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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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静兰走出去了,李蓉心里烦得很,起身从旁边抽了本平日里裴文宣最喜欢看的书一砸,随后又倒头去睡。

折腾大半日,没一件事儿顺心的,烦死了。

她朦朦胧胧睡过去,一觉睡到入夜,她起身来,便听裴文宣还在官署,没有回来。

她自己吃了饭,回了书房处理督查司的事儿,没了一会儿,静兰就捧着一堆小纸卷进了门来,恭敬放到李蓉身前:“殿下,这是今日送来的各处情报。”

每一日,李蓉养的那些线人就会将京中大小事务有价值的整理出来送回来,李蓉应了一声,开始看这些纸条。

昨日李明去柔妃那里罚了华乐这事儿她早上已经知道,看着不痛不痒,等拆到下一张,她便看到“华乐公主与帝共膳,因带白玉兰簪被训,公主欺君,君怒而捆之。”。

李蓉看了这纸条,不由得有些发愣,华乐作为柔妃的女儿,又是个见风使舵的脾气,惯来受到盛宠,一个簪子而已,怎么会被李明打呢?

李蓉思索着,抬手将所有消息读了一遍,也没找到华乐被打的原因,她想了想,又将李明的行程看了一遍,这才看见,李明晚膳之前,召见了裴文宣。

李明见了裴文宣,然后见了华乐,接着就教训了华乐,李蓉想了片刻,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裴文宣做了什么?

裴文宣向来是不管后宫事儿的,怎么就今日插手华乐的事情?

这个问题出来,李蓉随即就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这个答案让她愣神片刻,直到静兰问她:“殿下发什么呆?”

她才反应过来,忙道:“无事。”

她说着,重新整理起手里的东西来,她其实有些想去问问裴文宣是怎么回事,又觉得这样的小事,问出口来有些尴尬,便干脆装作不知道,继续干正事儿。

她一路坐着熬到裴文宣回来,裴文宣刚进府,静梅就跑了回来,高兴道:“殿下,驸马回来了。”

李蓉面色不动,继续看着折子,只道:“回来就回来了,咋咋呼呼做什么?”

“殿下,”静梅跪到李蓉面前来,“您不去看看呀?”

“他不来拜见我,还要我去看他?”

李蓉嘲讽开口:“好大的官威。”

静梅和静兰对视了一眼,李蓉低着头,只道:“你们下去吧,我一会儿睡了。”

裴文宣回来得晚,也没来拜见李蓉,李蓉自己洗漱完毕,便熄灯睡下。

灯熄了之后,李蓉在床上躺了一会,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裴文宣不在这里,床便大了许多,可这么大的床,不知道怎么,她却觉得睡不着了。

一个人成了习惯,就似乎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比如说看见她受伤要问候是理所当然,让着她是理所当然,陪她笑闹是理所当然,不管发生什么,夜里躺在她身侧,也是理所当然。

而当理所当然的事情无声拿去,纵使理智知道这也是裴文宣的权力,她却也会觉得有几分无理取闹的难受。

她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他人操控着的感觉,又不得不去接受这一件事。

无论是长廊里表露的心意,还是在看到裴文宣在华乐被罚这件事里的痕迹时那无端的愣神和暗中的欢愉,都昭示着这段感情的失控。

李蓉努力让自己闭上眼睛,又觉得脑子里乱乱的,许久后,她不知道怎么的,一遍一遍想起华乐被捆的事情,她终是忍不住,掀了被子翻身起来。

她得去找裴文宣问清楚。

她心里想着,把事儿问清楚,要是裴文宣态度好,她再顺势和裴文宣提回房的事情。要是裴文宣态度不好,就让他在书房孤独终老。

毕竟她也答应了他,会努力改一改自己的性子。

裴文宣说他等,她不能总和以前一样,凡事都犟着,要等裴文宣低头。

李蓉暗暗想着,这个念头涌上来,她就有点克制不住了,她好像找到了什么合理化她所有行为的理由,这理由像是有魔力一般,诱着她起身来,悄悄到了窗户边。

就算主动去找裴文宣,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于是她推开了窗户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圈,见窗户外没人,她便只穿了一件单衣,就从跳了窗户出去,一路小跑着去了裴文宣的书房。

等到了书房外,她观察了一圈,看见裴文宣书房门口只有两个人在守着,还有些打盹,她绕到了房屋后面,到了窗户边上。

如今是夜里,房间里烧了炭盆,裴文宣就开着窗户通风,李蓉轻轻推开了窗,便翻了窗户进去。

进屋之后是一片漆黑,李蓉寻着记忆,小心翼翼往小榻边上走,走着没两步,就用袖子带下来几本书,她赶忙接住,一时也不知道有没有惊醒裴文宣。

她握着书在屋中僵了片刻,见没有动静,才缓了口气,继续往前。

此时她也适应屋里的光线,大概看清了裴文宣的方向,她猫儿一样来到裴文宣床边,还没来得及想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就被床上人骤然伸手一拉,随后整个人就被他拖进了被窝。

温暖卷席而来,裴文宣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抱住她的腰,两条腿圈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李蓉心跳的飞快,就听裴文宣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夜探微臣床榻,所求为何呀?”

说着,裴文宣凑近了几分,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廓,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薄唇随着他说话张合,若有似无刮在她耳廓之上,一贯清朗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低哑,像是宝石划过云锦绸缎,摩擦出来的华丽声线:“想我了?”

第87章 欲迎还拒3

裴文宣人长得好看, 声音也好听, 李蓉瞧不见他的脸, 光听着这声音,竟就有几分意动。

裴文宣说着放了捂着李蓉嘴的手, 李蓉故作镇定开口:“你故意等着我?”

“殿下多想了,”裴文宣退开半寸, 似乎十分有礼,李蓉翻过身来, 瞧着裴文宣侧着身子, 将一只手枕在耳下,白色衣襟敞开, 露出大片胸膛, 懒洋洋瞧着她,笑道:“微臣只是听见有猫儿推了窗户,便想睁眼瞧瞧, 结果就看见有只大猫进来了。”

裴文宣的话与其说是调笑,倒不如说是调情,李蓉听着他低哑撩人的声音,想了片刻,抿唇笑了笑, 将手往身前一枕,整个人便凑了过去,柔软中带了几分妖媚,靠在裴文宣胸前, 仰头瞧着裴文宣,眨巴着眼道:“那哥哥要不要教训一下这猫儿?”

这话让裴文宣瞬间有了反应,动了真格,他当即就尴尬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蓉见他窘迫,立刻高兴了起来,裴文宣见她笑得得意,不由得叹了口气,抬手压了压李蓉身上的杯子,确保她被被子裹紧,才道:“这么冷的天,殿下怎么穿这么一件单衣就过来了?”

“你又不回去,”李蓉说起这事来就有些气闷,“我不就只能过来?”

“殿下想要我回去,说句话就是了。”裴文宣笑了笑,“把自己冻着怎么成?”

“芍药的钱我赔不起,”李蓉将头往被子里埋了进去,“你不还生着气吗?”

“我哪里是生气?”裴文宣声音温和,李蓉抬眼瞪他,“那你不理我?”

“我哪里有不理你?”

“你都和我分床睡。”李蓉闷声开口,裴文宣一时哭笑不得:“殿下,是你说要我等等,我分床睡,也不过只是想给殿下一个时间罢了。”

李蓉不说话,裴文宣抬手为李蓉拨了头发,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弄到耳后,李蓉脸埋在被子里,她不怕裴文宣同她说孟浪话做混账事,就怕裴文宣这么一本正经温情脉脉的碰她。

她大约就是见不得好人,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床上的正人君子。

裴文宣解释着道:“我知道殿下那日说完那些话,心里窘迫,便想着,你我之间的关系,放在殿下手中更为合适。殿下若是想要我搬回去,那我就搬回去。殿下若是不想,那我睡着书房也行。”

“别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好像什么都为我好一样,”李蓉抬眼瞪他,“要你真这么想,怎么不去睡客房?睡这又小又硬的小榻,不就是想着要我来哄你同我拿乔吗?”

李蓉好像变聪明了。

裴文宣一时语塞,有了几分被看穿的尴尬,他漫不经心转过眼去,轻咳了一声:“殿下把我想得太坏了。”

“是我想你想得坏吗?”

李蓉见裴文宣还不承认,干脆披着被窝就坐了起来,用手拍着小榻道:“你这老匹夫就是这么坏心眼儿!你现下来同我说什么你不是不理我,只是如何如何的装好人,白日里就和我保持分寸故意晾我,我受伤了你不问我,我眼睛都是红的你不心疼我哭过了,来给我上药还要给我绑成这样让人家笑话我!”

李蓉抬手指着自己脑袋上摇晃着的蝴蝶结,不满道:“你分明就是把我当十八岁什么不懂的女娃来打整。搞什么欲擒故纵欲迎还拒自己一个人唱完白脸唱红脸的把戏,想来套我!”

裴文宣被李蓉彻底揭穿,贵公子也装不下去,在夜里脸红一阵白一阵,憋了半天,只能是去扯李蓉的被子道:“你说话就说话,别抢被子。”

“你需要什么被子?”李蓉裹紧了被子,瞪着裴文宣道,“你不是狐狸毛吗?自己取暖去!”

“大半夜的冷,”裴文宣皱起眉头,“冷病了明天还上朝呢,被窝里吵。”

李蓉犹豫了片刻,觉得裴文宣说的也有点道理,她不能为这种事儿耽搁了正事。

于是她把被子分给他,和裴文宣一起进了被窝。

书房的小榻本是一个人的,两个人躺下来,连躺平都不行,只能侧着身子面对面。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只着了单衫的青年男女,按理说本该有点冲动,可裴文宣抬眼看见李蓉的眼睛,在夜里亮得骇人,满是谴责,他顿时就什么感觉都没了,下意识就想回嘴,又在张口前冷静几分,觉得感情能进展到这一步不容易,万万不可嘴贱。

于是两人经历了漫长的沉默,裴文宣才低低出声道:“殿下留点面子嘛。”

“那你给我留面子了?”李蓉不依不饶,“老不修。”

“不是,”裴文宣忍不住了,“李蓉你怎么给台阶都不下的,你一定要这么吵下去吗?我是心里打了点小算盘,想让你哄哄我,你敢说你不是配合我你不知道?非得我把话挑明了说出来让大家都难堪是吧?”

“我有什么难堪的?”李蓉冷笑,“我可不像你,明着一套暗着一套。”

“哟,您是不像我,”裴文宣笑了,带了几分嘲讽,“我明着说喜欢您暗着也喜欢您,哪儿像您啊,明着说要留着我,暗地里知道我睡书房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蓉抬手戳他胸口:“我要高兴我还到这儿来?”

“你不是想要我回去,”裴文宣直接道,“你这是怕我跑了。”

李蓉动作僵了僵,裴文宣见她僵住动作,自觉失言,他心里软了几分,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李蓉的手:“你别担心,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

李蓉垂了眼眸,裴文宣放低了声音:“我说的话倒也不是真的骗你。我和你分房睡,是真的想给你点时间。你那日同我说的话,我心里明白,你让我等你,是因为你自己知道,你心里要放下以往那些事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那之前,你给不了我我想要的感情。”

“我不是……”

“别说话,”裴文宣抬手搭在她的唇上,温和道,“你能同我说那些话,就是你在意我的表现,我不埋怨。你如今对我的感情,放不下,又要不起,所以你拼命想对我好,其实骨子里只是为了留住我。可感情没到这一步,你做这些,都是勉强你自己。”

“你这些话我听不明白,”李蓉笑起来,“比如呢?”

“比如说,殿下,”裴文宣抬手滑到她腰间的衣结上,“若微臣想侍奉殿下,殿下允吗?”

“裴大人精于此道,这是你我都开心的事,”李蓉挑眉,“我为何不允。”

“这就是了。”裴文宣收回手来,“可我若在这是与殿下行鱼水之欢,那我一辈子,可能都走不进殿下心里了。因为我忽略了殿下感情上真正想要的,殿下与我的感情里,殿下委屈了。”

“感情一事,殿下受过太多委屈,我若不能让殿下觉得这事儿是一件不必委屈自己,它在殿下掌握之中的事,殿下永远不能将心交到我手里。”

李蓉没说话,她静静看着裴文宣。

她突然觉得,裴文宣这个人像是住在她心里,他能看到的,甚至比她自己都要清晰。

许多事情她也会茫然,比如为什么她一面想要裴文宣回房来,一面又怕他回来。

一面在他对自己好的时候高兴,一面又惶恐。

归根到底,不过就是她给不了裴文宣所期望的感情,又怕他离开。

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在隐约的讨好着裴文宣,抗拒着一切让她觉得裴文宣可能离开的事。

“我可以与殿下开玩笑,让殿下给我点甜头,殿下今夜能偷偷跑来找我,我心里高兴极了。”

“可我不能真的枉顾殿下内心真正的情绪。那日殿下与我袒露真心之后,就一直很紧张,我若不走,殿下怕会一直这么紧张下去。殿下放心,我不是同您置气,我是在等您。”

“那你还是回去的吧?”李蓉抬头看他,裴文宣笑起来,“那是自然,我睡在书房,不就是想让殿下心疼么?等殿下真心想要我回去,就给殿下一个台阶,方便殿下召我。”

“殿下是爱面子的人。”裴文宣抿唇,不想在这时候让李蓉羞恼,克制着自己的笑道,“我是在给殿下铺路呢。”

“老奸巨猾。”

李蓉嘀咕,裴文宣笑而不言,缓了片刻后,李蓉迟疑着伸出手去,抬手环住了裴文宣的脖子。

她柔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将头轻轻靠在他胸口,小声道:“那你回去吧。”

“殿下是真心说这话吗?微臣回去,殿下会不会觉得太过亲密,觉得紧张?”

说着,裴文宣又加了句:“无论殿下如何决定,微臣都不会不高兴。”

李蓉靠着裴文宣,她认认真真想了很久,她听着裴文宣的心跳,感觉有一种无声的安全在她周身环绕。

她很少觉得这样平稳,就靠着这个人,好似风雨都不存于此世了。

好久后,她低声道:“现在不会了。”

裴文宣听到这话,抬起手来,他将人揽进怀里,平和道:“那就睡吧,明天我就回去。”

“不行,”李蓉听到这话,立刻披着被窝起身,认真道,“我不能睡这儿,不然明天他们就知道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跟我回去。”

李蓉一本正经:“咱们原路返回,别惊动任何人。”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主动来找裴文宣的事儿了。

裴文宣看着李蓉的样子,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李蓉神色坚决,两人对垒片刻,裴文宣看了看自己的小榻,终于点头道:“好好好,那这就回吧。”

说着,裴文宣便同李蓉一起下床,他把自己的衣服给李蓉披上,随后道:“赶紧走。”

两人商议好,就从窗户又悄悄爬了出去,然后一路提心吊胆躲避着家丁,偷偷摸摸回了李蓉的屋子,又回了床上。

到了李蓉的大床以后,两个人终于放下心来,躺在床上对视一笑,裴文宣拉了被子,给李蓉盖上:“睡吧。”

裴文宣回来了,床顿时小了不少,可李蓉也不知道怎么的,却就觉得床似乎更暖和了点,更软了点,总之就是更舒服了点。

裴文宣睡到她边上,她忍不住翻了身,笑着趴在床上,瞧着裴文宣道:“裴文宣。”

“嗯?”裴文宣一手正在脑后,斜眼看她,李蓉笑眯眯道:“照你的说法,要是时候不到,”李蓉说着,抬手轻轻点在裴文宣胸口,“你是不是就是坐怀不乱,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床上君子呀?”

“这诗是这么用的吗?”

裴文宣面上含笑,任凭李蓉在他胸口画着圈。

李蓉在趴在床上,撑着下巴,脚有一搭没一搭晃在空中,手指轻轻滑过裴文宣胸口:“这重要吗?我就是问你嘛。”

“我答应了殿下,自然会做到。”

裴文宣说着,撑着自己起身来,靠近李蓉:“不过殿下,您要是主动撩我,那可都是债,我一笔一笔都记着,等日后都是要还的。”

说着,他凑到了李蓉耳边:“咱们新婚燕尔殿下几日不出门的时候,微臣记得清楚得很。”

李蓉得了这话,动作僵了僵,片刻后,她嗤笑出声:“欺负我年少罢了。”

但口头这么说,她还是老实了,自己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拉了被子道:“睡觉!”

裴文宣低笑出声来,但也没有再多说。

李蓉背对着裴文宣,她在夜里睁着眼睛。

那天晚上她很高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等后来很多年裴文宣问起来,她想了很久,才明白。

那是她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她被人宠爱着。

被人宠很容易,就像她的父皇,偶尔也会给她盛宠。

被人爱也并不难,就像她的母亲,在宫里小心翼翼保护着她的时刻。

可被人宠爱,就是有一个人,无条件的包容着你,允许你犯错,允许你不讲究平等,允许你去作天作地还觉得你很可爱,他不求什么,也没有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他爱你,只为你这个人。

只是那时候李蓉也并不明白这么多,她就是盖上被子,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两人一觉睡到早朝前,静兰先在外面敲了门,低声道:“殿下,当起了。”

李蓉迷迷糊糊醒过来,还没起身,就感觉裴文宣用什么蒙住了她的眼睛,温和道:“你再睡睡。”

她一听这话,本就不那么坚强的起床信念瞬间崩塌,立刻又昏睡过去,隐约就听裴文宣起了身,招呼了外面人进来:“进来吧。”

外面的静兰愣了愣,随后面露喜色,同静梅对视了一眼,遮着笑意推门进了屋中。

等进屋之后,便看见裴文宣正在给李蓉穿衣服,李蓉靠在裴文宣肩头,还在闭着眼睛争取着多睡一会儿。

裴文宣给李蓉穿好衣服后,轻声道:“起来洗漱了。”

李蓉终于才起身,由静兰伺候着洗漱。

裴文宣看了一眼旁边的侍从,扬了扬下巴,洗着脸道:“去书房把我的官服拿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低低笑了,似乎是知道了昨夜发生什么。

裴文宣不着痕迹看了李蓉一眼,李蓉轻咳了一声,寻道:“笑什么笑?主子的事儿也敢笑话。”

这话出来,众人连忙笑着道歉,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模样,李蓉不知道为什么,也骂不出重话,或许是因着心情好,她只说了声:“没规矩。”

说完之后,侍从又赶忙道歉,李蓉便装没看到,等洗漱完了,裴文宣和李蓉一起出去,裴文宣叹了口气:“今日微臣为殿下背锅,可要记功啊?”

“先记上吧。”李蓉笑着瞧了裴文宣一眼,裴文宣看着李蓉脑袋上重新绑的白布,又见她神色灵动,这模样让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李蓉见他忍笑低头,她突然想起来:“话说,昨天华乐被打,是你干的?”

“你昨晚就是为了这个过来的?”

裴文宣一听就知道李蓉昨晚来书房的原因,李蓉轻咳一声:“问你话呢。”

“是呀。”裴文宣悠然道,“你不喜欢计较这些事儿我知道,可我小气得很。”

裴文宣嗤笑出声:“你挨了一折子,她想就抄十遍《女则》蒙混过关?想得美。”

“话说你是同陛下说了什么,他见了你一面就回去扇了华乐?”

李蓉有些好奇,裴文宣笑了笑:“我只是给了陛下的折子里提到昆州白玉价格暴涨的事情,给陛下举例说了一下买一只昆州白玉簪的价格,以及谢家和这玉簪的关系。”

李蓉听得这话,想到昨日消息里说华乐带了白兰玉簪,立刻便明白了。

昆州白玉是谢家的产业,谢家名下有玉铺,盛产各种首饰,在华京颇有盛名,其中最受追捧的,就是白兰玉簪。

想买到这白玉兰簪不是容易的事,它不仅价格昂贵,还要讲究身份,以柔妃这样的出身,华乐别说没钱,就算有钱,谢家也未必会卖簪子给她。

可华乐却有了一根白玉兰簪。

这白玉兰簪从何而来,联系着华乐前日说她坏话,昨日朝堂上陈王氏这一出逼她交出秦氏案和军饷案,也就不难猜出来了。

一个簪子不是大事,但是柔妃作为李明用来砍世家的一把刀,居然和谢家搞到了一起,还为此打压帮着李明办事的李蓉,加上李明白日估计又被谢兰清等人气着了,裴文宣稍稍提点,回去追问,华乐必然也不会说实话,这么一番糟心事连着下来,李明扇华乐一耳光,都算是克制的了。

李蓉把前后联系一想,不由得觉得裴文宣这人果真心思太深,手段了得。

他都没有直接说过华乐一句不好的话,只是谈朝政之事,轻描淡写,就直接让华乐这样受盛宠的公主被皇帝亲手捆掌,这一巴掌打得不仅仅是华乐,也是柔妃,最重要的是,还在李明心里,彻底种下了对柔妃的怀疑。

李明的偏爱是柔妃最大的依仗,裴文宣不仅是在为她出气,还是打蛇七寸,一步一步算计着柔妃。

如今裴文宣不过一个御史,便能这样四两拨千斤,他上一世能做到尚书令,也是应当。

裴文宣见李蓉久不说话,他转头看她,笑道:“殿下又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李蓉叹了口气,“裴大人智多近妖,令人不安。”

李蓉说得这样坦然,裴文宣不由得笑了:“我以为你又会哄我呢。”

“哄你什么?”

李蓉挑眉,裴文宣主动抬手挽住李蓉,李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裴文宣捏着嗓子道:“裴文宣你好聪明哦,本宫太崇拜了。”

李蓉被他逗笑了,推他一把道:“胡说八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差不多吧,”裴文宣恢复常色,摊了摊手,“你如今与我是盟友,放在以往,你不会同我说实话。”

“那如今也算是一种进步了。”李蓉说得语重心长,“你得知足。”

“谢殿下。”裴文宣一副承蒙大恩的模样,手持笏板恭敬行礼,“给微臣这个机会,让您骂一骂。”

李蓉同他插科打诨,笑得停不下来,等走到门口,裴文宣扶着她上了马车,裴文宣才正经低声道:“您放心吧。”

“您是我妻子一日,我便不会将这些阴谋诡计放在您身上。”

“若我不是了呢?”李蓉侧过身来,冷眼看他。

裴文宣轻轻一笑,温和道:“那到时候,千般算计,万般谋划,怕都只会系于殿下一身了。”

“你倒是……”

“只为殿下能回来,再尊称一声,裴夫人。”

李蓉愣住,裴文宣抬手挑起车帘,笑着道:“裴夫人请吧,别在外冷到了。”

“叫什么裴夫人,”李蓉嗤笑,“你是我的驸马,我可不是你的裴夫人。”

说着,李蓉便弯腰进了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便开始看处理各自的公务,他们都是习惯在任何零碎时间里处理事情的人,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生活高效的运转。没了一会儿后,两人便到了宫里,两人各自散开,裴文宣去同他的熟人攀谈,李蓉就自己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早朝便开始了,随着李明那一声“有事启奏。”,瞬间便有许多官员站了出来。

这些官员一个个出声,不是参要彻查李蓉是否刑讯逼供陈广的,就是要求军饷案重审的。

李明面上有几分不耐烦,但也耐着性子听着,李蓉老僧坐定,神色泰然,等这些人都参完之后,李明终于开了口:“诸位爱卿所言,都有些道理。平乐是否刑讯逼供一事,的确该查,就让御史台的人去负责吧。”

说着,李明抬眼看向御史大夫上官敏之:“上官御史,这事儿你安排吧。”

上官敏之恭敬应下,谢兰清冷淡开口:“陛下,上官大人乃殿下舅舅,理当避嫌,此案不如交给刑部来查。”

“表舅公,”谢兰清刚说完,李蓉就开了口,谢兰清皱起眉头,就听李蓉笑道,“按着宗亲关系,您也算我表舅公啊。这朝堂之上,大家都是亲戚吧?您和亲戚谈避嫌,这朝堂上的事儿还做不做了?”

“可是……”

“平乐说得有理。”李明直接截断谢兰清,不耐烦道,“就这么定下了,御史台查平乐是否刑讯逼供,而平乐手里的秦氏案和军饷案,拖了这么久了,也不必再审,死一个人审一遍,岂不是笑话?有证据再重审,没证据就择日宣判。”

“可殿下若是涉及刑讯逼供……”

另一位大臣急急开口,李明直接道:“所以把案子移交给其他人审。”

听到这话,许多臣子瞬间松了口气,而后就看李明抬手指了裴文宣:“裴文宣,你本就是御史,这个案子一开始也是你帮着的,交给你吧。”

“陛下!”几个臣子着急出声,“驸马和公主乃夫妻,交给他审,和公主审有什么区别?”

“那就交给公主审?”裴文宣直接回话,说话的臣子立刻道,“那自是不行的。”

“不能交给公主审,也就是公主审和下官审确有区别,那移案给下官,有什么问题?”

裴文宣一番话把人问懵了,片刻后,大臣才反应过来,赶紧道:“你肯定会偏袒他们。”

“为何呢?”

“你和公主夫妻!”

“陈大人,您之前在某青楼里一掷千金,您夫人带着人杀上青楼,您和您夫人当街对峙,您与贵夫人不是夫妻吗?为何一个想打一个不想呢?”

“你你……”那位被点名的大臣脸一时涨得通红,又羞又怒,裴文宣趁着他语塞之时,转过身来,恭敬跪下行礼:“微臣遵旨。”

便算是把此事定了下来。

这件事明显是李明昨日已经和高层的大臣商议好,这几个小蚂蚱被裴文宣怼回去,也没有其他人说话。裴文宣领旨之后起身,便回到了自己位置上,此事就算过了。

等早朝完毕后,裴文宣和李蓉一起走出大殿,裴文宣久不言语,李蓉见他不说话,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裴文宣将手背到身后,转头瞧她:“刺杀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这么算了的。”

李蓉笑眯眯道:“你等着瞧就是了。”

说着,李蓉拍了拍裴文宣的肩:“这两个案子的案宗多得很,裴大人不如直接去督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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