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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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无奈、悲凉、一张蛛网,所有人都被黏在上面,动弹不得。

苏容卿:阴谋阳谋,血海深仇。

裴文宣:???我……我以为这个是个甜文?我们不是来谈恋爱的吗?

全文所有人投以震惊的目光。

裴文宣:……对不起,打扰了。

第37章 夜谈

李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她无意抬手摸在自己脸上, 而后她在半醒半梦中突然想到什么, 猛地惊醒坐了起来!

不行,她还没卸妆, 就这么睡下去,她一定会闷出面疮来。

这一吓让她瞬间清醒无比, 方才那片刻小憩给了她力气,她正准备下床, 就注意到旁边睡了一个人, 裴文宣躺在被子里,正睡得畅快。

李蓉愣了愣, 她未曾想裴文宣居然真的上了她的床, 可见这人当真是累极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打死也不可能做这么失礼的事儿。

裴文宣睡得太舒服, 舒缓的呼吸声听得李蓉一下有些犯困,她赶紧一巴掌拍打在裴文宣身上,将裴文宣叫了起来:“裴文宣!”

裴文宣猛地坐起来,惊道:“何事?!”

李蓉抬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脸扭朝自己的方向, 盯着裴文宣道:“咱们还没洗漱,净室里还有水,你赶紧去洗个澡。”

裴文宣愣了愣,片刻后, 他松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殿下,这么晚了,就别折腾了吧?”

李蓉近来是吃得好睡得香,方才随便睡上片刻就能立刻恢复战斗力,可裴文宣打从前些天和李蓉在水榭一别,几乎就没好生睡过,今日总算将心事了了,好好睡上一觉,就这么一会儿将他叫起来,比不睡还难受。

可李蓉哪儿顾得着他?

她满脑子只想着,他们两穿了一天礼服,裴文宣今个儿也上了妆,若是不清洗,不仅满身是汗,还会长面疮。她花容月貌,怎能毁在这种事上?而裴文宣也是她要日日看着的人,若是那张神仙脸被几颗面疮毁了,那实在是可惜。

于是她挤着裴文宣的脸,盯着他:“裴文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裴文宣一听她这么问,就知她要折腾了,顿时痛苦得用手捂住了脸,哀嚎着朝着旁边倒过去:“我不是,殿下您明个儿把我送宫里阉了吧,我想睡觉……”

话没说完,他就被李蓉整个人往外猛地一掀,直接滚了下去。

裴文宣抱着被子躺在地上,李蓉居高临下从床上走下来,低头瞧了他一眼道:“赶紧去净室把自个儿清洗干净,我回来前没洗干净别怪我收拾你。”

裴文宣听得这话,抱着被子蜷缩在地上,颇为委屈。

“殿下,水是冷的。”

“你是热的呀。”李蓉披上外套,嫌弃瞧他一样,似用看傻子的眼神瞧他,“你把水捂热不就好了?”

说着,李蓉轻轻踹了他一脚:“赶紧的。”

李蓉说完之后,将头发往后一撩,便开门出去。

守在房门口的丫鬟忙提灯上来,恭敬道:“殿下。”

“让人去准备一下,我要去御泉汤洗浴。”

听到这话,丫鬟们对视一眼,似乎了然了什么,抿唇笑道:“是。”

对于李蓉和裴文宣要半夜起来洗澡这件事,公主府似乎早有准备,公主府有一个天然温泉,专门建了一个浴室,李蓉进去时,所有人早准备好,替李蓉更衣之后,伺候着李蓉入了汤池。

李蓉躺在汤池里闭着眼小憩,旁边侍女一个帮她卸妆,一个帮她用皂角清理了头发,细致按摩着头皮。

李蓉享受躺在里面,听着给她卸妆的静梅笑着道:“殿下今日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

李蓉一时没反应过来,旁边侍女暗笑,李蓉顿时反应过来,她有些无奈,她身边这些个侍女,一个个虽然没出嫁,懂得倒是很多。

但她也不能把实话告诉她们,只能敷衍道:“挺好。”

“驸马应当很温柔吧?”

静兰给李蓉按着头皮,忽地来了这么一句,李蓉颇有些奇怪:“你们怎么关心起这个来?”

她这么一问,所有人又是一笑。

“殿下,”静梅笑着道,“我们刚才一直在等着呢,本想着,会来御泉汤的是驸马,没想到居然是您走过来,把驸马留在了净室。”

李蓉:“……”

李蓉一时有些尴尬了,她都不知道,这时候该说是裴文宣身体不好,还是她身体太好。

好在这里的都是还没出嫁的小姑娘,她轻咳了一声,随意道:“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浮夸,这里水暖和,别问这么多了,把那澡豆给我一下。”

李蓉这番欲盖弥彰,把众人都热笑了,但大家也没多说什么,侍奉着李蓉洗完澡,起身替她将头发擦干,便送着李蓉回了房。

李蓉回房的时候裴文宣已经洗干净了,他让人换过房间里的水,但因着他洗浴时间更短,李蓉回来时,他正盘腿坐在床上给自己擦头发。

李蓉走进门来,他抬头瞧了一眼,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继续给自己擦着头发。

侍女在后面关了大门,李蓉走到床边来,裴文宣动作就有些僵了,李蓉往床边盈盈一坐,裴文宣赶紧起来想走,李蓉抬手按在床栏上,直接拦住了裴文宣的出路,淡道:“坐下,我有事儿和你谈。”

“现在夜深了……”

裴文宣看李蓉脸色不是很好,勉强一笑:“要不先睡?”

“头发还没干。”李蓉双腿往床上一挪,整个人就横在了床边,靠着床柱将裴文宣的去路拦了个严严实实,裴文宣跪坐回去,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下床再谈。”

“我想和你床上谈。”

“不……”裴文宣结巴起来,“不好吧?”

“你都在这儿坐着了,还有什么好不好?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凑过身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亏心事了?”

李蓉将身子探过去时,带着一股清香涌过去,裴文宣吓得往后急急一仰,整个人呼吸都有些急了。

李蓉和他相近咫尺,李蓉盯着他,他故作镇定看着李蓉,片刻后,李蓉轻轻一笑,那一笑在昏暗的灯光里,映着周边鲜红之色,显出几分艳丽,她温柔抬手,将他粘在面上的头发拂到耳后:“你别怕呀,”她拖长了声音,平日一贯娇软中带了几分清冷的声音,此刻在裴文宣听来似是带着勾子一般,而后她的手停在他脸上,在裴文宣意乱神迷之前,突然就一下一下轻拍在他脸上,“坦白从宽,本宫大度得很。”

这一拍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忙收回神,正襟危坐,冷静道:“殿下要微臣坦白什么?”

“苏容卿怎么回事?”李蓉盯着他,“我大婚,你让他来接我,你在讽刺我?”

“殿下,”裴文宣目不斜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说话?”

“我离远点你就回答我?”

裴文宣沉默,李蓉当他默认,便直起身子,换了个稍微优雅的姿势,跪坐在了裴文宣对面。

夫妻两个一人一头横跨在床两边跪坐着,李蓉盯着裴文宣,裴文宣垂着眼眸,犹豫了片刻后,他组织了语言,才道:“我也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些。”

“我大婚,”李蓉用扇子敲在床板上,怒道,“你让苏容卿来接我,你羞辱谁呢?!你还想让我高兴?!”

“你和他只是没有缘分,”裴文宣抬起头,认真看着李蓉,“上一世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一世,你可以有,不是吗?”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有些惊到了,她缓了半天,都感觉自己似乎听懂了裴文宣的每一个字,却还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能不能,”李蓉皱起眉头,“用一个,我能听懂的语言,和我说一下你在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辈子,你可以和苏容卿重来。”

“我为什么要重来?”李蓉下意识反问。

“因为你爱他。”裴文宣答得认真。

“我……我爱他?”李蓉被裴文宣吓结巴了,她抓着扇子,茫然开口,“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和他在一起二十五年,”裴文宣垂下眼眸,“我都看在眼里。他对你很好,把你保护得很好。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哪怕是这一世,你看见他时,也是不一样的。”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一时有一种茫然升腾起来。

裴文宣抬眼看她,轻声道:“李蓉,其实你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每一次,不仅会骗别人,你还会骗自己。年轻的时候,你骗自己说你不喜欢我。如今,你也骗自己说你不喜欢苏容卿。但其实你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害怕。”

“我……我害怕什么?”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她有些紧张。

她隐约觉得裴文宣说得对,又觉得似乎不太对,她只觉这一番对话令她窘迫又尴尬,尴尬到甚至有那么几分后悔为什么要去问这件事。

可她又想听下去。

她想知道,在裴文宣眼里,她是什么人,她怎么想。

“你害怕他和以前一样,害怕他这辈子给你的爱情,和上一世一样,家族重于你,权势重于你。李蓉你嘴上总说着你理解苏容卿,你明白苏容卿的选择,你并不怨恨,可是,你不怨,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要放弃他?”

李蓉愣在原地,裴文宣笑起来:“你还是怨的。因为他杀你,让你看清了,他和你是相似的人,可你心知,一份会在家族面前毫不犹豫放弃你的感情,你宁愿不要。所以你明知道这一世已经重来,明知道苏家的命运会转变,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和他在一起,可以有更好的一世,可一开始,你就选择了放弃。”

“所以你说这么多,”李蓉苦笑起来,“到底是想说什么?”

“可苏容卿不是这样。”裴文宣话语里全是诚恳,“你觉得,他在妻子和家族里一定会选择妻子,你觉得,他不会真心爱谁,可是你了解二十岁的苏容卿吗?如果他心里没有你,如果他真如你说的那样冷静,爱情不占据他生命里那么重要的位置,那么在水榭那天,他就不可能来。”

“成婚之前,我问过他,”裴文宣面上带了些笑容,“我说在妻子和家庭里,如果出了冲突选谁,他和我说,妻子也是家人,他选择道理。他并不是你想象那样,他可以给你一分你想要的爱。”

“他可以给,”李蓉觉得有些无奈,“我为什么要要?”

“因为你想要过很好的一生。”裴文宣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想像上一辈子一样过,你想要太子殿下未来好好的,你想要一个美好的家庭,你也想要一个人爱你且你爱着,想要孩子承欢膝下,想要晚年的时候,能有一个互相依靠着,一起共赴黄泉,不是么?”

李蓉说不出话来,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这一切,他是你曾经最可能爱上的人,你和他之间本来可以好好的,这一世再来,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去努力一次呢?”

“不要总想着自己老了,你现在就是十八岁啊,你现在就在大好年华,为什么你要把所有可能性都堵上呢?今天苏容卿去接你,那一刻难道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可以成亲,你不会很开心吗?”

“我……我倒也没想过……”李蓉见裴文宣说得慷慨激昂,一时竟有几分愧疚,觉得自己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好像有些太辜负裴文宣的好意。

而且裴文宣说的,她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道理是道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想立刻实践的欲望。

裴文宣见李蓉还在抗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立刻道:“那你现在想,你现在幻想一下,如果你们成亲,你们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我……我有点困了。”

李蓉觉得这个话题不能说下去了,她赶紧道:“明天还有事儿,咱们先睡吧。”

“不行,”裴文宣伸手拦住要倒下去睡觉的李蓉,将她扶正,“我好不容易和你正经谈一次心,我们得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什么问题?”李蓉满脸茫然,裴文宣一脸认真,“你怎么嫁苏容卿的问题。”

“还是睡吧。”

李蓉立刻又倒下去,裴文宣再一次半路拦住,把李蓉扶正:“你别闹,你听我说,正视你对苏容卿的感情,是你打开自己心房的第一步。你只有开始学会面对自己,你才能过好这一生。”

李蓉听着这些话,头都大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盘腿一坐,撩起袖子:“行,你说,我听着,我倒看今晚谁熬得过谁。有什么大道理,你放马过来!你就先说说,我嫁给苏容卿,我有什么好处?”

“其一,你与苏容卿身份相符,想法相近,在一起时,可如知己,如好友,一生琴瑟和鸣,成神仙眷侣。”

“其二,苏容卿身份高贵,本为贵族,你与他在一起,可谓如虎添翼,未来太子殿下无论想要做什么,有苏容卿在,都方便许多。”

“其三,你本来就与他情投意合,有感情基础……”

裴文宣充分发挥了他在朝堂上的本能,一条一条给李蓉说着苏容卿的好,描绘着他们两成婚后的美好未来。

李蓉瞪大了眼睛,就一直盯着裴文宣。

她不相信,裴文宣刚才这么困,现在就不困了。

然而裴文宣已经充分意识到李蓉的意图,他这个人,惯来是遇强则强,李蓉想熬他,他绝不会让李蓉得逞。

于是他打足了精神,和李蓉对视着,费尽脑汁,款款而谈,充分论证着李蓉嫁给苏容卿的必要性。

裴文宣太能说,他一个人一个舞台,就慢慢说到了公鸡打鸣,李蓉用手撑着头,打着盹,听着裴文宣魔音入耳。

而裴文宣越说越精神,看见李蓉有倒下去的意图,就立刻把她摇醒,认真道:“殿下,你考虑好了吗?”

然后李蓉就一个激灵,马上清醒过来,满脸认真再提出问题:“且不说你这些真实性都有待商榷,就算是真的,如今我已经嫁你为妻,我又如何嫁他?”

“这个我为殿下想好了,”裴文宣说着,立刻从床上下去,李蓉见他跑了,舒了口气,正打算往旁边倒去,裴文宣又回到床上来,恭恭敬敬呈上一份折子,“这是我为殿下拟定的方案,我想过了,让殿下和苏容卿再续前缘,我们需要分成个步骤,第一步,知己。殿下需要正确认知自己的心态,放下对前世的戒备,正确认知苏容卿。”

李蓉接过折子,在黑夜中听着裴文宣的话,震惊拉开了那写着详细解决如何嫁给苏容卿这个问题方案的折子,那折子拉开来足足有李蓉手长,李蓉借着月光,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听着裴文宣继续道:“第二步,知敌。我们要确定苏容卿如今对殿下,对感情,是一个什么态度,这一点交给我,”裴文宣手放在胸口,神色认真,让人十分放心,“我先去和苏容卿打好关系,确定苏容卿对殿下的心思。”

“在确认苏容卿心思之后,我们开始第三步,纵敌。这一步也是我来完成,主要是要让苏容卿知道,我和殿下乃盟友关系,他其实还有机会。”

“第四步,擒敌。苏容卿有机会后,我们就制造一些机会,让殿下和苏容卿有一些往来,以殿下之能,区区苏容卿手到擒来,必拜石榴裙下,到时候殿下再和他许约。”

“你……”李蓉听得目瞪口呆,“你对我……是不是太有信心了?”

“不,”裴文宣认真道,“这是我对殿下的综合评估,以殿下之容貌、手段、性情,若有合适机会,这天下男子,谁不倾慕?殿下切勿妄自菲薄。”

“你说得这么好听……”李蓉喃喃,“我都快信了。”

“殿下是不信我吗?”

裴文宣一副文臣死谏的样子,让李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听着外面公鸡打鸣,拿着手里的折子,她突然意识到,裴文宣是有备而来,这一场熬鹰大赛,她怕是赢不了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将计就计之敌之策,以敌之矛攻敌之盾,让裴文宣也体会一下她的心情,于是她点头道:“裴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本宫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重来一世,就是为了弥补遗憾。裴大人如此为本宫着想,本宫不胜感激,为报裴大人之拳拳之心,本宫决定,你的姻缘,我包下了。”

裴文宣愣在原地,重复了一声:“我的姻缘?”

“对,”李蓉认真点头,“裴大人与秦二小姐当年也是天公不作美,如今重来一世,秦二小姐尚未入宫,裴大人应当鼓起勇气,奋起直追!”

“不……不必了。”裴文宣一听李蓉提秦真真,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我们就说说殿下……”

“不行,”李蓉一把按在裴文宣肩上,诚恳道,“裴大人如此为我着想,我怎能不为裴大人着想?裴大人不必推辞,若裴大人推辞,那本宫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让我谋划嫁给苏容卿了。”

裴文宣一听这话,顿时僵住,片刻后,他咬牙道:“殿下说的是,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苏大人,秦二小姐不急。”

“其实苏大人也不是很急。”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裴文宣深吸了一口气:“殿下放心,苏大人的事儿交给微臣去办,一定能为殿下办妥。”

“裴大人放心,”李蓉立刻道,“秦二小姐的事儿交给本宫去办,一定能帮裴大人办好。”

裴文宣:“……”

李蓉:“……”

公鸡又一次打鸣,裴文宣犹豫着道:“既然殿下已经应下此事,不如……我们睡吧?”

李蓉点点头,两人赶紧钻进被窝,抓紧时间闭眼。

闭眼之后,李蓉忍不住又问:“裴文宣。”

“嗯?”

“你说你做这些,是图什么啊?”

裴文宣不说话,李蓉想了想,其实不需要裴文宣说,她也能猜到,裴文宣的确是为她好的。或许方式有些不对,但是裴文宣心里,的确是想要她过得好。

她忍不住在夜色里无声笑起来:“你说咱们这关系,夫妻不是夫妻,同盟也不是纯粹的同盟,三十年风风雨雨走过来了,一面埋汰对方,一面又想对对方好。成了婚,还要帮对方谋划与其他人的姻缘,这算个什么关系?”

裴文宣沉默着,他听李蓉说这些,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发闷,他背对着李蓉,低声道:“你要看得起我,可以把我当个哥哥。”

“那免了,”李蓉立刻否定,“我没这找哥哥的爱好。”

“那随你。”

裴文宣懒得理她,李蓉想了想,突然转过身来,凑到裴文宣身边,高兴道:“你是不是能算我闺中密友了啊?”

“你离我远点儿。”裴文宣缩了缩,“别过来我吓我。”

李蓉笑起来,翻过身离他远了些,她不知道怎么的,好似突然找到一个新词,定义了她和裴文宣的关系。

“裴文宣,”她用手戳了戳裴文宣的背,“我觉得这词儿特别适合你。今个儿开始,你就是我闺蜜了。”

“那你算我什么?手足兄弟吗?”

裴文宣反击,李蓉顿时笑出声来,一时也不困了,继续念叨道:“你现在可是在我的闺房,你……”

“哎哟我的姑奶奶,”裴文宣忍不住,翻过身来,抬手就捂住她的嘴,认真道,“睡觉了,好不好?”

李蓉眨眨眼,裴文宣深吸一口气:“好,我是你闺蜜,睡觉了?”

李蓉笑着闭眼,心满意足。

看着李蓉闭上眼睛,裴文宣叹口气,竟也忘了回身,就和她面对面睡了过去。

睡过去前,他隐约想着——

明个儿得多要几床被褥,打地铺的时候,好软和一些。

再这么熬下去,他怕就要英年早逝了。

第38章 宫宴

两个人大约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静兰站在外面, 恭敬道:“殿下,驸马, 今日午时陛下在太和殿设宴,您得起了。”

李蓉听着这话, 用着毅力撑着自己睁开眼睛,推了裴文宣:“起了, 快起了。”

裴文宣抬手捂住眼睛, 痛苦皱起眉头,缓了片刻后, 他撑着自己起身来, 甩了甩头道:“起吧。”

两个人互相鼓励着爬起来,正打算离开,李蓉一动, 就带着床上的白绢落了下来。两人一起注视着这个白绢,李蓉抬头看向裴文宣:“你处理。”

裴文宣无奈上前,将白绢捡了起来,从旁边割了手指染了血,便扔回床上, 同外面道:“进来伺候吧。”

静兰推门进来,一行丫鬟上前,伺候着两人梳洗,两人换上了宫装, 便坐上马车往宫里过去。

他们路上都困得厉害,各自靠着马车一边小憩,等睡到了宫里之后,两人感觉马车停下,这才恍惚回了神来。

两人在马车里缓了片刻,终于一前一后出去。此时太和殿已经坐满了人。

李蓉和裴文宣一路朝着殿中官员见礼,一面走到大殿后方,大殿后方有一个小房间,皇帝皇后领着皇室之人在里面单独开宴,李蓉和裴文宣进了小殿,先朝着皇帝和皇后行了礼,皇帝皇后给他们赐了礼物,便让他们起身来,夫妻两一起落坐到皇帝边上。

这宫宴办得热闹,后宫的人都在这里,所有人不说话,都暗暗打量着裴文宣,裴文宣面色不动,假作不知旁边人的视线,同李明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李明对裴文宣也算熟悉了,平日都说的是公事,此刻少有说起家常来,问候的都是些日常小事,但李明肯如此照顾裴文宣,在众人眼里,便是另外一种意味。

李明和裴文宣说了几句,又问了李蓉公主府的情况,李蓉顺着答了,没聊一会儿,便到了开宴的时间。

菜肴一道一道端上来,之前李蓉将几位公主收拾乖巧之后,现下她们也不敢闹事,一顿饭倒也算吃得和睦,等差不多用完饭后,所有人坐着闲聊,贵妃们挨个将裴文宣问了一圈,裴文宣滴水不漏的答话,答完之后,柔妃轻声笑道:“没想到一转眼孩子就长这么大了,如今平乐殿下的婚事了结了,姐姐,”柔妃转过头来,看向皇后,温和道,“不知太子殿下的婚事,姐姐有准备吗?”

李川比李蓉小两岁,如今李蓉成了亲,所有人目光就落在李川身上。

皇后笑了笑,平稳道:“川儿还小,暂且不考虑这些。”

“太子殿下也不小了。”梅妃在一旁接了话,“陛下当年这么大年岁,也已经和娘娘定下亲事了吧?”

皇后听了这话,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梅妃,带了几分警告:“你对太子倒是关心得很。”

“太子的事儿,”柔妃在旁边笑了,“谁不关心呢?不过姐姐说得倒也是,太子还有四年才加冠,倒也的确是不急的,但这四年也不能闲着,慢慢挑选,看看哪家合适才是。”

“你这么说,”皇帝听柔妃说得热切,目光落到柔妃身上,面上没有喜怒,“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太子的事儿,”柔妃颇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姐姐做主的,臣妾能有什么想法?”

“太子虽然是皇后的儿子,但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皇帝端了茶,抬了抬手,“但说无妨。”

“臣妾是这么想的,”柔妃将头发挽在耳后,抬眼看向李川,“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若要说身份,这世上哪位女子都难以般配。不必以身份作为婚配第一打算,最重要的还是品性。臣妾家中有一小侄女,性情温婉贤淑,与殿下年纪相仿,臣妾斗胆引荐,觉得这小侄女很适合。”

这话说出来,李川冷眼扫过去,皇后神色也十分难看。皇帝抬眼看了李川一眼,见他面色不善,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李蓉,见李蓉正低头吹着茶杯里的茶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他不由得有些奇怪,询问道:“平乐,你弟弟的婚事,你不过问吗?”

李蓉被点了名,抬起头来,一脸茫然道:“这有什么好问?”

“这么大的事儿,”李明被李蓉逗笑了,“你都不管的?”

“父皇,”李蓉放下茶杯,满脸认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柔妃娘娘不知道,儿臣还不知道吗?川儿虽然是我弟弟,但也是一国储君,他的婚事,除了父皇母后能做主,谁敢能多说什么?而且父皇如此英明,肯定能给川儿觅得良缘的,我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柔妃,笑眯眯道:“柔妃娘娘也是,管这么多做什么?”

柔妃得了这话,面色不变,华乐抢了声:“姐姐这话就不对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母妃也是为太子殿下好,您这话当真让人寒心。”

“唉,妹妹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李蓉叹了口气,她转过头,看向李明道,“父皇,儿臣也不想伤了柔妃娘娘的心,毕竟柔妃娘娘在儿臣心中,也是看着儿臣长大,放在普通百姓家里,那就是奶娘庶母一样的位置,只是有些话,儿臣觉得说出来不太好,不知父皇觉得,儿臣当讲不当讲?”

奶娘庶母这样的词用出来,华乐脸色顿时变了,李明看了双方一眼,随后道:“你说吧。”

“川儿乃国储,他选妻之事干系甚重,家世、容貌、品性都缺一不可,这贵族之中女子众多,何必去挑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若当真迎娶了柔妃娘娘的侄女为太子妃,这让朝臣如何想?让百姓如何想?川儿要娶姑娘,那至少也得像我一样,”李蓉笑着挽过裴文宣的手,“至少该是个世家大族的嫡小姐不是?”

李蓉这话说得一派天真烂漫,李明原本听着前面脸色还不大好,等李蓉把裴文宣的手一挽,李明顿时又放下心来,觉得这个女儿的确只是骨子里瞧不上柔妃出身罢了。

这事儿虽令他不大喜欢,但也能理解,毕竟柔妃的出身的确上不得台面,以李蓉的性子,见不惯也是常事。柔妃还想将自己的侄女送来当太子妃,李明也觉得不妥。

李明点点头,将话题绕过去:“川儿还小,这事儿以后再谈。有合适的姑娘稍作留意,告知皇后即是。”

这一番话说出来,皇后面色好些,一行人又闲散聊了几句,太监从外面回来,在李明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李明应了一声,随后抬头同众人道:“时候也差不多,朕还有事,先散了吧。”

李明说完,所有人跪送了他出去,李明到了外殿,又和群臣说了几句,便先行离开。

等李明走后,皇后宣布散席,李蓉便上前去同皇后和李川道别,然后同裴文宣一起离开。

两人一路打着招呼退席,上了马车,刚进马车里,李蓉就舒了口气,整个人往桌边一坐,整个人就瘫了下去。裴文宣坐到她对面,也颇为疲惫,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出声道:“和你们一家子吃饭太累了,一顿饭下来像上了个早朝,还都是你们女人的话题,我难受死了。”

“你以为我不难受啊?”

李蓉接过他倒的茶,有些生气起来:“柔妃什么东西!就凭她侄女儿也想攀附川儿?也不照照自个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个算便宜她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裴文宣端茶抿了一口,一脸认真,“把她毒死?”

“我倒是想啊,”李蓉转头瞧他,“你能吗?你要能,我千金买人头。”

“贵妃娘娘就人头就值千金?”裴文宣笑了,李蓉嘲讽一笑,转过头去:“千金都算高估她了。”

“不过,”裴文宣思索着,认真道,“殿下的婚事,的确该考虑。”

上一世李川的婚事就在明年开春,也就是候选人大约就是这时候定下来的。皇后如今心里其实早已经是有了太子妃人选,物色的不过是侧妃罢了。

李蓉思索着,听裴文宣道:“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婚事,公主如何打算?是按着上一世一样,以婚姻联络世家稳固太子权位,还是另有打算?”

“你怎么想?”李蓉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其实两人都明白,他们讨论的并不是李川的婚事,而是李川太子之位,到底要怎么争下去。

“上一世,皇后娘娘为太子物色了一位正妃,四位侧妃,倒的确是稳固了太子和世家的关系。如果殿下觉得,今生太子还要走上一世的老路,借助世家之力,再辅助以西北的兵权,与陛下正面抗争,这的确是一条路。”

李蓉不说话,她用金色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另一条呢?”

“殿下可记得上一世,太子殿下是如何被废?”

裴文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李蓉知道他不会随便问问题,于是她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川儿手中并无兵权,全权依仗世家,而父皇用了肃王当傀儡,暗中扶持普通士族,凡是投靠肃王的世族,都得以提拔,用以抗衡川儿。”

李明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皇帝。

他对李川的围剿,近乎是全方位式的,他扶持普通世族,暗中支持着这些二流世族与一等世家的交手,打压李川朝中的支持着。

他谋划抢走杨家兵权,交给肃王舅舅,给了肃王用以抗衡李川的军权。

与此同时,他挑拨了李川后宫几个妃子的关系,以其中一个侧妃之死,加重了李川和他姻亲世家的割裂。

从内院到朝堂,几乎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

“太子殿下被绑死在了这些大贵族身上,可是殿下之心思在天下,而非哪一个世家,后期太子与这些世家貌合神离,双方互有争执,而后上官丞相病逝,上官氏随之衰败,太子被迫与其他世族联系越发密切,但那些士族并非绝对听命于殿下,于是在秦临在边境打了胜仗之后,陛下对太子猜忌到了顶峰,便有了泰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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