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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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雨忍不住笑道:“咋能不吃饱哩。爷爷,你们吃吧。要是我没吃饱,肯定这会儿都上桌了,哪里还要你叫。”

老人家一听果然是这样,便笑着低头吃饭。

李长雨等李耕田吃过了,把小板凳搬到他跟前坐下,细细地跟他说了在菊花家商定的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心照不宣

李长雨跟他爹说道:“爹,我这几个月也挣了点钱,可是租个小铺面勉强够付一年的租金,置家伙就不够了。况且,我觉得这酸辣粉丝要是好卖的话,就要多开一两家分店,所以我想从家里拿几十两银子,一把租下两个小铺面,等明年正月两家同时开张。”

李耕田和李明瑞对视一眼,笑了。

他不觉心里有些酸涩——儿子真的懂事了,如今算计这些头头是道,跟家里要银子也是解释详细,生怕他担心。

他对长雨道:“你当爹真的是一毛不拔的小气鬼哩,那点老本还不是攒了给你们兄弟用的,留着它又不能生儿子。这生意一听就是好的,你只管去做。你哥要到明年才参加乡试哩,用钱还早。”

李长雨摸摸脸颊嬉笑道:“我不是做了生意后,感觉挣钱不容易么,所以也不想多拿——就拿五十两银子好了。这生意本钱小,只要开张了,就有钱回来。”

李耕田听了欣慰地点头。

他也是越来越有信心了,刚才李长雨跟他说的这盘生意,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其中的关窍,那就是有些东西非得从清南村买,想到这点他也跟年轻娃儿似的,浑身充满了希望。

等村学堂放了假,张槐便带了一批晒好的香肠跟李长雨坐船往清辉县去了。

青木被杨氏派了去送两个猪头给舅舅,顺便送他们上船。

这是个大晴天,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二里铺码头湿哒哒的。张槐和长雨将香肠和腊肉搬上船,随着船离岸越来越远,他们挥手跟岸上的青木道别。

站在船头,看着往后退去的码头,李长雨笑问张槐道:“你第一回坐船么?头昏不?”

张槐转头微笑道:“还好,不觉得昏哩。”

两人便静默了,张槐看着两岸,入目是一片银色的世界。即便有高低起伏,也被同色调的白给淡化了,那田野便连绵不断起来。要是有树木闯入视野,便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正看着,耳边传来长雨的声音:“槐子。你跟菊ā是从小玩到大的,她一直是这么聪明么?”

张槐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只是瞧着水面出神,好一会才答道:“她一直是勤快乖巧的,也很聪明。不过从前很胆小,就不显;如今她胆子大了些,就越发显聪明了。”

李长雨又问道:“你和青木一直带她玩。她不是就跟你妹妹一样了?”

这回张槐没有回答,心里想道,我不要她做妹妹。从前我是当她妹妹的,可是后来,出了那件事,反而在心里添了想头……

李长雨半天没听见回答,幽幽地问道:“槐子,你喜欢菊ā。对么?”

张槐身子一僵,他注视着船尾拖出的长长水道,紧了紧身上的旧夹袄,慢慢地回过头,看着李长雨的眼睛,认真地答道:“嗳!我喜欢她!”

李长雨原以为他会不承认,又或者脸红不语。没料到他这样郑重其事地肯定回答,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却是莫名地有些失落起来。

张槐仔细地瞧了瞧他的脸色,又加了一句:“我要娶她!”

李长雨忽然问道:“要是她不乐意嫁你哩?你这个样子是非她不娶喽,她不乐意嫁你。你要咋办?”

口气虽然有些戏谑,却是认真的。他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就问出这样的话。

槐子是肯定不爱听这话的,他想。

果然张槐身子再次僵硬起来,面色变得很难看,盯着李长雨久久地不说话。

李长雨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望向一边的水面,嘴里说道:“我不过是问问么。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你肯定她乐意嫁你?”

张槐还是不语,定定地望着他。

李长雨也觉得没意思起来,心想自己这是咋了,让槐子不痛快,害得自己也没人说话了。

他刚想解释两句,或者安慰张槐一番,就见张槐转过头去,轻轻地说道:“她要是不乐意,我自然是不能逼她。只要她过得好,不嫁我……也没啥!”

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却让李长雨感到一种心碎神伤,他不敢再接话,一时两人都沉默起来。

张槐艰难地说出了那句话,只觉心里空荡荡的,他用手捂着胸口,那儿有菊ā帮他做的手套,刚才搬东西,他怕磨坏了,才脱下来收到怀里的。

他不是没出息、不敢争,他是想起了玉芹。

要是菊ā不喜欢他,不乐意嫁他,他决不能跟玉芹当初那样,死不撒手,除此之外,谁也甭想阻挡自己。

再说,他是个男娃子,还能因为此事不吃饭、不睡觉,甚至去投湖不成?如果这样的话,怕是更被菊ā瞧不起了。

********

青木送走了张槐和长雨后,先到福喜杂货店里跟来喜说笑了一会,然后就背着两个猪头和几斤肉送往刘家塘。

刘家塘就离下塘集不远,在东边。青木加快脚步匆匆地赶往那树木房屋聚集的村落。

积雪融化的道路有些泥泞,他左躲右闪的,踩着那还没化的干净积雪走。

忽地眼角瞥见前边过来一个身穿青色棉袄的少年,胳膊上挽着一只篮子,低着头,形色也是急匆匆的。

青木见眼前就是一道沟,那少年闷头疾走,就要跟自己相撞了,忙往旁边一让,从道路的边沿跨沟而过。

谁料他想得倒好,偏那少年虽然没抬头,也是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人从对面过来,于是头也不抬,也往旁一让,让的方向又是跟青木一边的,顿时,两人撞了个正着。

青木身量高大,却也被撞了个趔趄,差点一脚落空,踩到沟里。他左手挥舞了两圈,到底是没保持住平衡,一屁股坐在了沟边的雪地里。幸好这边沿不大走人,雪还干净,不然可是要坐一屁股水。

对面的少年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被青木撞得一下子滑到了沟里,手中的篮子被碰翻,篮子里居然是鸡蛋,滚了大半出来,黄的、清的蛋液流了一大片。

那少年痛叫了一声“嗳哟”再一瞧满沟的鸡蛋黄鸡蛋清,顿时眼睛就红了:“你……你……我的鸡蛋哟——”

青木从雪地里爬起来,心道晦气,明明让过他了,偏又撞上了。

他把背上的麻袋放到路边,上前去扶那少年,嘴里问道:“你没啥事吧?”

那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倒是眉清目秀的,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哭道:“我的鸡蛋……嗳哟!我的腿……”

青木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腿咋了?”

少年抽噎着哭道:“我的脚扭了筋哩,站不起来了……我的鸡蛋……”

青木真是头痛,听他一会腿、一会脚的,又惦记鸡蛋,心里也是火大——好好的也不看人走路,这不撞出事了?

真是越急越耽误工夫!

他气恼地弯腰搀扶少年,一边道:“你试试,看还能走不?先起来,甭哭了,坐雪地里凉了更麻烦。”

少年在他的帮扶下,挣扎着站起来,试了试,一只脚扭了,无法着力。

他死死地扯住青木的胳膊,单脚站在雪地里,另一只脚虚立着,对青木道:“我的脚摔坏了,没法走了哩。我的鸡蛋也摔没了,你说,这事咋办?你走路就不能看着点么?”

说着又哭起来。

青木真是被他气乐了:“哪个走路不看着的?你低着头闷声不吭地走,我老早就让到这边了,你还跟着也让到这边,撞上了怪谁?”

那少年哑口无言,望着那沟里翻倒的篮子,已经没几个鸡蛋是好的了,又哭道:“我家攒了十几天的鸡蛋哩……”

青木见天不早了,心里着急,打断他的话道:“你能不能甭哭了?一个男娃子,动不动就哭,像啥样子?你是哪个村的?我先送你回家。”

那少年一听回家,就急了:“我一个钱也没卖到……”

青木忍无可忍地大声道:“那也不能怪我哩。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要走了。”

少年听他要走,忙手上使劲,把他的袖子扯得紧紧的,说道:“不成,你得送我回去,我脚没法走了哩。”

他心想,先不跟你说,到了我家,有爹娘和姐姐在,不怕你不赔鸡蛋。

青木忍着气再次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少年转着眼珠子道:“是刘家塘的,就在前边。”

青木听了松口气,心道跟外婆一个村的就好,不用跑远路,到时候让外婆出面也好商量。

他让少年松手,好下沟去捡那篮子和鸡蛋——好歹还有些完整的。

少年却紧张起来,死不松手,问道:“你要干啥?把我一人扔在这雪地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你跑了,我喊破喉咙也没用了。”

青木使劲一甩手胳膊,把那少年甩开,绷着脸道:“我要走,你能拉得住么?”

说完也不理他,自去沟里捡了篮子和鸡蛋,又抓起一把雪擦干净手,拎起自己的麻袋,再回到少年的身边。

他想要弯腰背他,一眼瞧过去,却呆住了——这小子身上沾满了蛋黄,咋背?那不是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给弄脏了,这可是菊ā帮他新做的哩。

少年的眼睛一直随着青木转,见他并没有丢弃自己逃走,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又见他盯着自己发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瞧,自个的左半边身子都是蛋清蛋黄,他也傻眼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心动

青木叹了口气,对他道:“你用雪把鸡蛋擦干净,不然我可法背你。*

少年没办法,只得吃力地弯腰下去抓雪,却是动作笨拙的很。

青木着急,便抓起两把雪,帮他擦了起来。

他心里想道:“今儿实在是倒霉,平白地在这耽搁这么些工夫,家里还有好些事等着哩。”

全部弄好后,青木背上这少年,拎起麻袋,大步往刘家塘去了。

进了村子,少年指引着他往自家去。

青木停住脚步问道:“我是杨得发的外甥。我先把这东西给我外婆送去,再送你回家好么?”

少年急忙道:“不成,还是先送我回家吧!我打了鸡蛋,我爹娘要骂我哩。你不赶紧送我回去,回头我娘该说我闯祸了还有心在外边晃荡。

青木叹了口气,心想去就去吧,小娃儿闯祸了总是害怕的。到他家再让人叫外婆和舅舅来,事情也不大,总好解决。

他便顺着少年指的路径走。

路过一户土墙草屋的时候,一个老头见了,吃惊地问道:“云根,你这是咋了?”

少年不好意思地答道:“孙爷爷,我摔了一跤哩。”

老头连声道:“嗳哟!可摔坏了?咋这么不小心哩!”

少年在外人面前也没好意思赖青木,只说扭了脚,没啥要紧的,一边又指着青木左拐,来到了一个院子前面。

青木抬眼打量这树枝篱笆围成的院子,只有他一半高;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得干干净净,三间房子虽然也是土墙茅草,不过看上去很清爽,还不算破旧,想是才盖没两年。

他推开竹片编制的栅栏,大步走进院子。

这时从屋子里出来一个高挑的女娃子,梳着爽利的大辫子·鹅蛋脸,圆眼睛,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葱绿旧袄,下身是深色的裤子。

她见了背着少年的青木一愣·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喜,接着又看向他背后的少年惊问道:“云根,你这是咋了?”

青木见了这个女娃,有些尴尬,他万没料到居然来到刘富贵家——这女娃是刘富贵的闺女刘云岚,他见过一回的。

刘云根懊丧地答道:“我跟这个……这个人撞了一下,把鸡蛋全撞到沟里去了·还把脚扭了。

青木听了他这含糊不清的话,很生气,想要辩解,可是人家又没说他不对,只说两人撞了一下,因此倒不晓得如何接话。

可是这话听了很容易让人误解,他心里气闷,只能板着脸把他送进屋。

刘云岚急忙跟在旁边对青木歉意地笑道:“真是对不住了·青木大哥。害得你被撞了,还要耽误工夫送他回来。快进屋歇会吧。”

刘云根看着她不敢相信地叫道:“姐,是我摔了腿哩。你还跟他赔礼?”

刘云岚沉下脸呵斥道:“你是在家怄了气出去的。叫你今儿甭去·也不听,闷头只顾跑,跟鬼撵来了似的,这么走路能不撞人?我不躬问也晓得是你走路没看人,撞了青木大哥。”

刘云裉哑口无言,无话可回——这话说得比衙门里的老爷断案还要清楚明白。

青木把他背进屋,放在凳子上坐下,这才看向刘云岚歉意地说道:“不管咋说,这一篮子鸡蛋是打了…···”

不等他说完,刘云岚急忙打断他的话道:“青木大哥·这不怪你。我弟弟刚在家里被我爹说了几句,他赌气就拎着鸡蛋出去了,我猜也猜得到他自顾自走路的样子。撞了你,你没怪他,还送他回来,感谢你还来不及哩·哪能要你赔鸡蛋。”

青木也是无话可说,原以为要掰扯好一番哩,谁料人家根本不信弟弟,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情况算计出来了,还跟他道歉,让他反而不晓得如何说了。

俗语说“仲手不打笑脸人”,她这样明理,自己要是甩手就走好像也不好;不走吧,要说啥哩?

刘云岚招呼他坐下,他刚想推辞,就见后边屋子里出来一个壮汉子和一个婆娘,见了刘云根那一身狼狈相,吓了一跳,急忙过来问是咋了。

刘云根刚想说话,抬眼见了姐姐警告的眼神,垂头丧气地说道:“我撞了这位大哥,把鸡蛋打了,脚也扭了。”

他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豁出去挨顿骂,说了实情。

原以为能赖着青木赔鸡蛋的,不料姐姐一下子就猜中了当时的情形,而且她好像认得这个青木,那还赖个屁呀,让爹娘骂一顿好了!

刘云岚生怕爹娘要青木赔鸡蛋——她爹娘真的能做出来哩——忙对他们说了是弟弟不小心,撞了青木的,青木好心送弟弟回来,该谢谢人家;又说青木是杨得发大叔的外甥,也是熟人。

刘富贵听了闺女的话诧异地看向青木,见他高高的身形,俊朗的脸面,又想起听说的郑家从去年开始,就赚了不少钱,秋天的时候刚翻新盖了六间大瓦房,心里那个悔啊,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刮子——这么好的女婿被自己给折腾掉了,真是猪脑袋。

他的婆娘跟他一个心思,也是后悔得要命。

两口子以前没见过青木,如今见了他,也不知是青木穿了新短褐,人格外精神,还是他们心理作用,总之,觉得这青木比以往所有上门来相亲的男娃都强。

刘富贵堆起一脸的灿烂笑容,扯着青木硬按着他坐下,然后板着脸对儿子道:“你走路也不好好看人。把鸡蛋打了是小事,害得人家青木大哥背你回来,这不是耽误事么?”转身又堆起一脸的笑,对青木问道:“青木啊,你这是上外婆家来?”

青木愕然地瞧着他跟玩变脸似的,又是新奇又是好笑,忙答道:“嗳!我给外婆送些东西来哩。”

刘云根格外的郁闷——怎么连爹娘也骂他哩?不是因为他打了鸡蛋骂他,是为了他撞了人骂他,真是少见。

他的脚扭了,到现在也没人问一声,全围着那个青木去了,真是叫人气恼。

刘富贵的婆娘笑眯眯地对青木道:“害得你跑一趟,真是不过意哩。云岚,赶紧做饭,让青木在这吃饭;富贵,你去把杨得发大哥也叫来。”

刘富贵巴不得一声应了,就要出去叫青木大舅。

青木急了,忙站起身道:“叔,婶子,还是甭客气了,我家里忙哩,不能在这吃饭了。你们还是赶紧瞧瞧云根的脚吧——好像扭了哩。”

刘云根简直要热泪盈眶了——终于有人关心他了,不过不是爹娘,竟然是外人,连一向细心的姐姐今儿都忽略了他。

刘富贵这才想起儿子脚扭了,而且身上的衣裳也脏了,要换哩。

他一边让婆娘帮儿子找衣裳,一边低头摸摸儿子的脚踝——看是否脱臼了,又回头叮嘱青木不要走,简直忙得不知如何是好。

刘云岚见青木心急的样子,嗔怪地对爹说道:“青木大哥有事哩。送云根回来都耽误了他好半天的工夫了,你还拉着人家扯这些有的没的。”

她抬眼注视青木道:“青木大哥,真是麻烦你了,本当留你吃饭的,瞧你着急的样子,怕是不得闲。等你正月来的时候,再到我家来吃饭,好么?”

青木听她这话实在是合心意,又被她大眼睛盯的心中一颤,忙垂下眼睑,说道:“总归是我撞了你弟弟,送他回来也是应该的。年底实在忙,就不叨扰你们了。”

说着,拎起麻袋,转身出门。

刘富贵急忙丢下儿子,追上来问道:“就走了哩?嗳哟!耽误你半天的工夫,连顿饭也没吃,我心里过意不去哩。”他还想留青木吃饭。

青木急忙道不用客气,这是小事情,应该的。

他心想,你既然晓得耽误了我半天工夫,那还扯着我不放干啥?

刘云岚也送了出来,对她爹说道:“爹,你说这些,不是更耽误青木大哥的工夫么?好了,我送青木大哥走,你去帮弟弟整整脚吧。”又对青木道:“走吧,青木大哥。”

刘富贵这才笑着跟青木说慢走,看着闺女跟他一起出了院子,才回屋。闺女是个稳妥的,送青木他一点也不担心。

刘云岚送青木到院外,微笑对他道:“今儿真是谢谢你了,青木大哥。你甭见怪,我爹娘就是有些嗦,没坏心的。”

说着这话,她脸也有些红。

爹娘是没坏心,他们是有私心,想着再跟郑家连亲哩。只是这么**裸地上杆子往上凑,那黏糊劲叫她瞧了也脸红。

青木忙道:“哪能哩。大叔和婶子也是客气。”

他见刘云岚脸泛红晕,两眼含羞地瞧着自己,那话就接不下去了,只觉得脸上也烧了起来,忙低了头道:“那我走了。”说着,逃也似的匆匆地去了。

刘云岚在后边脆声唤道:“青木大哥,青木大哥!”

听着这清脆的声音,青木心里就荡漾起来,他停下脚步,不敢回头,问道:“啥事?”

刘云岚道:“你外婆家住这边哩,往这边走,往那边反了方向哩。”

青木慌忙回身,四处一瞧,果然跑错了方向。

他觉得脸更烫了,尴尬地对刘云岚笑笑,见她正含笑瞧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说道:“没看清楚,跑错了。”

说着,便往这头走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嫂子候选人

经过刘云岚身边的时候,听她轻声道:“青木大哥,正月要謇玩哦!我包饺子给你吃。”

已经走过去的青木听了身子一震,只觉心乱如麻,那一声“嗳”竟是堵在喉咙里出不来,脚下不停地疾步远去了。

刘云岚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地叹了口气。

都怪爹娘糊涂,把这么好的人给推了。

如今,人家根本没心思再连这门亲,就是碰上了,她一个女娃子又能咋样哩。送到院门口,已是到顶了;说一句正月来玩也是够了,还能做更多么?

她怏怏地回屋,帮着爹娘给弟弟收拾。

刘富贵见闺女神色不好,很是愧疚—要不是自己跟婆娘没脑子,听人瞎说,哪里会把这么好的女婿推出去。

闺女是个心气高的,一般的人又瞧不上,这就耗上了。

他心里想着,是不是哪天去求求杨得发,跟他说说,看这门亲有没有再连的可能。

青木绕过几户人家,往二舅杨得志家走来。

他脑海里闪现着刘云岚含羞的眼神,耳边也回荡着她邀请自己正月去玩的声音,那心跳加快、满脸发烧的异样感觉好一会才退去。

他竟然想道,明年正月来给外婆拜年,要不要去刘家哩?

他猛地甩甩头,心道,想这些干啥,跟她非亲非故的,为啥要到她家拜年?

望见二舅家院子的时候,他才将这些纷乱的念头赶出脑海,见了外婆,送了猪头和肉,并说娘要自己接她去住几天。

汪氏乐得不行,闺女家是越过越好了,她终于放下一桩心事。

老人家对青木说道:“年底太忙了,明年正月我再带来寿去住几天。”

又仔细地问了他家的情况,听见说很忙就摧他吃了饭赶紧家去,甭在这耽搁了。

“跟你娘说,你舅舅家日子也过得去,过年就不要送肉来了。过两天咱也要杀猪了哩。”

青木含笑道:“这是送外婆的。再说送给舅舅也应当。”

祖孙两说了会话,趁外婆和林氏做饭的工夫,青木把另一个猪头送到大舅杨得发家,闲话了一会,方才离开。

吃过晌午饭,青木就跟外婆告辞了。

他临出村的时候,不由得望了望刘富贵家方向耳边又一次想起刘云岚的话:“青木大哥,正月要来玩哦,我包饺子给你吃!”

也不晓得她烧菜的手艺有没有菊花那么好。

这么想着,他忽然惊觉,自己竟然念起这个刘云岚了。

一时间,有些诧异,又有些不相信—ˉ—他也开始想着一个女娃了。只是,他有些纳闷:去年底的时候他也是见过这个刘云岚的,那时为啥没在意哩?

他一路胡思乱想着,一直到家也没想出个头绪来更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

这化雪的日子,天气格外的寒冷,菊花窝在火桶里根本不想出门——她怕冷的毛病一点也没变。可是,老坐在那里不停地做针线也是很枯燥的,她刚把青木的一件棉马甲给做好,就看见他从外边进来了。

“哥,快来试试这背心合适不!”她抖着手中的棉马甲冲青木叫道。

青木见妹妹又帮他做了一件新衣,脸上立即就漾起了笑意,急忙过来把衣裳接了过去,两手提着肩膀部位问道:“这是穿在外面的?”

菊花笑道:“嗳!你们男娃身上热气大,不怕冷,穿厚棉袄又笨又不方便;这马甲穿在身上,护住了前胸和后背,不会着凉,还轻便。”

这件衣裳结合了马褂和马甲的特点比较紧凑、贴身,是她自己想象着做出来的,反正这乡下穿衣裳又不是特别讲究,再说了,这么做还省布料哩。

青木听了连连点头,他便脱掉了身上的棉短褐,将这淡蓝色的马甲套了上去。

菊花见了眼前一亮,这淡蓝的马甲配上里面青灰色的夹衣,让青木的身形看起来更加挺拔、潇洒利落,有些现代味道,她忍不住呵呵地乐了。

青木抬眼瞧着妹妹,诧异地问道:“不好看?”

菊花忙摇手道:“当然不是。好看的很哩。嗳!哥,你这样子出去,不晓得有多少女娃子要瞧直了眼哩。”

青木听她说的夸张,忍不住也笑了。

他问道:“咋光给我做了,没帮爹做么?”

要是给青木做了,没给郑长河做的话,他会眼红吃醋的,说闺女咋没记得爹,光记得哥哥了。

菊花手里提着他脱下来的棉短褐,笑道:“当然帮爹做了。我帮爹做的是棉袄。我想着爹年纪大一些,还是穿暖一些妥当,不比你年轻,能扛得住。嗳,这衣裳咋弄脏了一块哩?这是啥?”

她纳闷地瞧着手中的袄子,后背那里有好大一块湿痕,还透出一股腥味,嗯,生鸡蛋的味道

青木见新衣裳到底给弄脏了,懊恼地来到菊花近前,接过衣裳仔细地查看,一边对菊花道:“甭提了。今儿我倒霉,跟一个小子对撞了一下,把他一篮子鸡蛋给撞翻了,他的脚也扭了。这上面是鸡蛋水,我送他回家,背他时沾上的。”

说着,把上午的事情跟菊花说了一遍。

菊花听说那人是刘富贵的儿子,脸色就古怪起来——咋跟这刘富贵家老扯不清哩!

她笑问道:“你送他回家,他家人没让你赔鸡蛋?”

青木笑道:“没哩。那小子想是打着让我赔的主意——他打了鸡蛋心里害怕哩。谁知他姐姐根本不听他瞎说,一下子就猜中了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才撞上了我的,还对我道歉·`····”

他说着说着,想起刘云岚当时的样子,又见菊花含笑望着自己,那脸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也笑不出来了,话也说不下去了。

菊花本没想太多·见哥哥说着这刘云岚居然脸红了起来,真是诧异极了。

青木暗恨自己不争气,说得好好的咋就脸红了哩。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菊花,不知要咋说。

菊花见他不好意思·便不再问,省得他难堪,刚想转开话题,谁知青木自己说了起来。

他今天也是有些神思不定,很想跟妹妹说说心里话,再说,妹妹又不是旁人·他还想听听她的意思哩。

于是他强忍着脸红对菊花道:“她跟她弟弟不一样哩——她弟弟好没出息,动不动就哭——她聪明的很,还蛮有主意的;她跟她爹娘也不一样,没那么黏糊;还有,她长得……也是不错的。”

要是往常,青木是不会在菊花的面前说谁长得好之类的话,不过现在菊花不在乎这点,他也没那么顾忌了。

况且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因为长相才关注这个刘云岚的——要是他注重长相的话·也不会对柳儿和梅子没啥感觉了——也不知为何,看着她微笑的样子就觉得很舒服,心里有些欢喜。

抬头见菊花含笑认真地听着他说这些·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她请我正月里去她家玩哩,说是要包饺子给我吃。”

菊花见青木这个样子,便知道他对这个刘云岚有点意思了。

这真是难得,哥哥终于开窍了,注意起女娃子来。

她笑问道:“那哥哥准备去么?”

青木低垂着眼睛,两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棉衣,嘴角含着微笑道:“还没想好哩。”想了想又道:“去干啥哩?非亲非故的,跑到人家那里去拜年,叫人咋想。”

菊花心想这事是要慎重·青木难得关注一个女娃,自己要帮他一把才好。

于是她忽然兴奋起来,坐直了身子笑着说道:“要不我到时候帮你去瞧瞧?对,我好些年也没去外婆家拜年了,这不好,明年正月我就去给外婆和舅舅拜年。”

青木见她一本正经地拿外婆和舅舅做幌子——她今年正月还说过不想去亲戚家拜年哩——那满脸渴望的样子让他失笑起来·也不脸红了。

他笑眯眯地问道:“菊花,你那么想哥娶媳妇么?”

菊花摇摇头道:“才不是哩。我其实是想哥哥晚点娶媳妇的——唉!娶了媳妇哥哥就要多关照一个人喽。可是咱总觉得晚点成亲好,人家不这么想哩,如今这些人家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都十几岁就定亲了,我担心的很——要是好的都被人选走了,咋办?”

青木见她一副担心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说道:“说得跟买东西似的,去晚了就买不到了么?”

菊花道:“还真差不多哩。娶媳妇也就是在这十里八乡找,你说要是合适的人家都把闺女给嫁了,咱可不是傻眼了?难道要等下面的小女娃长大?”

青木就含笑瞅着她,听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定要先相准一个先定亲,还说她原先没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没想到严重的后果,那模样比自己还要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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