥兵多年,积威甚重,哪怕做了这些事,要罚,也是要思量的。

尤其是如今边关吃紧,若是激怒了杨家,出了事儿,谁都不敢去负这个责任。

于是在场人都不说话,纷纷沉默不言。李明神色镇定,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片刻后,他缓声道:“你怕什么?”

裴文宣低头不敢说话,李明举起杯子,猛地砸了下去,大喝出声:“你乃大夏朝廷命官,他杨泉敢当街刺杀你,你杀了就杀了,你还怕什么!”

“陛下……”裴文宣颤抖出声,“边境……”

“他杨家还敢反了吗?!”李明激动怒喝,旋即看向周遭一圈大臣,“方才我已经同你们说了,此番戎国入侵,杨氏如此不堪一击,简直丢尽了我大夏的脸面!五万守兵还扛不住人家两万兵马!攻城!如今却敢在华京,劫持公主,刺杀官员,他杨氏是当朕死了吗?!”

“陛下息怒。”

所有人见李明愤怒至此,慌忙跪了下去,上官旭连忙开口,劝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也是戎国进犯得突然,杨氏未曾预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杨氏尚在前线,处理此事还是……”

“你给朕闭嘴!”

李明举了本书就砸了过去,正正砸在上官旭脸上,李蓉露出慌乱神情来,看了看上官旭,又看了看李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李明喘息着,盯着在场人道:“这个案子,朕办定了。杨家欺辱皇室至此,朕要查他们,彻查!谁来办此案?!”

在场没有人敢说话,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上官旭为杨家说话,足见上官氏或许与杨氏还会联手,这样的场合,世家大族都不愿意参合进这样的斗争之中。

李明点着头:“好,好的很,你们个个都怕他。裴文宣,”李明转过头去,盯着裴文宣道,“人你既然都敢杀了,朕问你,这个案子,交给你查,你敢不敢?”

“陛下!”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着的工部尚书裴礼文抬起头来,急道,“文宣如今年少,办不得……”

“朕问你了吗?”李明一声大喝过去,镇住了裴礼文,旁边一直跪着的尚书省纳言裴礼贤给裴礼文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裴礼文不敢说话,李明盯着裴文宣:“说话。”

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来:“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李明直接道,“即日起,你去御史台,任监察御史,连同刑部特查杨氏此案。”

“陛下,”上官旭忍不住开口,“裴文宣说他乃受害之人,又让他特查此案,恐怕不妥。”

“那上官大人查?”

李明反问,上官旭沉默片刻,正要说话,就听李蓉声音响了起来:“要不,此案由本宫主审,裴大人协助,如何?”

听到这话,所有人看了过去,李蓉轻咳了一声,正经道:“此事也是起于本宫,本宫乃公主,查杨氏一族从品阶上并无不可,诸位大人既然没有合适人选,本宫督查,裴大人办案,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李蓉开了口,众人都沉默下来,李明皱着眉头,上官旭也在沉思。

苏闵之犹豫着道:“但公主也是此案受害……”

“那就让苏侍郎督查咯?”李蓉看向苏闵之,苏闵之愣了愣,李蓉直接道,“素闻苏侍郎为人公正秉直,若左相还不放心,干脆让苏侍郎主审此案?”

“公主说笑了,”苏闵之忙道,“小儿年少,不足以办此大案。”

“所以他督查嘛。”李蓉打断苏闵之的话,直接看向上官旭,“舅舅以为如何?”

上官旭抿了抿唇,他看了一眼李蓉,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微臣以为公主所说,不无道理。”

李蓉转头看向李明,眨了眨眼:“父皇?”

李明看了一眼上官旭,知道若是继续下去,上官旭怕是会举荐出一个自己这边的人来查此案,如今他已经肯定上官家与杨家关联,倒是怕是不太好办。

于是李明点了点头,应道:“如今也没有其他法子,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说着,李明又板了脸:“别乱来。”

“父皇放心,”李蓉笑道,“我有数呢。”

李明情绪渐缓,他看了一圈周边,随后安抚了上官旭几句,便让所有人下去,独留李蓉在了房里。

父女沉默了许久,李明才道:“今个儿怎么突然想着来看父皇?”

李蓉垂下眼眸,低声道:“女儿昨夜被劫,本就该先来找父皇,禀报一下情况的,现下才来,是来得晚了。”

李明不说话,他见李蓉面色疲惫,似有许多心思。

李明是琢磨不透这个女儿立场的,他惯来宠爱李蓉,但李蓉的弟弟是太子,如今他与李川有了矛盾,他也不清楚李蓉到底是如何想。

李蓉聪明,却也重感情,李明将她放在手心里捧了多年,也捧出了感情,若非涉及权势,他也希望这个孩子过得好。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直问,拐着弯道:“这次瞧了四个人,看上哪一个了?”

李蓉不说话,李明犹豫着,慢慢道:“你觉得,裴文宣如何?”

李蓉低着头,没有言语,李明抬眼,颇为不耐:“回话。”

“儿臣觉得,他人很好。”

人很好,就是其他不好了,李明略一思量,思索了片刻后,慢慢道:“你只需要想这个人喜不喜欢,其他的,你别管了。”

听到这话,李蓉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似乎是受了天大委屈。

李明见李蓉落了眼泪,忙道:“你哭什么啊?”

“父皇,”李蓉抽噎着道,“女儿就是觉得,一家人,怎么就不能好好的……”

李明听明白李蓉的话,想着是皇后给李蓉施压,让她给杨泉说好话。他和皇后虽然有诸多争执,却从未牵涉到这个女儿身上,如今到了婚事,才不得不有一番较量,见李蓉哭得梨花带雨,他也颇为心疼,终于道:“这事儿,是我和你母后不对。你也不必多想,就当不知道吧。你选个自己喜欢的,父皇始终都依你。你和裴文宣孤男寡女处了一夜,按着情理,你也当是他的人了,他这孩子不错,人也长得好,你嫁了他,是不会吃亏的。”

李蓉应声点头,李明叹了口气:“你别哭了,收拾收拾,把朕的话好好想想。等杨泉的案子办完,朕便给你们指婚。”

“是。”

李蓉控制着声音,抬起头道:“儿臣都听父皇的。”

李明安抚了李蓉一阵,便让她起身来,叫了福来送着李蓉出去,福来听了李明的话,笑道:“哪儿轮得到奴才送啊?裴大人在外面等着公主,等许久了。”

听到这话,李明和李蓉都露出些愕然来,片刻后,李明笑起来:“这小子,当着朕的面来拐朕女儿了。”

话虽这么说,李明却还是催促道:“行了,你去吧,别让我这老头子,耽搁了你们年轻人。”

李蓉露出羞赧之色,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她一路出了御书房,到了长廊之上,便见裴文宣在栏杆前等她。他穿了湛蓝色的广袖长衫,上面落了银丝绣卷云纹路,提了盏宫灯,正仰头看着天上明月。

裴文宣的长相,生来是带了几分生人勿进的仙气的,此刻掌灯望月,风拂长衫,便似如月宫之人下凡,随时便欲乘风而去一般。

福来送着李蓉到了门口,恭敬道:“殿下,老奴便送到这里,余下的路,便请裴大人作伴了。”

李蓉点了点头,淡道:“你去吧。”

福来应了声,退了下去,裴文宣闻声回头,将她上下一打量,而后他提灯走上前来,停在她面前。

他生得高挑,瞧她的时候,便低下头来,认真瞧着。

李蓉见他仔细端详着自己,不知怎么就生出了几分尴尬来,扭头过去,低声道:“你看什么?”

“哭过了。”

裴文宣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感慨道:“殿下还是比微臣走心。”

听了这话,李蓉顿生几分恼怒,嘲讽一笑:“哪儿比得了裴大人,能屈能伸,智勇双全。”

前脚杀人,后脚哭惨,如此两面作风,裴文宣倒也进退自如。

两人说着话,后面侍从不敢跟太近,于是两人就肩并着肩,半步在皇城之中,裴文宣一面走一面道:“长话短说吧。”

说着,裴文宣简短将自己同李明一番对话说完,总结道:“杨泉事毕,陛下会将西北的事儿推给太子殿下,这事儿太子殿下若能办好,兵权一事,太子殿下就不必再担心了。”

“办不好呢?”李蓉小扇敲着手心,淡道,“那就是直接被废,贬为庶民都算饶过他。裴文宣,”李蓉斜眼瞧他,似笑非笑,“这你都敢赌,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我胆子要是不大,”裴文宣听了李蓉的话,神色泰然,从容道,“敢娶你吗?”

“倒也是,”李蓉点点头,“娶我可不容易,凶险得很。”

“娶你这事儿到不凶险,”裴文宣一本正经回嘴,“就是你这个人,太凶,太险。”

“那也是你求着娶的。”李蓉瞪了他一眼,随后便加快了步子,往前走去。

裴文宣察觉她是当真生气了,怕她失态做出些什么疯事儿,也不再回嘴,摸了摸鼻子,赶忙追上去,接着道:“是是是,是我求娶殿下。不过,殿下,”他声音里的笑意渐失,多了几分认真,“微臣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放!”

李蓉冷声开口,裴文宣轻轻一笑,看向她的神色中带了几分打量:“微臣想问,方才御书房中,殿下要苏容卿来督查此案,是什么意思?”

李蓉顿住步子,裴文宣提着宫灯,转头看她:“殿下是想怎么督查呢?是全日查办此案,将苏大人叫过来,日日跟着查呢,还是每日请苏大人过来商议一下,日日见一面查呢?”

“还有,”裴文宣似是想起什么来,认真思索着道,“公主觉得,查办此案,微臣在,是不是有点不妥当呢?不如此案就公主和苏大人一起查?”

李蓉没说话,她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面上带笑,李蓉面无表情开口:“裴文宣。”

“嗯?”裴文宣挑眉,李蓉冷声道,“你还能更做作一点吗?”

裴文宣神色僵住,李蓉抬起手来,用食指和拇指捏了一小节,凑到他面前去,认真道:“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什么?”裴文宣皱起眉头。

李蓉满脸认真,掷地有声:“你的心眼儿!”

第20章

裴文宣被李蓉的动作哽住, 他沉默片刻后, 终于道:“我心眼儿是小, 你脸皮也不薄啊。”

他转过脸去,提着灯慢悠悠往前道:“你年纪不小了, 人家苏容卿现在青葱年华,别想着老牛吃嫩草了。”

李蓉沉默不言, 裴文宣笑了:“怎么,说你老, 你还不乐意了?”

“我老, 你又不老?”李蓉瞪了裴文宣一眼,转过头去, 淡道, “只是觉得你这人心太浊,不想搭理你。”

“我心浊?”裴文宣嘲讽一笑,“你敢说你没这意思?”

“那我还真敢, ”李蓉大方解释,“让苏容卿督查,是因为他合适,这个案子你我来查,朝臣是不会服气的。让其他人来查, 要么是我舅舅的人,肯定要偏帮杨家,不偏帮的,怕都不愿意惹这个祸, 如今除了苏容卿,谁还会接这烫手山药?刚好苏闵之跳出来说话,他说话就让他儿子查,其他人也就不敢说了。”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得很。”

裴文宣不由自主放缓了步子,冷淡开口,李蓉走在前方,听着裴文宣的言语,不由笑道:“苏家虽然避祸中正,但也算满门清贵,容卿是君子,事儿到他手里,他不会躲。”

“说得是冠冕堂皇,”裴文宣声音平淡,“上一世,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嗯?”

李蓉有些茫然,她回过头去,看见裴文宣止步站在原地,平静看着她:“上一世你让我救苏容卿的时候,也是大道理一套一套搬出来给我,说苏氏蒙冤,等日后翻了旧账,对我不好,对陛下不好。你说你救苏容卿,为的是道义,不是其他,不是么?”

李蓉没说话,四月的春风还有些冷,裴文宣静静看着她,质问:“后来呢?”

李蓉沉默不语,她看着裴文宣淡漠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你讨厌他的原因?”

裴文宣愣了愣,李蓉瞧着他的神情,追问:“因为我骗了你?”

裴文宣嘲讽一笑,没有回声,但也算某种默认,李蓉抬手将头发挽在耳后,淡道:“我早说过,我当时当真是这么想,你不也不信吗?那还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就是提醒你,”裴文宣冷着声道,“不要因色误事,上辈子栽在他手里,这辈子还栽,那就是你蠢了。”

“就算如此,这又关你什么事?”李蓉听他口吻中带了几分训斥,颇有些动怒,便冷眼看他,“反正你我过些年就和离,这辈子裴大人大可放心,若我杀你,绝不是他人挑拨。”

裴文宣没说话,他抿紧唇,似是气急了。

李蓉嘲讽一笑:“每次都要吵,吵了又气着自个儿。你真是……”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李蓉话没说完,裴文宣终于忍不住,疾步上前,将宫灯往李蓉手里一塞,转头就走。

李蓉没想到裴文宣哪怕重生回来,都不是左相了,脾气都还能这么大,她举着灯,一时有些呆住了,裴文宣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折回来,皱着眉头,伸手道:“给我些人手,今晚杨府的人怕要出城。”

生气是要生气的,要人要钱是绝不含糊的。

李蓉气笑了,伸手接了令牌,拍到裴文宣手里:“自己去点人。”

裴文宣没回她,拿了令牌转身就走,自己去公主府找人了。

李蓉看着裴文宣疾走离开的背影,又气又不知道自个儿是生什么气,等人走远了,憋了半天,最终才缓下来,劝了自己几句,告诫自己,为这种人把自个儿气坏了不值得。

等情绪缓下来,她才道:“走吧。”

静兰静梅对视了一眼,这才走近上来,静梅打量了李蓉一眼,小声道:“裴公子怎么走了啊?”

“他有病。”

李蓉毫不犹豫回答,侍女对看了一眼,不敢做声了。

李蓉走在夜风里,吹了片刻风后,心情缓了许多,淡道:“回宫吧,明个儿还会再见的。”

其实裴文宣不喜欢苏容卿这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哪怕是重生了,她知道这也是改不掉的。

两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对付,裴文宣觉得苏容卿做作矫情,苏容卿到从来没说过裴文宣什么,可两人只要并肩一站,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得出来有种无形的排斥在两个人中间。

苏容卿没到李蓉身边时就是这样,等苏容卿到李蓉身边之后,便更是如此,长期以来基本处于有苏容卿没有裴文宣,有裴文宣没有苏容卿的状态。

期初李蓉还曾经想过,裴文宣是不是心里有那么点喜欢她,所以犯了醋。

但时日久了,她也就看出来了,裴文宣对苏容卿的敌意,期初还可能是因为吃点小醋,等到后来,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苏容卿年少成名,打小生于清贵门第,父慈母爱,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几乎都给了他。而裴文宣同为贵族公子,却历经磋磨,裴文宣年少面对苏容卿,便生得有嫉妒。

后来好不容易娶了她,然后又以一己之力独撑门第,可谓俊杰,但这时候她却选择了苏容卿,而不是他,这对裴文宣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了。

裴文宣不是吃醋,裴文宣只是厌恶苏容卿。

早些年裴文宣或许对她还心里存得有几分好感,可这种好感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已经消磨了。

自知之明,李蓉惯来是有的。她本就不是招人喜欢的姑娘,又和裴文宣是那样争权夺利互相伤害的位置,裴文宣对她,怕早烦透了。

只是裴文宣这人也算良善,相处世间久了,如今又一道回来,他怕就有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人悲悯,这才主动提出合作。

但他们两个人骨子里,是早把对方摸透了的厌恶。

两个知根知底的人若是相互讨厌,那就是再可怕不过的事了,因为太清楚对方的软肋和招式,于是每一次出手,都是戳人心窝的狠,随便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能点在对方最疼的地方。

伤口撒盐,言语诛心,这便是一对消磨大半生的夫妻,最擅长不过的事。

李蓉慢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宫殿,想着白日里的事歇了下去。

她的公主府虽然已经建造多年,但她其实一直住在宫里,只有公主府詹事和李明给他的两千护卫和一干奴仆安置在那边,也算是她一份产业。裴文宣拿了她的令牌,召集了人手,夜里就守在了杨家门外。

倒不出裴文宣意料,夜里杨家人几乎都撤了个干净,就留下老夫人带了一些女眷守在家里遮掩耳目,裴文宣在城外这么一守,便像瓮中捉鳖,来一个捉一个,竟就这么捉了一夜。

李蓉一夜好眠,等到了晨时,她起身梳洗,早早去了大殿门口,这时尚未早朝,文武百官都在外面站着,正三三两两说着话。李蓉一来,众人便有些奇怪,大夏公主参政的倒也不少,但除非特别宣召,倒不会直接上朝,于是李蓉来此,众人便都开始揣测,李蓉来做什么。

而昨日听了李明发了一摊火的几位重臣倒不奇怪,老僧坐定站在原地,看都不看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见到要找那个人,等了一会儿后,才见裴文宣打着哈欠进来。

按着品级,他这样的小官,是连大殿都进不去的,李蓉见他哈欠连天走着进来,也不顾周边人的目光,直接走到她边上站定,双手拢在袖中,含糊着道:“办好了。”

“你昨晚睡过了吗?”

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眼周一片暗黑之色,仿若被人打过一般,忍不住道:“不是又没睡吧?”

“托公主的福,”裴文宣醒了醒神,看上去振作了些,清楚道:“又是不眠夜。”

前夜他就没睡多长时间,昨天又紧绷了一天,裴文宣想到这残忍的事实,忍不住道:“再这么下去,公主不必出手,微臣怕就撑不了多久了。”

李蓉用小扇遮脸,低笑出声来,裴文宣已经习惯她见着自己不高兴就快乐了,只小声道:“昨晚他们蚂蚁搬家,那些个公子哥都齐了,一家人该整整齐齐,今个儿放一起吧?”

“随你。”李蓉轻声道:“等下朝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便见苏闵之领着苏容卿走了进来,苏家人在朝堂上风评甚好,一进来便同是众人焦点,苏容卿随着父亲和周边人打着招呼,而后站到了前面位置上。

苏容卿一进来,众人便忍不住看过去,李蓉自然也不免俗,裴文宣见李蓉看着苏容卿一路走过,他不着痕迹靠近了李蓉,小声道:“我可提醒你一句,别见了人什么都说,他立场可还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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