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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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啊真是,“你胡说!我从不打鼾!”

宋彦城:“没用的, 我已经录音了。”

宋彦城:“测了分贝, 达到海市噪音标准。”

黎枝:“……”

狗男人,神经病。

这边的宋彦城, 已经可以想到她气得脸色发绿的场面。踏进办公室的季左在门边脚步顿住,呃,老板笑容好诡异。

中午一点,片场,河边。

王梦花被婆婆刁难,从家里一路追打到外面。村里人出来看热闹,王梦花被老婆子追赶,失脚滑落进池塘。如冰刀刮骨,神经全部麻痹,她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挣扎,围观的村民却无一人出手相救。

黎枝本身是会游泳的,这一刻忘却自我,任池水湮没,看不出丁点破绽。

她的手举过水面,头顶淹在浑浊的水中,被呛了,声嘶力竭地喊救命。绝望与无力在每一次扑腾起的水花里无声传递。荒山围绕,几只黑鸟摇曳于天边,同村民的冷漠一起,构成一副悲怆的冬日之景。

一个长镜头到底,导演:“卡!”

工作人员立刻将黎枝从水中扶上岸,由衷道:“演得太好了。”

导演看了一遍回放,当即表示肯定,“完美。”

黎枝裹着毛毯,浑身湿漉,冻得嘴唇发抖,连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毛飞瑜又拿外套给她裹了一层,难掩高兴,“姜老师一直在场边看你这场戏。”

姜棋坤的第一场戏是中午一点,他提前到剧组,敬业精神有口皆碑。按理说,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他是不太盯戏的。但黎枝这一场,他却看完全程。

寒冷被驱走大半,黎枝也激动,“姜老师看我演戏?”

毛飞瑜压低声音,“对,而且看得很认真。”

黎枝抓着他的手臂就往肩膀上一顿蹭,小声激动,“呜呜呜我不冷了,我还能再跳一次河,姜老师看我演戏我死而无憾。”

毛飞瑜:“出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出门儿别说认识我。”虽凶,眼角还是带笑的。

换了衣服,黎枝坐在火炉前取暖。毛飞瑜给她递热水,提醒说:“你的戏份不多了,后天大夜场,周二赶早上,然后就等下周和姜棋坤老师的一场对手戏。公司已经在给你做一些宣传准备工作,这事春节后由红姐亲自负责。”

黎枝捧着热水,“哦。”

“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

毛飞瑜啧的一声,“公司这是要捧你。”

黎枝挺平静的,“不用签什么协议吧?万一我死活不红,没钱赔给公司。”

毛飞瑜气的恨不得抽她,“怂猪。”

两人是并排坐的,黎枝笑着撞了一下他肩膀,用港腔俏皮说:“小毛哥,想开一点。”

毛飞瑜轻哼,“就你最明白。”

黎枝憨甜一笑,低头喝热水。

两人都安静,毛飞瑜知道,砂砾在江河湖海的冲刷下久了,便成了硬石头,不会再轻易认为自己是颗珍珠。他和黎枝都是这一类人。所谓英雄心心相惜,其实苦难者也一样。

感慨没五秒钟,黎枝叫他,“毛哥。”

毛飞瑜看过来。

黎枝眼珠转了转,说:“我明天想回一趟海市。”那句“后天大早赶回来”还没出口,毛飞瑜就一顿狂骂:“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明天你有一场大早戏,不到下午两三点不会完。你明天回海市?你再说一个字儿我抽你信不信?!”

声儿是真大,吹鼻子瞪眼的,特}人。

黎枝没跟他顶嘴,眼睛看别处,“哦。”

毛飞瑜揪着她的耳朵把脸转回来,太了解她心思,“我警告你,别跟上次一样瞎折腾。你要是敢走,谁爱带你带你去,我立马辞职!”

黎枝还是笑脸,“那你就会错过一个时代巨星,舍得?”

“巨星。”毛飞瑜齿间碾了碾这俩字,嗤声站起来,“出去抽根烟。”

黎枝接下来的戏份拍摄很顺利,早上那场,王梦花四点起床,生火煮饭、剁菜喂猪,间隙里,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抬头看向透出微光的远方,眼里的茫然像经久不散的大雾。日复一日,不见光明。

屋里,是丈夫如雷的鼾声。

王梦花低下头,继续剁着菜叶,面对镜头,眼神麻木空泛,与将亮的天色相得益彰。

导演喊:“卡!过。”

黎枝被冻惨了,坐在那儿半天没敢起身。

毛飞瑜走过来,给她披上大棉袄,“赶紧去烤烤火,八点编剧过来讲剧本,有几处做了修改。”

黎枝牙齿发抖,“那我……”

“这一周你都别想跑。”毛飞瑜警告道:“我真抽你。”

黎枝没吭声,低着头,眼珠一转,把棉袄裹紧了些。

剧本做了五处调整,加了一场群戏。剧本围读持续到中午一点结束,黎枝连酒店都没回。毛飞瑜恰好也有点事,这一耽误,等他发现黎枝不见的时候,黎枝已经快到机场。

海市,柏松墓园。

西南角一处祠堂里,宋家人悉数到场。法事正在进行,这是家族的规矩,每年岁末,都会合好日子祭祖。这种兴旺之族,对风水极其讲究。

站在最前排的,自然是宋兴东及其后辈。

宋兴东身体不好,所以没有现身。关红雨一身黑裙,端庄肃穆。宋锐尧黑色大衣及膝,一脸傲相。这母子俩打点安排大小事宜,颇有主人之风。而同样身为孙辈的宋彦城,被挤在人堆外,存在感极低。

宋彦城今天一身灰,大概因为阴雨天色,他原本偏白的皮肤都跟这身灰色衣服融成一体。

这样的场合,不容外人。季左候在祠堂外,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隐约看见宋彦城的背影在最后一排。换做平时,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宋彦城这能忍能磨的性子,非一般人能比。但今天……季左坐在副驾,不放心地看了好几次时间。

宋家祭祖,进退有敬。在师傅的指引下,礼仪之数面面俱到。接近尾声时,宋锐尧忽说:“彦城过来,好好拜一拜祖先吧。”

数十双眼睛纷纷转向后方。

冷淡的,不甚友善的,轻蔑的,宋彦城以平静做盾,悉数照收。他走向前,没有分毫异色,往宋彦城身边一站,脊梁挺直,不输气势。

宋锐尧笑容宽和,“彦城也给祖上敬炷香。父亲生前最是惦记你。”

一旁的关红雨也道:“应该的。”

众人眼色微妙而变,心里都明白其中缘由。当初宋彦城能认祖归宗,全是宋父一力支持。宋父对自己欠下的风流债供认不讳。任关红雨如何反对,他一定要让宋彦城回宋家。

当时闹得轰轰烈烈,足矣载入家族记事。宋兴东虽不喜欢宋彦城,但到底是纵容儿子的。再者,多一个后代无伤大雅,往好听里说,甚至称得上是人丁兴旺。一方是私心,一方又得顾及关红雨这个儿媳妇的脸面。

最终达成的约定:宋彦城可以认祖归宗,但他的生母,无论生死,与宋家都无半点关系。

自那以后,宋彦城只叫关红雨做妈。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但当时的少年宋彦城,出人意外的淡定与坦然,没有半分不情不愿。

也是,一入豪门人上人,谁还想过苦难日子。

十七岁的少年,安无声息地膈应了关红雨一把。

师傅已经拿来了香,宋彦城低眼看了看,嘴角扬起薄薄笑意,从容接过。

“多谢大哥厚爱,您不提醒,我也会仪表孝心。”宋彦城熟练地点燃香,一缕烟气袅袅而上,给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纱一般。

宋锐尧说:“你是我胞弟,我对你多些照顾也是应该。”他又笑了笑,“不止这些,我还记得,今天是……你生日。”

在宋彦城渐渐转阴的脸色里,宋锐尧的眼神意味深长。

案台之上,是宋氏祖牌,追溯到明清,跨越时代,每一位嫡系亲属都有名有份。却唯独没有他母亲一席之位。

宋彦城指腹捏紧香,手高于额头,鞠躬三下,礼数俱到。

旁人只看出他的虔诚,没有丝毫情绪破绽。

礼毕,一干人又去祠堂后院喝茶听经。宋锐尧附庸风雅,喜欢弄这些仪式。宋彦城没这份讲究,直接离场。

季左一见他出来,立刻下车迎上前。

“宋总。”季左递上水。

宋彦城平静接过,上车。

车门闭紧后,阴鸷与低沉悉数升至眉眼。那瓶水的瓶身已被捏得变了形状。季左暗觉不妙,宋彦城用力一掷,将水瓶狠狠砸向了中控台。

“嘭”的一声巨响,季左大气不敢喘。

半晌,宋彦城才低声:“开车。”

一路沉默。

季左斟酌许久,仍是不敢打破气氛。

今年的祭祖日是宋锐尧亲自定下来的,偏偏选在今天,摆明了别有用心。

季左不敢提。半晌,才委婉宽慰,“宋总,时间差不多了,找个地方吃饭?毕竟也是您生日。”

宋彦城扭头看窗外,只字不言。

手机震动打破气氛,他皱了皱眉,接起。

黎枝明亮的声音响起,“这位甲方,请问您在哪儿呢?”

听得出来,她心情是很好的,甚至俏皮地把儿化音念得格外喜感。

宋彦城一贯的冷漠毒舌风格,刹那间转了凋,没有一句不耐的抗拒和讥讽,只是沉默以对。

黎枝:“甲方宋先生?Hello?”

宋彦城扭头看窗外,平静问:“什么事?”

黎枝说:“你下班了吧?回去的路上吗?”

宋彦城含糊地“嗯”了声。

“那正好正好!我在广顺桥这个公交车站,反正顺路,你到时候停一下呗。”

这个电话很凑巧,广顺桥就在前面五百米。宋彦城抬眼看过去,已经能够看见黎枝的身影了。

季左也惊喜,“诶?是黎小姐?”

宋彦城收了电话,“靠边停。”

宾利停稳,黎枝拉开车门坐上后座。她身上还裹着外头的寒气,明媚的一张脸笑容新鲜活力。空气是新的,气息是新的,瞬间冲散了车内的压闷。

宋彦城嘴角动了动,还没开口。黎枝转过身,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小纸袋,“呐~路边蛋糕店买的,吃不完,送给你啦。”

宋彦城愣了下。

黎枝佯装不在意,把纸袋往他怀里一搁,“拿去拿去。”

里面是一小块慕斯蛋糕,白色淡奶上,点缀了一颗大草莓。

宋彦城看完后,合上纸袋,指腹悄然发了紧。他喉结滚了滚,力求平静问:“不是要拍一周的戏?”

“空档,正好回公司拍个宣传照。”黎枝脸不红心很跳地解释。

宋彦城难得的,没再挖苦,沉默两秒后,说:“请你吃饭。上一次,谢谢你救场。”

季左把车开向城西,一处私家餐馆。把人送到后,他便很有眼力劲儿地先走了。

餐馆是很质朴的装潢,看宋彦城和老板很熟的样子,应该是他常来的地方。

等上菜的间隙,宋彦城始终很沉默,黎枝坐他对面,多少有些尴尬。尴尬到不自在,她甚至开始后悔,脑子灌浆糊了吗,一时冲动跑回来给他买个屁蛋糕。

手机搁衣袋震了震。

本以为又是毛飞瑜,结果却是季左发来的信息:

“黎小姐,其实今天是宋总生日。”

生日又怎样。

这个没有人情味的甲方。

很快,第二条短信跟了来:

“黎小姐,其实今天,也是宋总母亲的忌日。”

“……”

愣了好久,黎枝才绕明白。原来宋彦城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忌日还是他生日?这是什么悲惨的甲方。那他今天扮演冰雕,也就可以理解了。

黎枝调整呼吸,重新看向宋彦城。

宋彦城脱了大衣,一件深灰色的高领羊绒衫打底,螺旋纹的袖口处,露出半面白金表盘。他的手很好看,不算秀气,指节匀称有力。正摸着茶杯杯壁,指腹游离。

黎枝没话找话聊,“晚上,不和朋友聚聚啊?”

宋彦城没应声,绷着的下颚,脸庞的线条都绷得硬朗。微低头的缘故,他的头发看上去很绵软。只这一眼,黎枝忽然就心软了。

她也拿起茶杯,伸手越过桌面,猝不及防地碰了碰宋彦城手中的杯子。

宋彦城抬起头。

黎枝说:“生日快乐,甲方。”

宋彦城眼里的讶异毫不掩饰,甚至皱了皱眉头。

黎枝也不藏掖着了,挺坦诚地说:“听你朋友提过,就是那位孟先生。我这两天正好没戏,顺便了。”

说到“顺便”俩字时,她有点虚。

宋彦城神色分明动了动,像冰山溶解,从眉眼开始,已经没了锋利的冰块儿。

沉默几秒,他点了点头,沉声,“谢谢。”

又道:“想吃什么?这里的冬笋焖肉是特色,别的地方吃不到这个味,你可以试试。”

黎枝笑了笑,“都行,我不挑食。”

不假客气,宋彦城做主,点的菜式少而精。上齐后,他说:“吃吧。”

“等一下。”黎枝打开一罐汽水,倒在杯子里。

宋彦城见状,也配合地端起茶杯,以为是祝他生日快乐之类的。

黎枝却没跟他碰杯,而是把手挪到桌边沿,很轻地嗑了嗑。杯壁碰桌子的声音,脆而小。黎枝抿了抿唇,轻声说:“第一杯,不敬你。”

话不说破,但宋彦城何其敏感,几乎瞬间就联想到。

从小到大,黎枝最懂的,就是察言观色以及摆好自己的位置。她不打感情牌,也不道德绑架任何人。能懂的,自然懂。她知道,宋彦城不是装傻充愣的人。

没别的,或许是一刹的同理之心,又或是一瞬的设身处地之共鸣。黎枝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他母亲在他生日的这天死去。

不用知道前情,光这一句话,就足够写一万个悲惨故事。

宋彦城下意识地抬起手,假装淡定的,印了印右边眉骨。好像是普通的挠痒,其实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里的触动。

“对了,送你的生日礼物。”黎枝递给他一个丝绒方型盒,“我的航班晚点,所以时间有点赶。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宋彦城触动x2。

多少年没收过礼物了。

打开一看,宋彦城情绪瞬间拔高—竟然送他一头金猪?

黎枝的脸被室内的空调蒸腾得有点泛红。虽然很漂亮,但宋彦城想,竟然还对我脸红。

他不觉厌恶,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这种关心和用心,让宋彦城的心情换了方向,不说开心,但已经很坦然、很安心了。

他挑眉看她,神色之中,甚至多了一分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情绪。于是指节叩了叩桌面,嘴角微微带笑,“心意收下了。”

黎枝被他望得有点恍神。

宋彦城凑近了些,低声:“金主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城城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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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飞机

第二十七章

送他金猪, 就以为自己是金主。

黎枝瞠目结舌, 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宋彦城当然不会自以为是, 临时起意的这份玩笑话竟让他的心情……还不错。

黎枝最后憋出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情绪,现下竟被这狗男人勾得红了脸。

宋彦城是真心实意地笑了,眉头舒展,眼角微扬, 有了几分生日该有的欢喜模样。

“你可别误会, 顺手买的, 只是顺手。这只猪, 不是你想的那个猪, 它真的只是一头猪。”

黎枝胡乱解释一气,宋彦城一直眼神温淡地望着她。手肘撑在桌面,掌心虚虚合握,挡住了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

黎枝努努嘴, “好吧,你是寿星, 今天你最大。”

宋彦城淡声,“我从不过生日。”

黎枝愁容, “好歹我也送了你礼物, 配合演戏都不行啊?”

停顿数秒,宋彦城说:“我每一天都在演戏。”

宋彦城的眼神明显失了焦,联想到一些事,当中神色明显尖锐。黎枝知道, 外表光鲜,他在豪门的生活并不顺坦。

黎枝头一歪,笑得明眸贝齿,“没事,现在不是有我么?”

宋彦城望过来。

“等我拿了影后,你可就是和影后演过戏的男主角,多少人羡慕来着。”黎枝说这话时,眉眼活灵活现,俏皮又豪迈,一点也不惹人生厌。

宋彦城弯了弯唇,“好,我等着。”

气氛松了弦,两人吃了一顿还算顺心的晚餐。宋彦城的车是季左开走的,但季左临时被公事绊住脚,无法过来接,刚准备吩咐让司机跑一趟,黎枝打断:“大晚上的,不嫌折腾人呢。前边儿就是公交车站,有到你小区的车。”

起风了,她裹紧外套,微缩肩膀往前走。

宋彦城迟疑一下,也迈开了腿。

候车的人多,宋彦城站在其中,直挺挺的跟棵白杨树似的。黎枝凑近,“没对比就没发现。”

“嗯?”

“你腿还挺长。”

宋彦城平静说:“那是因为你矮。”

黎枝:“……”

城市1路是绕市中心的线路,所以乘客多。他俩上去的时候,只能往中间挤着站。人堆里,宋彦城的表情已经十分难看。

他一定是疯了,才答应这个女明星挤公交。

低头看一眼这女人,她被挤得已经没地儿站了。宋彦城皱了皱眉,单手拎着她的肩一拨,“过来。”

两人调换位置,黎枝站在了靠窗的角落,宋彦城挡在了她身前。

黎枝有点小感动,刚想说谢,宋彦城:“闭嘴。”

黎枝:“……”

站了十一二站,乘客下得错不多,恰好两人旁边也空出个座位。黎枝环视了一圈车厢,没什么老弱病残孕,便对宋彦城说:“你坐吧,还有半程呢。”

“你为什么不坐?”宋彦城问。

黎枝眨眨眼,“我尊老。”

宋彦城轻嗤,也就这点出息,只会占这种低级便宜。对视两秒,宋彦城一把拽过她,往座位上按住不让动,“哦,我爱幼。”

黎枝转过头看窗外,城市光影像跳跳糖,一簇一簇活跃在蒙灰的车窗上,又蹦了几簇进了黎枝眼里。她觉得浑身都跟着暖了起来。

宋彦城站姿笔挺,下盘也稳,生生把公交车坐出了宾利的气势。只偶尔低头看几眼黎枝,神色不自察地放软一分。

到家,刚进门,毛飞瑜的电话杀到。

黎枝深吸一口气,跟烈士赴死似的,深吸一口气,“我已订好了明天的机票,保证在下午赶回来。”

没开免提,毛飞瑜的声音跟炸雷似的,“黎枝,老子真跟你没完了!你丫干啥啥不行,专职搞我是吧?我看别的电影你也甭演了,就演一个小作精吧!海市有什么宝藏值得你魂牵梦绕啊?”

黎枝认真说:“奶奶。”

毛飞瑜:“滚你丫的,还会开黄腔了!”

“……”无语还没几秒,手心一空,手机竟被宋彦城捞了过去。

黎枝不明所以望着他,满脸问号。

宋彦城十分效率的终止了毛飞瑜的辱骂,手机直接关机。

黎枝忽的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也好,也好。”

她眉间倦色难掩,拍戏全是大夜戏或赶早的,日夜颠倒已够辛苦,吃饭的时候宋彦城就发现了,黎枝瘦了一圈儿,脸可能还没他一只手掌大。

黎枝打着哈欠,蔫蔫儿地回了卧室。

宋彦城去书房,抵靠书桌边沿,面朝整面落地窗静静待了会。十点多的时候,他给孟惟悉打了个电话。孟惟悉仍在贵州公差,这个点还有工作,接听时声音沙哑,“没回海市,不约酒。”

“谁要约你喝酒了?”

“别的更不约了。”

“你在贵州还要待几天?”

“最多两天。”

“那边天气还好?”

孟惟悉无语,“半夜你就为了跟我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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