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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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吧。”李明思忱着,“好女不二嫁,能不拆一门婚,也不必……”

说着,李明想了想:“再看看吧。”

李明知道消息,心里的担忧放心不少,但苦了李蓉和裴文宣。

两人刚刚新婚燕尔,上辈子也就快乐不到一年,这辈子好不容易弥补回来,又生生卡在这里,于是两人夜里都是辗转难眠,唯独马车里能有一点独处时间,又怕点了火灭不了更麻烦,于是只能是一路一边喝水一边说着正事。

煎熬了两天,李蓉终于稍稍习惯了些,她一个人吃了晚饭,百无聊赖回了房,只是刚推了房门,就被人一把按住嘴,压在了门上。

李蓉闻见裴文宣惯用的香味,不需要抬头,她就知道来人。

她不知道怎么,心跳就快了几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猜想,裴文宣大概是忍不住来找她了。

她不知道这时候是该矜持一点比较好,还是激动一点比较配合,又或者该训责他,不应该为了这种事冒风险。

她正犹豫着,就听见裴文宣压低了声,急道:“你在奏事厅的折子让人拿走了,你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你赶快入宫。”

“开局了。”

第117章 烧厅

李蓉:“……”

她没想到裴文宣是说这个, 有点尴尬了。

但好在这所有尴尬都只在她脑海里演戏, 她面上沉稳不动, 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还有,”裴文宣小声道, “如果陛下开始追究,你就让弘德进宫和苏容卿对峙。”

李蓉点点头, 应下声来,便赶紧入宫去。

之前她或许还不清楚裴文宣在做什么, 但如今苏容卿的人把折子一拿, 李蓉便知道裴文宣的意图了。

口供的确是假的,不去验, 其他人就不知道, 奏事厅这么多人,以苏容卿的手腕,安排几个人在中间也实属正常, 看见她带着证据指名道姓的参奏苏容卿,自然会将口供拿走。

如果口供是真的,他们这样做当然好,就说折子不见了,顶多是看守的人丢个官, 或者是遭一下训斥。而苏容卿就可安然无恙。

可问题就是,口供本身就是假的。他们这么一拿,苏容卿就永远说不清楚了,这里就永远有一份丢了的弘德口供。哪怕苏容卿的人把折子悄无声息还回来, 她也可以咬死说口供被调走。

这个计划里唯一的缺陷,就是弘德本人可能不会承认这份口供,所以现下她要做的,就是立刻入宫,把折子的事捅出来,然后宣弘德入宫作证。

逼着苏容卿杀了弘德。

李蓉抬眼,目光有些冷,弘德一死,口供全消,可是在李明心里,这就注定成了铁案。裴文宣这一次,等于是用一份假口供,给苏容卿实实在在套了一个真罪名。

扣押奏事厅的折子,暗中唆使柔妃揣摩帝王心计给她和裴文宣下套,最重要的是做这一切却不被皇帝所知,桩桩件件,都是直指李明最忌讳的事情,在李明手心上的权力里夺食。

裴文宣这一招,不可谓不高。

李蓉思索着到了宫中,让人通报了李明。此时尚是入夜不久,李明在还在御书房批着折子,听到李蓉来见,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大半夜的,她来做什么?”

李蓉自然是有准备的。

这么大半夜来宫里,如果直接是谈正事,那必然显得有些过于刻意。于是李蓉在门口酝酿了一会儿,等进去之后,李明就看着李蓉红着眼,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李明动作顿了顿,不由得道:“你这是怎么了?”

“父皇,”李蓉抽泣着,“您帮儿臣管管驸马吧,他,他太过分了!”

李明动作顿了顿,便知了李蓉的来意,他犹豫了片刻,缓慢道:“怎的了?”

“父皇,”李蓉放下袖子,颇为哀怨,“前些时日,驸马与儿臣争执,之后他就不理我了,他说要同我和离,还说父皇您下诏了,可我就不信了,哪儿逼着自己女儿和离的父亲?我同他和离了,我日后嫁谁去?要像姑姑一样养这么面首供人耻笑吗?”

“你既然不想和离,”李明听李蓉说话,不免有些心虚,面上故作镇定怪罪她,“那你叫南风馆的人游湖做什么?”

听到这话,李蓉似乎是没想到李明知道这事儿,面上露出几分尴尬:“我……我不是想气气他吗?”

李明冷哼了一声,懒得理她,李蓉讨好笑起来,撒娇道:“父皇,儿臣知错了,您去劝劝他吧,他老和我这么僵着,还睡到外院去,这算怎么回事?您现在就下令,让他回来。”

“胡闹。”李明将折子扔在一边,“朕让你当督查司司主,你一天天就想着这些男女情爱的事,正事不做,长脑子没?”

“父皇你可冤枉我了,”李蓉一听这话,赶紧直起身来,“儿臣和驸马吵架,可没耽误正事儿。这事儿我还得说父皇呢,我折子递上去好几天了,您都不给回复,”李蓉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子,“父皇是什么打算啊?”

“什么折子?”李明皱起眉头,李蓉眨了眨眼,颇有些奇怪道,“就是弘德招供的折子呀,我送进去好几天了,人证物证我都给您送了,要不要办苏容卿,就是您一句话得主意。”

“苏容卿?”李明诧异出声,“弘德和苏容卿什么关系?”

“就……”李蓉正要开口,随后想起什么来,不耐摆手,“您把折子一看就是了,还要我复述?不过这也不重要,今夜我是来说家事的,父皇,裴文宣一向听你的话,你就……”

“你先别扯这些,”李明严肃道,“事情涉及苏容卿?”

李蓉仿佛听不明白李明为何这么严肃,茫然点头:“是,弘德说是苏容卿找他,让他进宫同柔妃胡说八道那些话……”

“福来!”

李明抬起头来,立刻叫了旁边人:“立刻去奏事厅,将公主的折子拿过来!朕要立刻审阅。”

福来得了这话,便恭敬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苏府之中,苏容卿拿着弘德的口供和李蓉的奏折,听着跪在地上的官员恭敬道:“大人,如果这一封折子上去,公子怕是难逃罪责,如今正是尚书之位考核之际,卑职怕生事端,就偷偷将折子先取了出来……”

“输了。”

苏容卿突然开口,打断那官员的话,那官员愣了愣,抬眼看向坐在上方的苏容卿,苏容卿神色平静,夹起口供,只道:“这口供是假的。”

官员愣在原地,苏容卿缓慢道:“殿下故意拿了这份假口供,就是等你偷出来。现下若我没猜错,殿下应当已经主动进宫了。陛下此刻一定已经在调折子去看,你赶紧回去吧。”

“那我即刻将折子带回去。”

官员立刻起身,苏容卿叫住他:“不必了。”

官员有些茫然,苏容卿低头喝着茶,平淡道:“带回去之后,公主一定会咬死口供被换,等细查起来,就会查到你头上,无济于事,而且你的位置也丢了。”

“那……那怎么办?”官员慌乱起来,苏容卿喝了口茶,缓慢道:“把东西留给我,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现下是你当值吗?”

“不……不是。”官员不明白苏容卿要做什么,苏容卿只道,“那回去睡吧,回去时候小心些,就当没来过。”

官员呐呐点头,虽然心中一片慌乱,但是苏容卿镇定如斯,他也不敢多问。

等官员走后,苏容卿抬手将口供放到烛火上,火舌舔过纸页,让纸页受热圈起来,苏容卿盯着火舌舔烧的模样,淡然吩咐:“让一个杂役偷偷进去,把奏事厅烧了。火起来以后别让他出来,就留在里面吧。”

“公子,”办事的人有些犹豫,“直接烧奏事厅,是不是太过胆大妄为了?”

“何止胆大妄为?”苏容卿轻笑,“简直是胆大包天。”

“那公子……”

“先做,”苏容卿声音平淡,“做就是了。做完了就等着,该来的,早晚会来。”

他说着,将烧了一半的口供扔进火盆,而后他回过头,看着页面上铺陈的奏折。

奏折是李蓉写的,龙飞凤舞写着他的罪状,苏容卿静静注视片刻,随后低笑了一声,抬手抚摸上李蓉写的“苏容卿”三个字,久久无声。

李蓉和李明在御书房里等了一会儿,李蓉同他闲聊着裴文宣,李明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明显是敷衍着李蓉。

等了许久之后,福来急急走回来,他一入门,就跪在了地上,急道:“陛下,不好了,奏事厅被烧了。”

“烧了?”

李明震惊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哪里烧了?!”

“奏事厅。”福来重复了一遍,“现下还在救火,但奴才去的路上就已经烧起来了,听说还有不少官员困在里面,现下还在救人。”

“怎么会烧起来?”李蓉极快发问,李明也是紧皱起眉头,福来摇头,“起火原由不明,还得等追查结果。”

李明不说话,他似乎有些烦恼,李蓉犹豫了片刻,起身道:“父皇,要不儿臣过去看看吧,烧了屋子是小,屋子里的人和折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必了。”李明缓声道,“你先回去吧,朕亲自过去。”

说着,李明便站起身来,在李蓉恭送下离开。

李蓉送走李明,起身出了宫,刚回屋中,还未点灯,就听一个人的声音在夜里悠悠响起:“如何了?”

李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是裴文宣还没回去,她自己摸索着过去点了灯,就看见裴文宣躺在床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曲着的膝盖上,胸有成竹看着她:“陛下可找苏容卿麻烦了?”

“找麻烦?”李蓉嗤笑出声,她将外套脱下来,扔到屏风上,“苏容卿一把火把奏事厅给烧了,你说他哪里去找苏容卿的麻烦?”

“烧奏事厅?”裴文宣挑眉,“胆子够大啊。”

“正是因为够大,我看你得早做准备。”李蓉坐到床边,有些忧虑皱起眉来,“他是个聪明人,没有计划,不可能贸然做这种事。我刚去告状,父皇提我的折子,他就把奏事厅烧了,这太过明显,他应当没有这么傻。”

“担心我?”裴文宣笑着看李蓉,没有半点慌张,李蓉抬眼看他,“你实话同我说。”

裴文宣有些疑惑:“嗯?”

“你现在是不是故作镇定,心里很慌?”

裴文宣:“……”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裴文宣皱起眉头,李蓉盯着他,“你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做什么,倒也不难猜,不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裴文宣笑着将目光看向她的脸,骤然伸手,将她一把就拉了进去,“微臣等了这么久,我不做点什么,也太可惜。”

“至于他么,”裴文宣咬着衣带拉扯开,含糊着道,“殿下别想,我来想就是。”

第118章 幸会

裴文宣和李蓉胡闹到了半夜, 他便又翻了窗户, 偷偷离开。

李蓉本想挽留他, 他笑了笑,只道:“今夜我还有要事, 你的令牌给我一下,我得再去见一次弘德。”

“你要做什么?”李蓉皱起眉头, 裴文宣探出手去,“你给我就是了。”

李蓉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将令牌交到了裴文宣手中。

既然两个人已经在一起, 便当心无芥蒂,互相信任。她不想在这份感情之处, 就去破坏它的基石。

裴文宣拿了李蓉的令牌, 亲了亲她,就风风火火离开。

李蓉躺在床上,闭眼应了一声, 等过了许久,她有些自厌抬手遮住了自己眼睛。

她对一个人的信任,到此终究是极致了。

奏事厅走水一事惊了整个朝廷,等第二日早朝时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谈论着这一次走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早朝时, 大家都在等着李明说一个结果,毕竟李明昨夜亲临火场督查,这么大的事儿,应当会有一些消息。

然而李明从头到尾都没提这件事, 等到早朝结束,他才轻描淡写说了声:“昨夜奏事厅失火,许多折子不见了,你们自己上交了折子的,去奏事厅官员那里登记一下,若是被火烧了的,就重新补一份,没烧到就算了。”

说着,李明抬头扫了一眼众人,似是有些疲惫:“你们可还有其他事?”

朝堂上没有一个人答话,李明摆了摆手:“那就退朝吧。”

李明说着,便站起身来,福来上前扶住他,他似乎是有些疲惫,走下楼梯时,都显得有些勉强。

离开后不久,一个小太监便到了苏容卿面前,恭敬道:“苏大人,陛下请您过去。”

苏容卿面色如常,甚至带了几分温和:“大人可知陛下叫我过去是什么事?”

小太监摇了摇头,只道:“奴才不知,大人过去就是了。”

苏容卿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跟着太监一起去了御书房。

他刚出大殿的门,李蓉便下意识看向正和人说着话的裴文宣,裴文宣正巧也看了过来,他遥遥朝着李蓉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而后裴文宣便同其他人说说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大臣陆陆续续离开,李蓉也提步出门,她刻意走慢了些,还未到宫门,她就等来了李明派来的太监,对方来得及,看见李蓉的身影,他忙高喝道:“殿下留步!”

李蓉顿住步子,看向来人,太监喘着粗气小跑到她身前,气喘吁吁道:“殿下,还好您没出宫。”

“大人这是……”李蓉面露疑惑,故作不解,太监缓了口气,行了礼道,“殿下,陛下让您去御书房一趟,有要事找您。”

李蓉得了这话,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太监笑起来:“劳累大人了。”

“本是当做的。”太监气息差不多平稳下来,抬手恭敬道,“奴才给殿下领路。”

李蓉得了话,跟着太监一起到了御书房,等到了御书房中,苏容卿正跪在地上,李明坐在高处,两人的气氛有些僵持,李蓉进来后,朝着李明行了礼,李明抬手让她站起来,给她赐了坐,李蓉打量着苏容卿,又转眼看向李明:“父皇让我过来,这是……”

“你不是参了苏容卿吗?”李明抬眼看她,径直道,“如今你的折子在奏事厅烧了,朕便干脆把你叫来,当面对峙好了。苏大人说他不认识弘德法师,平乐你怎么说?”

“这需要怎么说?”李蓉笑起来,“认不认识,让弘德法师来一见就是了,这需要我来说吗?”

说着,李蓉似笑非笑看向苏容卿:“就看苏大人敢不敢了。”

“臣问心无愧,”苏容卿一脸冷淡,“殿下有此论断,必定是有人挑拨了殿下,臣也想让弘德过来问个清楚。”

“那就传吧。”

李蓉面上丝毫不惧,轻摇着小扇,看着苏容卿道:“到底是装神弄鬼还是当真清白,人来了,就知道了。”

苏容卿不说话,他没有看李蓉,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想,只垂了眼眸,看着地面。

李明挥了挥手,让人去传弘德,而李蓉摇着扇子坐在原位上,心跳得有些快。

口供是假的,弘德一来,露馅的可能性极大。毕竟他儿子还生死未卜,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帮他。

如果弘德进了宫,那一切就完了。

她心里怕得要命,手心里全是汗,她如今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裴文宣不会害她。

她克制着摇扇子的动作,面上假作漫不经心,三个人等了一会儿,李明转过头来,看向李蓉道:“人还没到,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吧。你说苏卿家怂恿弘德陷害你,是怎么回事?”

李明问,李蓉便起身来,绘声绘色将裴文宣伪造的那一份口供和她知道的东西结合在一起复述了一遍。大约就是苏容卿在护国寺找上弘德,以弘德在外私生子的性命要挟他诬陷她私下帮李川推迟婚事,而后暗中联系柔妃,将弘德送入宫中。

李明和苏容卿静静听着,李明抬眼看向苏容卿:“苏卿家,你如何说?”

“殿下所言,处处是漏洞。”苏容卿神色平静如常,李蓉笑起来:“哦?苏大人不妨一说,哪里是漏洞?”

“依照殿下所说,既然微臣要诬告殿下,为何让弘德说殿下帮太子推迟婚事作为罪名?直接说殿下私下询问谋逆之事不更好?”

“这得问你啊,”李蓉慢悠悠摇着扇子,“你为什么不这么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你说得也对,若不是你诬陷我,我想要诬陷你,怎么会找这么荒唐个理由呢?而且换一个角度,我又出于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太子现在年岁不小了,选妃也是迫在眉睫的事儿,我若真为他着想,该帮着他赶紧娶个名门望族的姑娘才是,为什么还要推辞婚期?你总不至于说,”李蓉笑起来,“我这个当姐姐的,想害他不成?”

若她真想害李川,那李明也不用这么忧虑了。

“这就该问殿下了。”苏容卿把话头推回来,李蓉笑意盈盈看着他的眼,没有答话,他们这么互相踢皮球,也没什么意思。

三个人等着时,弘德从督查司起轿,由侍卫层层看守着往宫里送。

这时候,裴文宣跪坐在房间里,正执着棋子,同对面人下着棋。

坐在裴文宣对面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袍,明显是暗中过来。看着裴文宣悠闲的姿态,他皱着眉:“按你的说法,现下苏容卿既然把奏事厅给烧了,那口供就等于没有,他们如今势必让弘德入宫,弘德一入宫,那不就露馅了吗?”

“若他入不了宫呢?”裴文宣轻笑,少年诧异看他。

裴文宣说着话,转头看向窗外,不免有些感慨:“起云了,怕是要下雨。”

两人说着话时,抬着弘德的轿子一路往前,谁也没注意到,在起风之时,轿子里底部,滴滴答答有血渗了一路。

轿子抬到宫门口,侍卫卷了帘子,没好气道:“下……”

话没说完,侍卫就愣在原地,所有人被侍卫的惊愣吸引,跟着将目光落到了轿子里,就看见僧人袈裟染血,一把匕首死死将他钉在了轿子上。

“死……死了!”

许久后,侍卫终于反应过来,转头朝着身后人疾呼:“快去禀告陛下,弘德法师死了!”

传话的人赶紧回头,一路狂奔入宫,由侍从一个接一个传递,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御书房。

彼时李明正在喝茶,就看见太监疾步入内,往地上一跪,急道:“陛下,弘德法师在路上被行刺了!”

听到这话,一直闭目养神的苏容卿豁然睁眼,李蓉猛地起身,惊诧中带了几分薄怒:“你说什么?!”

片刻后,李蓉立刻提步往外走去,急道:“快,带我去看看。”

李蓉往外走,苏容卿也立刻道:“陛下,请容微臣也去一观。”

苏容卿本是刑部的官员,这种案子的确归属于他,然而李明却叫住了他们:“谁都别走,让仵作验尸。”

两人被逼回了自己位置,李明抬手让苏容卿坐下,苏容卿恭敬行礼,坐了下来。

所有人不说话,李蓉面露忧色,心里却是放心下来。

苏容卿还是动手了,弘德死了,就死无对证,但是李明心里,苏容卿就洗不干净了。

“弘德死了,口供和人证便都没有了。”

另一边,公主府内,裴文宣声音很淡,少年摇头,只道:“不行,没有证据,父皇不会给苏容卿定罪,他多疑,怀疑苏容卿的同时,也会怀疑你和阿姐。”

“所以啊,”裴文宣笑起来,“就要到第三步,陛下就要开始查公主殿下话语里的真伪了。如今可查的,不就是弘德那个那儿子在哪里吗?”

裴文宣的棋子落在棋盘上:“这一查,可就有意思了。”

风雨乍起,内宫之中,皇帝李蓉苏容卿三人等着仵作得消息,各怀心思,李明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什么,转头同李蓉道:“你之前说,弘德有个儿子?”

“是。”

“在苏爱卿手上?”

“对。”

“福来,”李明转头叫了福来,挥手道,“去查。”

福来恭敬应下,便退了下去。三个人坐在御书房里,继续等着结果。

“陛下不一定能查到这个孩子在哪里的,但这个孩子怎么被带走的,还是能看到的。事情做多了,总有疏漏,比如说,”裴文宣抬眼,看向对面的李川,“偶然被某个街坊看到孩子被劫走,认出苏府的标志,这也是常事,不是吗?”

雷声轰隆而下,似有大雨倾盆,裴文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向远方。

他想了想,不由得道:“你说我该不该进宫接一下你阿姐?”

“你们……不是要伪装一下感情不好吗?”

“貌合神离,总还有个貌合在啊。”裴文宣说着,站起身来,便去寻了一把雨伞。

李川见裴文宣要走,急道:“那之后呢?父皇就算知道孩子是苏府的人带走的,又怎样?”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弘德是被一个人送出宫的,又知道了孩子是被苏府的人带走的,那你觉得,就算没有证据,陛下信谁?”

说着,裴文宣披起外套,往外走去:“到时候陛下严查,只要鸡蛋开个缝,后续就好办了。太子殿下,我要去接公主了,”裴文宣转头朝着李川笑了笑,“殿下请便。”

裴文宣说完,便提步走了出去。

这时候,仵作的报告也差不多出了,侍从拿着仵作的结果往内宫疾行而去。

宫外查着弘德小儿子的士兵也找到了一个老人,老人大概描述过后,士兵立刻让一个人驾马回宫,将消息送了回去。

同时有一个青年,披雨疾行入宫。

仵作报告是最先到的,李明将仵作报告看完之后,抬头看向一直等着结果的两个人,冷着脸道:“是自杀。”

李蓉不可思议重复了一遍:“自杀?”

李明应了一声,随后便有人进来,在李明耳边耳语了一阵。

李明豁然抬头,冷眼看向苏容卿。

苏容卿还是保持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假作不明李明的目光,李明盯着他看了片刻,骤然怒喝出声:“苏容卿,还不把弘德的孩子交出来!”

苏容卿得了这话,神色平静,只咬死了道:“微臣不知陛下在说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让人绑了人家孩子,就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

“微臣冤枉!”苏容卿立刻跪下,“陛下哪里听到的消息,可以让人出来,微臣可以与人对峙。”

“对峙?对什么峙?弘德指认你,口供到奏事厅,奏事厅就烧了,人进宫里来作证,就死在半路,还自杀,如果不是有人拿孩子威胁他,他如何会自杀?如今再查孩子,又和你有关系,一件可以说是巧合,可这世上有这么接二连三的巧合吗?!”

“陛下说的是,”苏容卿冷着声道,“微臣也以为不是巧合,此举必为他人陷害。”

“你放屁!”

李明气得抓了杯子就砸过去,苏容卿不躲,仍由杯子带水砸在头上,茶水溅了他一身,他额头上浸出血来。然而他纹丝不动,跪在地上,只道:“还请陛下严查。”

“好,好得很。”李明抬手指着他,点着头道,“查,这就查。来人,把苏容卿拉下去关入大牢,彻查他与弘德……”

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太监得通报声:“陛下,苏副司主求见。”

听到这话,李蓉不安看向门外,李明皱起眉头,犹豫了片刻后,他不耐烦道:“宣。”

李明说完,便见苏容华疾步进来,他恭敬跪下,少有正经道:“微臣苏容华参见陛下。”

李明正烦躁得厉害,他克制住情绪,抬手道:“起吧。”

“微臣不敢。”

苏容华跪在地上,平静出声,李明抬眼看他,屋内久久不言,李蓉瞬间猜到了苏容华的来意。

他是来抵罪的!

李蓉脑子飞速运转,思索着这样的变故,将会导致什么结果。

如果苏容华将所有罪名认下来,那那份指名苏容卿的口供将会变得极为可疑。只是苏容华如今来得太巧,李明怕是也不会信,但同时也会动摇之前所有证据的可信度。

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彻底为苏容卿扳回赢面,至少也能让他们的局面变得旗鼓相当。

这中间唯一牺牲的,只有苏容华。

李蓉反应过来片刻,便想说点什么,然而她才开口,就听苏容华恭敬道:“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李明盯着苏容华,许久后,他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众人都不动,苏容卿死死盯着苏容华,苏容华没有理他,李明见所有人不动,不由得怒了:“怎么,朕都叫不动你们了吗?!”

听到李明发火,李蓉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行礼走了出去。

李蓉和苏容卿一前一后出门,走出门外后,两人各站一边,看着大雨泼洒天地,在天地中形成雨帘,似乎是在敲锣打鼓,要上演一场大戏。

而雨帘远处,宫门缓缓开启,一个青年蓝衫绣兰,手执执伞,从宫门处踏雨而来。

李蓉和苏容卿都遥望着来人,而御书房内传来叱喝之声。

李蓉听着叱喝之声,不免笑起来。

“听闻苏大人和长兄感情甚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说着,她转过头,有些好奇:“你不会愧疚吗?”

苏容卿不说话,他只遥遥看着远方。

远方青年走过宫廷广场,在雨幕中成唯一的亮色。

“殿下,”苏容卿一贯清朗的语调里有几分沙哑,“有时候,是容不得人愧疚的。走在绝路之上的人,只能往前走。”

“我以前也觉得,人是被逼着往前走,”李蓉笑起来,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可如今我却知道了,原来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不往前走,你永远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不是路。”

“也许前面是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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