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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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所描述他之前对赵锦桑的一往深情,如今听起来,如同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

一点记忆,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别耽误人家姑娘,等下同她谈谈,赔一笔分手费,好聚好散。

祁北杨不喜拖拖拉拉,更爱快手斩乱麻。

余欢下了台,先去换了衣服——汇演的衣服材质不太好,腰肢处似乎有线头,一直在磨她的肉 ,去了更衣室,脱下来一瞧,果然红了一片。

余欢自嘲地想,真是小姐身子穷苦命。她自小到大,生活一直拮据,但这身肌肤却是要了命的娇嫩。

她换上了来时穿的宽松T和牛仔裤。

牛仔裤还是不久前买的,路边小店打折时买的,没什么品牌,但做工还可以,只是款式旧了些。

余欢并不在意,她目前钱财不多,能够养活自己已经很开心了。

之前同祁北杨在一起的时候,她所有的裤子都被丢掉了。

只有裙子,料子是祁北杨亲自挑选,为她特意定制。

因为祁北杨喜欢看她穿裙子,也只许她穿裙子。

样式换了又换,长度都是膝盖之下,遮的严严实实,韩青青之前曾赞叹过余欢穿衣风格自成一派。

哪里是自成一派,那些不过都是囚衣。

是他加注在她身上的锁链。

出了更衣室的余欢,一眼就瞧见了被一堆小姑娘围着桌子,桌上放了一大束沉甸甸的玫瑰花,娇滴滴的红。

称赞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呀,祁先生真好,这么忙还跑过来看锦桑演出,还送这么多的花……”

余欢脸色煞白。

祁北杨也来了?

方才跳那么久,她一点汗也没有出;但只是听见祁北杨的名字,就叫她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那他有没有瞧见她?

余欢不敢往下想,背了书包就往外走。韩青青拉住了她,一脸茫然:“欢欢,你怎么了?”

“再晚一会,我就赶不上回去的公交了。”

韩青青笑了:“那就甭回去了呗,赵老师给我们订好了房间,晚上你和我挤一床就行,我那床大。”

余欢摇摇头:“不了,青青,我身体不舒服。”

韩青青看她脸色苍白,不似作伪,也松开了手,关切问:“要不要看医生?”

余欢只是摇头,谢过了她的好意,狼狈逃离。

好巧不巧,刚刚从后门出去,迎面撞上了祁北杨。

余欢最后一次见祁北杨,是他离开祁家的那日清晨。

她在倦意中被吻醒,哭着推开他。

祁北杨难得放开她,只抱着她,亲吻她的脸颊,声音更是久违的温和。

他还说了些什么,余欢头疼的厉害,全都没有记住。只是睁开了眼,瞧见他下床,背对着她穿好衬衫,侧脸英俊。

像是从杂志里走出来的男模。

而现在的祁北杨,同一月前并没有区别。

他似乎恢复的很不错,看不出来头部受过伤。

此时,这头狼正站在花坛旁,在对着赵锦桑说着些什么。

余欢脚步一顿,转身就想跑。

祁北杨的目光已经过来了。

路灯下,他半张脸都蒙上了淡淡的阴影,面无表情,目光冷冷地看着余欢。

余欢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

四目相对,祁北杨清晰地看到了余欢眼中的恐惧。

他皱皱眉,这小姑娘……怕他?

为什么怕他?他什么都没做啊?

紧接着,祁北杨看到她转身,扭头就跑。

瞧那架势,仿佛迟了一步他就能吃人一样。

啧。

胆子真小。

祁北杨没去追。

他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

赵锦桑也看到了余欢。

但她无暇顾及到她,满脑子都是祁北杨刚刚的那一句话。

“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

冷冷淡淡,比今晚的风还凉。

她刚刚收到玫瑰花,还未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对比着刚刚同学的艳羡声,这么一句话,顿时将她从天堂拉下地狱。

赵锦桑强忍着泪花,抬起脸来,问他:“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祁北杨皱眉。

他不耐烦在情情爱爱上浪费时间,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我对你没感觉。”

“……”

赵锦桑不舍得就这样放开祁北杨,可她也记得自己之前签署的协议——扮演祁先生的女友,不得拒绝祁先生的需要。当然,如果祁北杨不喜欢她了,也不能再纠缠。

赵锦桑脑子不笨,知道见好就收。不到一个月时间,她从这里得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看着眼前人沉默,祁北杨补充一句:“如果你没什么异议,我们就此友好分手。我会给你补偿。今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拨打我助理的电话。”

说到这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只剩下赵锦桑,站在路灯下发愣。

助理等在不远处,祁北杨过去之后,他立刻走过来,报告:“我已经得到了宋悠悠小姐的基本信息,您是想现在打电话呢还是——”

祁北杨说:“等会发简讯给我。”

他不喜别人插手私事。

这个临时助理脑袋不够灵光,事先也未彻底摸清祁北杨的脾性,此时还没瞧出祁北杨的不喜,只呆愣愣的应了一声。

不急。

刚刚被她撞见和同学分手,现在就追的话,未免会被人认为轻浮。

祁北杨还不想给她留下这样的坏印象。

一直回到家,余欢的心都还在狂跳不止。

开门的时候,钥匙插了半天,才插到了钥匙孔中。

余欢筋骨俱软,上衣已被冷汗所浸湿。

万万没想到,再见到祁北杨,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余欢将背包放在桌子上,自己去冲澡——这里用的还是太阳能热水器,容量小,一次的水只够一个人洗。

还好她是独居。

余欢冲了澡,换上睡衣,沉沉地趴在床上,合上了眼睛。

或许是来时地铁里的冷气开的太足,又或是受到的惊吓太过,余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满脑子都是与祁北杨初见的画面。

那一次,也是文艺演出,是公益性的一次活动,为孤寡老人募捐。

余欢那天是和男伴一起跳的,《茶花女》中的紫色双人舞。刚到了后台,就收到一束花,署名是祁北杨,龙飞凤舞张扬的一手字。

起初,祁北杨的追求,与其他人无疑,送花送礼物,余欢通通不收,倒是为他的纠缠有些伤脑筋。

直到后来,被祁北杨打动,才松口做了他女友。

碍于祁北杨的身份,以及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余欢请求他不要总是来学校找她,传出去不太好。

当时祁北杨答应的痛快,余欢也以为,自己是真的遇上了良人。谁知道,祁北杨竟是一头饿狼。

永远都喂不饱。

余欢今晚睡的很不好,朦朦胧胧,余欢又梦到了祁北杨离开的那天早晨。

不同于模糊的记忆,这次的梦境是如此清晰,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在某些事情上,他似乎永远不懂什么叫做怜惜;哪怕她哭闹的再厉害,祁北杨所能够给予的温柔,仅仅是亲掉她眼角的泪水,或者说几句柔软的话。

余欢在梦中记起了祁北杨临走前说的话。

他声音愉悦:“桑桑,等我回来,你就跟我去见见我父母,怎么样?”

余欢那时困倦的厉害,蜷缩在被子中,没有回应。

他似乎也不需要回应,依旧愉快地替她做着决定:“这次你想要什么礼物?珠宝还是裙子?会不会太俗气?嗯……你喜不喜欢薰衣草?”

自由,她只想要自由啊。

余欢疲惫不堪,手指都没有力气,只是敷衍地应了声。

快走吧,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

祁北杨没有继续问下去,弯下腰,拨开她的头发,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声音是小心翼翼的珍惜。

“桑桑,我爱你。”

……

那是祁北杨第一次说爱她,也是唯一一次。

第3章 三点贪欢

余欢迷迷糊糊醒来,嗓子干的厉害。

梦里的情景尚未散去,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以为自己还被祁北杨压着,动弹不得的恐惧几乎将她整个人给掩埋。

只是手脚麻了,

她费力地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余欢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都说久病成医,余欢知道自己现在这多半又发烧了。

抽屉里常备着退烧药,她抠出一粒来,吞下去,喝了口水,复又慢慢躺回床上。

余欢知道,自己这几天是不能再回学校了。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暗自祈祷,祁北杨千万不要注意到她。

天色那么黑,后门的灯坏了,他应该看不清自己的相貌;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有赵锦桑了。

就这样吧……她不愿再做祁北杨掌中的金丝雀了。

次日,余欢摸过来手机,头昏脑涨地给赵玉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又发烧了,想要请四天假。

因着有天赋,又勤奋,脾气又好,余欢一直是赵玉的心头肉;只可惜心头肉身体不太好,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就频频生病。赵玉痛快地批了假,还关切地问她身体要不要紧。

余欢回了感谢短信,趴着继续睡。

这次病来的凶,请的四天假时间到了,余欢仍旧有些低烧。

她没有继续请假,而是拖着病体回了学校。

上午有两节舞蹈剧目分析课,韩青青占好了座,瞧见余欢脸色,吓了一跳:“欢欢,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真的不用去看看医生吗?”

余欢哑声说:“没事,我下课后去校医院买点药就成了。”

韩青青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校医院哎。

她第一次去校医院,医生没有问她哪里不舒服,上来第一句话,同学你想吃点什么。

韩青青险些以为自己是来到了饭店。

“你还不知道吗?校医院被称作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耶,”韩青青说,“你现在走着进去,说不定出来的时候就是躺着了。上次我陪人去打屁股针,打到一半,那个护士竟然拔了针又重新扎了进去!”

余欢失笑:“我就过去买药。”

他们都有统一办理的医保卡,在校医院内刷钱买药,比在外面便宜不少。

再三确认余欢不是去那里看病打针,韩青青这才放了心。

借着老师讲课的功夫,韩青青迫不及待地和余欢分享着八卦:“哎,欢欢,你知道吗,赵锦桑和她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分手了。”

余欢在课本上做标记的手一顿,笔尖刺破了纸,轻轻的一声嗤响。

她面不改色地放下笔:“怎么这么突然?”

心脏剧烈跳动。

以祁北杨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赵锦桑走?

余欢仍能清晰地记起她第一次与祁北杨说分手后,他所做的事情。

他那时尚未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展露出来,微笑着说可以,放她离开,还亲自动手,给她收拾好行李,往她包里装满了零食和华服珍宝。

他说:“以后想回来了,打电话给我,我会一直等你。”

天真的她当时还以为得到了解脱,还因为祁北杨的友好放手而感到由衷的感激。

然而这人早就设下了陷阱。

祝嫣哭着给她打电话,声音嘶哑,央求她回到祁北杨身边。

次日傍晚,余欢不得不重新回到祁家,垂着头求他。

那一日,幽暗的房间,祁北杨第一次在她面前不再伪装。

撕下来最后一点伪善的皮,他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深沉的自私与。

祁北杨只穿了睡衣,坐在暗色的沙发中,桌上的细长白瓷瓶中,深红的玫瑰花娇娇弱弱地半开半闭。

祁北杨英俊的一张脸上笼罩着暗影,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浓重,他缓声说:“桑桑,我是个商人。”

朝余欢的方向伸出手,他嘴角掀起凉薄的弧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

“还有啊,宋悠悠连着三天,每天都收到一大束花,特美特贵的那种,”韩青青习惯了余欢的安静,继续着八卦,“送花人也奇怪,也不署名,宋悠悠一头雾水,她男朋友气的都快冒烟了;发朋友圈骂了一顿,还真起作用了,昨天起,就没人再送花了。”

余欢没什么八卦可分享给韩青青,只小声提醒:“青青,小点声,老师好像注意到你啦,她一直在看你。”

韩青青往讲台上一望,正好与老师的视线对上,老师推了推眼镜,轻轻咳了一声。

韩青青顿时安分了。

-

祁北杨自“秦朝”中出来,车子早已停在了门外,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上了车。

喝多了的程非追出来,叫了声“二哥”,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狐狸眼眯起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捎我一程呗。”

说这话,他已经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颇没有形象地钻进去。不等祁北杨回答,笑嘻嘻:“怎么,刚刚叫来的那几个没有能入你眼的?”

祁北杨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沉沉:“和老三说一声,以后别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败胃口。”

程非懒懒散散:“还不是他和小五闹别扭,作的。”

“我还听说你给一小姑娘送了三天花——”

“送错人了。”

不想多提这个乌龙,空调的冷气吹出来,吹散了祁北杨心头的燥热。

他注视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忽而开口:“程四,我以前有没有和你提过余欢这个名字?”

打火机从程非手中滑落,坠在柔软的毛毯上,声音细微,几不可察。

他没有回头,只睁开了眼睛,声音依旧听不出异样来,同往常一样打趣:“没啊,怎么了,二哥?这刚刚和锦桑分手,就要开第二春了?”

祁北杨说:“我瞧着这姑娘挺有趣。”

程非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二哥,这两天老三和小五闹别扭,你抽空去哄哄呗。”

祁北杨言简意赅:“关我屁事。”

他前不久出车祸,伤到了头部,别的倒还好,只是在醒来后,记忆出现了断层。

近一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祁北杨都毫无印象。

医生说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或许在某些刺激下能够记起;但对祁北杨而言,这记忆要不要的,其实也无所谓。

反正又不影响他如今的正常生活。

从下了车,程非就跟在祁北杨身旁,喋喋不休地发问,问祁北杨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什么时候看上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祁北杨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回去,要么安静。

程非自觉选择后者。

其实不用程非说,祁北杨也感觉自己有些着魔。

昏了头一样,竟然派人监视一个小姑娘。

这简直不像是他。

祁北杨问起过自己与赵锦桑的相处过程,周围人的回答大体一致——他无意中看到人家姑娘跳舞,就此念念不忘,开展追求。

就像他现在看到余欢一样。

祁北杨从未来过南影大的长锦校区,但此时,祁北杨却发现自己对这个校区的构造了如指掌。不用看地图,他下意识地就知道了舞蹈房所在教学楼的位置。

祁北杨猜测,或许是失去的那段记忆里留下来的潜意识,仍停留在他的大脑皮层中。

毕竟,他之前的女友赵锦桑,就在长锦校区上课。

之前他应该没少来过这里。

103的舞蹈房并没有关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余欢一个人。

祁北杨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她。

少女的头发盘起来,穿着一套白色的练习服,背对着他,纤细的胳膊展开,如同蝴蝶的翅膀;她的足尖立在木质地板上,轻盈而安静地跳跃。

沾染上夕阳的光芒,木质地板也因此变得温暖起来;梧桐叶的影子落下来,娇伶伶的一只脚立在上面,如同站在湖面上。

祁北杨不懂芭蕾,哪怕此时没有伴乐,却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孤寂。

余欢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窥伺。

她下了课就到了舞蹈房来练习芭蕾。

林山芭蕾舞团每年都会来这里挑选学生,一般都是大三或者大四的学姐参加,但今年她想要去试一试。

她租住的房子狭小,根本没有可供练习的空间。这个舞蹈房属于她们班级,大家平时没事经常来这里练习。

只是今天她身体明显不适,只是跳了两遍,就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余欢身体一直不好,加上此时生着病;哪怕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也不得不结束了今日的练习。

再跳下去,她只怕会晕过去。

待最后一个动作结束,余欢的脚重新落在地上。

借着镜子的反光,她瞧见了门口的人影。

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疏朗,在余欢眼中,却与恶魔无疑。

瞳孔骤然紧缩。

余欢万万没有想到,祁北杨会来这里。

错开视线,还有程非,他的好兄弟。

当初离开的时候,一直笑嘻嘻的程非面色阴冷地拦下她的车,在余欢以为要被他带去见祁北杨的时候,他却浑身雨水地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卡。

“密码是二哥的生日,这里面的钱你拿着。以后别出现在二哥面前,我不想再看他这样受折磨。”

也是那个时候,余欢发现,原来祁北杨身边所有的人,都希望他能够彻底地忘记她。

而现在,程非看着余欢,眯着狐狸眼,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

同以前一模一样。

余欢告诉自己要镇定,慢慢地将自己放在窗台的矿泉水拿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经过祁北杨身边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努力使自己忽略掉身旁的这两个人。

擦肩而过。

祁北杨却叫住她:“余欢同学?”

余欢的背影稍稍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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