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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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上次,她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因为,她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好容易出了下塘集,却是被流放到黑莽原。这当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残留的记忆也不美好,那一个多月,走得她脚底板都起泡烂化了。她都忘记是怎么挺过来的。更怀疑她咋就活下来了。

深吸一口气,把那黑色的记忆驱赶出脑海,重新跟姊妹们说笑。

香荽更加灵透,二姐姐那一瞬间的迟疑,立马让她想起那段岁月,和那一路的遭遇。笑容黯了黯,很快就恢复了,如同灯光的明灭起伏。

“等到了家,咱们用青蒜炒腊肉吃,可香了!”她笑眯眯地用手捏了捏四妹妹腮颊,“春冬多吃青蒜,不容易染风寒。这是秦伯伯说的。”

青蒜一边笑着躲开,一边道:“我喜欢吃红烧鱼,放香荽的那种。还有鸭血粉丝汤,放了香荽也香!”

绿菠马上接道:“要加辣椒!”

姊妹们就互相打趣笑闹。

香荽见苞谷坐在小凳子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她们,遂俯下身子,对着他念道:“葫芦闷,板栗光,嫩嫩的黄瓜脆,细细的小葱香——啊!…”

红椒立即来了兴致。一边拍手一边接道:“辣椒红,紫茄亮。黄豆炖猪蹄,青莲银耳汤——啊!山芋粉丝滑,搁点香荽味更长——啊!青山上生青木,长河边种槐杨;八月底,菊花黄…”

青蒜和绿波早会背这个,因此也拍手跟着念了起来。声音抑扬顿挫,夹着娇嫩和清脆的笑声,甚是好听。

惹得苞谷高兴地笑,跟着念了两句,却跟不上。

板栗斜依在舱壁上。看着妹妹们嬉闹,嘴角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淡笑。

见苞谷跟不上,断断续续的,念一句,丢一句,遂上前抱起弟弟,笑道:“咱苞谷也平常的很,并不能过耳不忘嘛!往后不许夸他聪明。香荽,你们一句一句地教他,不要念这么快,多了他咋记得住呢!”

于是,姊妹们就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教苞谷念。

不过念了三遍,苞谷就全记得了,兴致勃勃地用他那特殊的奶腔说唱起来。

红椒对大哥嗤笑道:“咋样?大哥是不是觉得苞谷比你小时候聪明,所以不服气,才说他平常?咱苞谷那是平常的娃能比得了的?”

板栗摇头笑道:“我是不想你们太夸他,传出去也不好。小娃儿,还是莫要娇惯宠爱,像黄豆那样胡打海摔的才好。”

嘴里这么说着,却忍不住在小娃儿粉嫩的腮帮子上用力地亲了一下,喜爱的不得了。

苞谷感觉到他的亲近,也喜欢的很,凑近了正准备回亲他一下,忽又把脑袋往后移了一截,端详着他脸道:“没洗脸!”于是把脸转开,还闭紧了小嘴巴。

板栗愕然愣住,红椒等人大笑起来。

香荽见哥哥尴尬,笑着解释道:“是娘教他的。不许他随便跟人亲,说脸上没穿衣裳,常落灰,最脏了;还有手,也是常摸摸这、摸摸那的,也不干净,所以不准吃手指头。”

板栗郁闷极了,认真地盯着小娃儿的眼睛问道:“苞谷,咱能不能不听话,做个调皮的娃,行不?”

这话一出,几人更是笑不可仰。

绿菠喘着气儿叫道:“大哥,你…你怎么能教弟弟…不听话呢?”

板栗看着又犯迷糊的苞谷,决定还是不要多嘴了,免得再出现“怪味豆”事件。

好容易笑完了,绿菠问板栗道:“大哥哥,这歌儿是谁编的,怎么没把我们编进去呢?”她扫了青蒜一眼。

红椒说是娘编的,又笑着解释了缘故,“谁知白忙活一场,玉米啥也不记得了,全忘光光。”

香荽轻笑道:“你想把自己名儿编进去?咱们自己来编就是了,也不是很难。”

几个人遂坐下来诌顺口溜。

郑氏和刘氏在隔壁听见这边笑,走过来问:“什么事笑成这样?”

绿菠赶忙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大伯母。

郑氏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又问绿菠和青蒜:“你俩好了,心里不难受了?”

绿菠诧异道:“咦!真的好了呢!”

香荽道:“说说笑笑的,就觉不得晕船了。”

第422章 鸡叫了,把尿了

郑氏看着闺女和侄女,个个灿若春花、朝气蓬勃,青春娇艳还在其次,最主要是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举手投足无不灵动自然,让看的人跟着心怀舒畅。

这才是她们该有的模样!

这时候,连她也对后日回村的情形期盼起来。当年张家拖儿带女被押解出村,时隔六年,又回来了,世人都盼着这样的时候吧!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六年并不长,有些人要用一生来证明这句话呢!

“冬至祭祖,各样事都安排妥了?”郑氏随口问板栗。

其实她并不担心,可是,丈夫、儿子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闺女又管着内宅的事,她闲着没事干,就只好问问表示关切。

板栗正在教苞谷“金鸡独立”,听见娘问,忙抱起他,坐到郑氏身边,道:“都妥了。宗祠已经造好,就在龟巢山顶上。还修了一条山路直通咱们家,沿途盖了好几处亭台和院落;另外,也从宗祠修了条路通往山谷的桃林,上下都方便。…”

又说起祭祖的各样程序和规矩等。

郑氏道:“这样就够了。不必学那些世家大族,只要心意到了就成。一定要讲究繁琐的仪式,难道穷人就不祭祖了?娘总以为,凡事不可太过,过则舍本逐末。”

还真指望祖宗护佑后人?

祭祖其实是做给后人看的,意在警醒子孙上进的意思。

板栗看着她笑道:“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前日还跟周三爷爷讨论此事呢。三爷爷也是这个意思。”

郑氏听了就微笑。

周家,乃儒家名门,偏偏又崇尚道学,尤其是周夫子,将二者完美融合一块。以儒学治世,又不拘泥于世俗礼法偏见;具有出世之胸怀,但也不消极避世。

张家得这样一位大贤教导小辈,真正该感谢他才对。

正说着,忽然感觉船停了。

葡萄进来回禀道,船到了九弯镇。今晚就停泊在这里。

郑氏这才发现,外面天光已经暗了下来,忙问晚饭在哪吃。

葡萄笑道,王忠已经在镇上安排了晚饭。

郑氏对外看去,只见右手岸上果有一小镇,住户不多,倒像个村庄似的,有些屋顶上升起一炷青烟,顿时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今日是阴天。否则,添上落日晚霞,眼前景象正好符合两句诗“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了。

于是船上喧闹起来,男人们纷纷上岸,吃晚饭顺便溜达;女眷则留在船上,葡萄带人上岸,把饭菜用盒子装上船。在老太太舱房里摆了两桌。

香荽见桌上有一盘碧绿的菠菜,还有黄心菜等。欢喜地笑道:“这菜装在盒子里送来,还这么绿,都没变色?”

桑叶笑道:“这是在船上现炒的。装在盒子里送来怎会这样新鲜!”

青蒜拐了绿菠一下,对她眨眨眼,小声道:“是菠菜。”

绿菠见她打趣自己,笑着去挠她。

葡萄对郑氏道:“我们想着青菜从外边送来。冷了不好吃,特地准备了柴炉子,这些菜就在船上炒了。菜都是从镇上人家买来的,刚从园子里摘的。就是那柴炉子不封火,锅又小了些。炒出来的菜有点烟火气。”

张老太太尝了一筷子,点头道:“好吃!到底是现摘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要说烟火气,我们以前家里,那个灶台破了个大洞,在下面烧火,上面火苗窜老高,炒出来的菜也是好大的烟火气。这个算好了。”

大家听她又说古,一边都笑,一边纷纷搛菜吃。

樱桃带着两个媳妇端来两只大砂锅,两个婆子跟在后面,端着炭炉子,炭火烧得红旺旺的,这是火锅。

红椒欣喜地叫道:“樱桃姑姑,你真是太好了,还做了火锅!这个好,吃了身上热乎乎的。”

樱桃忍不住笑了起来:“做个火锅就算好?二姑娘也太容易打发了。”

让婆子把炭炉子放在桌子当中,将砂锅放了上去。

郑氏就问:“这是什么汤?”

柳叶揭开砂锅盖子,一股香气散发出来。

绿菠吸了下鼻子,叫道:“是鸡汤!”

待各人都舀了一碗,看着清亮中微微泛黄的汤色,红椒又喝了一口,摇头道:“不是鸡汤。鸡汤比这个油腻,没这么清。这怕是野鸡汤。”

樱桃扑哧一声笑了,道:“前面说的都对,就是后面——二姑娘也不想一想,这地方不靠山,哪来的野鸡?你瞅瞅这江两边,苇荡子多的很,这是——野鸭汤!”

众人恍然大悟。

紫茄微笑道:“这野鸭汤真不错,鲜甜的很。姑姑拧了菜汁进去?”

樱桃抿嘴笑道:“到底表姑娘是大夫,一尝就尝出味儿来了。我放了几棵嫩菜心在里面,怕是就要熟了。”

柳叶急忙用长勺子帮大伙捞,果然捞出小颗的黄心菜菜心,一人碗里放了一棵。

郑氏赞赏地看了樱桃一眼,道:“这么搭配倒也清爽。”转脸对柳叶等人吩咐道,“你们也去吃,不用在这伺候。我们自己吃就好了。”

众丫头答应一声,纷纷出去了。

樱桃兀自用勺子在砂锅里捞,嘀咕道:“我记得有一串没见天的蛋黄的,咋找不到哩?”

好容易舀了出来,装在小碗里,送到苞谷跟前,笑道:“苞谷吃这个。”

苞谷见大大小小的黄球挤作一堆,十分欢喜,用勺子舀了那颗最大的,正要往嘴里送,就听香荽道:“苞谷,三姐姐也想吃那个。”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串蛋黄。

苞谷见了,忙将勺子伸长了递过来,道:“姐姐吃。”

结果,手一抖。蛋黄滚到舱板上去了,顿时傻眼。

张老太太见了心疼,对香荽嗔怪道:“你这个姐姐,老是喜欢试咱苞谷。都知道苞谷是最大方的了,还总试他。这下好,都吃不成了。”

香荽不好意思地转脸偷笑。

郑老太太对亲家太太笑道:“还不是苞谷讨喜。大伙总喜欢逗他玩。”

说笑间,吃完了饭,众人去旁边的舱房里闲谈一会,板栗等人就回来了。

当夜,睡在船上,听着轻缓的江水流动、寒风吹得枯枝荒草簌簌响,镇上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让大家感受到不同于大城镇的氛围;待天明的时候,小镇上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小儿哭声。听了就让人觉得清醒。

苞谷昨晚睡得早,鸡叫头遍的时候他就醒了。

醒来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四下看。船舱里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小娃儿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凑近郑氏耳边小声道:“娘,鸡叫了。”

郑氏感觉身边动静,只是不理。听他这么说。才忍笑道:“鸡叫了,天亮了。该起床干活了!苞谷,叫你爹起来!”

苞谷没吱声,显然十分犹豫,不知是不是该去吵醒爹。

张槐懒懒地闭着眼睛,等儿子调皮惹事。偏没动静,只好自己伸手将他揽过来。哑声道:“苞谷想起来了?天还没亮呢!”

苞谷忽然道:“鸡叫了,天亮了,苞谷要尿尿了…”

话未说完,张槐迅速掀开被子弹起身,将他抱离床铺。一边扒他的裤子,一边叫道:“不早说?”

郑氏愣神,听着“哗哗”尿在马桶里的水响——好大一泡尿!怕是憋了好一会了。忍不住就趴在床上闷笑起来:儿子居然会打哑谜了,提示自己鸡叫了,该把尿了!

张槐帮儿子放完水,将他丢到床上,这才松了口气,也忍不住呵呵笑起来,一边穿衣一边道:“鸡叫了,天亮了,爹要上工了!”

苞谷肚子清空了,在床上滚来滚去地笑。

一时船上有人走动,管事家仆们开始忙碌。

早饭后继续行船,至傍晚时分到达清辉县,果然清辉县裴县令率众在码头迎候。

板栗命接了他们上船,接着往下塘集行驶,并不停驻。

当晚又在江面歇了一夜,至十月二十七日午初时分,终于到达下塘集。

彼时,下塘集二里铺码头已经人头攒动,却并不杂乱。

大船停泊的水湾前方,早有县衙的史班头带着衙役清理出一条空旷的通道来,围观和迎接的人都站在通道两旁,一个个翘首望着那渐渐靠近码头的三艘大船。

当头一条船上,竖着一杆绣玄龟的黑色大旗,随着船身移动,向后展开;旗下站着八名全副铠甲、神威凛凛的禁军,簇拥着身穿栗色衮龙袍的玄武王,身后是排列整齐的仪仗执事,剑戟林立、彩旗飘飘,道不尽的威严气象!

另外两艘船则分别竖着白色绣猛虎的旗帜和红色绣朱雀的旗帜,旗下都站着八名全副铠甲的禁军,也排开相应的仪仗执事。

众人不禁肃然起敬。

有钱的、富贵的,下塘集人也见过不少,可这般威严整肃的阵仗,大家是第一次看见。

板栗见岸上人太多,遂回头命令魏铁:“传令下去:待会上岸,若是人潮涌动,切不可行粗暴弹压之举,只可规劝拦阻。违者军法处置!”

他回乡祭祖,确实想光宗耀祖,却不想给人留下耀武扬威的印象。

魏铁大声应道:“属下遵命!”

急忙传令下去。

板栗又道:“告诉那两府里护卫,也是一般行事。若有不遵者,便不是我玄武王府的,也必不饶恕!这个你亲自去吩咐。”

魏铁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去了。

第423章 无限荣耀

这条清辉江的支流在永平七年冬拓宽修整过,其后又连续修整过两次,加上小清河水在此注入,水面十分宽阔;空中,寒风静止,铅幕低垂,似在酝酿一场大雪,更增添了码头端肃沉凝的气氛。

大船划开清寒水面,缓缓迫近码头。

人们便看清了站在船首的玄武王,年轻、威武,气势雄浑,然脸上却挂着阳光的笑容,与一身冷肃的服饰相互映衬;在他身后,众人簇拥着张大栓和张槐父子,祖孙三代一齐迎向下塘集民众;再往后,是郑长河父子和赵三。

女眷则在船舱中没有露面。

码头上就有人沉不住气了,有人喊“姐夫”,这是槐子舅舅在喊张大栓;有人喊“姑父”,这是来喜在喊郑长河;还有人直接喊“长河”“大栓”,却被人小声阻止了。

板栗也看清了码头上的人众:秦枫、方靖宇、贺老爷、外婆娘家人、奶奶娘家人、李长明等清南村的人,加上看热闹的百姓,不但沿江堤坝上站满了,连江边柳树上都爬满了小娃儿,全都伸长脖子看向船上。

他想了一下,吩咐叫刘黑皮来,对他道:“黑皮叔,这些人你都认得,等下上去,记得招呼亲戚们,不能失了礼数。天就要下雪了,我们不方便在此逗留。”

刘黑皮急忙点头应“是”。

船终于靠岸,板栗一抖衮龙袍,率先踏上码头浮桥。然后,再回身搀扶祖父和父亲,携在左右,一起朝前行去。

裴县令早一步乘小船上岸,站在头里。抢先跪下高声道:“下官率下塘集百姓恭迎玄武王!”

这时,除了秦枫,方靖宇等人都跪下,口称“拜见王爷”;码头上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跪倒在冷硬的泥地上,高呼“拜见王爷”。

乡野百姓,那是极淳朴的。他们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人不仅是张家的小少爷,更是从西南转战西北,灭了几个国家的玄武王!因为他,靖国才能平安、百姓才能心安!

这一跪,是发自心底的感谢,当然,也有对玄武王威武气势的崇拜。

板栗急忙抬手道:“起来!都起来!”

他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无不令行禁止,然对这些家乡民众的跪拜。不知怎的,有些无措,心中感慨万千。

见人们不动,他又抱拳从左至右团团一揖,含笑高声道:“张板栗惭愧,实不敢当家乡父老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众人顿时激动万分,遂纷纷起身。

“张板栗”的谦称。以及“家乡父老”的尊称,一下子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让百姓们觉得亲切无比,好像从此就跟玄武王扯上关系了——他们跟王爷是乡亲、是街坊邻里!

张大栓和张槐则抢上前,挨个扶起裴县令和方靖宇等乡绅。

板栗这才转头走近人群,先对秦枫弯腰施礼,含笑问道:“秦伯伯,你怎么也来了?”

秦枫扶起他。笑道:“来接你呀!”

两人匆匆寒暄几句,秦枫便侧身让开,让他招呼其他人,他自己则迎向郑家老小。

于是,板栗挨着跟方老爷、贺老爷、各位舅爷、各位表叔、亲朋邻里等。一一寒暄问好;张大栓和张槐父子更是忙碌,几乎排在前面的每个人都招呼到了,板栗少小离家,还有好些人不认得呢。

当看见史班头带着衙役不住劝阻前涌的乡民往后退,张槐上前一步,一把握住班头的手,笑道:“老史,咱们又见面了!”

史班头眼睛就红了——老王爷居然记得他!

张槐也感叹,他能不记得吗?

这个班头跟他相交多年,以前张家有钱也就罢了,抄家的时候,他还能竭力周旋照应,这份情义他始终记在心里。

围观人众见张大栓和张槐都对史班头特别青目,还特意将玄武王叫过来,为他引见,都意识到:史班头这个衙役班头终于做到头了。当然,不是被撤,怕是要高升了。

裴县令正带人在旁照应,劝阻民众后退,见此情形羡慕不已,他都没能让老王爷如此看重呢!

王爷祖孙在前,王府长史刘黑皮紧跟其后,招呼各人:

“方老爷、贺老爷,老王爷不便在此处招呼各位,请随在下去清南村,稍尽张家地主之谊。”

“大舅爷,二舅爷,这里人多,不好说话的,王爷请舅爷去桃花谷。”

“表叔…”

“亲家老爷…”

他挨个邀请各人,亏得记性好,竟然都记得这些人跟张家和郑家的亲戚关系,捋得清清楚楚的,没一个叫错,人人都笑逐颜开。

待仪仗执事马车等上岸,立即张伞鸣锣,摆开阵势。

板栗见暂已完毕,含笑朝四周拱手告罪后,便上了马车;跟着,张大栓父子也上了马车,众禁军护卫簇拥着,浩浩荡荡进入下塘集。

随后,络绎不绝地从船上抬下一乘乘车轿、牵出一匹匹骏马,这是王府女眷和众少爷们,周家诸人也悄悄夹在其中,紧紧尾随前面车驾而行。

再迟一步,是郑家和赵家的仪仗执事队伍,郑长河父子和赵三也登上马车,随行人众直排了一两里路远,也是鼓乐齐鸣,往下塘集行去。

等人都下光了,王忠等管事才指挥一干家仆上船搬运行囊,一件件、一箱箱,装了一车又一车,运走一辆又一辆。看得仍在码头盘桓流连的人两眼发直,均窃窃私议,猜测几家会从京城带些什么好东西来,只恨自己跟三家不沾亲,不能沾光。

一个老汉叹道:“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张家会这样风光!”

一个汉子接道:“老爹,哪有三十年?不才几年工夫么!张家被抄家那会儿,咱靖国才打仗哩。这打着打着,张家就封王了。”

一个少年想是读过些书,肚子里装了不少墨水,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知道什么,这叫‘时势造英雄’!”

这些人都是北边的,跟清南村不一个方向,在码头看完热闹后,就三三两两地议论着各自回家了,也有那意犹未尽的,撵上大队继续瞧热闹。

再说板栗,坐车穿过下塘集,上了通往清南村的大道。沿途熟悉的旷野,远村近树、阡陌纵横,以及视线尽头的小青山,无不让他感慨万千。

更有无数附近乡民,早早等候在路旁,就为了看他这个王爷一眼。这夹道迎送的景象从下塘集一直延续到清南村,竟然没有一处地方空着的。

板栗不敢妄自尊大,命卷起车帘,一路向人挥手致意;张大栓和张槐也是如此,这一举动赢得百姓欢呼不已。

人们伸长脖子,不自觉地脚下移动,往道路中间涌去,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众护卫忙拦住,并赔笑劝止;裴县令更是着急:他今日一直悬心,生怕有人来个什么拦路鸣冤之类的,那他可就麻烦了。因此,亲自带着众衙役捕快劝阻民众,也不敢摆脸子,好声好气跟哄孙子似的劝。

等到了清南村老村口,黑压压一群人正翘首张望。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容颜,从七八十岁的拄拐老爷爷,到猴在大树上的顽皮小娃儿,老婆子、年轻小媳妇,甚至连大姑娘都躲在矮墙后,半遮脸面,好奇又羞怯地张望,板栗急命停住马车,下车行走。

这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只觉喉头发堵,鼻头发酸,视线朦胧。

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伤心。

也不知是离乡太久、期望太高,还是因为回来的季节不对,他对于所看见的总不满足:小青山没有春夏的青翠和繁茂,也没有秋日的五彩斑斓,如今是冬日,他也没有看见满山银装素裹的壮丽景色,更不要提记忆中大片的桃花和柔美的绿柳了,入眼只有萧瑟的枯树和清冷的村庄,更助长了他心头的沧桑和感慨——仿佛离开多年,故乡,也老去了!

这一体会在看清眼前乡邻们的外貌后,更加真切:

爷爷辈们头发全白了、腰更佝偻了;壮汉脸上添了几许风霜和岁月的刻痕;当年熟悉的少年玩伴找不出几个来,幸好他知道他们大多在外,才好受些;新拔高的少年全不认识…

这不是他记忆中欣欣向荣的乡村:鸡鸣犬吠、悠闲自在、怡然自得;记忆中的清南村是山明水秀的,不是这样萧索的;记忆中的农人纵使满脸褶子也会笑成一朵菊花…

他听见昔日的老村长喊“王爷”,率众跪迎,忍不住滚下了泪水,并没有自豪和欢喜…

张大栓和张槐也早已下车,激动地上前,迎向众人。

李耕田、李耕地、刘胖子、周矮子、李长亮、刘三顺兄弟几个、孙铁柱、赵大嘴、李长星、李长雨…喊了老的问小的,又问没见着的,忽听说不在了,顿时鼻子发酸:光阴荏苒,已是物是人非了!

黄大磙子、孙金山,竟然有好些人都不在了!

张大栓、郑长河和赵三泪流不止,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第424章清南村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板栗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熟悉的笑颜,又被几个昔日的伙伴围着问这问那,周围人喊狗叫、小娃儿窜来跳去,渐渐找回了些许感觉,心里的悲伤淡了许多,慢慢高兴起来。

这时,黄瓜兄弟也都过来了。

可是,除了黄瓜和青莲,像山芋,已经认不出昔日的玩伴了,只记得秦瀚和秦涛;南瓜等几个小的更不用说了。

跟板栗不同,赵翔、花生和玉米此时满心兴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他们反正也不认得人,便趁着众人哭笑寒暄诉说的时候,往村里跑去。

如今到家了,不怕跑丢,也不用担心会碰见坏人,因此也没人管他们。

村里好些人都去村口看热闹去了,门户却大开着。他们跑去人家院子里,这儿看看,那儿站站,样样都觉得新奇。尤其是赵翔,他可是从未到过乡下的。

三人正围着一个刚烧的、还冒着烟的土粪堆转悠,不知在院子里烧这么一大堆土干什么用,忽然从屋里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堵个正着,双方都吓一跳。

赵翔忙赔笑道:“我是赵家的,他俩是张家的,我们都是清南村的,才回来。”

小姑娘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翔也不管,正要虚心请教,问这堆土做什么用,却不知从哪钻出一只大黄狗,狂叫着扑向他们。

三人心中犯怵,忙故作镇定地退往院外,一边呵斥那狗。

小姑娘忙唤狗回去。

可是,也许是他们面生,狗儿看他们不惯还是怎的。依旧站在院门口对他们示威似的狂叫。

见这狗不依不饶,赵翔手痒,捡块石头朝狗丢过去。

这下不得了了,那狗就追了出来,跳窜蹦跶,朝他们凶猛扑击。

赵翔和花生哪见过这样的。转身就要跑。

玉米忙喊住他们,很有经验地告诉他们说这时候不能跑,遂站住不动,对着狗喝骂。

狗叫声、喝骂声,引来了更多的狗。

被四五只大狗虎视眈眈地围着,玉米终于也撑不住了,大叫一声“娘嗳”,没命地撒腿就跑。

他一跑,赵翔和花生当然不会呆在原地了。三人就跟无头苍蝇似的,你追我赶地乱窜。

谁知这村里家家相通、户户相连,道路跟蛛网似的,钻来钻去就迷路了。

听着背后狗叫声越来越近,间杂着那小姑娘急切唤狗的声音,可狗们根本不听唤,依旧狂追,三人魂飞天外。更加慌不择路地乱钻。

关键时刻,赵翔到底年纪大些。边跑边努力镇定心绪,根据村口传来的声音,大喊道:“往这边!”

一个飞跃,跨过一道沟坎,姿态颇为矫健,若是脸上神情不那么慌张就更好了。

玉米和花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忙跟在他身后,使出吃奶的力气飞奔,冲撞得各家门口大公鸡老母鸡小鸡娃到处飞跳。

三人认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终于跑出了村。

于是,全村老少和板栗、张槐等人就看见一群狗——中间又加进来几只。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中——追着三个华服少年从村里窜出来,不要命地狂叫撕咬,那个声势,跟撵贼似的,顿时都愕然愣住。

赵翔看见赵三,再也顾不得丢人了,挥手大喊:“爷爷,救命啊——”

玉米年纪最小,跑在最后,被一只狗咬住后袍襟。一扯之下,绊了个跟头,跌趴在地上,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放声大哭起来。

花生听见了,慌忙回头驱赶狗,自己也是额头冒汗、小腿哆嗦。

见此情形,众人轰然大笑起来;众护卫急忙就要冲过去救人。

板栗抬手制止道:“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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