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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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休假期间,但魏鹤远仍旧是脱不开工作,最后一个踏入老宅,姗姗来迟。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还有两个弟弟,各有儿女,现在一大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程度并不亚于春节。

一踏进门,胖乎乎的小侄女绵绵跌跌撞撞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叫着叔叔,魏鹤远把她抱起来,笑着问:“最近又学了些什么?老师教的算数学会了吗?上次教你的唐诗会背了吗?”

刚刚看到他还开心不已的小绵绵顿时手脚并用企图下来:“您还是当我没来过吧。”

旁侧围观的魏明可噗呲一声笑起来,把小绵绵抱走:“二哥,哪里有你这样的?上来就问成绩,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

小绵绵朝着魏明止伸出手,叫着爸爸,魏明止蹲下来,小绵绵抱着他的脸,重重地亲了一口。

魏明止看魏鹤远始终在看绵绵,打趣:“喜欢?那就早点生个呗。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小绵绵都在她妈妈肚子里了。”

魏鹤远没说话。

到底是一家团聚的时间,有老太太老爷子坐镇,解了食不言的禁。

老爷子先是批评魏明止近期不该和人抢那块地,又责备魏明可在例会上和人争执;到了魏鹤远这边,他没有什么意见,只说“保持现状”。

老太太不爱听生意上的事情,魏明止早早结婚生子,魏明可也有了未婚夫,唯独一个魏鹤远叫她放心不下。

老太太又开始例常催婚:“鹤远,你这都快二十八了吧?你父亲当年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你都能抱着狗到处跑了。”

魏鹤远说:“奶奶,我暂时不考虑这些。”

老太太不满了:“这个理由从刚毕业用到现在,一个字也不改。怎么?你还打算敷衍到什么时候?敷衍到你退休?”

魏鹤远说:“您别着急。”

二婶笑眯眯地说:“男人有事业心挺好啊,再说,鹤远也不缺小姑娘喜欢啊。比如说甄家那个小姑娘,对鹤远也挺痴情,虽然说年纪小了五岁,差距大了点,但小姑娘家活泼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太太记起来了这位痴情种子,十分不满意:“不行,活泼归活泼,不识礼数又是另外一回事。鹤远对她没意思,她就闹着自杀,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这怎么能行?”

二婶还想继续说,老太太吃饱了饭,搁下筷子,叫魏鹤远:“鹤远,你跟我来一下。”

魏鹤远跟她去了书房。

老太太和老爷子都喜欢在这里教育子孙,不同的是老爷子喜欢加诸于身体上的暴力,而老太太偏好语言上的教训。

魏鹤远等着老太太开始给他洗脑,但老太太沉吟片刻,委婉开口:“奶奶也不是那样不开明的老人,只要你喜欢,哪怕是个男孩子,带回家也不要紧——”

魏鹤远微怔,反应过来之后,苦笑:“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啊?”老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重重地把杯子搁在桌子上,“我现在对你未来伴侣的性别都不在乎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物种都无所谓了!哪天你要是抱个猫啊狗啊的回来说过一辈子我都不拦你!”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叹气:“但动物保护组织就不一定了。”

魏鹤远去倒了茶,双手端给老太太:“您别气坏身体。”

老太太苦口婆心教育了十分钟,看魏鹤远依旧不为所动,说的口干舌燥,心灰意冷地让他离开。

魏鹤远下了楼,客厅中,魏明可不顾仪态,蹲在地上和绵绵一起玩。瞧见窗户外落了雪,他推门出去,魏明止正站在廊下抽烟,瞧见魏鹤远,手里的烟还夹着,半眯着眼睛看他:“怎么?还真失恋了?”

魏鹤远同梁雪然的事情没有瞒着魏明止,魏明可也知道,但考虑到那个小姑娘的年纪,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免得老太太下狠手教训魏鹤远。

梁雪然走的事情,魏明止当然也有听说。

只是在见到魏鹤远之前,他没放在心上;但今天瞧魏鹤远这异常沉默的样子,才察觉到一丝微妙。

魏鹤远平淡地应一声。

魏明止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痛快,咳一声,轻轻捶他肩膀一拳。

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安慰的;魏明止思来想去,开了地下酒窖,拿着一瓶珍藏酒陪魏鹤远喝。

刚打开,秦弘光打来求救电话,说自己刚刚因为顶撞父亲被气的赶出家门,问魏鹤远现在在哪,预谋求收留。

魏鹤远把地址报给他。

秦弘光这次没白来,还带着姑娘,是个小模特,杏眼粉腮,纤纤瘦瘦的。那小模样,乍一看还真的有点梁雪然的感觉。

魏明止去开的门,一瞧见秦弘光和后面羞怯怯的小模特,脑袋轰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还好他们闹腾的地方离老太太休息的地方远,不然要让她知道秦弘光敢带这姑娘过来,一定能扒掉他的皮。

担心逗留时间久招来人,不敢耽搁,魏明止黑着脸把人放进来,心里不悦,斥责秦弘光:“你是把脑袋伸出去让动物园里的动物排队轮流踢了一遍?还是被你爸把脑子打了出来?怎么敢把这样的人往这带?”

秦弘光照例嬉皮笑脸,没当回事:“哥,你看,这长的像不像?”

魏明止见过梁雪然不少次,皱着眉仔细打量。

那小模特讨好地笑。

眼睛像,嘴巴也像,鼻子差点意思,也不够白。

这一笑,更差了去了。

但勉强还算凑合。

秦弘光轻轻地拿胳膊肘捅捅魏明止:“费了不少劲才找到,这个保准比梁雪然还听话。”

魏明止拧眉,也没阻止。

毕竟魏鹤远现在状态是真够差的。

说话间,秦弘光已经带着那姑娘,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魏鹤远正在调酒,抬眼瞧他一下,手下动作未停,稳稳注入杯中。

秦弘光给那姑娘使个眼色,姑娘会意,走到魏鹤远身旁坐下,叫:“鹤远哥。”

饶是秦弘光说了没关系,她也不敢去碰魏鹤远的手,就那么干坐着。

眼睛水汪汪。

魏鹤远添完酒,注意力才放到她身上,不过掠一眼,淡声问:“秦弘光给了你多少钱?”

姑娘愣了,朝秦弘光看看,又看看魏鹤远,小声回答:“七千。”

这只是过来的价格,如果还有进一步的话——

魏鹤远说:“我加倍付,你回去吧。”

秦弘光面露尴尬,也不敢让那姑娘留下,打发她走了,这才着急了:“鹤远哥,你这是做什么?”

魏鹤远说:“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靠第三条腿支配大脑。”

“不是,我这不是想赔礼道歉么?”秦弘光摸摸鼻子,讪讪说:“我知道上次我不该晾着梁雪然,可你这样——”

啪啦一声。

玻璃杯落在地上摔个粉碎,魏鹤远目光阴鸷,拽起秦弘光的衣领,如玉的面容上蕴着怒气:“什么晾着她?”

秦弘光猝不及防被拽的双足离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被吓傻了。

认识魏鹤远二十多年了,哪里见过他失控的模样,看这魏鹤远那要吃人的表情,他冷汗涔涔:“不是,鹤远,你先冷静冷静……”

压迫感几乎使秦弘光几乎窒息,他拽着魏鹤远的袖子,担心魏鹤远一个不忿就把他丢出去,费劲地说:“那天你不是让我告诉梁雪然让她先回公馆吗?我没和她说……哎,也就是在那里多等一会么?谁想到她气性这么大——”

魏鹤远终于知道,为什么梁雪然会那样坚决地走。

根本不是因为他临时改变计划,而是失约。

他不该让秦弘光传话。

“一会?”手指关节咯咯作响,魏鹤远眼睛都要红了,怒火炙烤着他,恨不得立刻把秦弘光丢出去,“她在那里等到深夜。”

九个多小时,梁雪然从下午两点,等到十一点。

只怕是寸步不离。

那天是她生日。

她什么都没有等到。

秦弘光被领子拽的气都快喘不匀,他完全没想到梁雪然这么死心眼,震惊之后,才说:“……那我去找她道歉?和她解释清楚?”

如今看到魏鹤远的模样,秦弘光才知道后怕,骤然懂得梁雪然在魏鹤远心中的地位。

可惜已经晚了。

魏明止看呆了,压根来不及阻拦,魏鹤远就拎着秦弘光,轻而易举地压在沙发上,胳膊横抵着他的胸膛,另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到他脸上。

秦弘光疼的杀猪般嚎叫。

魏鹤远力气大,如今打他就像是打一只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眼泪哗哗啦啦地往下流,秦弘光哀嚎着求饶:“你轻点。”

没用,又是一拳,砸的秦弘光嚎也嚎不出来。

魏鹤远哪里还有往日里清冷自持的模样,酒精能够麻痹人的神经,满面怒容,按住秦弘光的手在抖:“弘光,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犯浑,等年纪大点就没事了。没想到你是真的蠢,毒。”

秦弘光咳了两声,牙齿磕到嘴唇,淌着血,他疑心自己牙都要被魏鹤远这一拳打掉了。

魏明止反应过来,担心魏鹤远今天把秦弘光打死在这里,扑上去,硬生生抱着魏鹤远的胳膊,把他拉开:“鹤远,你冷静,现在还是快去找雪然解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弘光也没用啊。”

魏鹤远松开秦弘光。

压制骤然解脱,秦弘光艰难地喘着气,拿纸擦着脸上的鼻血,狼狈不已。

魏鹤远大踏步离开。

魏明止把他扶起来,抬头再看,已经没有魏鹤远的身影。

秦弘光捂着胸口,哎呦哎呦不停地叫着,颇为纳罕:“鹤远这是真的动心了?”

魏明止叹气:“你觉着呢?”

脸是真疼。

魏鹤远打他是下了死劲,秦弘光心有戚戚然,要不是魏明止拦着,只怕他这张脸都得被魏鹤远打残了。

秦弘光捂着脸,疼的直吸冷气。

他和魏鹤远是打幼儿园建立起来的交情,初中时候,瞒着家人跑去禁泳区游泳,魏鹤远腿抽筋,是秦弘光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带回岸边。

记着这段情谊,后来秦弘光犯了错,魏鹤远也会帮他说话,替他解决。

这一下,他算是被魏鹤远彻底打醒了。

回忆自己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秦弘光觉着,要不是有这么层关系在,只怕魏鹤远早就对他动了手,而不是言语上的斥责。

不然哪里会忍到现在?

当初逼迫梁雪然的陈固,后来也吃了一年的牢饭,如今也被家里人远远地发配出去。

秦弘光不信魏鹤远没在这里面动手脚。

秦弘光克制着自己,不再去想梁雪然。

-

梁雪然的电话已经打不通,魏鹤远早就被她拉黑。

微信也被删掉。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收到短信,即使收到,只怕她也不肯去看。

先前只以为她心肠软和,永远不会有脾气。

是他想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到离谱。

魏鹤远沉默着离开,酒精在血液中跳动,那些本不该出现的暴戾因子一点点平歇。

今天周末,她应当住在那幢小别墅中。

梁雪然离开公馆后,带着母亲搬出萤火巷,住进了小别墅中;那位远在明京的梁老先生思虑周全,给予她一切,包括能够毫无负担、轻轻松松离开他的办法。

她走的十分潇洒。

司机开着车,魏鹤远坐在后座,整理好自己的衬衫;领带上沾了秦弘光的血,他取下来,解开衬衫最顶端的一粒纽扣。

车窗开了丝缝隙,凉凉的雪花飘落进来。

整个初冬都没有落雪,此时雪花却飘飘荡荡,落在他手上,被炙热所感染融化,缩成一小滩水迹。

车子还未停稳,魏鹤远便匆匆下了车。

雪花落在他肩膀,眉睫,凉凉融化。

大步走过,魏鹤远按响设在院墙外的门铃。

已经深夜,周遭寂静到能听得到雪花压断树枝的声音,簌簌碎响。

良久,别墅中灯亮起。

旁侧的对讲屏幕亮起,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屏幕中,询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眼睛和梁雪然一模一样,眼角细细生着皱纹,黑发搀着不少银丝,长久的过度操劳夺走她的美貌;但魏鹤远仍一眼认出,她是梁雪然的母亲。

魏鹤远开口询问:“阿姨,请问梁雪然在家吗?”

梁母被他问的一怔,摇头:“不在,她有事去明京了。”

明京,多半又是那种钟深跟着。

魏鹤远追问:“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梁母摇头:“这个我可不清楚……你找她有什么事?”

眼中满是戒备。

大晚上的,一个陌生男人过来找她女儿,哪怕这个男人长的再怎么好看,也让人觉着可疑。

魏鹤远不知梁雪然有没有对她说明自己的身份,被这么一问,他竟有些无措。

他扯了个极其拙劣的谎:“我是她老师,想统计下获奖情况。”

梁母微微蹙眉:“等雪然回来再说吧。”

她戒备地关掉对讲屏幕,然而不过半分钟,重新亮起来,再次出现的,是一张陌生的、苍老的脸。

“是……魏鹤远吧?”雇佣来照顾梁母起居的保姆费力回忆着这个名字,“梁小姐的前男友?”

魏鹤远说:“是。”

手掌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那个保姆目光复杂:“梁小姐临走前说,如果你上门找她,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魏鹤远心脏剧烈跳动,他不得不伸手按住胸口,试图缓解这种激动:“什么?”

迎着他带着希冀的目光,那保姆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

但她还是说了。

“梁小姐说,从始至终都是各取所需,请魏先生别再费心了。”

第22章 八颗钻石

元旦第一日。

不过两小时,梁雪然顺利抵达明京。

同寒冷的华城不同,明京地处南方,气候湿润而温暖;在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多亏有着钟深提醒,带了些薄点的外套。

当初魏鹤远为她买的那些衣服鞋子,梁雪然一件也没有带走。

现在衣柜里大部分她自己以前买或者做的,还有顺利继承财产后带着梁母一起添置的。

今天穿的是件羊绒大衣,最基础的H型,小方领,鳄梨绿,领子是浅浅的抹茶绿,虽说今年秋冬流行色是红色系,但梁雪然却意外地偏好绿色单品。

钟深夸赞她:“梁小姐的穿着永远都令人愉悦。”

梁雪然笑笑,心里却敲响警钟。

这么两年下来,贴合着魏鹤远的喜好来选择妆容和衣服,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下意识地购买这些瞧上去干净清新的单品,把自己装扮的人畜无害。

得改掉。

抵达明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墓祭拜梁老先生,梁老先生的墓碑同其他人的并无二致,这个身价不可估量的老人,终身未婚,亦无儿女,无红颜知己;临终前,把这白手起家打拼下来的巨额财产,选择全部赠送于她。

冰冷的墓碑上贴着梁老先生的遗像,是个满面严肃的老人,梁雪然仔细看,和自己的爷爷并不相像。

在钟深的建议下,梁雪然将购买的白色百合花轻轻放在梁老先生墓前。

柔软的白色花朵触碰到灰色而沉静的墓碑,她忽而灵光一闪。

百合。

她早早过世的奶奶,姓白名合。

梁雪然直起腰来,长长凝神,恭敬地为在此处安眠的人鞠了个躬。

天气预报提示今天傍晚华城会有雪,但明京是连绵不断的阴雨,细细密密,如针刺骨。

南方的冷真的是深入骨髓,衣服的防护被轻而易举打破,梁雪然裹紧衣服,上了车,开着暖风,缓了缓,才稍微好受一些。

她听钟深有条不紊地朝她介绍梁老先生的这两个侄子,他们在得知梁老先生发达之后立刻投靠过来,梁老先生顾念情谊,丢给他们点轻松的小活干着。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梁老先生晚年疾病缠身,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们纷纷打起了梁老先生遗产的主意。

梁老先生不得不住院的那段时间,两家人过来“探病”,出了病房,在大厅里大打出手,闹的不可开交,险些进了局子。

钟深介绍完毕,微笑着总结:“就是两窝又蠢又坏的米虫。”

简略给梁雪然铺垫好这两家人的印象,钟深才带着梁雪然去探仔细——

这两家人霸占的两套小别墅紧挨着,虽说地段算不上极佳,但也不错,风景极好。两家大人不约而同地霸占着,自己住一层,其他的房间全部租了出去,无工作无其他收入,全靠收房租过日子。

“两家加起来共十一个租户,”钟深笑着说,“一年起租,最长的一户签了三年,现在是第一年。”

“没有房产证明,怎么就租出去了?”梁雪然讶然寻问,“这两套房子应当是在梁老先生名下吧。”

钟深纠正:“现在是你的名下。并不是所有人在租房之前都会要求查看房东房产证明——”

梁雪然说:“那我可以走法院程序起诉他们。”

“当然可以,”钟深垂眸看她,带着笑意,“只不过走程序稍微要费点时间,后期强制执行也是场拉锯战,只怕等收了房子也得是两年之后的事了。梁小姐舍得耽搁这么久?当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等下我就帮你请一位律师。”

梁雪然看他:“你自己不就是律师吗?”

难道他还要说略懂略懂?

那个律师从业资格证难道是浑水摸鱼出来的?

“分身乏术啊,”钟深摊开手,笑盈盈,“梁小姐,杀鸡焉用宰牛刀?”

钟深说的对。

如果要向法院提起诉讼,过户证明、房产证都是她的名字,胜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强制执行上可能又得拖一段时间。

毕竟这可是两个资深老赖啊。

梁雪然沉思:“那咱们先去聘请律师,准备好诉讼,我探探情况,再想想还有没有更近便的方法。”

钟深点头。

梁雪然对钟深口中所描述的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仍旧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按照辈分来算,梁雪然还得称对方一句大伯二伯,可对方显然没把她当亲戚来看待,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长辈的意识,远远地见着她和钟深过来,脸色一变,回家拿一盆水直冲冲地泼出来,泥土险些溅到梁雪然的裤脚上。

钟深挡在梁雪然前面,平静地问:“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你房子的主人?”

大伯被他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钟深,你就是梁老养的一条狗!别以为你找着新主人了就能在这里狐假虎威扯大皮!要不是梁老先生,你现在还在那阴沟里面吃垃圾呢!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梁老先生的侄子,淌着梁老先生的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跳你、妈个屁!”

他说的实在难听。

梁雪然皱眉,想说些什么,但钟深阻止了她。

哪怕是被大伯这样辱骂,钟深清俊的脸上仍旧不见丝毫怒色,仿佛大伯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别拿手指人,很不礼貌,”钟深这样说,他微笑,镜片后的桃花眼弯弯,“阿坤的工作不是需要政审么?现在是关键时刻,大伯闹出点什么来,毁了他的前程,那可就不太好了。”

这话拿捏到痛处,大伯呆了呆,啐了一口,沉着脸转身回去,重重地把大门自里面关上,隔着门板,朝外面吼:“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这房子老子住了十多年,就算没那个本本也是老子的了!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让给你们!逼急了我和你们拼命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二伯家做的更绝,梁雪然虽然进了门,但男人躲在家里,他老婆丝毫不顾及形象,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地,满头满身的全是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直说梁雪然这是要逼死人黑心肝抢他们的房。

闹的梁雪然头都大了。

这简直是升级版无耻安婶plus啊。

一直到上车,那哭声还绕在她耳朵里徘徊不停;她坐在车上,手搭在额头上,又揉揉太阳穴,总算明白钟深所说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她被闹的血压都要飙升了。

好在梁雪然早有心理准备。

感谢安婶提供给她充足的练手时间。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

这两家,瞧上去脸皮和命都不打算要了,确实难缠。

钟深友情提示:“梁小姐,你别被他们蒙蔽,这两家人惜命呢。早些年他家男人误喝了农药,跑去厕所中……具体的不说了,成功把自己催吐。这女人天天烧香拜佛磕头,每年都念叨着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

梁雪然侧脸看了看钟深,钟深笑的一脸无辜相。

他拿捏着大伯二伯家的软肋,要真想收回来房子,恐怕没几句话就能解决明白,但这

是梁老先生给她设的第一个考验,房子必须由她自己想办法。

所以钟深会帮她,但也不会出谋划策。

那钟深下午故意说的那么详细……算是给她的小小提示?

梁雪然陷入沉思。

晚上,她没有住在梁老先生的公馆中,钟深提议暂且住在他那里,也被梁雪然否决了。

不恰当。

她再信任钟深,也知晓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而已。

梁雪然自己在酒店中开了套房,睡的昏天暗地。

-

元旦的第二天,魏鹤远就病了。

他身体一向健康,作息生活极其规律,平时也不碰烟,一年中连咳嗽也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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