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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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抬眼看他,一双眼通透清明,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不提及。

裴文宣沉默下来,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该不该捅破这层纸。

他怕说开了,这人就把他推开,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不说,又怕这人不清楚。

他缓了片刻,目光从李蓉唇上匆匆闪过,片刻后,他笑起来道:“我知道殿下分得清楚,是我担心太多。”

“殿下明日还有其他事,”裴文宣躺下身来,“睡吧。”

李蓉应付他一夜,也有些累了,她躺下来,没了片刻,她就感觉有人从身后贴了过来。

裴文宣在后面抱着她,她绷紧身子,时刻防备着裴文宣下一步行为。

“殿下,”裴文宣察觉她紧张,他笑起来,在她耳边低喃:“我们来日方长。”

李蓉不说话。

她想清楚了,裴文宣这只老狐狸,怕是真的要对她下手了。

呸。

李蓉暗骂,禽兽。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作者:请用一首的歌词形容你们。

上官玥&李明:回头望,伴你走,从来未曾幸福过,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李蓉&裴文宣: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苏容卿&李蓉:而你撑伞拥我入怀中,一字一句誓言多慎重.....此生若是错在相逢,求一个善终

上官雅&苏容华:……

作者:怎么不唱了?

苏容华: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上官雅:想申请禁他的麦,谢谢。

第70章 刀鞘

裴文宣抱着李蓉, 到没有进一步动作, 没一会儿, 就慢慢睡了过去。

李蓉察觉裴文宣睡着,松了口气, 整个人放松下来,也闭眼睡了过去。

长公主府熄灯之时, 上官府中却是灯火通明,许多人聚在上官旭房中, 众人面带愁色。御史台温平在房中来来回回走着, 面带怒色,训斥着兵部郎中王希道:“让你找个把柄, 你说他家在黄平县一战有问题, 但那一战是你们贪污军饷所致,你怎么不提前说?如今被人钻了把柄,这下好了, 大家都要一起完!”

“这事儿你能怪我?”王希面上也有几分愤怒,但他也不敢直接骂人,只能拐着弯道,“秦家本也没什么可以查的,一定要查, 我又能怎么办?”

争夺西北军权,本是打算从这些寒门世家里找几个不干净的来处理了,用来震慑萧肃,让萧肃不要仗着柔妃和皇帝同世家做对, 但临时被上官旭改成了秦家。

秦家手脚干净,根本没什么文章可做,为了拍上官旭马屁,下面人便不管不顾,干脆就把黄平县报备在兵部的军志一撕,上下一心,便想办成铁案。

涉及前线,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样的案子拿出来了,一开始众人也是有些害怕,但想着近来皇帝对世家太过打压,一伙人想挫一挫李明的锐气,于是便干脆定下来,铁了心要把这个案子办了。

只是谁能想到呢?

王希一开始不敢把缺了军饷的事儿抖出来,便只说这个案子有疑点,御史台刑部的人想着自己只手遮天,一伙儿人想了办法伪造证据,最后被李蓉硬扯着牵扯进这样一个军饷案来。

王希这话意有所指,上官旭也听出来了,他抬起头,冷眼看过去:“怎么,是怪我了?”

“不敢。”

王希憋了口气,只能道:“只不过当初温御史崔侍郎等人都说得好好的,说无论什么案子都能办得妥帖,如今出了事儿,都怪在卑职头上,卑职……”

王希没有说下去,上官旭却已经明白了。

在旁边听了许久的崔书云叹了口气,他是刑部侍郎,也是这次主要做事儿的人,闹到这个地步,他也失去了争执的力气,只能道:“如今再论对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相爷,”崔书云转过头,看向上官旭道,“现下最重要的,是拦住殿下。今个儿的事儿,如果不是殿下在查,能走到这一步吗?换一个人,大家早动手了,只是殿下毕竟是太子的长姐,相爷的侄女,大家都是看在相爷面子上让着她。先前相爷顾及殿下情谊,如今就看殿下,顾不顾及相爷的情谊了。”

上官旭听着崔书云的话,转过头来,他目光落在崔书云脸上,冷着声道:“你什么意思?”

“相爷,”崔书云从旁边取了茶,淡道,“军饷这个案子,今日我稍稍打听了一下,牵扯的人不少,譬如我那三叔……”

“你想保他?”

上官旭听出崔书云的意思,神色平淡:“他私吞军饷,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想保,崔书云,你怕是昏了头吧?”

“大人说笑了,”崔书云笑起来,“下官也只是顺便为三叔求情而已,毕竟,这事儿主要领头的,还是您的舅舅啊。”

上官旭听到这话,并不意外,他冷着脸,听崔书云平和道:“大人,殿下能不能收手,就看您的意思。要是殿下收不了手……”

崔书云没说完,他笑了笑,行礼道:“上官大人,天色也晚了,您还是和殿下好好谈谈,我们就先下去了。”

王希等人跟随着崔书云行礼,一干大臣同上官旭打过招呼,便退了下去。

等人走后,上官旭猛地掀了桌子,怒道:“无耻之尤!”

上官雅在庭院里候着,等崔书云等人走出来后,她端了一碗汤,便到了上官旭的书房。

“爹,”上官雅站在门口,柔声道,“女儿给您准备了雪梨汤,女儿进来了。”

“出去!”

上官旭怒喝出声:“烦着呢!你又来掺和什么!”

上官雅听着上官旭的话,倒也没恼,只道:“爹,火烧得太旺,便需要梨汤润润,爹还是让女儿进来吧。”

上官旭正要骂人,当他开口的前一瞬,又意识到什么,顿住动作,他想了片刻,忽地明白过来上官雅或是在暗示什么,忙道:“进来。”

上官雅端着梨汤进了门来,看见上官旭坐在桌后,她挥了挥手,旁边下人便走了出去,上官雅上前去,将梨汤放在上官旭面前,抿唇笑道:“那些人又来找爹的不痛快了。”

“这么晚,你有话就说吧。”

知女莫若父,上官旭知道自己养了个什么猴精,上官雅端汤过来,他便知道这女儿怕是怀揣了什么心思。

上官雅笑了笑,跪坐在上官旭面前,温和道:“女儿听闻,秦家的案子,翻案了。”

上官旭面色不动,上官雅倒了茶,声音平和:“说是黄平县的案子,背后牵扯着军饷案,女儿想啊,军饷要是出事,兵部户部,怕是都跑不了,这户部侍郎又是舅公,想想女儿心里就悬,你说要是舅公牵扯了这个案子,是管呢,还是不管呢?管的话,贪污军饷,这可是动摇国本的事儿。可不管吧,奶奶那里怕是不会放过爹爹,要闹个翻天覆地了。”

“你直说吧。”上官旭明白上官雅这是来当说客,直接道,“你想做什么?”

“不知父亲之后打算怎么办?”

上官雅直接开口询问,然而不等上官旭回答,她便帮着上官旭继续道:“父亲如今面临的问题,无非两个,第一,崔书云等人伪造证据诬陷秦氏,保还是不保。第二,贪污军饷一案,父亲查或者不查。不过归根结底,这件事到最后,其实都是一个问题,那就是面对公主殿下,”上官雅抬起头来,看向上官旭,“到底要以何种态度面对?”

“而公主背后站着的是陛下,所以今日要问的,是父亲,到底要如何面对陛下?”

“如今陛下削弱上官家之心,路人皆知,父亲如今态度强硬,也不过是想让陛下忌惮,不要做出过激举动,”上官雅说着,将茶叶拨弄入茶壶,声音平缓,“可父亲并不想彻底和陛下决裂,上官家无论如何,都会站在陛下这边。毕竟,无论如何,陛下都是上官家出身的人。他是您的表兄弟,他的妻子是您的妹妹,如果上官家和陛下彻底决裂,世家难保不会集群臣之力,换一个君王。而新的君王,还会是上官家的吗?”

“你说得不错,”上官旭有些疲惫,“可陛下并不这么想,他如今一心想着上官氏干政……”

“陛下想的,也不错。”上官雅缓声道,“例如此次之事,父亲,如果公主不插手,军饷案一事,最后您要如何处理?”

上官旭顿住动作,上官雅声音平稳:“这案子牵扯世家人数众多,父亲不可能把自己的支持者真的如何,这样会寒了他们的心。所以真查办起来,也不过就是贬职流放,抓几个没有后台的小妖,以作惩戒,可这样有任何效果吗?”

“世家盘根错节,早已如蛛网,您动不了,陛下也动不了。可大家都不动,”上官雅苦笑,“那杨家为避免征战,卖国贿赂戎国,这也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上官氏干政,陛下如此认为,倒也正常。”

“可世家都如此。”上官旭面上带了几分怒意,“他这么就盯着上官氏?”

“那世家代表是谁呢?”上官雅问得平稳,上官旭愣了愣,上官雅垂眼倒茶,缓声道,“父亲,如今上官家的处境,便是上面天子忌惮,下面世家记恨。上官家早已是个靶子,看上去权势滔天,早危如累卵。这一次父亲可感觉到,其实事情早已超出自己掌控?下面的人为了讨好您,谎报了秦氏的案子,等如今事发,您又被迫同他们牵扯在一起,到底是您掌控他们,还是他们掌控您?”

上官旭听着,神色平静,他接了上官雅的茶,喝了一口,他静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想着上官雅的话。

上官雅就等候着,等了许久,上官旭慢慢放下茶杯,终于道:“那依你之见,你觉得如今该如何呢?”

“以女儿之见,其实今日之事,应当不是第一次,父亲早已疲惫,倒不如借着今日的机会,彻底整顿上官家?”

“整顿?”上官旭皱起眉头,上官雅退了一步,她跪在上官旭身前,恭敬行礼:“父亲。”

“若父亲信任,孩儿愿做使臣,替父亲向殿下求和。”

“然后?”

“而后,我们假借公主名义,整顿上官家上下,若有这种参与贪污军饷等犯事之人,一律先自行处置清理。”

“这样一来,我们必然损失惨重。”上官旭不安道,“之后其他世家若是反扑,或者陛下若是想要找我们的麻烦……”

“不是有公主吗?”

上官雅冷静开口,上官旭愣了愣,上官雅笑起来:“父亲,如果上官家想要走得长久,一个世家,不能越过皇权去。”

“你什么意思?如果你觉得我们只需要屈服于皇权,为何不直接和陛下投诚?”

“因为如果直接听从于陛下,陛下便会无限制的削弱世家权利,以满足他的意图。只有依靠公主,公主才能给我们平衡。”

上官雅分析着:“公主需要世家的权力,去支撑她的地位,所以她会保护我们,而与之交换的是,我们就必须听从公主的安排,否则,公主不敢去握一把没有刀鞘的刀。有公主在,我们和陛下就有了一个缓冲,而我们如今自断羽翼,是给陛下的投诚,更是给公主的投诚。”

“公主只会接受一个干干净净的上官家,而父亲,您也只有在一个干干净净的上官家中,才能绝对掌握权力。”

否则他将有无数把柄,不断受制于人。

“那,”上官旭迟疑着,“我如何能开这个口?”

他若是提出自己清查上官家,怕是一开口,就要被家族长老撵下家主之位去。

上官雅见上官旭迟疑,便笑起来:“不还有我吗?”

上官旭愣了愣,上官雅看着上官旭:“父亲,自查上官家内部之事,您可全权交由我来做。从今天起,我便是上官家的刀鞘。”

“只要父亲不嫌弃女儿女子身份,”上官雅叹了口气,“暗处给几分权力就好了。”

上官旭沉默不言,上官雅用余光打量他,过了许久后,上官旭终于道:“好。”

说着,他看了看天色,径直道:“你现下就出发,去公主府转达我的意思。”

“日后,上官家便是公主的上官家,而这个案子,还希望公主多做思量。”

这是交换。

上官雅笑起来,起身行礼,她转过身时,上官旭突然开口:“你去赌场的事儿,我一直知道。”

上官雅僵住身子,笑容一时有些挂不住了。

上官旭继续出声:“还望你和殿下说一件事,其实我本可以和她对干到底,我杀了她,督查司就完了,然后压着陛下,未来联合世家,无论陛下废太子与否,我都可以让太子登基。”

“如今我妥协,不过只是为了一件事,”上官旭叹了口气,语调中颇有几分无奈,“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我的家人。”

“还望殿下,一直记得。”

第71章 檀郎

李蓉和裴文宣还没睡醒, 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静兰站在门口, 恭敬道:“殿下,上官小姐来了。”

李蓉听到这个声音, 倒也不惊讶,她闭着眼睛, 哑声道:“让她稍等。”

李蓉说完之后,稍微缓了缓。

如今已经接近冬天, 天气冷了许多, 她昨夜本也没有睡够,骤然被叫起来, 想要出被窝, 便需要几分勇气。

李蓉听到裴文宣起身,而后就点了灯。她在灯光里眯起眼,又抬手揉了揉眼睛, 正准备撑着自己起来时,便感觉自己被人用衣服披在了身上。

那衣服带着暖意,李蓉适应了光线,看见裴文宣披了件外套,正拿着她的衣服, 帮她穿着衣服。

李蓉看着裴文宣就有些困,将头往他肩头一歪,仍由他帮她抬起手,把衣服塞进袖子里, 又为她系上带子,她靠着他,闭着眼道:“天气好冷,我都不想上朝了。”

“要真不让你上朝,你怕又不高兴。”

裴文宣笑起来,给她披了毛茸茸的狐裘披风。

衣服穿好了,李蓉也不觉得冷了,下床都多了几分勇气,裴文宣见她靠在自己肩头,抬手揽着她,笑道:“上官雅来了,起了吧?”

“知道呢,”李蓉叹了口气,由裴文宣扶着从床上下来,叫了静兰等人进来,伺候着洗漱,一面洗漱一面道,“她要说的我大约猜到了,不是什么急事儿。”

“大概是上官旭和她谈妥了吧。”

裴文宣擦过脸,分析着道:“这样一来,殿下也算得偿所愿了。”

李蓉应了声,梳洗完毕后,和裴文宣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从门口一起踏过门槛出去,裴文宣顺手就握住了李蓉的手,低唤了一声:“殿下小心。”

李蓉身上一僵。

过去裴文宣这么顺手拉她,她还会当裴文宣是无意、失神、没有注意到,可如今他这么自然而然拉过来,她却再也无法当他是无意的。

但她又不好直接甩开他的手,总觉得太过激烈的应对,似乎就会撕开一层纸,撕开之后,她要面对什么,她又不敢细想。

于是她不自觉看着裴文宣,裴文宣注意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殿下看我做什么?”

李蓉被他问回神来,生硬拉开了目光,看向前方道:“没什么,走神。”

“怕是没睡够吧。”

裴文宣温和道:“今晚我催殿下早睡。”

“嗯。”

李蓉没想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漫不经心抽回手去,摸了摸自己的手道:“今日忘记擦香膏了。”

“那我让人带上,马车上为您擦。”

裴文宣立刻回声,而后不等李蓉回绝,他便笑着又道:“而且殿下不用担心,就算今日没擦香膏,殿下的手还和平日一样水嫩,天生丽质,无需赘加。”

李蓉听得他笑意盈盈说这些话,总觉得他似乎看穿了她的躲藏,刻意在一本正经调戏她。

她轻咳了一声,只道:“驸马越来越爱说奉承话了。”

裴文宣没有回声,笑着上前来,又握住了李蓉的手,语调平和却又不容拒绝道:“天冷了,未擦香膏,还是让微臣替殿下挡风,免得生了疮子。”

李蓉见裴文宣在这件事上十分强硬,纠缠不休,她私心里其实也很喜欢他牵着她的触觉,毕竟天气冷,暖和的东西谁都喜欢,于是她也懒得再争下去,顺着心意假作不知,同他一起走到大堂。

到大堂时,上官雅已经等在那里,她似乎是困了,撑着头打着盹,李蓉领着裴文宣进来,笑着道:“怎么,一夜没睡啊?”

上官雅被李蓉的话吓了一跳,整个人打了个激灵,意识到来人之后,不由得舒了口气,颇有些埋怨道:“殿下,您能别这么突然出声吓人吗?”

李蓉笑着没应声,坐到上官雅对面,裴文宣坐到她边上,坐下之后便开始煮茶,上官雅瞟了一眼裴文宣,笑道:“驸马回来了?看上去一路也还顺利。”

“若是不顺利,”裴文宣拨着茶叶到紫砂壶中,笑道,“上官小姐可就坐不到这里了。”

“也是。”上官雅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李蓉,“公主眼光不错,得了驸马,那当真是如虎添翼,办事轻松。”

“直接说结果吧。”

李蓉平静道:“快早朝了,我等着你爹的回复,该说的话,我应当让母后转达过了,你爹怎么想。”

“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谈妥了。”

上官雅笑起来:“我爹的意思是,一切遵从殿下的意思。自今日起,上官家会内部清扫自查,从此全力辅佐殿下。”

“你们打算怎么自查?”李蓉听着旁边水沸腾起来,垂眸直问,裴文宣将水倒入紫砂壶中,过完第一道水,泼洒在茶盘中。

上官雅早已备好方案,平静道:“这件事会由我来主办,今日晚间上官家会在祠堂开族中会议,我会转达公主殿下的意思,而后我私下会一一查办过去之事,上官家的罪责分成三类,第一类涉及生死之重罪,会牵连太子的,我会报给殿下,由殿下惩办,作督查司之功绩。”

“第二类,虽为重罪,但多在银钱之上,数额巨大,我会劝辞。”

“第三类,钱财不多,这一类只作训诫,警戒不得再犯。”

上官雅将这些分好类后,抬眼看向李蓉,笑着道:“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李蓉看着上官雅的眼睛,她沉默不言。

裴文宣将倒好的茶推到两个姑娘面前,随后便伸手握住李蓉的手,自己端着茶,静静品茗。

裴文宣手上的温度,安抚了李蓉有些纷乱的心思,让她更平稳思考。

其实她清楚知道,此刻她的答案,就决定了上官雅最后的立场。

上官雅和她合作,一来是为了自己在上官家中的权力,二来更重要的,是想要保全上官家。而她如果做得太过,将上官家逼得太死,上官雅怕是回头就会另想办法。

而她的确也不能把上官家彻底毁了。她只是要掌控上官家,不是要毁掉它。

但如果她罚得太轻,对于秦家来说,则是不公,更易寒心,而且上官家或许还会当她软柿子,像欺负李川一样欺负她。

李蓉思索了片刻后,端茶轻抿了一口,缓声道:“那不知此次军饷案,舅舅心中,是属于哪一类呢?”

“军饷案动摇国本,”上官雅冷静出声,“这样的案子,自然是由殿下做主。”

“秦氏案呢?”

李蓉继续询问,上官雅沉默片刻后,缓声道:“殿下,秦家人还活着。”

秦家人还活着,这个案子是由上官旭办的,如果一路往上查下去,怕是要动到上官旭的亲信。

上官雅跪坐着,继续道:“这个案子,最初父亲并没有想把秦家赶尽杀绝,只是想找个理由警训秦氏而已。但是兵部的人为了讨好父亲,于是撕了行军日志报给了御史台和刑部,御史台和刑部的人不知行军日志被撕,推测认为是秦家通敌,于是伪造了证据。此事父亲有错,但绝非殿下所想的,为了一己之私可以灭人满门。”

只是每一个人在中间推动一点,最后便成了大案。

兵部收到消息,要查秦家的污点,秦家没有污点,对上面应付不了差事,便撕了行军日志,找出了一个污点。

御史台和刑部看见这个污点,便推断这中间肯定有问题,没有证据,那就制造证据,反正在他们眼里,这件事肯定有问题,只是没有证据而已,他们也并非冤枉秦家。

等消息层层到了上官旭手中,便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哪怕是明知中间可能有一些纰漏,但猜想也不会是太大的纰漏,秦家该死,能以秦家之死威吓李明和萧肃的人,那更是在好不过。

李蓉听着上官雅的话,缓了片刻后,点头道:“你们要的,我明白。只是,毕竟死了这么多人。”

李蓉抬眼看着上官雅:“你要硬说失职,怕是说不过去。秦氏案,总得见血。”

上官雅抿紧唇,李蓉平静道:“我知道你们难做,如果你们帮着我动了舅舅手下的人,舅舅以后怕是无人可以再用了。把名单给我吧。”

上官雅愣了愣,李蓉转眼看她:“证人谁杀的?”

上官雅得了李蓉的话,反应过来。

秦氏案,明面上不能查了,查下去,就会一路牵扯到皇后去,到时候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影响着李川的太子之位。

但无论是下面为了讨好上官旭欺瞒上司,还是陷害秦家,以及后来为遮掩罪行杀人,这些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能私下处置,以作警告。

上官雅沉稳行礼,躬身道:“我会去取名单。。”

李蓉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平稳道:“你回去吧,我也要上朝了。”

上官雅应声行礼,等她起身的时候,她目光往两个人身上一扫,而后挑了挑眉:“话说,殿下,今日是不是很冷?”

李蓉有些奇怪:“嗯?”

裴文宣一手拉着她,一手端着茶杯,淡定喝茶。上官雅笑起来:“驸马可一直拉着您,感情不错呀。”

听到这话,李蓉竟然无端脸热起来。

她许多年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一时有些尴尬,裴文宣轻轻一笑,只道:“上官小姐还是赶紧回去补个觉吧,再去赌场打几圈叶子牌,不然苏大公子今日又要清瘦几两,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上官雅听裴文宣这么悄无声息挤兑她,赶紧摆手道:“惹不起惹不起,我走了。”

说完她便提步离开了房间,她走之后,李蓉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终于得了个理由,将手从裴文宣手里抽了出来,不满道:“闲着无事一直拉着我,你看让外人瞧见了,得笑话成什么样子?”

裴文宣听到这话,低头轻笑,随着李蓉起身,跟着李蓉一起走出去。

李蓉见他笑她,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此时天还没亮,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长廊上,裴文宣距离她只有半步,他的温度夹杂着清晨的冷风吹过她的背后,惹得李蓉忍不住瞧他。

绘了嫦娥捧月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柔和的灯光映照着身着黑色官服的青年,裴文宣笑容里落着灯光,缓声道:“我若说出我笑什么,殿下要恼我的。”

“你且说来听听。”李蓉小扇轻敲着手心,加了一句,“若不说,我一定恼你。”

“殿下这样说,微臣只能说实话了。”

裴文宣叹了口气,似是无奈,而后他似是漫不经心上前来,走在李蓉身侧,手持笏板,将唇凑到李蓉耳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知道今日殿下用的胭脂叫什么了。”

他的气息似如无形的手一般轻轻抚摸过她的耳廓,带着喑哑含笑的声线,一路钻进她的心里,不等她回应,他便咬字出声:“春霞。”

李蓉没说话,她转头看向裴文宣,这人离她近得很,像一支越过长廊,斜斜探到面前的桃花,优雅地垂下枝丫,摆出了任君采撷的姿态,美丽又诱人。

这样的裴文宣,像极了她年少记忆中的温雅公子,只是比起二十岁懵懂的裴文宣,如今的这个人,多了几分沉稳和分寸,试探性的把握着尺度,小心翼翼的靠近,示好,提醒。

悄无声息的撩动而过,又在人察觉之时匆匆回到边界之处。

若她还是十八岁,裴文宣这些举动,她怕是会患得患失,一面想着这人是不是喜欢着她,一面又怕自己会错了意。一面因他的动作忐忑不安,心怀波澜,一面又要克制自己,怕自己这羞人的情绪被对方所知晓。

可如今她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狐狸,男女之事,她也看过许多,之前被裴文宣蒙蔽了双眼看不清楚也就罢了,如今反应过来,便知他是刻意拨撩着她。

她本就有些不甘于这样的被动,如今他还要文绉绉笑她脸红,她不由得更恼怒几分,也想让裴文宣试试她的心情。

于是她微微一笑,只道:“那我也知道驸马今日用的是什么香了。”

裴文宣挑眉,李蓉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张开小扇挡在边上,似是怕人听到一般,低声道:“檀香么?”

裴文宣微微一愣,正想反驳,随后便反映过来什么,他呆呆看着李蓉,便见李蓉抿唇轻笑,转过身去,摇着扇子扭着腰,翩然而去。

“何时借得东风便,刮得檀郎到枕边。”(注1)

“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注2)

……

裴文宣脑海中骤然翻腾过这些诗词,脸上瞬间通红。

李蓉走了几步,见裴文宣没有跟过来,回头看见裴文宣愣愣站在长廊上,也不知是想些什么,脸上飞霞竟然一路红到耳根,李蓉顿时大笑起来,站再长廊边上:“裴文宣,走了。”

裴文宣反应过来,像是被顺了毛的小兽一般,红着脸跟到李蓉身后来。

这次他倒是不说话了,手持笏板,静静跟着李蓉,李蓉见他气势消下去,双手背在身后,高兴许多,她抿着唇,一路颇为欢喜。裴文宣情绪缓缓平息下来,抬头看向前方负手往前的少女。

他不由得扬起笑容。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回应他。

哪怕是用这样迂回的、玩笑的方式,甚至于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可是她终究还是暗示了他。

他是她的檀郎。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李蓉:“哈哈哈比骚话?你赢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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