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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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兰清面色不动, 平静道:“听闻昨日殿下遇到刺杀, 老臣颇为担忧,怕殿下年轻人办案没有经验,所以特来问问, 需不需要刑部帮忙。”

“人我都抓到了,也审得差不多了,”李蓉看着谢兰清的眼睛,“就不劳谢大人费心了。”

“那殿下如今是知道主谋了?”

谢兰清问的颇为直接,李蓉双手在前, 看着谢兰清笑而不语,谢兰清皱起眉头:“殿下为何不答?”

“谢大人为何要问呢?”裴文宣适时插嘴,谢兰清看向裴文宣,就见裴文宣似笑非笑道, “莫非谢大人有什么担心的事情,所以特意需要来和殿下确认?”

“老臣只是担心殿下随口一问罢了,裴大人想得太多了些。”

谢兰清冷着脸,颇为不满,裴文宣双手在前,行了个礼,当做抱歉。

“既然关心多了还讨殿下怀疑,老臣也就不问了,”谢兰清直接转身,冷声道,“殿下自己查吧。”

谢兰清说着,便回了自己的位置。裴文宣看了李蓉一眼,随后笑起来:“殿下,微臣先告退回去。”

裴文宣说完行礼,也退回了自己位置。

没多久李明便到了大殿,照例开始早朝,李明看上去有些疲惫,似乎很是烦躁,他上朝后先询问了各地的天气,随后转头看向李蓉,僵着声道:“平乐。”

“父皇。”

李蓉听到李明的声音似乎有所克制,便知李明今日情绪不是很好,她忙跪上前去,已是请罪姿态,李明见她的动作,缓了几分道:“听闻你昨日被人刺杀,可当真有此事?”

“禀告父皇,确有此事。”

“混账东西!”

李明猛地站起身来,大喝出声:“连你都敢刺杀,是谁,不要命了吗?!”

“禀父皇,如今抓到的凶手招供说,是原仓部主事陈广家中之人,为报仇而来。”

“报仇?”李明听得这话,气笑了,“他人还没死,报什么仇?而且他私吞军饷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该死吗?!他家人还有脸报仇?”

“禀告陛下,微臣有本要奏。”御史台队列中,一个御史站了出来,李明抬眼,冷声道,“朕同公主说话,你要奏什么不会等等?”

“陛下,”那御史没有退回去,继续道,“微臣要奏之事,正与公主相关。”

李明皱起眉头,李蓉也转头看了过去,看了片刻,终于认出人来,是陈广的表兄王焕。

李蓉挑了挑眉头,看见李明不耐烦挥了挥手,王焕行了个礼,随后道:“微臣还请陛下召见民妇陈王氏。”

“陈王氏?”

李明有些疑惑,王焕恭敬道:“正是陈广之母,陈王氏。”

李明犹豫了片刻,随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不耐烦道:“宣吧。”

李蓉观察着李明的神色,心里有了几分思量,没了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走了进来,恭敬道:“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看过去,李明似乎是想了片刻,随后犹豫道:“您……似乎是……”

“陛下,”那妇人抬起头来,恭敬道,“民妇原在宫中担任女官,殿下年幼时还曾照看过陛下一些时日,不想陛下竟还记得。”

“我想起来了,”李明面色稍缓,点头道,“你原先在太后宫里当差过一段时间。”

陈王氏听到这话,赶紧又磕头,眼中已经带了泪意,李明看见陈王氏满头白发,低声道:“陈夫人年纪也不小了,先赐座吧。今日上朝堂,所为何事啊?”

“陛下,民妇今日前来,是为我儿讨个公道。”

陈王氏说着,抬起头来,哭道:“民妇今日,就是来朝堂之上,控告平乐公主殿下,刑讯逼供我儿陈广,将他屈打成招,还望陛下明鉴啊!”

李明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蓉。

李蓉才告完陈家刺杀她,这陈王氏就来告李蓉屈打成招,所有人看热闹一般看着李蓉,李明犹豫了片刻后,才道:“你说平乐打陈广,你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知道的?”

“陛下,民妇虽为妇道人家,但思儿心切,便让下人四处打点,终于得了一个机会,见到我儿。民妇知道自己所行有罪,也愿一力承担,但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再命其他大人,重审军饷一案,还我儿一个清白啊。”

“这事除了你,还有其他人证吗?”

“此事除了民妇,还有与民妇一道探望的家奴,以及督查司中其他侍卫,只是他们愿不愿意说真话,民妇就不知道了。”

“你家家奴是你陈姓之人,理当避嫌,督查司中的侍卫,你又找不出人来,也就是说,你所说之言,并无实证。”

李明思索着,缓声道:“而今日平乐控告你陈家刺杀于她,却有人证物证,你可承认?”

“我陈家刺杀公主?”

陈王氏睁大了眼,随后急促道:“不,不可能。陛下,我陈家百年来忠于君上,对天家不敢有半点忤逆,就算殿下把我儿斩了,陈氏灭族,我等也不敢刺杀殿下啊!”

“那你可有证据?”

李明冷静反问,陈王氏脸色变得煞白,她呆呆跪着,许久后,她叩首道:“禀陛下,老身没有。民妇不过后宅女子,倾尽家财,也只能见我儿一面,不能刑讯逼供,也不能贿赂他人,更无高手伪造证据,颠倒黑白。但民妇相信,这世上天理昭昭,举头三尺有神明,民妇没有证据,但民妇,”陈王氏冷静出声,“愿以死证一个清白!”

说完,陈王氏一头就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李蓉猛地起身,大喝道:“拦住她!”

在她起身那一刻,裴文宣已经一个健步冲了出去,其他人都震惊看着,等裴文宣冲到陈王氏身前时,这老妇人保持着叩首在地上的姿势,地上已经是一滩血迹涌了出来。

裴文宣急急将人翻过来,将手搭在妇人鼻尖,李蓉冷静传召:“御医,将御医叫过来!”

说着,李蓉便到了陈王氏身前,她的手微微颤抖,裴文宣抬起头来,沉着脸摇了摇头。

说着,他站起身来,御医冲了进来,给陈王氏诊脉,片刻后,御医抬起头来,惶恐道:“陛下,这位夫人……已经去了。”

李明脸色极为难看,他似乎是努力让自己控制了许久,才出声道:“先抬下去吧。”

侍卫领了命令,赶紧上前,将陈王氏送了下去。朝堂上一片死寂,过了许久后,李明端着茶喝了一口,才道:“先退朝吧。”

众人行礼,随后便沉默着离开,裴文宣走到李蓉身边来,低低唤了一声:“殿下。”

“我无事。”

李蓉缓了缓情绪,这时候,福来便走了过来,小声道:“殿下,陛下叫您过去。”

李蓉应了一声,转头同裴文宣道:“你先回去吧。”

裴文宣没说话,朝着李蓉和福来行了个礼,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在御书房外等殿下。”

李蓉无心回应他,点了点头便跟着福来离开。

她由福来领着,一路行到御书房,进了房内,李明背对着她站着,她刚一进去,跪下行礼道:“叩见父……”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李明一折子砸到李蓉的头上,折子瞬间将李蓉额头砸了个淤青。

李明见李蓉头上砸出伤来,他顿了顿,随后还是强硬着语调,冷声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要稳重,不要冒进。你看看你如今,你审这样大的案子,怎可如此肆意妄为?是真当朕宠着你就无法无天了吗?!”

“儿臣不知父皇是在责备什么。”

李蓉跪在地上,平静道:“父皇是觉得,儿臣不该审秦氏案和军饷案吗?”

“你这什么态度?”李明见李蓉的模样,怒从中起,“你是威胁我?我让你办这两个案子,不是让你给我惹事!刑不上士族你不知道,居然还去严刑逼供官员……”

“我没有。”

李蓉果断开口,李明看了看周遭,他抬手挥了挥,让人都赶了出去,随后走到李蓉面前,蹲下身来:“你以为朕是在恼怒你对他们用刑吗?你要查案,你用你的方式,朕只要结果。朕恼的是你顾头不顾尾没有收拾干净!”

“我没有。”李蓉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父皇你为什么就不信我没有刑讯逼供他们?是他们要想害我,要刺杀我,你不怪他们就罢了,你今日竟然怪我?!这两个案子阻力多大父皇心里不清楚吗?我为了父皇,为了心里那点公正承受了多大压力父皇不明白吗?”

李蓉说着,便红了眼眶,她盯着李明:“他们多少人要想害我您明明知道啊,可你还要信他们……”

“平乐……”李明见李蓉一哭,顿时有几分心虚,“父皇也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的脾气……”

“我脾气怎么了?”李蓉也顾不上仪态,干脆跪坐在地上,大哭着道,“我脾气不好是不是?我配不上当个公主当个女儿是不是?他们一天天要杀我你还要我脾气怎么好?你是我父皇,你不护着我就算了,你还要同他们一起欺负我。”

“你怎么扯到这些来,”李明有些头疼,“什么欺负不欺负?你如今也是个朝廷命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成什么体统?”

“我不要体统了,”李蓉哭着道,“这官我不当了,你让我回去吧,长乐华乐都过得好好的,我凭什么要趟这摊浑水啊?我为什么呀?父皇你说我图的是什么啊?!”

李蓉说着,抬起头来,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衫:“我这么生死来去,难道不都是为了父皇吗?我不忍看那些世家逼着父皇,我做错了吗?”

这话一瞬砸到李明心上,他看着脚下哭得狼狈的李蓉,一时竟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心里有几分酸胀,李蓉痛苦哭着,李明犹豫了许久后,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叹了口气,终于道:“你先回去吧,军饷案和秦氏案你别管了。”

“我不管了,谁管呢?”

李蓉低哑出声:“父皇吗?还是太子?或者其他人?谁管这件事,谁倒霉。付出这么多努力,父皇是想再一次低头了,是吗?”

李明沉默着,李蓉撑着自己,慢慢爬起来:“父皇决定吧,儿臣什么都不管了。”

“蓉儿,”李明看着李蓉似是失落的背影,犹豫出声,好久后,他终于道,“那,让裴文宣定吧。他来定罪,你总该放心了吧?”

李蓉背对着李明,好久后,恭敬道:“谢父皇。”

说着,李蓉行了个礼:“儿臣告退。”

李明应了一声,李蓉便擦着眼泪出了门。等出门之后,福来端着茶送上去,笑道:“陛下,殿下终究还是个孩子,还小。”

“以为她长大了,”李明叹了口气,“始终还是年少啊。”

李蓉擦着眼泪,一路走出御书房。刚出了长廊,她就冷下神色来。

今日李明情绪不对,明显对她不满,而陈王氏之事也是早有准备,估计是昨天她刚设伏,那些暗处的人就想出了今日这一出戏。

只是是谁影响的李明?

李蓉思索着,跨门出去,刚出院子,就看见一个青年站在长廊上,他穿着玄色红色压边官服,手持笏板,正静静看着庭院里的枯枝。

听见周边传来声音,他转过头去,看向李蓉,见得是李蓉,他笑了笑,恭敬道:“殿下。”

李蓉没想到裴文宣竟然是在这里一直等着,她顿时有些慌乱起来,低头想去遮掩方才哭过的痕迹,走到他边上去,哑声道:“你怎么没去官署?”

“方才殿下没好好听微臣说话,”裴文宣说着,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叹息道,“微臣说了要等殿下,殿下根本不放在心上,看来微臣在殿下心中的分量,还是不够重啊。”

李蓉听他的话,不由得笑起来:“你想要多重?”

“不多不少,”裴文宣用笏板轻轻点在心口,“整颗心就好。”

“你胃口也太大了些。”李蓉嗤笑,“白日做梦。”

裴文宣轻轻颔首:“谢殿下夸赞,微臣最大的优点就是,胃口好,野心大,夜里失眠多梦,平日运气上佳。”

不过三两句话,李蓉便被他逗笑了,她轻轻瞟他一眼,挑眉道:“昨个儿不是还要同我分床睡吗?今日不生气了?”

“殿下说笑了,我什么时候生过殿下气啊?”

裴文宣说得平和:“微臣不过就是觉得,要和殿下保持一下距离而已,感情没到那一步,不能白白让殿下玷污了微臣的清白,占了微臣的便宜。”

李蓉:“……”

好得很,脾气大得很。

裴文宣看李蓉面上表情缓过来,他觉得气氛差不多,见周边无人,便轻轻靠了过来,小声道:“我方才去查了,昨夜陛下在柔妃那里留宿,华乐殿下和陛下耍性子,被罚抄女戒十遍。”

李蓉看了一眼裴文宣,裴文宣笑起来:“想必能解殿下之惑。”

李蓉没说话,她和裴文宣一起走在长廊上,她的确是了解了。

昨日她设伏在蝴蝶峡,陈家有了这一次刺杀行动,按理今日应该就可以接着这次刺杀作为谈判筹码,逼着把军饷案和秦氏案定下来。

而那些背后的人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们不愿意让这两个案子定下来,一旦定下来,不仅仅是大批官员变动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这批变动的官员里必然又许多李蓉的人要推举上来,李蓉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就彻底稳固了。

他们怕李蓉站稳脚跟,同时也怕李蓉深查此事,参与刺杀的人也十分惶恐,所以连夜应该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和柔妃达成协议,所以柔妃让华乐作为传声筒说了什么,以至于李明今日恼怒于她。

以李明今日的态度来看,华乐估计也就是说点她办事不利,刑讯逼供官员,太过狷狂之类的话。所以李明罚了华乐,但是这些不过脑子的话,李明放在了心上,故而来找她的麻烦。

在李明对她有意见时,让陈王氏朝堂上来一出自证清白,刺杀这个案子便再难查下去,毕竟目前的“主谋”已经死了,而李蓉手里过的这些案子,再多的证据,在普通百姓的认知里,也都会多了几分怀疑。

无论是为了民意还是为了安抚世家,陈王氏以这样的方式一死,军饷案和秦氏案大概率都无法重判。

李蓉紧皱着眉头,低头往前,没走两步,就听裴文宣恭敬道:“谢尚书。”

李蓉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便见谢兰清站在她面前。

谢兰清看上去颇为高兴,抬手朝着李蓉行礼:“平乐殿下。”

“谢尚书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蓉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哑,谢兰清轻轻一笑:“老臣正要去找陛下,殿下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了?”

“风沙迷眼,”李蓉假作没有听出谢兰清话语里的嘲笑,回道,“既然谢大人还有事,那本宫先行一步。”

“殿下慢一步,”谢兰清叫住李蓉,李蓉回头看他,谢兰清笑了笑,“殿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李蓉盯着谢兰清,许久后,她笑起来:“谢过尚书大人指教,本宫也送一句话给大人吧。”

“哦,”谢兰清抬手,“洗耳恭听。”

“少管闲事,颐养天年。”说完,李蓉便摔袖离开,裴文宣朝着谢兰清行了个礼,跟着李蓉走上去,裴文宣追在李蓉身后,小声道:“你别生气,你同这老不修生什么气呢?他反正也是活不长的。”

上一世谢兰清在李川登基后,就是第一个被砍的世家高官。

李蓉冷眼看了谢兰清背影一眼,凑到裴文宣边上,裴文宣微微弯了腰,听李蓉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算是知道川儿为什么要砍他。”

“嗯?”

李蓉咬牙:“这老匹夫,忒气人。”

裴文宣想了想,其实方才谢兰清也没说什么,李蓉生这么大的气,怕也是自己哭这事儿被谢兰清瞧见了。

裴文宣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谢兰清离开的方向,笑道:“殿下说的是,这老匹夫不好。”

李蓉听裴文宣站在她这边,她心里舒服了许多,等裴文宣送着她上马车,她才想起来,颇有几分不满道:“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裴文宣施施然坐在她对面,抬头微笑:“殿下是指什么?”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蓉抬手用扇子敲他:“你现在胆子怎么越来越大?”

裴文宣知道她是指他看见她哭都不说话的事,裴文宣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是不显,低头拉开折子,淡道:“殿下不要面子,我可还要面子。”

李蓉皱眉,随后就听裴文宣悠然道:“您还没赔钱呢,就想要我安慰了?”

李蓉一时语塞,心里不由得有些发虚。她想好了,她回去就把这芍药钱赔给裴文宣,等把账清了,他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裴文宣偷偷看了一眼李蓉的表情,压着唇角的笑,假作专注。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李蓉有意思极了。

像一只努力想伸出爪子掏掏你又觉得丢了脸面的猫,挠心挠肝想着怎么吸引你的注意。

他以前都没见李蓉这模样,如今见到,又新鲜又有趣,便将一切打算压在心口,并不开口。

李蓉想好还钱的事儿,看见裴文宣低着头,唇角疯狂上扬的模样,她停住了原本要开口的话,一时有些无言。

这都高兴成什么样了,要是有条尾巴都能甩起来,怎么还能装成这么无动于衷十动然拒若即若离的模样的?

她拿裴文宣有些无奈,想了片刻后,她决定不说话。

装。

她想,她把钱赔给他,等她不欠他了,还这么拿乔,就别怪她不客气。

第86章 欲迎还拒2

李蓉心里惦念着赔钱的事情, 无意识就捂上自己的额头。

她看了一眼裴文宣, 又转过头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无端端就觉得有几分委屈。

裴文宣仿佛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低头翻看着手里的折子,一言不发。

两个人沉默着到了公主府, 李蓉一跳下马车,就看见守在公主府前的上官雅, 上官雅见到李蓉, 诧异道:“殿下,你这额头怎么了?”

李蓉一听这话, 转头就看了一眼后面的裴文宣。

上官雅这糙货都能看出来, 裴文宣果然是瞎了。

“没事儿,先进去再说吧,你可是听到消息了?”

李蓉目光从裴文宣脸上收回去, 领着上官雅就进了府中,裴文宣看着两人结伴回了书房,他在庭院里站了站,转头去吩咐了旁人:“去把玉肌膏和纱布给我拿过来。”

李蓉同上官雅进了屋子,上官雅便立刻开口:“我听说陈广她娘今天撞死在朝堂上了。”

“嗯, ”李蓉坐下来,将事情说了一遍:“谢兰清早上就来同我打听情况,然后朝堂上他们就把陈王氏带了出来,陈王氏咬死说咱们刑讯逼供陈广, 又说自己没行刺过,要以死证明清白,就一头撞死了。”

“够狠啊,”上官雅感慨着坐到李蓉对面,“秦真真给了他们灵感啊。您拿秦真真撞死的事儿逼着秦家案重审,他们如今就拿陈王氏逼着这案子结束。殿下,”上官雅靠在椅子上,“这案子还归咱们吗?”

“你以为我脑袋怎么开的花?”

李蓉瞪了上官雅一眼,随后道:“父皇同我说好了,案子归裴文宣管。”

上官雅点了点头,面上表情缓了许多。她正准备说话,就听有人敲了房门,李蓉喊了声:“进来。”,然后就看裴文宣手里拿着药膏和绷带施施然走了进来。

他笑着朝着上官雅行了礼,李蓉有些奇怪:“你来做什么?”

“没什么。”裴文宣笑着走到她边上,平和道,“我来给殿下上药,您继续说,不必管我。”

说着,裴文宣便捏着李蓉下巴抬起来,抬手就将药膏往她头上一抹,然后在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前,用纱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打了个大的蝴蝶结,似乎砸她额头的不是折子,是个砚台,她也不是破了皮,而是被砸出个血窟窿来。

做完之后,他也没多说,取了药罐子和剩下的东西,拿着就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给李蓉合上大门,等出门之后,上官雅才喃喃道:“他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大概是我还没赔钱。”

李蓉回过神来,顶着脑袋上的蝴蝶结,继续道:“不必管他,继续说方才的事儿。如今案子归裴文宣管,到可以放下心来,但我觉得陈王氏这件事怕是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那殿下打算如何做?”

上官雅立刻回声,李蓉想了想,沉声道:“今晚就把蔺飞白放出去。”

“今晚?”上官雅诧异出声,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道,“殿下,如今这种风头浪口,您还要让蔺飞白出去刺杀谢兰清,太冒险了。”

“无妨。”李蓉平静道,“你偷偷放他出去,和他说清楚,记得和我的约定。”

“殿下……”

“照做就是,你放心。”李蓉抬眼,“我有把握。”

上官雅见李蓉的神情,她犹豫片刻后,恭敬道:“是。”

“还有一件事,”上官雅见陈王氏的事儿说完,不由得说起另一件事来,“昨夜晨妃去了明乐宫。”

李蓉听到这话,她顿了顿,随后应声道:“我知道了。”

“殿下,”上官雅颇有几分不安,“我们是不是该缓缓,逼得太紧了,世家中许多人,怕是就要倒戈到肃王那边去了。”

听到这话,李蓉笑起来。

“阿雅,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宠爱柔妃吗?”

上官雅不言,李蓉拨弄着茶碗:“他给她无条件的殊荣与爱,个个说着他盛宠柔妃,柔妃妖姬祸国。你说要他当真对柔妃这么上心,怎么可能让她担负着这样的名声?”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爱的不是柔妃这个人,而是柔妃所代表的某种东西?”

“柔妃的盛宠,是制衡母后的手段。”

李蓉声音平淡:“只要她是筹码一日,无论她犯任何的错,肃王有多大的罪,父王都不可能真正放弃他们。他若放弃他们,只可能有一个理由。”

说着,李蓉抬眼,看向上官雅,笑得意味深长:“他们再也不是筹码了。”

上官雅不说话,她瞧着李蓉,许久后,她板着脸抬手,指了李蓉脑袋上的蝴蝶结道:“殿下,您把您的头认真处理一下,再同我说这些话,不然我怕我笑出来,显得对您不太尊敬。”

李蓉面色变了变,随后低喝了一声:“赶紧滚出去办事。”

上官雅笑出声来,她站起身抬手行礼:“殿下,那我先回去放耗子出笼,您好好休息。”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探回半个身子,瞧着李蓉,笑弯了眼道:“话说您这脑袋被砸了,不生气吗?要不要我为你出个气?”

“这种小事不必你出手了。”

李蓉挥了挥手:“赶紧走。”

上官雅笑了笑:“那我走啦。”

说完,上官雅便收回身子,消失在门口,李蓉想了想,抚上自己的额头,抬眼看向静兰:“话说,我这脑袋真这么丑?”

“要不,我给您看看镜子?”

静兰迟疑着开口,李蓉犹豫了片刻,摆了摆手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李蓉便站起身来,吩咐静兰道:“去找账房,问问驸马买芍药给了多少钱,把钱还给他,我先睡一会儿。”

“殿下,”静兰看了一眼李蓉,小声道,“这事儿要不您还是别想了。”

李蓉顿了顿动作,抬眼道:“怎的了呢?”

“那花我问过了,公主府半年的开支呢,现在账房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听到这话,李蓉一时差点背过气去。

打从重生以来,钱这件事上她一直勤俭节约,就是为了多扣点银子出来,发展一下自己的实力。

养暗卫,养情报组织,养官场人脉,如今还要养个督查司,哪样不是钱?裴文宣出手就是公主府半年的开支,她一听这话,什么浪漫情怀都没有了,气得马上就想去骂人。

但是刚提步往前,她便快速冷静了下来,这件事上她和裴文宣已经有过一次冲突,事情已经过了,她再多说无益。

裴文宣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他愿意废这样的心思,是他用心,她把人家花弄没了,如今若还要说他铺张浪费,怕是又起矛盾。

李蓉缓了缓,便意识到,她的账目裴文宣清楚,裴文宣自己花了多少钱也知道,他怕是早就知道她赔不起这个钱。

如今她赔不起这花钱,裴文宣又在气头上,现下不待见她,也就正常了。

她又盛怒转为心虚,也不过片刻之间,可想起这几日裴文宣这若即若离的态度,尤其是今日,她不满便又上来。

静兰打量着变幻莫测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殿下,这夫妻之间也不用分得这么清楚,您当真把钱给驸马送过去了,他说不定还要生气。我看您不如就对驸马好一点,驸马脾气好,您说几句好话,服个软,驸马说不定就高兴了呢?”

“服软,我还要怎么服软?”

李蓉冷淡出声:“我还不够软?”

“殿下,”静兰颇有些无奈,“驸马还在书房睡着呢,您这叫软吗?”

“那要怎样?还要我八抬大轿给他抬回去?”

李蓉脾气上来,走到旁边小榻上,往小榻上一倒,静兰赶紧给她盖了毯子,柔声道:“您就和驸马好好说说。”

“有什么好说,”李蓉闭着眼睛,“我赔不起他这个钱,他心里又不舒坦,我何必找这个软钉子受?今个儿我受了委屈,他不安慰我,见着我受伤,也当没看见,还给我包了个这么丑的头,可见他现下的心思,我才不去他那儿受气。”

李蓉这么一通说出来,静兰无言,她也不知道怎么的,竟就从李蓉这话语里听出了几分委屈。但她又想,李蓉不是一个这么娇气的人,倒也不至于为这么点事儿出声。

她劝不下来,叹了口气,只能道:“殿下先歇息吧。”

李蓉应了一声,闭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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