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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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枫眼睛一亮,笑道:“嗯!那棵树确实不错,我也喜欢。朴而不俗,拙而不粗,春日发新叶的时候,枯木上勃勃生机,很有些意思。”

云影更高兴了,拉着他手道:“让槐子再弄一棵来送咱们。这时候不勒索,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咱们可是只能成一次亲呢。”

“哈哈哈!”槐子和菊花都笑了起来,连秦枫也莞尔。

笑毕,菊花道:“你们俩都喜欢那个,把我家那棵挖了送去就是了。山上不一定还能找到这么好的。”

云影摇头,解释道:“那树被你们从山上挖下来,已经伤筋动骨过一次,再挪动它,越发不好了,再说,我也不能夺人所爱。山上肯定有,也不一定要跟你家那一模一样,只要雅俗共赏,够独特就成。院子里光是树木也单调了些。”

槐子心中一动,一边点头答应,一边问道:我去找找,记得往常见过不少。那要做成什么样的盆景哩?你见过人家摆这个?”

云影道:“就栽在院子里。大凡富贵人家盖园子,喜欢垒些假山湖石,挖池聚水,种树栽花,葛藤牵绕,方寸之地也弄出许多的花样来。美则美矣,就是少了些天然的味道·山无脉,水无源,人力凿穿痕迹太过。清南村本就坐落山野之中,山青水秀,家里就不需要弄那些东西了,院里跟院外一样,种些杂树枯木,带着野趣,这才像农家院子。”

槐子一边点头一边沉思起来。

菊花抿嘴笑道:“你家的院子还要独特些才行·到处种药草。那院墙根下,种些金银花、扁豆、葫芦之类的,藤蔓攀爬,又是药又是菜的,不就更符合你的要求了?”

云影笑道:“种菜自然是你帮我;我帮你在院子里种些药草,能驱蚊虫。”

说笑一会,来喜也提着两个食盒回来,刘小妹来叫大家吃饭。

晚上,哄睡了双胞胎,菊花和槐子才有空闲携手逛青木这园子。五亩的地方·说是三进,中间的院子很小,房屋也紧凑,这样后面的院子就大了些。只有第二进盖了东西厢房,第三进没盖厢房,暂时空在那。

两人来到后院,这里树木葱茏,跟家里一样,各种果树和竹林已经长成,还有小小的一块菜地·活像个农家院子。

微风轻拂,枝叶飒飒,槐子牵着菊花的手·对她道:“我听了云影的话,想了一个主意:要是平日里留心些,在山上专门找些老树根,或者形状特异的树木,锯掉上面,做成盆栽,开个铺子,专门卖给有钱人。你说可好?”

菊花一愣·继而大喜·道:“好!这可是好主意哩。这生意是无本买卖,只要费些人工打理。还有·得眼光独特,会修理造型·这就要有些审美趣味了。其实也不难,有钱人家高雅的东西很多,咱们不用效仿——附庸风雅反而会坏事。这盆景只取其野趣盎然、浑然质朴的味道,必能独辟蹊径,得人喜欢。”

槐子微笑点头道:“换言之,我这个庄稼汉选这个是最在行的。”

菊花笑道:“在行不在行我也不知道,我想你肯定能做好的。”

槐子轻笑道:“这铺子先不开。我从王家找两个人,先带着他们去山上,教会他们找这种树根,挖一些回来,再做些敞口木箱,装上土,就养在他们家。专门围一个大院子出来放这个。

等种熟了,弄清那些树木的习性,明年再开铺子。不然买的人问,如何打理伺候,咱可不是答不上来么?再有,开铺子的人也要选好。正好刘叔那侄儿——他爹娘不是要卖了他们么——早些让他过来,调教一番,明年就来集上开铺子。”

菊花道:“是要先准备好。这事难就难在如何打理那些树根。有些树喜阴湿,有些树喜阳,都要摸熟了。且慢慢地准备着。这个要是做出名了,比旁的生意都好哩。人家想学都不容易,挖一棵回来,养几天死了,那还咋卖?”

槐子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忽然又呵呵笑道,“等发卖的时候,往上面泼些洗木耳的水,长些木耳出来,就更有卖相了。反正木耳总要长几个月的,能看几个月哩。”

两人说笑着,为新发现一条生财之道高兴。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槐子果然带着菊花去老街喝豆腐花、吃包子煎饺。

卖豆腐花的摊子不卖包子煎饺,于是,槐子将菊花葡萄安置在小桌边坐下,他去外的铺子买这两样东西。

卖豆腐花的摊位依然摆在河边的柳树下,菊花抱着板栗,用勺子舀了些豆腐花,仔细吹凉了,喂给他吃,并示意葡萄这么喂小葱。

早晨起来,板栗和小葱总是很高兴,加上今儿又是在集市上,周围来往人流不断,那眼睛就忙了。

兄妹俩的目光随着下河洗衣媳妇的身影一直延伸到台阶下,正奇怪人咋走着走着就不见了哩?忽然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叫“卖糯米团子哩——”便立即将脑袋转过来,看那挑担子的小贩边走边吆喝;接着又有人喊“卖果子饼哩!又香又脆的玉米面果子饼,一文一个。”那眼光便又转过去了。

菊花见儿子忙个不停,有些好笑,道:“板栗,再不吃,豆腐花就冷了。”

一边将一勺豆花放在他嘴边,待他吞了,又撩起帕子帮他擦嘴边的水渍。她见板栗不专心,索性不喂了,自己三两下把碗里的豆花吃尽,便抱着儿子等槐子买点心回来,再吃些点心。

正坐着,就见隔壁桌上两个青衣短褐男人也在吃豆花,不大像庄稼汉,也不像有钱人。他们不住用眼光打量她和萄,又看两娃儿,虽然也没流露出什么表情,但菊花就是觉得不舒服,便将儿子竖起来,遮住脸面。

等槐子用纸包了两大包热乎乎的包子和煎饺过来,葡萄立即高兴地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哩!”

菊花微笑道:“还能比我做得好吃?你尝尝。”

她随意一溜旁边的那两个男人,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也没跟槐子说,就又叫了几碗豆花,配着包子和煎饺吃了。

一时吃完,槐子付了账,抱起一双儿女,对她道:“走吧!去晚了瞧不上热闹哩。赶快些,说不定迎亲的还没出发。”他是说去刘家塘。

菊花对着儿子和闺女道:“去瞧新娘子喽!”

她嬉笑的样子把板栗和小葱逗乐了,趴在槐子肩上,对她不停笑;葡萄牵着她的手,也冲两娃儿咋舌取乐。

走到新街,两旁照样有好多卖小吃的摊贩,她觉得自己跟儿子闺女似的,两眼不够瞧了。卖油炸春卷的、油炸韭菜饼、油条、甜酒汤圆、玉米果子饼、橡子面凉粉和豆腐、酸辣粉丝,包子和饺子算是平常的东西了,还有柿饼、麻糖等,各种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明明下塘集穷人多了,这集镇反而热闹繁荣起来。在她印象中,几年前绝对没有这么多小吃—做出来也没人买呀!这都是因为商贾云集,富人也多了。

菊花忽然觉得幸福无比。

这些小吃她可以放心地吃,根本不用担心地沟油和各种化学毒物的侵害。这里的穷人因为生活困苦,觉得日子很难捱;他们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个地方,明明有很多东西吃,人们照样痛苦。

这么一想,忽觉胃口大开,想要买点什么来吃,可是肚子又好饱,只得作罢。

她低头见葡萄跟自己一样,也是看着那些小吃不错眼珠。可是小女娃早上喝了两碗豆腐花,吃了两个包子和五个煎饺,是不可能没吃饱的,不过是跟她一样,眼睛馋罢了。

槐子见两人的样子,忍笑问道:“要不买几根春卷,路上吃着玩?”

菊花笑道:“也好。早上喝的豆腐花,其实消化起来也快。

葡萄,你去买些春卷,咱们带上当零食,再把那麻糖买几根来。”

葡萄巴不得一声,接过菊花递来的小钱袋,兴冲冲地跑去油炸春卷的摊位旁。

两人站住等她。槐子笑问菊花道:“你咋喜欢这些东西?我觉得没你做的好吃哩。”

菊花抿嘴一笑,这要如何说?

这就是男女的不同之处,女人一般都喜欢逛街买东西和吃风味小吃,哪怕家里的东西再美味,她还是喜欢坐在路边吃那些。

或许是因为那一份自在闲适的感觉吧,毕竟在家可是煮妇。

逗了一会儿子,菊花见葡萄还没回来,便对炸春卷的摊位看去—

咦!葡萄不在那。

她又往卖麻糖的小贩那看,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那边也没有葡萄。惊慌地四处一扫,街上人来人往,买卖东西,吵嚷喧哗,哪里有葡萄的影子。

她惊问道:“葡萄哩?”

槐子也发现葡萄不见了,也极目在人群中搜寻。

菊花心儿“咚咚”狂跳起来,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拼命地往街角街头看,想这么一会工夫,就被人拐走,也走不远。

441第四百四十一章当街杀人

忽然,离这里大约五十米的街尾,一辆马车旁,两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他们正把一个人往车里塞,只露出一双腿在外面,虽然看不清楚,可那裤腿的颜色跟葡萄身上穿的一样——是暗红色的。

大脑电光石火间一闪,对槐子大喊道:“那马车。”不待槐子回答,就撒腿朝前奔去,敏捷地在人群中穿行,她相信槐子会跟上来的。

果然吃豆腐花那会儿,她的感觉没出错——那两个人不怀好意,已经盯上她们了。只怕原本的目标是板栗和小葱,只是无法得手,便一直跟着他们,正好葡萄买东西让他们得了机会。

菊花悔恨不已:干嘛不亲自陪葡萄一起去,或者一家人都跟着去呢?街上这么多人,他们是怎么无声无息地把葡萄带走的?

她压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飞快地向马车接近。

可是那二人却若无其事地上了车,马车启动,轻快地往前行去。也没飞奔疾驰,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一辆车。若不是菊花先看见那两人,并怀疑他们,万不会在人群中锁定这辆车,那葡萄可就被带走了。

马车虽然跑得不紧不慢,菊花还是心急如焚,只恨自己不能飞起来。但就算她今儿穿的是裤子,并未穿裙子,那裤子却宽松的很,这一跑起来,两条裤腿“呼哧呼哧”地互相摩擦,十分挡事,让她心中火大·只得将腿稍稍分开一点,免得被绊个嘴啃泥。

急怒之下,她冲前面高喊道:“拦住那辆车。拐子,是拐子!”可是街上人都莫名其妙-地瞧着她,不知她干啥。

菊花见街上的人都不帮忙·气极了,索性不再喊叫,只闷头追赶,因为她一张嘴气就泄了,跑得也就慢了。她听见身后槐子也在大喊,想是十分着急,可是他抱着两个娃儿,那速度还比不上菊花。

她并不是四肢不勤的娇女子·加上身材轻盈·又知道些跑步的弹跳诀窍·并不一味地“咚咚”踩地,因此猛然爆发,奔跑起来也是很快的,看看就要接近马车,便拔下头上的银簪攥在手心。

天保佑,她这回没有戴木簪,而是戴了根银簪子。

头一回,她痛恨起下塘集的繁荣,这街道变多了就是麻烦·因为那马车拐入一条横街,那是往江边去的。

当她也拐过横街,卯足了力气要加速时,却意外地发现那马车居然行动迟缓,仿佛故意等她一般。

见她跑近,从车上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先前在豆腐花摊上碰见的两人中的一个,猛地仲手拉住她左胳膊,狞笑道:“就等你了·小美人。”

菊花不退反进,借着他的拉扯,踩上马车,一边惊惧地哭喊道:“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右手扬起——“我给你磕头了!”

那男人有些意外,先以为她要反抗厮打,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想抓住她右手。在他想来,就算被这个娇滴滴的小媳妇捶一拳,那也跟挠痒痒差不多,待见她惊惧哭求,便得意地调笑道:“放了你?小的没逮到,大的也……啊——”

“噗”地一声,菊花手中的银簪迅疾地插入他的眼睛。

车厢里还有一个汉子,和五六个昏迷的娃儿,有大有小。那汉子正催促道:“老六,嗦什么?快点,船等着······”

迎接他的却是老六的惨叫声!

他看见菊花满脸煞气地将银簪从老六的脸上拔出来,带出一蓬血水,惊愕之下,竟然忘了上前帮忙,直到菊花扬簪扑上来,他才醒悟,恶狠狠地骂道:“贱人!想死啊你!”

一把攥住菊花胳膊,那簪子不得寸进。

再一伸手,连左手也抓住。

他冲着车头叫道:“跑起来。”转头又对菊花,“老子要把你卖到最红的妓馆……啊——”

女人打架,撕扯抓咬,千古不变,菊花也不例外,她既然没学过跆拳道那些玩意,只能用这古老而又实用的法子了。她当然不会束手待毙,事实上,她卯足了劲儿想杀人。

是的,她要杀人!

生平最恨的就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拐卖小孩,让父母余生无望,让孩子未来人生晦暗,简直堪比没有期限的酷刑折磨,何况这两人原本可是觊觎她的板栗和小葱的。

这种人,死一万次不足惜!

她总算明白什么是“恶向胆边生”了:两只手被抓,她一低头,瞅准那人捉住自己右手的手腕动脉处,张嘴就咬下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贝齿合拢,那血就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牙好,胃口就好!

菊花一嘴好牙,吃嘛嘛香!

就听那人杀猪似的惨叫,松开菊花左手,对着她胸口就是重重一拳,紧跟着就听见“咕吱”一声,菊花生生将他手腕血管咬断了,还有些什么断裂菊花也不清楚,反正她没咬着骨头——谁让他手臂内侧对着她哩?她又是看准了那动脉下嘴的。

被他打了一拳,当然不好受,眼前金星直冒。不过,也许是他先被菊花咬中,急痛之下,集中不了力气,不然菊花非得被打断肋骨不可。

但她来不及体会疼痛了,因为她早在咬人的时候,就准备趁对方疼痛松手时,就抠他的眼珠子。

所以,那人一松手,菊花就用右手拉住那人胳膊,左手也伸了出去,却被打了个趔趄,好歹因为扯着那人,才没有撞上车壁板。

借着扯拽之力,一猴身,又扑了上去,右手银簪子乱戳,待那人躲闪乱打捕捉之际,却将左手纤纤五指叉开,对着那人右眼就插下去。

那人也不过是到处拐卖小娃儿的拐子,不过是男人,力气大些,并非懂武艺的练家子,他被菊花毫无章法的打架方式弄得手忙脚乱,又见手腕上鲜血喷涌,心中慌张不已,登时就被菊花得手。

上次剪了指甲后,菊花的指甲又养了起来。最近家里活计安排开了,好多事也不用她亲自动手,那指甲长得很好,不长不短,抠眼珠子正好。

眼窝那里很柔软,可菊花的手指也不是刀,用力一插——没插进,只进半寸。

这不是豆腐,这是肉;不是熟肉,是生肉——那窒塞阻隔的感觉让人难受极了。

她猛一咬牙,一边尖声大叫,一边将浑身力气都使上了,一抠一剜,生生将那眼珠子给抠了出来!

怪不得那些武打片都是“嘿、哈”叫个不停呢,她看了还觉得造作,谁知这么一叫,那力气就跟着声音一道宣泄出来了。

顿时那汉子就晕了过去!

先前被银簪插中眼睛的汉子正捂着眼眶哀嚎,指望这人帮他报仇,谁知转眼间就见菊花抠出一颗血淋淋的眼珠来,惊呆之下,往后一仰,“啊呀”一声掉下马车!

菊花瞥见后面槐子正疯狂地追来,一如当年跟在云影马后,那速度堪比猛兽下山。

可是赶车的人显然也知道车上出了事,将鞭子挥舞得“啪啪”响,两匹马儿跑得飞快,拖着这车直奔江边。

看着车上昏迷的六个娃儿,菊花心里直冒煞气,她要对付车夫,为了防止那昏迷的人作怪,便毫不犹豫地扬起银簪对着他的喉咙一顿乱

谁说见义勇为时会想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冲动之下不就上去了!

谁说杀人者都有不同常人的生活和心理历程?愤激之下不就杀了!

菊花被一股煞气支撑着,连手上的眼珠子也没甩掉——被指甲嵌入了,一时也甩不掉先是给那人一顿簪子,扎得他喉咙“汩汩”冒血,眼见不活了,然后扑到车前,从那小窗口里,对着外面车夫的后脑勺就猛扎。

车夫听见车内叫声不断,正心里不安,偶一回头,见菊花握着一只银簪,对着自己就戳过来,吓得“哎呀”一声,就从车上跳了下去,一边大喊“不关我事”,一边打个滚儿爬起来,撒腿就往江边跑。

槐子两眼涨红,死盯着那马车,疯狂地追赶。

忽见车上掉下一个人来,满脸是血,又瞥见车上的菊花,嘴边也是鲜红一片血迹,也不知她出了什么事,顿时肝胆欲裂!

他想要停下来抓住那人,又怕追丢了菊花,于是重重地一脚踏在他胸口,用力一蹬,只听一声惨叫,他也不管,借力往前窜了一大步,继续追赶。

眼看就追上了,菊花见他要上车,忙尖声大叫:“车夫跑了,快去追。”又怕他担心,再次高喊道:“我没事。那人死了。”——她誓不放过一个人。

槐子听清了,见马车果然慢下来,他便往旁边跑几步,看见前面狂奔的车夫,一咬牙,又追了上去——菊花晓得轻重,一定不会瞎逞能。

虽然他不知道车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菊花刚才好好的跟他说话,先前车上又掉下来一个人,脸上鲜血直流,可见菊花暂时无事。

槐子追过去了,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刚停稳,立即被人围住了,原来,槐子后边还跟着一大群人哩。

他将板栗和小葱托付给一个认识的铺子掌柜,然后一边高喊“拐子拐小娃儿了,就在前面那辆车上”,一边跟着就追上来。

人们这才醒过神,呼啦啦都撵上来了。有瞧热闹的,有看不过眼想帮把手的,有凑趣的,还有人认识槐子,晓得他是来喜掌柜的亲戚,于是赶来帮忙,也有人回去跟来喜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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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蜕变

菊花趴在车窗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渡口——这里非正式码头,不过就是人们下河洗衣的地方而已,又或者是因为这条街是才扩展的,没几间铺子,很冷清,所以这码头也没建起来。

渡口只有一只乌篷船,却不见人,槐子正在河岸上按住那车夫猛砸。

她叹了口气,这接应的人要么跑了,要么见事不对,弃船混入人群中了。

他在哪呢?

是在街角探头,还是透过民房窗户往外看,或者就在这人群中?

菊花慢慢地走到车门口,目光逐一在围观人群的脸上扫过。

找不到他,那就震慑吧!

她转身将车上的汉子拖出来,用力一推,“扑通”一声,那汉子跟一包稻谷似的,沉重地摔在地上,震起一蓬灰尘——这街面还未铺青石,依然是土路。

围观的人定睛一看:那人眼睛被挖了个大窟窿,脖子也不停地往外冒血,满脸满脖子都是血,可怖极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再抬头看菊花的眼光简直跟见鬼一样——她满嘴鲜血,配着秀美的脸蛋,森寒的目光,散发异样的狰狞。

有人眼尖,瞥见她手上沾着连血带肉的眼珠,终于大叫起来:“她……她……是她抠了眼子哩!嗳哟我的娘唉——”

转头掩面不敢再瞧。

人们目光顿时集中在她手上,仔细一看,齐齐倒退,连壮汉都不停地吞口水,腿肚子打颤起来。

菊花冷笑一声。将车门开大些,指着车上昏迷的六个娃儿道:“怕啥?要是你们的娃儿叫人拐走了,你还有闲工夫害怕?这种人,就该抠他眼睛,挖他心,戳他肺。炖他肝。再扒皮抽筋!”

她左手指用力过度,已经脱力,指甲也已经翻卷,疼得钻心。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抬腿下车,将左手举起,用右手摘下上面带血的眼珠。狠狠地掼在地上,一面眼不错地扫视人群,寻找可疑之人。一边抬脚踏了上去,“啪”地一声,将眼珠踩碎,还用力地旋转脚尖碾了碾。

人们畏惧地瞧着这个浑身冒煞气的小媳妇,有人受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菊花不屑地冷笑!

昨天哪怕是让她杀鸡,那也是不成的;此时她却想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比这更恐怖暴力的电影姐看得多了去了。晌午照样吃两大碗——不,吃三大碗饭,她要犒劳自己!她还挨了一拳哩,不得好好补补?

忽然有人扑到车门边大叫道:“小牛,是我的小牛!我的儿啊——”

一个媳妇从车上抱出一个粉团团的小男娃,不停地抖动推搡他,可是男娃软软的昏迷着,并不答应,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嚎丧起来。

菊花明知那娃儿等会就能醒来,也不劝她:这些人,就要激起他们的血性和怒气,不然的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人贩子就格外猖狂。

接着又有人惊叫道:“这是新街连升栈掌柜的小儿子。造孽哟!老舅,你赶紧去叫孙掌柜来。”

不断有人认出车上娃儿的身份,人们怒火终于被点燃了,先是有人对着那还剩一口气的汉子猛踢;又有人喊“挖他心,戳他肺”——把菊花的话学了去了;一个老汉赶来,找到自己的小孙子,气得跟旁边铺子借了一把菜刀,扑上去就是一顿砍,那汉子当场咽气。

这一愤怒,人就不害怕了,可是那人贩子都被那老汉砍得面目全非了,其他人想动手也无用,只能对一团烂肉发泄。

菊花就提醒道:“他们还有个同伙,半路掉下车了,眼睛被我戳了一下,你们来的时候没瞧见?”

有人高声道:“瞧见了,瞧见了。我还以为他干啥哩,捂着脸往巷子里跑。快去撵,我晓得往哪去了。”

于是呼啦啦跑过去十来个人,很快将那倒霉的人贩子从一家园子角落里揪了出来。这条横街是才扩展的,人少,铺子也少,大清早有些铺子还没开门呢,找起来就容易,何况还有血迹指引。

那人先被菊花戳中了眼睛,后又被槐子重重地踩了一脚,哪里还能爬得起来。可是槐子身后那一大群人吓坏了他,也不敢往码头跑了,不顾疼痛,连滚带爬地往旁边小巷钻去。

可是他钻的这条巷子不挨着河,是条死巷子——尽头是人家的园子,可不就被堵住了。他听见外边闹哄哄的,也不敢再出来,只得往园子角落里藏。藏得倒也严实,只是那路上点点滴滴的血迹很快就暴露了他的行踪,所以最终还是被揪了出来。

槐子早将那车夫也拖了过来,已经打得半死。本来他是想一把捏断他脖子的,可是看见那么多人围过来,便改了主意。

他将这人丢在地上,顾不得其他,拉过菊花,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紧张地问道:“菊花,你没事吧?那人打你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菊花能打得过一个男人,因此,首先注意的就是她的嘴巴,急切地凑过去想瞧瞧有没有打坏。

她见槐子担心,忙道:“我没事。这嘴上的血不是我的——”踮起脚,凑近槐子耳边——“我把那人手上的血管咬断了,这血是他的,还把他眼珠子也抠出来了。”

槐子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忽地咧嘴一笑,搂住她腰道:“你……可真是,能文能武哩!呵呵!”

然后一把抓住她手腕,望着她有些发抖的手,怒道:“你……这指甲都弄翻了哩。这狗东西!”渀佛怪那人眼珠子长得太结实了,害得他菊花抠伤了手。

菊花一边推他,一边说不碍事,回头去云影那包扎一下就是了,猛然间又想起啥。惊叫道:“你把儿子和闺女丢哪了?”

槐子见她惊慌,急忙安慰道:“我将他们托付一家认得的掌柜了。不要紧的。他们跟来喜很熟。”

两口子这里正说着,人群却吵嚷起来。

原来,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丢了娃儿的爹娘愤怒之下要杀了这两个人。有人就说要问出同伙,不准他们杀。还有胆小的人说要叫衙门的差役来。吵闹不休。

槐子已经知道菊花不仅用簪子戳中了一个人贩子的眼睛,还杀了另一个人贩子,他叮嘱菊花道:“你啥也不要说了,剩下的事让我来。”

菊花点点头。她也在想这事。

到底杀了人,就算这人是人贩子,按律该当惩处。可是她一个乡下小媳妇,杀了人也不是光彩的事,还是要想法子将这事隐下来。

于是她拉着槐子低声嘀咕了几句。槐子听了点头道:“我晓得,你放心好了。”

他静静地思索,怎样让菊花干的事隐藏起来,不至于那么显眼哩?

正好来喜和秦枫等人赶到了,槐子顾不上回答他们的问话,只让云影照顾菊花,看看她有没有大碍——他还是不相信菊花没挨打——他自己则上前跟那些人说话。

槐子往人群中一站。大声道:“大伙莫吵,听我说句话。”

人们认出他是最先追人贩子的人。和那抠人贩子眼珠子的小媳妇是夫妻,就不晓得的人,旁边也有人告诉了他们,于是都静下来听他如何说。

槐子指着身后的马车——秦枫和云影正在帮那些昏迷的娃儿检查——冷声道:“我家的娃儿被拐了,我撵上来抓住了这几个狼心狗肺的家伙,顺带救了你们的娃。谁晓得下一回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谁晓得下一回他们会拐走哪家的娃儿?”

人们都愤怒又憋屈,满脸惶惑担忧。

槐子道:“这些坏人都该死。咱们要是不狠,他们就不会怕。那咱们就狠一些,碰上了叫他们生不如死,让那些家伙不敢来咱下塘集干坏事;咱们狠一些,谁也别想欺负咱们。”

就有人应和道:“老子怕个鸟!上回人家烧了半条街,贪官不也叫皇帝逮走了么?”

对呀!上回弄了那么大的事,最后倒霉的还是贪官,可见人还是要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再也不错的!

想通了这道理的人们忽地疯狂起来,叫嚣着要把这几个人剁了喂狗。这一刻,水乡温和的人们,身上爆发出西北民众才有的狠厉和彪悍,还有一丝嗜血的味道。

槐子道:“慌啥哩?先问问话再说。你们也不想想,这些人在谁家歇脚,谁在帮他们,不然他们能不声不响地把人弄走?不把这吃里扒外的人找出来,你们家的娃儿就甭想过安生日子。大伙人多,有劲一处使,就算把下塘集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那人来。”

有人立即接道:“怪道最近老听人说乡下人丢娃儿,原来他们干了不止一回了。可怜那些人还以为娃儿掉水里淹死了哩。”

又有人大叫道:“你也听说了?哎呀,这是他们先在乡下拐人,如今到集上来了哩!我的娘唉!可要把娃儿看紧了。这些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人们这才明白,纷纷询问,也有人去逼问那两个人,槐子也不管,只在一旁瞧着,不时地跟菊花轻声说几句话。

/>秦枫看着众人道:“这些小娃儿都无事,不过是被迷晕了。去医馆用些药就能让他们醒过来。衙门里的人来了,咱们先回去再说话。”

张槐见那些衙役匆匆赶来,眼神一闪,对菊花道:“你先跟秦大夫和云大夫走,这有我哩。板栗和小葱在永瑞货行。来喜,你跟菊花去接。掌柜的不认得菊花,说不定不让她接板栗和小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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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遮掩

等衙役们来到跟前,一个年轻的衙役好似领头的,他瞧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贩子和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皱眉问道:“此系何人,为何被杀?”

人群先静了一小会,大家忽然同时开口,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那人忙举手制止,双眼扫视人群,想找个代表来说。

槐子往前一站,如此这般地跟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引他去车边看那些昏迷的娃儿。因为这些娃儿还需要秦大夫来救醒,所以他们的爹娘最后又将他们放到了车上。

那衙役伸头看了看,尚未说话,秦枫又出面证明这些娃儿是被用了烈性迷药,水泼不醒,需要他回医馆另行用药,才能救醒。

槐子又悲愤地说道:“我媳妇撵上他们,结果被抓住强要带走。我媳妇肯定不乐意了,就跟他们拼命厮打,也叫他们打成重伤……”

菊花一听,急忙把那血糊糊的左手往脸上一抹,突然碰触痛得她一哆嗦,也顾不得了,然后两眼一闭,往云影身上一倒——晕过去了!

云影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扶住她,这才没跌倒在地。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在她耳边问道:“你就不怕我没接住你,你一屁股坐地上?”

菊花不睬她,好似真的晕过去了。

她一个弱女子,既惊又吓,又受了伤,又见了血,强撑到现在,不是该晕过去么?

不对,她早就应该晕过去了!

该晕的时候就得晕,逞什么能啊!

云影无奈,只得配合她演戏,故意对秦枫道:“师兄,菊花支持不住,晕过去了。”

秦枫也瞄见了这一幕,忍住笑。上前对那衙役道:“差大哥,他媳妇挨了好几拳,伤及內腑,手指也骨折。已经晕过去了。是不是让在下先行回医馆帮她诊治?还有这些孩子,也不好耽搁太久,恐那迷药太重,对身体有损伤。”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看向菊花,槐子则大惊失色地奔了过去,喊菊花的声音惊惶颤抖。只当菊花真的受了重伤晕倒了。他就说么,菊花咋能打得过两个男人哩?她定是受了重伤,一直强撑着没说。

只见她满脸是血,软软地被云影搂着,那只手也是血糊糊的,耷拉在身侧。

围观的人不但没有怀疑,反而恍然大悟:就是嘛,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咋能那么厉害哩?她肯定是被逼急了,也气极了,这才跟人拼命的。那些丢了娃儿的爹娘。哪个不生气?

拼着自己也受重伤,才把人贩子的眼珠子抠出来。

这是两败俱伤!

瞧,她都晕过去了哩,秦大夫都说她不好了。

人们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便感慨不已,要不是这两口子,那些娃儿可不就找不回来了。

最能证明菊花没受重伤的人已经死了,那个眼睛被菊花戳了一簪子的人贩子掉下车,根本不知道后来的事,自然也不晓得菊花到底有没有被打成内伤。车夫么,他只顾赶车去了,听见车里菊花尖叫,想必她确实挨了打。

所以,菊花被打成重伤,是毫无争议的事。

那个小牛的娘见槐子红着眼睛叫菊花。首先就受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槐子面前,带着哭腔道:“大兄弟,要不是你跟弟妹,我家小牛可就丢了。我要给你们磕头哩。”说完真的“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槐子却没心思管那些,催着云影道:“云大夫,赶紧回医馆帮菊花瞧瞧吧,不能耽误了。”

云影心里直抽,本想提醒他,又想道,让他着急一会也好,这样显得更真切,便不提醒他,只点点头,示意他帮忙将菊花抱上车。

那小牛娘一跪,其他的娃儿爹娘也跟着朝槐子和菊花跪下了。

槐子这才发现他们,忙道:“谢啥哩?我自己家的娃儿不也丢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媳妇晕过去了,要先送回去诊治。”

就有人道:“大兄弟放心,弟妹的医药费我们大伙出,这是应该的。”其他人急忙附和,槐子也不理他们。

那衙役看看菊花,再瞧瞧地上那具尸体,因为后来那老汉用菜刀把人贩子砍得血肉模糊,使得他那眼窟窿和脖子上的窟窿都不再显眼了,看起来更像群情激奋之下,乱刀剁成这样的。

他便对秦枫一拱手道:“如此,就拜托秦大夫了。回头这些人醒来再让他们过来录供词。”

秦枫点头,和云影上车,来喜赶车,载着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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