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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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裴文宣终于忍无可忍,打算对她下手了?!

李蓉一时僵了身子,有些紧张,她脑海里开始浮现上一世他们两成婚后在床上的场景,接着就想到了要是不慎有了孩子,这个孩子如今是否合适降临,要是裴文宣离开他,她自己养这个孩子会不会后悔……

李蓉大半夜睡晕了脑袋,思路一路散开,裴文宣见她睡眼迷蒙,犹豫了片刻,斟酌着用词道:“殿下今日找的可是刘航春?确认是考功主事的位置?”

李蓉一听裴文宣问这个,立刻冷静了。

她瞬间羞恼起自己来,平复了情绪道:“怎的了?”

“刘航春这人重利轻信,殿下除了送钱……”

“哎呀你烦不烦啊。”

李蓉听裴文宣念叨着,痛苦出声:“大半夜你就同我说这个?你还不如睡了我!我不同你说了,我睡了。”

说完,李蓉便翻过身去,用被子蒙住了耳朵。

裴文宣见李蓉的态度一时无言,他躺倒床上,缓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该多相信李蓉一点,不要总搞以前那种自作聪明然后破坏李蓉计划导致两人全军覆没的事。

他把自己以前砸李蓉脑袋的过往拉出来回顾了一下,再想了想李蓉朝廷上的战绩,终于安心了许多,等鸡开始打鸣了,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个人起来,李蓉倒是睡得不错,裴文宣眼下却带了两个黑眼圈。

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不由得道:“你一夜没睡啊?”

裴文宣笑了笑,有几分心酸道:“殿下,我终于明白一件事。”

李蓉挑眉,裴文宣温柔道:“这一定是您给我的一个考验吧?”

“啊?”李蓉有些茫然,裴文宣仿佛是游魂一般,脚步有些虚浮地“飘”出房门,和李蓉一起往朝堂上走,他带着豁达的笑意,安慰着自己道:“我们二人互相猜忌多年,关键大事上,向来都亲力亲为,从不放心假他人之手。这是微臣两辈子头一次把这么关键的事儿交给别人去办,这也算是微臣对殿下信心的一种考验。”

李蓉听着裴文宣的话,不由得有些心虚,裴文宣继续安慰着自己:“殿下十分优秀,作为对手,我从未不相信殿下过。如今我也当继续如此信任殿下,不仅信任殿下会一心为我着想,还要信任殿下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前者你可以不放心,”李蓉自信回头,“后者你绝对放心。”

“殿下说的是。”裴文宣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眼里满是信任,“我一直相信殿下的。”

两人一个满是信心,一个伪作坚强,一起到了朝堂之上。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最关键的事就是公布各部调任名单,所以并没有多说废话,快速把关键的事上禀了一边后,就由吏部尚书走出来,恭敬道:“陛下,如今各部调动名单都已经决出,请容臣诵读名单。”

“读吧。”

李明从旁边端茶,允了王厚文的请求。王厚文拿出名单来,从礼部开始念起。

各部门的名单,李蓉和裴文宣早已经打听过,其实朝廷在场高官都差不多知道名单内容,所以都只是静静听着。

等念到刑部时,裴文宣和李蓉都等着念裴礼明的名字。

毕竟裴礼明身为刑部侍郎,又办理了谢兰清的案子,论资历、论政绩、论身份,都是最适合接任的人选。

然而王厚文淡定念完:“刑部尚书——”之后,紧跟的名字却是,“苏容卿。”

裴文宣豁然抬头,就看见李蓉震惊看了回来。

李蓉也没料到苏容卿会半路截胡,他虽然是刑部侍郎,可论及资历,的确也太年轻了一点。

而且依照她对苏容卿的了解,前世他并不贪念名利,很少与人争夺什么。便就是刑部侍郎的位置,也是家里替他谋划的。如今裴礼明早已是明眼人看出来的刑部尚书人选,苏容卿要当刑部尚书,必然是后面使了什么手段。

裴文宣也知道这一点,他和李蓉短暂对视后,便皱眉转眼,看向前方的苏容卿。

苏容卿神色平静立在前方,目不斜视,似乎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连日的疲惫让他本就有些不适,此刻骤然听到苏容卿当上刑部尚书,再看苏容卿这副飘然出世淡泊名利的模样,他便觉得胸闷气短,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装。

后面不知道使了多少坏招抢刑部尚书,现在还给他装!

裴文宣气得捏笏板的力气都大了许多,也就是这时候,王厚文念到了吏部的名单。

今日当朝宣布的名单,都是正五品以上,考功主事是从六品,到不了殿上来念,所以裴文宣毫无准备。

就在他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时候,就听王厚文仿佛是加大了音量了一般念出声来:“吏部侍郎——”

“裴文宣!”

听到这话,裴文宣一口气没缓上来,就感觉两眼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再也停不住,直直往后倒去。

晕过去之前,裴文宣想夸李蓉一句。

好样的。

说好的从六品考功主事,现在直接正四品吏部侍郎。

这么高的位置,现在朝廷上下怕都盯着他,就连李明,都可能有其他想法。

李蓉这能力,着实卓越得有些过头了。

第102章 棋局

李蓉听到裴文宣的名字, 下意识就往后看去, 接着就看到裴文宣直直往后一倒, 他身后官员一把扶住他,慌道:“裴大人?”

朝堂一时混乱起来, 李蓉见状,稳住心神, 疾步走到裴文宣身边去,同时召唤了御医。

她蹲下身来, 仔细端详片刻, 确认了情况后,起身同李明道:“启禀父皇, 驸马现下晕过去了, 儿臣先带驸马去偏殿休息,还望父皇恩准。”

“赶紧看看怎么回事,”李明皱起眉头, “别闹出事儿来。”

李蓉恭敬行礼,随后便让人抬着裴文宣出了大殿,安置到偏殿后,御医就赶过来了,他们一番行针问诊, 李蓉就在旁边看着,等出结果之后,李蓉迅速抬眼:“如何?”

“禀告殿下,”御医答得规规矩矩, “驸马连日劳累,担忧太过,以至心神受损,多加调养几日即可。”

李蓉点了点头,她也差不多猜到了,就裴文宣这种白日当牛做马,夜里多愁善感的性子,能熬到现在才昏也不容易。

她应了一声,只道:“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

御医犹豫了片刻,见四下无人,才为难道:“阴阳之事,还是无需太过避讳,如水……”

“可以了。”

李蓉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抬手直接打断他:“可还有其他?”

“多睡多吃,”御医知道李蓉现在想把他轰下去,只能硬着头皮,简洁道,“若得闲适,多到户外走走,放松心情,也是好的。”

李蓉点点头,大约是明白了,她挥了挥手,让御医先下去,让人去熬药,又吩咐了静兰去将找宫里的暗线问清楚柔妃昨夜的动静,等屋里没人之后,她才坐下来,就坐在裴文宣边上,仔细打量着他。

他这辈子比上辈子这个年纪,似乎要更消瘦些,但这也难怪,上一世他在这个年岁,娶了她之后,也没多想什么。老老实实当着他的驸马爷,也不过就是为了几分自尊心才努力经营一些。

但如今她和他却都是脑袋上悬着一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剑,睁眼重生不到一年,他已经在御史台坐稳了位置,虽然官位不高,在朝中却是无人不晓,无人不让上几分的裴御史。

如今连越八级,更是惊世骇俗。

吏部侍郎这个位置,明摆着不是裴文宣如今的资历能坐的。

苏容卿能当刑部尚书,那是因为苏容卿十二岁就在朝堂参政,十四岁便已是正五品谏议大夫,十七岁担任刑部侍郎至今,他背靠百年名门苏家,他如今当上刑部尚书,谁也不敢说“不配”。

可裴文宣呢?

十四岁白鹭书院魁首毕业,推荐至第二年春闱,笔试殿试皆为第一,驾马游过华京的新科状元。十五岁初入朝堂,原定为正五品中书舍人,但他还没上任,裴礼之就去了。只能回庐州守孝三年,三年后回来,由他二叔安排,去刑部当了个九品芝麻官,一年后才被她爹想起来,从刑部捞出来,给她当个驸马。

设计杨家让他获得了成为监察御史的机会,从秦氏案到督查司成立至如今,一方面他也是为了配合她一直留在御史台,他不在御史台,她就少了一把刀;而另一方面,也是李明有意克制他的升迁速度,口头上说是想等合适的位置,给他越级直升,但李明心中真正的意思……

谁知道呢?

李蓉心里思索着裴文宣进入吏部侍郎名单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的,想着想着,心里就有些难受起来。

她突然想起裴文宣之前同她说过的话。

他同她说,殿下,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她过去不曾这么觉得,可当今日细细想来时,她却突然觉得,相比裴文宣,苏容卿这一路,走得真的太顺了。

苏容卿有他父兄庇佑,哪怕他父兄没了,可以他家族百年传承之家风,他也会有叔父帮他。

但裴文宣呢?

他父亲没了,他就什么都没了。没有所谓的家族传承,也没有所谓的家风,只有他二叔盘算着怎么算计他孤儿寡母,逼着十五岁的他回去守孝,又从他娘的手里把财产骗走、家臣遣散。

太难了。

李蓉伸出手去,握住裴文宣的手,裴文宣睫毛轻颤,他睁开眼睛,看见李蓉垂眸看着他们交握的手。

“殿下……”

裴文宣哑声开口,李蓉抬起头来,看见裴文宣醒了,她笑了笑:“醒了?要喝水吗?”

李蓉问了话,便伸手去旁边取了水,递到裴文宣唇边,裴文宣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缓了片刻,急道:“殿下,后续的明单你听到没有?”

“无妨,等一会儿我直接去吏部取就是了。”

“殿下,”裴文宣皱起眉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连越八级……”

“我给你定的是考功主事。”

李蓉打断他,直接解释:“吏部侍郎不是我做的。”

裴文宣听到这话,直接愣了,片刻后,他冷下声来:“殿下是如何操办此事的?”

“你知道,我找了刘航春,他主管五品以下官员升迁,我送了他重礼,同时也威胁了他,如果他不将你安排在考功主事的位置上,我就请他去督查司。他手上不干净,所以就应了下来。”

裴文宣点点头,只道:“而后呢?”

“吏部这一次在军饷案里,少了一个侍郎,一个员外郎,必然要在这一次调任中补足,所以我又找了其他关系,将原本的考功主事塞到了员外郎的位置上,把考功主事给你空了出来。你资历在此次调任名单中本属优异,只要他们不刻意为难,你进入吏部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考功主事位置空了出来,刘航春和相关决定人员我也都打点了,按理来说,一个六品官,问题不大。”

李蓉分析着,裴文宣思索不言。

想了片刻后,裴文宣再确认了一遍:“能决定五品以上官员任职的人员,你都没有接触过?”

“没有。”李蓉确定道,“你如今资历升得太高太快,我也怕陛下猜忌。”

裴文宣静默不言,李蓉给裴文宣倒茶:“如今可以确定,是有人要害你。只是我不明白,如果是害你,直接让你不进吏部就好了,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把你推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去?”

裴文宣垂着眼眸,李蓉缓慢道:“他们就不怕弄巧成拙,真让你把吏部侍郎给当了?”

“赌注下得越大,赢之后的回报就越大。”裴文宣思索着,低低出声,“看来这背后的人,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我不升迁就可以了。”

“那他们想要什么?”

李蓉转眼看向裴文宣,裴文宣低笑出声,抬眸对上李蓉的目光,似如狐狸一般似笑非笑道:“那就取决于,出手的是谁了。”

“你觉得出手的是谁?”

李蓉皱起眉头,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人选,只是还需要验证,可听裴文宣的意思,他心中的人选,似乎不止一个。

裴文宣笑着没有回话,往床头边上轻轻一靠,闭上眼睛,休息着道:“等今晚上各方打探的消息回来,就知道是谁了。”

李蓉没说话,她注视着裴文宣,哪怕是这样的逆境之下,裴文宣也丝毫没有动怒,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从容感,整个人轻轻靠在床头,仿佛是静听风雨一般的闲适。

昨夜他辗转难眠,等事情出了,他反而就安定了。

怕的不是出事,怕的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如今对方一出手,裴文宣心中有了底,反而不慌了。

李蓉见他气定神闲,知他是心里有了定数,她缓了片刻,犹豫着道:“这件事是我没办好。”

裴文宣听她的话,颇有些诧异,他睁开眼,就见李蓉低着头,垂着眼眸,认真许诺:“我会负责,你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裴文宣笑出声来,李蓉皱眉抬眼:“你笑什么?”

“殿下,对方以暗打明,今日就算是换我来操办此事,也不会比殿下做得更好。殿下何必自责?”

“我若能更小心一些……”

“小心什么呢?”裴文宣笑着看她,“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我们毕竟不是老天爷,事事都能料到,他们要主动出手,我们也拦不住他们。”

李蓉没说话,她脑海里不断回顾着,如果这一件事能够重来,她能提前在什么地方下手把这件事处理干净。

裴文宣见她自恼,他叹息着摇头,伸出手去将人抱在了怀里,宽慰出声:“我的殿下呀,您就别不高兴了,您本来就对不起我,现下还不开心要我哄你,不是更对不起我了吗?”

李蓉身体一僵,裴文宣放开她,用手抬起她下巴,笑眯眯道:“笑一个。”

李蓉勉强笑了笑,裴文宣见她还是不高兴,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对不起我?”

李蓉没回答她,她收敛了情绪,起身道:“你若没事,就先回去吧,把各处消息打听清楚,再……”

话没说完,李蓉便被裴文宣一把拉住手,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拽,便落到了他怀里,而后他便捏了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李蓉稍稍一挣,就觉这个人长驱直入,她心跳有些快,这里是朝堂用来安置特殊情况臣子的偏殿,又不是在公主府,万一被人看到……

好像也没什么。

虽是这么说,可李蓉还是不由自主觉得紧张,这种紧张让她几乎忘了之前的情绪,但很快,她就连紧张都忘了。

裴文宣感觉她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终于才停住,他抱着她,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裴文宣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好久后,他才缓过来,低哑着嗓音,慢慢道:“我知道,你这个人账算得清楚,可是蓉蓉。”

“一笔一笔账算清楚,那是盟友,我是你丈夫。”

李蓉没说话,可裴文宣像是住在她心里一样,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你要是觉得对不住我,”说着,他用手指挑了她下巴:“多给我亲几口?”

李蓉看着他,裴文宣面上带着笑,似乎真的完全不在意这点事,李蓉静默不动,瞧了他许久,裴文宣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正打算起身,就看李蓉突然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像一个孩子一般,从额头到脸颊到鼻子到嘴,恶狠狠亲了几口。

这种亲法把裴文宣亲得笑起来,李蓉亲完最后一口,站起身来,睥睨着裴文宣道:“这几口是我瞧你好看赏你的,他们今日既然送你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我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

“别躺着了,”李蓉抬手用扇子敲在裴文宣腿上,“起来,回家,搞清楚怎么回事,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裴文宣假作被打疼了,“哎哟”叫了一声,随后捂着臀起身来,哀怨道:“殿下,你把我打疼了。”

李蓉冷冷瞧他一眼:“我打的是腿。”

说着,李蓉抬起手,裴文宣低头看过去:“殿下?”

“不是疼了吗?”李蓉面无表情,“走不动就扶着。”

“多谢殿下体贴。”裴文宣没有半点推辞,伸手就拉上李蓉的手,由李蓉扶着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偏殿,正好也是下朝的时候,大臣陆陆续续从大殿出来,许多人见到裴文宣,就上来给裴文宣贺喜。裴文宣哪里在这时候接这些贺喜之声?

如今不过是名单初定,要等三月没有人提出异议,才会确定下来,然后开始办理调任的各项手续。

可如今摆明有人设坑,这三个月要没人提出异议才是见鬼。

所以裴文宣也只是寒暄而过,谦虚道:“如今只是个名单,下官资历浅薄,怕是担不得大任。”

熟悉的官员都打过招呼后,李蓉便扶着裴文宣走出广场,刚到宫门前,就看见也正准备离开的苏容卿。

苏容卿察觉两人搀扶而来,便看了过来,裴文宣一见苏容卿看过来,赶紧整个人往李蓉身上靠了过去,李蓉皱起眉头,抬眼道:“你怎么了?残了吗?”

“啊,”裴文宣抬起手捂住额头,“我头晕。”

“又晕了?”李蓉有些紧张,裴文宣低着头:“走吧走吧,赶紧回家。”

苏容卿站在远处马车上,看着互相依偎着的两个人,许久后,他掀了帘子,坐进了马车。

李蓉和裴文宣回了公主府,李蓉提前让人去找了刘春航,两人刚回府,就看刘春航已经等在大堂,见李蓉进来,他直接跪了下来,慌忙道:“殿下。”

“就这么跪了?”

李蓉笑起来:“你也知道你做什么了?”

刘春航不敢答话,李蓉和裴文宣一起落座,看着跪在地上的刘航春,李蓉端起杯子,慢悠悠道:“你做了什么,说吧。”

吏部侍郎这个位置,比刘春航的位置还要高出许多,这件事按理和刘春航应当没什么关系,但才把人叫过来就跪了,李蓉便知他一定做了什么。

刘春航颤抖着跪在李蓉跟前,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着急道:“殿下,昨夜有人拿了五品以上吏部调任的名单来给下官,要求下官将裴大人的名字从考功主事上撤了。微臣本不敢违背殿下旨意,但对方说这是为了驸马好,微臣以为,如果驸马能当任吏部侍郎,肯定是比当考功主事要好的。加上五品以上的名单会提前呈给圣上,圣上先看了驸马是吏部侍郎的候选人,再看下官拟的名单,怕是会认为下官做事不周,故而……”

“你就把驸马的名字从考功主事上删了。”

李蓉轻轻一笑:“这是好事啊,驸马当上吏部侍郎了,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呢?”

刘春航不敢答话,李蓉低头拨弄着茶碗,慢悠悠开口:“找你的人是谁,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找……找我的人,是华乐殿下。”

听到这名字,李蓉就停住了动作,刘春航大着胆子,艰难开口:“华乐殿下说,柔妃娘娘想让一个人担任考功主事的位置,让我安排。下官不敢应下,便告知华乐殿下,考功主事已经定了下来,她问我是谁,下官告知了华乐殿下,华乐殿下便将驸马已经被定为吏部侍郎的事告知了微臣。”

“下官其实也知道事有蹊跷,”刘春航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驸马既然已经定为了吏部侍郎,下官再强留也没有用,让驸马同时出现在两份名单上,反而是奇怪之事。所以下官就按照华乐殿下的安排……”

“安排了她的人。”

裴文宣声音响起来,刘春航急道:“没有没有,驸马这就冤枉下官了。下官虽然删了驸马的名字,但也只是把原来的名字填了上去,华乐殿下与公主的关系下官清楚,公主手握督查司,借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帮华乐殿下和公主对着干啊。”

“所以,你就删了驸马的名字。”

“对,”刘春航急道,“下官只做了这一件事。今日就听闻驸马在朝堂上晕了。大臣都纷纷传言驸马是太过惊喜,可下官心里却清楚,怕是下官做错了事,还请殿下恕罪,驸马恕罪!”

刘春航急急磕着头,李蓉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有些无奈道:“起吧,你先退下吧。”

刘春航听到这话,舒了口气,他恭敬行礼后,正要离开,就听李蓉低声道:“事儿既然没办成,就将钱送回来吧。很快会有震荡,刘大人怕是跑不了,若有了意外,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刘大人还是要想清楚。”

“殿下放心。”刘春航听明白李蓉的意思,他恭敬道,“下官心里清楚。”

“去吧。”

李蓉说完之后,刘春航便退了下去。

等刘春航走后,李蓉抬眼,看向对面正在思索着的裴文宣:“你心里可有数了?”

裴文宣听了,抬眼轻笑:“殿下觉得是谁?”

“如今看来,柔妃必然是参与的,只是她想做什么?”

李蓉思索着:“她怕我和你势力越来越大,以后帮助川儿,我能理解。所以她阻挠你进吏部,我也能想明白。可是她现在让你当吏部侍郎,图什么?”

“我当了吏部侍郎,殿下想,会发生什么?”

裴文宣提了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李蓉明白,裴文宣是让她推导下去,会发生什么。

“大臣不会同意,会联名上书,你也当不了。”

李蓉下了棋子:“意义何在?”

“陛下会如何想这件事呢?”

裴文宣继续落棋子,神色从容,李蓉低声道:“会想,你野心太过,想一步登天。”

“我本是陛下一把刀,完全仰仗陛下,如今却能直接安排成为吏部侍郎,怎么做到?”

“是我,”李蓉将棋子扣下,冷了神色,“是我帮你。”

“殿下能如此轻而易举,把自己丈夫连越六级安排一个吏部侍郎,哪里来的能力?”

“要么,靠太子殿下,”李蓉握着棋子,抬眼看向裴文宣,“要么,督查司的权力,已经可以威慑朝臣。”

“殿下还记得,陛下为什么允许殿下建立督查司吗?”

“他想要用我的身份和能力,制衡世家。我和世家政权,他渔翁得利。”

“上一世,督查司是由柔妃掌管,柔妃借此最终将太子殿下送入牢狱。如今陛下难道就没有这个心思了吗?”

裴文宣轻轻一笑:“他不过是将督查司交给殿下,想把殿下当一只孵蛋的母鸡,蛋孵好了,就得把小鸡交给别人了。一个能威胁群臣,替自己丈夫谋求六品官位的督查司,陛下看着,您说,这是不是一只孵化出来的小鸡了呢?”

李蓉不说话,沉默片刻后,她将棋子扔进棋盒,站了起来。

“我得进宫一趟。”

裴文宣没有抬头,盯着棋局,淡道:“殿下慢走。”

李蓉直接离开,裴文宣摩挲着手中棋子。

方才他其实有一点没说。

他们所有的考量,所有的角度,所有的决定,都是基于他们早已经预知未来,所以反过来推现在的人在想什么。

他们知道皇帝如今是一心一意想要平衡世家和皇权,不惜代价到可以废储。但其实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李明只是太过宠爱柔妃,没有任何人想到,李明其实早就有心动世家的根基。

因为世家与李明千丝万缕,上官家没有人相信,李明居然会想砍了自己的舅舅、表兄弟、妻子、乃至儿子。

他们知道未来科举至关重要,所以一心一意想要去当这一年主管科举的考功主事。

可现在人是不知道的。

无论是柔妃、皇后、世家、朝臣,他们都并不知道李明真实的意思。

但如今柔妃出手就安排自己的人去当考功主事,而后提他当吏部侍郎刺激李明,想倒逼李明怀疑李蓉,将督查司交到柔妃手中。

裴文宣看着面前黑白交错的棋局,他不由得笑起来。

“有意思。”

这背后,到底有多少个执棋人呢?

第103章 利刃

李蓉急急忙忙出了公主府, 到了门口后, 她便转过头来, 压低了声同侍从道:“你立刻去找上官副司主,让她立刻去查华乐和柔妃近来接触过的朝廷大臣的名单, 到底是谁把驸马名字放到吏部侍郎那里的,让她立刻查清楚。”

侍从低声应下, 李蓉便上了马车,让马车领着她往宫里赶去。

李蓉急急忙忙往宫里赶时, 柔妃正领着华乐在染指甲。

“裴文宣居然晕过去了, ”华乐坐在柔妃旁边,将手交给丫鬟, 由丫鬟修剪着指甲, 颇有几分不解道,“当吏部侍郎不好吗?他这是气晕了,还是高兴坏了?”

“他若是高兴坏了, 我可就高兴了。”柔妃闭着眼,由着侍从替她捶背修指甲,懒洋洋道,“但就怕他是气晕过去。”

“升官了还气,”华乐皱起眉头,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柔妃没有正眼,慢悠悠解释道,“他要是聪明些,肯定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

“他当吏部侍郎, 朝臣不会同意,”柔妃低头看着手上的指甲被涂上鲜艳的红色,声音平稳,“不仅当不上,还会引起陛下怀疑,猜想公主权力有多大。公主权力太大,陛下肯定就要担心,陛下一担心,公主的朝堂之路,”柔妃抬眼,轻轻笑起来,“也就走到头了。”

“以进为退,”华乐高兴起来,“还是母妃厉害。刘春航那老匹夫,竟然不选母妃选了她,简直是瞎了眼!”

“我如今没有实权,全靠陛下恩宠,”柔妃听着华乐的话,倒也不生气,慢悠悠道,“平乐手握督查司,朝臣自然怕她。不过,朝臣怕,”柔妃抬眼,看向华乐,笑眯眯道,“你父皇,自然也怕。”

说着,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御书房的方向:“平乐啊,还是太年轻。”

“父皇也真是,”华乐听着柔妃的话,泄气道,“把督查司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平乐,却什么都不给我。过分。”

柔妃听着华乐的话,笑着瞧着她,似如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知道你不如平乐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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