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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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诘瞅了他一眼,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连他也不知梁心铭到底是不是林馨儿,且看王谏和王亨吧,他们总不会拿整个家族当赌注,这点王诘相信王谏。

左端阳错估了王谏的心思。

王谏为了王晓雪进宫找皇帝去了。

他向靖康帝委婉地说明:王晓雪被张世子妃设计,要给张世子做侧妃,他不愿侄女搅进玄武王府内宅争斗中,所以将侄女送走了。有了这件旧事,王晓雪是没资格入宫侍奉皇上的。末了又道:“左相大人不知其中原委,若知道,以左相的智谋,是不会将微臣侄女的名字添在选妃名单上的。”因为其中牵扯到张伯远。

王谏这话是反着说的。

反话引起了皇帝留心。

靖康帝脸沉了下来,他想起左相的行事手段,联系外面针对梁心铭的谣言,不能不对左相起疑。

他问:“外面攻讦梁心铭的传言,王爱卿怎么看?”

王谏迟疑道:“微臣之前怀疑左相,以为是他记恨安泰弹劾他,然微臣仔细推敲后觉得,左相即便有私心,对皇上却忠心耿耿,一向以皇上和社稷为重,断不会行此卑劣手段,让反贼看笑话。微臣便怀疑是反贼所为。”

靖康帝听的不断颔首。

他也是这么想的。

王谏见皇帝这神情,心想果然如此,皇上信任左端阳,不是几次弹劾就能扭转的,幸亏他没有莽撞地将外面流言说成是左端阳所为,惹皇上不悦。不过,等皇上发现左相辜负了他的信任,那怒火也会翻倍。

王谏便提醒靖康帝道:“微臣有一事不明:若梁心铭丧身太极洞,反贼为何要攻讦一个死去的人呢?”

靖康帝忙问:“爱卿的意思是?”

王谏道:“除非梁心铭还活着,被反贼捉去了,他们用这种方式断梁心铭的后路!”断梁心铭后路的不是反贼,而是左相。王谏认为,左相知道梁心铭被反贼掳去了,才会行此毒辣手段,让她有家难归。

靖康帝不料他竟猜中了真相,慌忙做出惊喜神色,道:“果真如此?爱卿放心,既知这是反贼计谋,朕又怎会上当,定然会想办法接梁爱卿还朝。”

王谏忙道:“皇上英明!”

靖康帝却觉得自己一点不英明,因为他想不通:梁心铭并不在反贼手上,所以这传言不可能是反贼放出来的。那会是谁呢?天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王谏便知目的达到了。

他装作无事样,躬身告退,飘然出宫,留下满腹狐疑的靖康帝在那里猜测: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

左相府,左灵珑住的院子人来人往,房内堆满了珠宝匣子、胭脂水粉等妆盒,以及京城最时兴的衣裳,映的花团锦簇、珠光宝气,左老夫人都亲自来了。

左老夫人将孙女叫入暖阁内,细细叮嘱:进宫后,只需尊重皇后娘娘意思就好,皇后自然会照拂她。

左灵珑都含羞应了。

对于进宫,她是期待的。

每个少女在未出阁前,都会偷偷地憧憬未来夫君的情况,左灵珑也不例外。她偷偷地留心过诸如王亨、方磊、周昌等世家公子,也曾妄想能嫁入朱雀王府,就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进宫。因为她觉得,左家即便要送女进宫,也轮不到她,该是姐姐或者堂妹,她的性子不够稳重。

结果,因为左灵玉与靖国公那边定了亲,而祖父也不知怎么回事,没选稳重聪慧的堂妹,而是挑了她。

左灵珑这样开心,并非贪慕宫中富贵,只是倾慕皇上而已。皇上不是五六十岁的老人,他甚至不到三十岁,年轻有为。她小时候见过皇上的,祖父生辰时他来府上拜寿,知道他是个俊朗的少年。如今做了皇上,天底下的男儿,王亨也好,赵寅也好,谁能比得上他?

她并不天真,以为进宫后就能得到皇上专宠,从此和皇上恩爱无限。姐姐左灵玉很为她进宫后的生活担忧,但她一点不害怕。对女人的终身,她有自己的见解:即便嫁与一般官宦人家做正妻,难道就能夫妻相爱相守一辈子?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正妻到头来也只是守着儿女过日子,夫君有新人陪着,和宫中女人没两样。所以,她宁愿嫁世上最优秀的男人,哪怕只得和他相守一年,或者几个月的恩爱,然后生个一男半女,将来就守着儿女过日子了。

瞧,她想的多通透。

家人都当她天真冲动不懂事,其实她最想的开,像姐姐左灵玉和堂妹心思都太多了,活得才累呢。

左灵珑知道祖父为何选她进宫:祖父需要宫中有个人,关键时候能递个消息,而不是要她去争宠。——左家并不需要她去宫中争宠。她天真冲动,反而最不让人设防,若是姐姐左灵玉进宫,恐怕皇上和皇后都会提防。她只要安分守己,外有左家做靠山,内有皇后照拂,在宫中的日子便不会太差。只要祖父不倒,她便能安稳地做她的皇妃。

左相虽对陈皇后颇有微词,但却很相信她的人品,只要左灵珑不糊涂惹事,皇后定会看在左相扶她登上后位的情分上,照顾左灵珑的。

左灵玉默默地看着满面娇羞的妹妹,还有这满屋的花团锦簇,不知为何,感到繁华落幕前的寂寥。

翰林大学士李扬府上。

李婉如也在准备。

好姐妹就要进宫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孟欣特地过府来恭贺并送别李婉如。

李婉如看见孟欣,眼睛顿时红了。

孟欣忙握住她手,两人进了李婉如的卧房,丫鬟上了茶后,李婉如令她们退下了,才和孟欣说悄悄话。

李婉如暗慕王亨的心思,连父母都不知道,只有孟欣知道,所以她一见孟欣便想起王亨,不由伤心。

孟欣低声劝道:“李姐姐,你就要进宫了,把那心思收起来吧。再要像刚才这样,会惹祸的!”

李婉如强笑道:“妹妹放心,姐姐不是糊涂人。”

孟欣不信,盯着她眼睛问:“真的放下了?”

李婉如点头,轻声道:“真放下了。现在我倒期盼梁心铭就是女人,就是林馨儿,盼着他能得偿心愿,不再受那相思煎熬之苦,那我也为他高兴。”

孟欣打叠了一肚子的话要劝她,听到这不由怔住了,嗓子眼热辣辣的,眼睛也红了,“李姐姐…”

德政路,梁心铭新家。

又是深更半夜,梁心铭开始审讯。

她和赵子仪隐在屏风后对话:

“左端阳招了?”

“招了。说是他派人去黄家庄子杀人灭口的,秋月也是,还有小四公公…”

“那我们还在这耗什么?”

“大人,这人不审了?”

“无需再审。”

“皇上——”

皇上的身影印在屏风上。

“左端阳,好,很好!把这狗东西先给朕砍了,再处置那老匹夫,居然敢蒙蔽朕这么多年…”

被屋内强光照射了两天两夜,精廋汉子本就神志恍惚、精力憔悴,被梁心铭这一诈,终于崩溃,“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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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肥章哟,看完洗白白睡去吧美女们O(∩_∩)O~~梁大人却道:等等,有月票么美女们?本官破案啦!

第655章 惊马内幕

精廋汉子叫潭方,是左相的心腹。

小四公公、秋月都是左相派谭方去灭口的,梁心铭也推测出来了,现在只需要一份证词。

然后,谭方招供了最重要的消息:诚王惊马,是左相派人在马蹄铁上做了手脚,那人事后被左相灭口了。

梁心铭再问:

左相为何要杀秋月?

为何要杀小四公公?

如何在诚王马蹄铁上做的手脚?

谭方胡乱摇头,“不知道。”

赵子仪斥道:“还不说?”

谭方抬头,毛发蓬乱、面容憔悴、双目赤红,痛苦道:“小人真不知道!我怎会知道呢?左相大人怎会跟属下说呢?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梁心铭蹙眉问:“那为什么在诚王马蹄铁上做手脚这事他又告诉你了?分明是把你心腹?”

谭方道:“不是相爷告诉的,是小人自己撞见的…那晚,相爷叫花羽去书房…喝酒…没叫小人,小人嫉妒…偷偷跟了去…看见…听见他们说话,才知…知道马蹄铁的事…是花羽…做做做的…花羽喝了酒…七窍流血…死了…”

谭方精神处于崩裂边缘,难受极了,又不能昏迷过去,说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完全是凭着本能回答梁心铭。

梁心铭觉得,谭方应该没说谎。也对,左相那么精明的人,怎会将内情告诉他呢?谭方虽然是左相的心腹,也只是帮他执行某些计划的下属,无需告诉理由。

梁心铭又问了许多问题,谭方的回答愈加凌乱、破碎,且颠三倒四,梁心铭努力拼凑出真相:

秋月是黄二姑娘的婢女,杀秋月灭口应该跟黄二姑娘之死有关,且这事牵连到诚王之死。

小四公公是在诚王出事那天,奉先帝之命去宣诚王的,可诚王出宫打猎去了,他也许在诚王身边人口中听到什么话,当时不敢说,或者是没留意,多年以后才想要对王亨告发,却被左相抢先一步灭口。

不管是不是这样,梁心铭都准备顺着这两条线追下去,而且要出手迅捷。此时已到下半夜,她却下令:命龙隐卫持她的手令——盖了龙纹令的拘押文书——分头去玄武王府和黄家,传张世子妃和黄家人。

龙隐卫立即出去了。

这里,梁心铭重新回房梳妆。

因左相的逼迫,她已无法再潜藏了,所以昨天她便做了准备,男装复出,以京都知府的身份审理此案。

龙隐卫拿来了知府的官服。

人都说她气质温润如玉,穿绿色、天青色很相宜,然她换上绯红色三品官服,肌肤如玉,明艳端方,更加让人眼前一亮。绿色让她内敛、含蓄,红色却使得她的风采威仪掩饰不住地大放光华,又不似王亨那般张扬。

赵子仪和流年站在她身边,神情肃然,气势也跟着陡然一变,不再是管家和丫鬟,而是下属。

梁心铭自己却不觉得威风,而是难受。她身心放松了一个多月,现在忽然又要束胸,能不难受?加上她怀了身孕,胸部控制不住地发育,不好束紧了。

唉,这罪受的!

都是左端阳闹的。

然已经没空让她抱怨了,龙隐卫都回来了,梁心铭便带着赵子仪和流年,来到二院正堂。

这是正式过堂审问,堂上除了赵子仪和流年,还有十几名龙隐卫,权且充当衙差。

先带上堂的是张世子妃的弟弟,黄明。

那日,梁心铭拟给忠义侯的京城官宦名单中,左家和黄家排在首位,她想弄清楚这些人家盘根错节的关系。

黄家,黄大姑娘嫁去玄武王府后,黄二姑娘两个月后突发病死了,其父黄湛也在两年后过世,随后母亲亦过世,只剩下一个兄弟黄明,经营着两间商铺度日。

梁心铭留意到:黄湛虽只是太朴寺丞,家境还算不错,几个子女也都很出色。张世子妃姐妹就不用说了,才学品貌若不出色也不会被诚王留意了。就是黄明,小时候也很聪慧,黄湛对这个儿子寄托了很大希望。

然自从黄大姑娘出嫁、黄湛夫妇去世后,黄家便衰落下来。黄明屡次下场,成绩皆不如意,连个秀才也没考上,颓丧之余,只能经营商铺、靠着田庄祖产度日,整天喝酒。他也没有经商的能力,人家不过是看在他跟玄武王府是姻亲的份上,才不敢挤兑他,不然早就潦倒了。

可是,梁心铭经过暗中查访,却敏锐地发现:黄明的书字文章极为不凡,之前在学堂很有才名,先生和同窗皆认为他能博得功名。虽然有才名的人不一定就能在科举考试中获得好成绩,却也不该差到如此地步。

梁心铭心中有个猜测,只等证实。

黄明四更天被人从被窝拖起来,拘押来此,已惊疑不定;到这来后,一见堂上坐的官员,便面如死灰。

梁心铭打量他:这是一个俊秀的书生,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气质很不错,深夜被拘押来此,虽未表现不出凛然不惧的神态,却也没有突然被抓的慌张惊恐,这不合常理。

她心里便有了计较。

她没有耽搁时间问那些常规的废话,而是直接将谭方押上来,将之前的审讯重复了一遍。

黄明听了谭方的招供,目瞪口呆。

梁心铭一摆手,谭方被带下去。

她看着黄明,认真道:“本官是新任京都知府梁心铭,奉皇命暗中追查诚王旧案。黄明,本官传你来,并非要定你的罪。你刚才也听见了,诚王之死乃左相在后操纵。然时隔多年,当时的人大多不在了,本官很难还原出事情的真相,须得你相助。本官相信,你父亲一定留下什么话,你才收敛光芒,苟且偷生…”

她尚未说完,黄明就悲愤地叫道:“大人,我黄家冤枉啊!啊哈哈…”他似哭又似笑,状若疯狂。

梁心铭和赵子仪对视一眼。

赵子仪道:“黄明,你冷静!”

黄明哆嗦道:“小人冷静,冷静…”他忙乱地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道:“大人请问。”

梁心铭沉声道:“你自己说。”

黄明道:“是,大人。”

他便说了起来:他父亲黄湛死前告诫他,不许他科考入仕,要他装傻充平庸,保全性命,因为他姐姐害死了诚王,这事被左相知道了。

原是诚王看上了大姐,那日送信给大姐,约大姐去城外相见。大姐却喜欢玄武王世子,不想去赴约,又不敢明着拒绝。她想了一个主意:诓骗玄武王世子,在诚王回城经过的地方相见。希望诚王看见她和张世子在一起,能知难而退,并成全她和张世子,因为张世子不仅是诚王的伴读,还是他的表兄,两人关系很好。

谁知,诚王却惊马坠崖。

正在看到大姐和张世子的时候。

先帝动怒,牵连无数人命。

左相查出了诚王出城不是打猎,而是约大姐相见,又查知大姐私会玄武王世子,诚王死因大白。

他父亲吓的苦求左相,左相因大姐不是有心的,且此事牵连到张世子,若暴露出来,张世子必没命,伤及无辜,更引得玄武王怨恨,才答应代为隐瞒。

说到这,黄明结束了。

梁心铭问:“没了?”

黄明点头道:“是,小人都说了。”

梁心铭问:“你二姐是怎么死的?”

黄明道:“病死的。”

梁心铭厉声道:“那左相为何要派人杀秋月?黄明,都这时候了,这是你唯一的翻身机会,你还想隐瞒吗?”

黄明面现挣扎。

梁心铭恼火,将一支纸扎的玉兰花往堂下一掷,喝道:“是因为这个?因为你那个世子妃大姐!黄明,有些事你即便不说,也休想保全她!诚王固然是被左相谋害,但你大姐诓骗张世子私会,事后又要挟世子嫁进王府,因她的自私和无耻,才让左相阴谋得逞。你还想替她隐瞒?”

黄明流泪道:“小人说。”

诚王之死在京城掀起大风波,他二姐不知怎的察觉到不对,起因是玉兰花。原来他大姐那天对诚王失约,却派人去约会地点放了一大捧玉兰花。——玉兰花是他二姐最喜欢的花。这是他大姐思谋的退路:诚王去到约会地点看见玉兰花,却没等到她人,事后若追究起来,她就说自己没接到信。诚王若追问玉兰花哪来的,她便可以将妹妹推出来。诚王以为书信送错了人,便不会怪她了。再者,诚王若能看上妹妹更好,若看不上也只会迁怒妹妹自作多情…

梁心铭忽然打断黄明:“你二姐和大姐不同母吗?”

黄明愕然地看着她,等反应过来,羞愧低头道:“是同母的…”手足间这样算计,他也没脸面。

梁心铭道:“你且继续说。”

黄明道:“是。二姐发现大姐送白玉兰花的事,追问原因,因为大姐闻不得浓烈花香…”

为免被左相怪罪,黄二姑娘“病”死了,成全了张世子妃。结果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黄二姑娘的婢女秋月对自家姑娘的死很怀疑,因为她知道玉兰花的事,但她是个聪明的女子,黄家怪事连连,她怎敢多言?于是自请嫁去乡下,平安度过这些年。今年,她无意中听见王亨追查诚王旧案的消息,心头起疑,怀疑跟自家姑娘死有关,便跟人打听。还没怎样呢,就被左相的人发现,又灭了口。

面对这情形,黄明怎敢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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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倒霉的鸳鸯

审到这一步,梁心铭还有个疑点:其一,诚王喜欢的是黄二姑娘,为何约黄大姑娘?

她吩咐带张世子妃上来。

赵子仪忙令人带黄明下去,一面轻声问梁心铭:“大人可觉得累?要不先回去睡一会,明早再审?”

梁心铭坚定道:“要速战速决!”

龙隐卫急出去带人。

少时,张世子妃被引上堂,她身份不一般,在案情未明前,梁心铭为她设了座位,一面请她坐下说话,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她:面色青白憔悴、气质柔弱纤纤,仔细看眉眼,依稀可辨出昔日的风采,是个绝色美人。

张世子妃也在打量梁心铭。

她堂堂郡王世子妃,虽然被张伯远厌弃,但那只是私下里的境遇,深夜被皇上的龙隐卫带走,这在玄武王府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连王妃都被惊动了。

她原以为会被带进皇宫,或者刑部,谁知却被带到市井民宅,见到的又是这样一位年轻俊美的官员。

这人是什么身份?

她轻声问:“敢问大人是?”

梁心铭道:“本官京都知府梁心铭。”

张世子妃神情一愕——这就是常被丫鬟们悄悄议论、私心倾慕的状元郎梁心铭?她不得不承认:梁心铭比张伯远当年,并不逊色,难怪让少女倾心。

梁心铭深深地看着她。

张世子妃忽然惊醒:都这时候了,自己竟然还在将对方和张伯远相比,竟忽略了自身的处境。梁心铭自称是京都知府,夤夜传唤她,肯定为了诚王一案。这也是她心里有鬼,前日又收到梁心铭送的白玉兰和书信,因此一下子便想到那件事上,也明白了被传唤的缘故。

梁心铭没像前两次那样,端着威仪审问,而是放松了神态,随意和张世子妃拉起家常来。

她道:“夤夜请世子妃前来,多有打扰。”

张世子妃强笑道:“无妨。想必大人有要紧事。”

梁心铭目光在她脸上打转,望了一番才道:“本官观世子妃面色不太好,是否玉体欠佳?”

张世子妃道:“劳大人动问,我自来体弱。”

梁心铭见她言语很谨慎,不肯多说一句,不由轻笑,道:“本官曾听闻:女人的幸福全写在脸上。世子妃身体柔弱,却不失丽质天生,只是这眉宇间凝结了千种闲愁、万般哀怨,还有不甘,想是不得世子怜爱之故。”

张氏子妃本端着世子妃的气度,谁料梁心铭竟戳破她的伪装,不由神情僵硬,很是难堪。

梁心铭道:“碌碌红尘,世人皆苦。得不到所爱是常有的事,但被所爱的人怨恨则太痛苦了。张世子对诚王之死耿耿于怀,世子妃就不想帮他查明真相,解了他这个心结?即便不能令世子回心转意,至少不让他再恨你。”

张世子妃撑不住,泪如雨下。

因泣道:“大人想问什么,请问吧,但凡我知道的,必定都会告诉大人,只求大人查明真相。”

梁心铭道:“好!请问世子妃:当日你是如何想到诓骗张世子出来跟你见面的?还是有什么人教的你?”

张世子妃怔怔问:“大人如何知道有人教我?”

梁心铭道:“本官不知道,所以问你。”

她审黄明和审世子妃采用了不同的策略。

黄明完全是无辜的,得知黄家替左相背了多年黑锅,悲愤之下一心想要掀掉这个黑锅。然左相位高权重,他若不说出实情,帮助梁心铭还原当年真相,仅凭杀手谭方的证词,不足以扳倒左相。梁心铭先告诉他左相是幕后主使,是给他希望,并让他屈服于这个希望,说出实情。

而张世子妃心中有鬼,若得知左相是幕后主使,在招供时定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部分,而隐瞒对自己不利的部分。所以,梁心铭只说害诚王的另有其人,却不说是谁。世子妃若想求得张伯远的原谅,必须将所有事和盘托出,助梁心铭查明真相,揪出幕后主使。

当下,张世子妃道:“是有人教我。是一位表嫂,她说不好直接拒绝诚王,最好想个法子让诚王知难而退,而这天底下,能让诚王肯知难而退的只有张世子…”

世子妃的表嫂钱氏,乃是左老夫人娘家侄孙媳妇的表妹,拐了几道弯的一个人物,且不在世了,也是在诚王一案过后不久死的。她未出阁时,与钱氏关系密切。

梁心铭精神一振,立即吩咐赵子仪:“叫人去传钱氏家人!”她不出手便罢,出手便快捷无比。

赵子仪抱拳道:“是,大人。”

遂疾步走下堂去安排。

很快他又转来,站在梁心铭身边。

梁心铭继续问道:“钱氏死了,世子妃很松了口气吧?”知情人死了,自己做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张世子妃神情又是一僵。

她觉得这梁大人嘴太毒了。

梁心铭再问:“世子妃冰雪聪明,就没想过这钱氏死得时机太巧了些,就没怀疑过她?”

张世子妃眼一亮,激动道:“大人的意思是,表嫂是受人指使的,故意来骗我?”

她觉得自己无辜了。

梁心铭道:“本官还不能断定。世子妃且说说,这钱氏平日里跟谁交往密切,常爱往谁家走动?”

张世子妃脱口道:“左相府!”

才说完,她自己就惊呆了。

梁心铭却一副意料中的样子。

很好,进展顺利!

她再问:“世子妃将白玉兰放在约会地点,栽赃你妹妹,也是钱氏教你的吗?”

张世子妃又脱口道:“不是。”然后又呆住,艰涩地问:“大人如何知道…这件事?”

梁心铭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世子妃身子晃了黄,羞愧垂眸。

梁心铭再问:“你妹妹发现你送白玉兰,都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张世子妃沉默,似乎不想提这件事。

梁心铭道:“世子妃不想查明真相了?”

张世子妃只得简略道:“诚王出事几天后,妹妹忽然来找我,问白玉兰的事,还问我为何要送花。我说人不去赴约,送些花去才不失礼。她不信。我便说诚王给我的信里夹了一朵白玉兰,所以我才想到送白玉兰。我把信给她看了,她才信。妹妹又问我当时去了什么地方,追问不休…”

梁心铭打断她问:“你妹妹追问不休?”

张世子妃道:“是,反复盘问…”

她说到这停住,回想妹妹当时的神情,似乎伤心又急切,口气很不好。妹妹的性子一向温柔乖巧,从不和她争风头,那天却和她吵了起来了…难道妹妹早对诚王心许了?诚王喜欢的也是妹妹,那他们…

梁心铭暗叹:黄二姑娘恐怕早和诚王彼此心许,只是没有当面剖白心思。这么说也不对,诚王给心上人写了信的,可是却送错了,送给了黄大姑娘。

这真是一对倒霉的鸳鸯。

这个错误是全案的关键,将谋杀掩盖在黄大姑娘和张世子私会造成的意外上,而黄家和玄武王府为了掩饰这意外,做了许多事,越发使案子扑朔迷离,将真相沉淀在最底层。若非梁心铭翻阅了诚王的课业笔记,发现真爱的玉兰花,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张世子妃身上。

这错误是人为还是意外呢?

梁心铭盯着大门外,等钱氏家人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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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龙隐卫的能力果然非一般禁军可比,一个时辰后便将钱氏的家人带来了,是钱氏的娘家弟弟钱峰一家。

原来,钱氏死后,其夫君又娶了一房继室,并放了外任,父母子女也都跟着去任上了,宅子让钱峰住着。

一龙隐卫上前,将一封信奉上,对梁心铭道:“大人,属下等前去传人时,按大人吩咐出其不意地闯入宅子,要他们即刻起床前来回话。此人却借故拖延,在床后摸索。属下疑心,将他揪出来,发现他找这封信。他说要献给大人的。”

这人居然有准备?

他难道未卜先知吗?

梁心铭狐疑不已,且不看信,先问钱峰:“你怎知本官会去传你?这封信是谁留下的?”

钱峰磕头道:“是小人姐姐死前交给小人的。她说,她死后,家里若平安就罢了;若有天官府上门追查诚王一案,千万把这信交出去,不然祸及满门。”

梁心铭忙低头拆信。

钱氏在信上说:六皇子暗慕太朴寺丞黄湛的大姑娘,而黄大姑娘却倾慕张世子。六皇子是要继承皇位的,黄大姑娘家世人品不够资格任皇后。因这事不好明说,她受左老夫人所托,从黄大姑娘这边入手,唆使黄大姑娘诓骗张世子见面,故意让诚王看见,令诚王知难而退。

结果,诚王因此惊马坠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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