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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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实跟在一旁,呵呵傻笑。

杜鹃看着黄元身边聚了一大群士子,抿嘴笑了,自和林春并肩而行,还小声议论黄元和他的同窗们。

她不无得意地说,这些人当中就数她弟弟最出色,长相出色、气质出色,文采想必也是出色的,不然不会被人嫉妒。

林春听了毫不犹豫地点头。

一行人去了福祥客栈,那掌柜的竟然认识沈望,好似看见活龙一般,堆了一脸笑迎上来招呼:“哎呀沈少爷,今儿什么风把爷给吹来了?怪道一大早喜鹊就叫…”

杜鹃听了和黄鹂低头忍笑。

沈望觉得丢人,不耐烦挥手道:“别吵!小爷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住店的,不用你招呼。”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

众人进去后院上房,黄元将爹娘让至上座,重新拜见。

至此,黄家这个儿子才算真正认回来了。

比起杜鹃和黄鹂,黄元对爹娘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杜鹃自不必说。黄元早就认得她,又与她言语相近,十分投契,如今做了姐弟更加相亲相爱;黄鹂年幼。对他这个大哥十分渴慕,也完全敞开心扉,他也容易接受,但爹娘就不成了。

黄老实和冯氏对他,不像爹娘对儿子,倒像面对祖宗一般。因为自卑,唯恐被儿子嫌弃了,说话小心翼翼的,行动唯唯诺诺的,时不时偷偷瞧他脸色。弄得他极不自在。多亏了杜鹃和黄鹂在中间转圜,气氛才融洽些。

一番寒暄后,冯氏、杜鹃和黄鹂去厨房张罗午饭,黄元便让同窗们坐了,任三禾、冯长顺等人也陪着。

然说不上两句话。冯长顺等人便觉拘谨,就借口出来了,另去别屋说话,只留黄元陪他们。

林春叫了林大猛到长廊尽头,把赵御史的话说了。

林大猛大喜,立即道:“当然去!为什么不去!春儿,就算你不考功名。去书院跟人学两年,也只有好处的。平常哪遇到这好事,那地方可不是咱们想进就能进的。也是你运气好,竟然让那大人看上了。你只管去,你爹那我回去说。你太爷爷听了肯定也高兴。”

林春便点头道:“那我回头去驿馆找赵大人。”

忽然想起什么,又问他木料可找到了。

原来。上一次从衙门回来,杜鹃就跟他说了,要他做些好东西放在黄元的元梦斋卖。他因为忙得抽不开身,便告诉了林大猛,请他帮忙找卖木料的地方。买些好料来用。

林大猛道:“找到了,只挑了两段水楠,再好的就没了。”

顿了下,他又道:“春儿,你要进书院读书,就不要弄这个了吧,咱林家不缺这点钱。还有,爷爷说咱们的根在山里,所以并不想在山外做大生意。要出来早出来了。你还是用心读书吧。再说,你读书的时候还做木匠,我怕那些读书人会笑话你。”

林春不为所动,目光炯炯道:“不要紧,我又不是天天做。做这个…不耽误读书。”

大伯不明白,这木匠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手艺了,就好比书画之于读书人一般,是涵养性情、提高感悟的一门艺术,只会促进他领悟书本内容,而不会耽误他学习。

天下大道是相通的,不论哪一行。

他又低声对林大猛说了几句话。

林大猛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林春便独自靠在廊柱上,望着黄元他们所在的屋子,耳听着里面传出的阵阵笑声,静静出神。

杜鹃端着两个碟子从厨房出来,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忙绕过来,问他道:“怎么不进去?”

林春道:“刚才出来跟大伯说话的。”

一面看她手上端的东西,却是榛子和五香笋干。原是黄鹂容易饿,便带了一大包吃的零食,省得在外花钱买了,这时被杜鹃拿来招待人。

杜鹃点点头,道:“一块进去吧。”

一面转身就要走。

林春伸手接过一个碟子,顺嘴道:“我在那也插不上话。”

杜鹃停步回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正色道:“那也要去!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敢面对他们。”

林春望着她有些愕然。

杜鹃郑重道:“林春,你要坦然面对这些人,就像在泉水村面对任何人一样。他们虽然比你家世好,比你际遇好,但今天你也见识过了,你并不比他们差,不用自卑;你心无所求,面对他们不用卑躬屈膝、谄媚以对;你有自己的优势,无需同他们攀比,也不用跟他们争。你只要多看多听多学,见识你在泉水村没经历过的东西,充实你的人生,这才是目的!”

林春用力点头道:“知道了。”

虽然他并没有自卑,听了杜鹃的话,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因为这正是他心里想的。

当下,两人便一道进去了。

屋里气氛正热烈,原来书生们谈起之前杜鹃在大堂上阐述的少年锐气,情不自禁心情激荡,又在“激扬文字”了。

杜鹃便不进去,将碟子交给林春。让他端进去了。

看见林春,黄元忙招呼他过去坐。

林春笑着将碟子放在桌上,回头又接过黄鹂手上的活计——扇炉子烧水泡茶,将她腾出手来去厨房帮忙。

黄元虽然是主人。对黄家却生疏;其他都是客人,所以林春就当仁不让了。

他动作也不见优雅,神情却很专注,旁人都未留心,仍在高谈阔论,唯有昝虚极和沈望凝神关注他。

林春先尝了尝那水,暗自摇头,觉得实在太差了。

不过也没法子,将就着冲泡了两壶,分别是“凤尾茶”和一般野茶。一一斟给众人。大家尝了后,大为惊奇,没想到自命为“寒门”的黄家居然有这样的好茶,而且很显然不是他们以往喝过的任何一种名茶,不是市面上卖的。

见众人神情。林春解释道:“这是山里采的野茶!”

大家都交口称赞,问及山里生活,一转就转到杜鹃身上,便问林春,杜鹃那番“少年锐气”之作的由来。

黄元眼神一闪,瞅着林春不语。

林春道:“她担心黄兄弟,愤激之下迸出心里话。这才是真言。我辈少年不正该这样?”

众人面面相觑。

可又一想,这样的灵感神思,确是可遇不可求的。

黄元洒然一笑,招呼小二过来,命准备笔墨纸砚。

一切准备停当后,他立在桌边。挥毫泼墨,将之前堂上各人对答一番整理后,仿唐时论说杂文,写成一篇《少年说》。立足于当时对答,却又不拘泥于古板记述。或描述或引用,专门论证少年之锐气,延伸到对国家未来影响,通篇文体气势磅礴,满纸都是豪情万丈,字里行间洋溢着无与伦比的朝气。

后来杜鹃看见这改编版的“少年大靖说”,差点惊掉了下巴,又对黄元才思敏捷佩服不已。

且说眼前,众人待他写完,一片感叹惊叹。

昝虚极默默诵读,并不出声。

沈望则叹道:“贤姐弟还真是…不愧为孪生姐弟。这一篇合著的《少年说》,文章加上黄贤弟的书法,怕是要名垂千古、千金难求了。”

话音一落,昝虚极双手牵起那幅字纸的上边角,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黄元道:“你先前跟我客气半天,都是空话,不如就用这个谢我好了。我收下了!”

黄元愕然。

沈望大叫不依,书生们也都哄闹。

这篇文出色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黄元年轻,书法尚未大成,眼下名声还不显,假以时日,等他成长起来后,千金难求一点都不夸张。

吵闹不休,最后还是黄元出面,将这幅送给了昝虚极,其实就是送给昝巡抚了;另外,他又单独写了一幅字,却是杜鹃最后掷出的一系列排比句“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送给了沈望,也就是沈知府。

若非这二人,他命都怕没了,当然不能不谢。

沈望二人喜得满面笑容,众人也都围着点评,羡慕之色溢于言表。喧笑间,谈古论今,豪情满怀,正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林春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并不插话。

沈望忽一眼看见他,忙拉了过去,对众人道:“林兄弟对绘画很有些见地,请他品品我这幅画怎样。”

说着,展开一柄折扇,扇面上绘着一副山水。

林春听了一愣,又见大家都看着他,便踌躇起来。

他真不知如何点评,因他见过的画作有限,倒不好妄加批驳,这标准就是个问题。

可是,若一个字不说,叫这些人看轻,他也不愿意。

想毕,四下打量。

第223章 父母之命

正好黄元也在轻摇折扇,扇面上也有一幅画,他定睛一看,眼神一亮,便借了过来,对众人道:“这幅比那幅山水好。”

众人齐齐一怔。

林春将两把扇子都打开,放在桌上,指着黄元那扇面道:“这幅水底游鱼,虽然格局小,却生动的很。只看这水底石块上映出的鱼儿影子,便知这是正当午时;鱼儿虽未游动,观看的人倒似能感受到它的灵动警觉一样,晓得它只是暂时静止在水中,若是出声,必定会惊动它溜走了。”

接着,他又指着沈望那扇面道:“这幅山水很大气,画的人很有功底,却少了些灵气。别的不说,就说这朝阳初升的时候,山间雾气将散未散——这情景泉水村一年四季都有,那雾气通常丝丝缕缕仿佛在游动一样,或者翻滚蒸腾,可这画得太死板了,没一点活气…”

他自小生活在山野中,一年四季,耳听目视,全是山水日月、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等自然景观,其形态早已烂熟于胸。再者,林家长辈和杜鹃也各自教导他,专以意境为要。林家手艺乃是口口相传,其中妙处只可意会不可言说,所以,资质差些的弟子便学不了;杜鹃却运用专业的术语表述,引导他更上层楼。如今他对意境的领悟,连杜鹃也叹为观止,自言这辈子她都达不到,因为她没那个天赋。

所以,面对这两幅画,不是相当内行的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差别,只会以为沈望那幅扇面大气,技艺纯熟。

然在场的都不是庸才,即便不如黄元和林春内行,经林春一指点,仔细观看好像是有些道理。彼此都惊疑不定。

黄元强压住心中的异样,笑道:“你莫不是猜这画是我画的,故意帮我长脸吧?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的画怎能与耿夫子的画相比?耿夫子可是咱们书院有名的书画大家。”

垂在身侧的手却握住林春的手。悄悄捏了捏。

林春顿时住口不言。

跟着,黄元就问他泉水村四季的景色。

林春便笑着说起来。

这一开言,端的是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黄元也不住发问,旁人就只有听的份了。

沈望越发看不穿林春,忍不住提议道:“听林兄弟说得这样精彩,不如小展手段,给大家画一幅怎样?”

众人也都期盼地看着他。

林春坦然道:“小弟不会作画。”

作画讲究可多了,他通常只以素描打底,然后以刀代笔,在木头上雕刻出心中的画。其刀法技艺自不必说。还要结合原木形状和自然纹理,虽与绘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完全不同的手法,他当然不会妄言自己会作画了。

沈望傻眼,看他神情又不像谦虚。更狐疑了。

其他学子便私下揣测,这小木匠刚才怕是瞎吹大气的。

黄元忙以别话岔开。

林春笑对他道:“等你这次回去了,就能看见泉水村是什么样了。真的很不一般呢。”

黄元神色就有些讪讪的,“我眼下怕是没空回去。”

“为什么?”

林春有些惊异。

沈望代他答道:“我们准备去湖州游学,到青山书院和碧水书院听名宿大儒论讲。”

这两大书院在靖国极有名,汇聚了许多有名的宿儒,但凡书生们考中秀才后。在参加会试之前,一般都要进去待一两年,听文论讲,提高自身,都能获益匪浅。

林春微微蹙眉,心想杜鹃他们怕是要失望了。

黄元也有些尴尬。他虽然想去游学,但晚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只因不想面对亲爹娘,方才急着要走。想必出去待两年,这一人生变故也能坦然接受了。那时再和家人相处,才更加自如。

可这话却不好对人说的。

好在这时,黄鹂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说是要开饭了,众人方才丢下此事不提。

一时摆上酒菜,黄老实、任三禾、冯长顺和林大猛都上桌相陪。

冯长顺笑道:“我倚老卖老,先说一句: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话,小兄弟们别嫌弃,只当去那山中游玩,在猎户家混一顿饭好了。”

众人都笑了。

沈望有了前次的教训,哪敢有一点不敬,生恐杜鹃笑他酸儒,挽起袖子做豪放状态,向冯长顺敬酒,说这才是真性情;昝虚极也含笑,和身边的林大猛说些农事话题。

黄元恭敬地帮爹搛菜倒酒,问些长辈身体安康之类的话,聊表孝心。黄老实只会说好,都好,一家子都好。黄元莞尔,道:“爹,我是你儿子,别那么客气。”黄老实傻笑“不客气。”

黄家长辈里面最镇定的,要数任三禾了。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黄元,黄元也看出这小姨父不同寻常,加上以往给自己传信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他各外恭敬,言语间丝毫不敢怠慢。

林春也帮着招呼众书生。

都是些普通家常菜,然众人尝过一口,先有一个人称赞,接着就都赞不绝口起来,都说果然不后悔,亏得没去酒楼。

沈望几杯酒下肚,俊面发红,笑道:“怎不见黄姑娘?她在堂上舌战群儒,回来又下厨,最是辛苦,吃饭的时候却不上桌,岂不让我等愧疚?”

众人忙都点头。

他们想,像杜鹃那样的女子,不该忸怩怕见人才对。

黄元瞪了他一眼道:“吃你的吧!”

他见沈望对杜鹃十分上心,心下警惕不已。无他,这两个好友都是富贵子弟,眼下虽未成亲,但身边女子多多,杜鹃实在不合适进入那样的内宅。

任三禾听了他的话,多看了他一眼。

然杜鹃很经不起念,刚说到她她就进来了。

众书生眼前一亮,都停了筷子,望向她。

杜鹃先对大家一笑,问道:“这菜可还能吃?”

昝虚极不禁呛了下,微红了脸,瞅着她摇头,似在嗔怪她太谦虚。这菜要是不能吃,什么菜能吃?这不是讽刺他们么!

沈望也道:“黄姑娘莫不是躲在外面看我们吃了,觉得我们吃相太难看,才故意进来说这话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杜鹃摇头笑道:“那我就安心了。抱歉的很,刚才我姑妈来了,好像有事找我爹呢,让弟弟陪你们吧,我爹暂且失陪一下。”

原来她是进来喊黄老实的。

众人忙都说不碍事,请伯父尽管自便。

黄老实一头雾水,被杜鹃拉了出去。

林春觉得杜鹃面色有些不对,正想着黄招弟来有什么事,黄元却向冯长顺和任三禾等人打听起这个大姑来。——他也觉得杜鹃神情不对了。

杜鹃当然面色不对了。

黄小宝和黄招弟来了。黄小宝告诉她:他们走那天,大姑也回娘家去了。听说黄元找回来了,却犯了事下了大牢,便怂恿爷爷奶奶将她许给了姚金贵,说金贵表哥如今当了官,能救出黄元;又说姚金贵就是鱼娘娘说的杜鹃命定的夫君。黄老爹和黄大娘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村里正,听说外孙子当了官,哪有不信的。没见杜鹃连林家亲事都拒绝了吗,鱼娘娘说的自然另有其人了。这人除了当官的外孙子,还能有谁?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想不到当初杜鹃一顿骂,竟然将外孙子骂成器了。可见这姻缘冥冥中自有注定。当即喜出望外地答应了亲事,又托闺女回家请姚金贵使力,要救孙子出来。

黄小宝劝阻不住,便亲自陪着大姑出山,来给杜鹃送信。

他们先去了山阳县,将情况对姚金贵说了。

姚金贵听后,自己不敢离开任上,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黄小宝和黄招弟来府城,去荆州书院找一位什么姓方的夫子,托他去求知府大人,说不定能救表弟出来。

黄小宝也心急堂弟,就和大姑来了府城。

去了府衙一打听,谁知黄元已经放出了,这才找来客栈。

眼下,黄元的官司是没事了,可杜鹃的亲事变成事了。黄小宝太了解杜鹃了,他才不信大姑和表哥的鬼话呢,觉得杜鹃不可能答应这门亲的,因此一来就竹筒倒豆子,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杜鹃。

杜鹃气得差点吐血。

想她多随性乐观的一个姑娘,被姚金贵生生气得要吐血,可见他的本事。

因为,如今情势转换,再不比当年了:

如今姚金贵是官身,此其一;其二就是爷爷奶奶收了姚家的聘礼,还在聘书上摁了手印,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这一条,放在大靖哪一家,这亲事都成了定局;其三,若在深山里,这事也好办,可是黄家刚认回黄元,黄元身上也有功名的,标准的读书人,黄家行事再不能无所顾忌了。

她先把黄老实喊出来,告诉他这事,然后道:“爹,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怎样你都不能答应这门亲,不然我就不活了。”

大房已经分家了,她的亲事该爹娘做主。

黄老实急忙点头,却又忧心地说道:“杜鹃,爹不答应也不成啊。金贵做了官,当官的想干什么,爹也没法子呀!杜鹃,你不能答应这亲事么?”

杜鹃看着老实爹郁闷不已,忽然又觉得悲伤——

爹还是那个爹,心意却不如以前坚定了。

第224章 我当家!

看着老实爹愁苦的脸,耳听着娘不忿的斥责、大姑好声好气陪笑的声音,杜鹃忍无可忍,猛然转身跑了出去。

她一径来到黄元等人吃饭的正堂,手扶着门框,呆呆地看着那个含笑招呼同窗的少年,无助自问:

这是她可以倚靠的李墩吗?

是她跨越时空要找的爱人吗?

若是,就算他没带来前世的记忆,此刻也应该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她如今的身份可是他孪生的姐姐,连姐姐也不顾的人,必定不是李墩!

若不是,她怎么办?

这问题便是想一想,她也觉得心烦意乱。都是等太久、盼太久了,当所有的希望都消散后,她的人生仿佛失去了目标,只剩下空洞和虚无。

已经吃完饭、正喝茶的众人便看见那个男装打扮的少女倚靠在门边,呆呆地看着黄元,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面颊流淌下来,眼中的忧伤仿佛大水漫延,一瞬间就淹没了他们。

任三禾和林春一跳起来,同声问道:“怎么了杜鹃?”

黄元却慢一步,他心儿猛缩,眼前浮现五年前在黑山镇私塾门前,年幼的杜鹃也是这么望着他,眼底同样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仿佛有无穷尽的欲语还休和深深的哀伤;后来他离开黑山镇的时候,她在山上唱的那首曲子,留给他的也是无尽的沧桑和忧伤。

现在又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望等少年都被杜鹃的无助和忧伤惊住了,这还是之前大堂上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吗?

无视众人,杜鹃只盯着黄元,轻声道:“爷爷奶奶将我许给大姑的儿子了。我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任三禾听后,转身就要往外冲。

杜鹃背着身子一把扯住他,垂下眼睑低声道:“小姨父,这是府城。还有,你已经有妻有儿女了。不能再任性行事。”

任三禾动了杀机,他一出手,姚金贵必死无疑。

可杜鹃不想惹事,也不想再靠任何人了。

她既然不愿追究这具身体的身份。当然也不希望小姨父为自己惹麻烦,何况他现在已经成家立业了。

她也不想再让林春给自己做挡箭牌。

这里不是泉水村,不能给林家惹麻烦。

她就要告诉黄元,然后看他的表现。

他若是不能解决此事,她自己会亲自出手。

任三禾身子一僵,明白她话外的意思,遂停住脚。

林春见杜鹃含泪看着黄元,不禁痴住。

她有弟弟了!

现在有了事,她只跟她的弟弟说,都没看他一眼。

也对。姚金贵今非昔比,不是他一个乡村少年可以对付的;黄元却是秀才,同窗师长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杜鹃是该找他,他又是她弟弟。为她出头是应该的。

可是,他心里为什么说不出的闷疼?

再说黄元,虽面色铁青,却拉着杜鹃的手柔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走,我们去隔壁说。”

杜鹃含泪摇头,道:“你过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一面走到桌边坐下。也不管一干人的灼灼目光,自顾娓娓道来、细说从前:从冯氏野外产子后弄丢了儿子,回家不受公婆待见,后来外公打上门,因此跟爷爷奶奶结怨,到爷爷奶奶一意孤行。插手她们姊妹的婚姻,姚金贵无耻下作、求娶不成记恨在心的往事一一道尽。

她当着他的同窗面说这件事,有两个用意:

一是激发他的愧疚之心,希望他能对黄家眷恋些。她看出他对爹娘、对黄家没有亲近感,她就要告诉他。冯氏为他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

二就是把这事宣扬开来,看他如何做。是顾念亲情呢,还是遵从礼教孝道;是心疼姐姐的感受呢,还是爱惜自己的前程。

果然,黄元听说她们姊妹上山下河,跟男娃一样干活,娘还承受了这么多苦楚,都是因为他这个儿子,顿时眼睛就红了。

这些事,冯长顺最清楚,时不时插一句补充。

最后,杜鹃说爷爷奶奶和自己家这几年已经和好了,日子也过顺了,可姚金贵又跳出来搅事,他借口说帮黄元脱罪,骗得爷爷定了这门亲。

黄元心中大怒,双拳越攥越紧,双唇紧闭。

可是,他却没有怒而起身,沉默了好一会,才对沈望等人抱拳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不义亲戚。小弟要处理这事,就不留各位了。万望见谅!”

沈望忙道:“黄贤弟,这事我们…”

黄元打断他的话,道:“这是我黄家家事,沈兄好意心领了,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再说,小弟自有主张。”

沈望还要再说,却被昝虚极拉了一把,望着他轻轻摇头,只得罢了,和众人告辞。

昝虚极临去时,深深地看了杜鹃一眼。

待同窗们都离去后,黄元才对杜鹃道:“走!见大姑去。”

一抖衣衫下摆,率先出门。

杜鹃深吸一口气,跟着他往冯氏住的客房去了。

黄元见了黄招弟,先依晚辈之礼拜见,又和黄小宝互相见过,然后将爹娘搀到上座,自己立在黄老实身旁,杜鹃和黄鹂则站在冯氏身后。

一眼看去,这屋里都是黄家人,连冯长顺都没进来。

黄招弟见侄儿和杜鹃都绷着脸,心里不安,强笑着,刚要夸黄元几句,却听他轻咳一声,吓一跳,忙收声。

黄元端正神情,正色对她道:“大姑为了侄儿的事,远道而来,侄儿这里先谢过了。好在各位大人公正廉明,侄儿也还算有福气,才免了这牢狱之灾,没劳动表哥动用人情。”

黄招弟听得云里雾里,只好讪讪地笑。

黄元谢过人情后,话音一转,道:“听说爷爷奶奶将杜鹃许给表哥了。可是我爹已经分家另立门户,杜鹃的亲事自有爹娘做主安排;况且,我也没有受表哥的恩情。所以。这门亲我们不能认。请大姑回去转告表哥,另择良缘。”

黄招弟瞪大眼睛看着侄儿,结巴道:“可是…可是…你爷爷已经做主了…”

黄元打断她的话,轻笑道:“大姑。我爷爷五年前就没做得了主,这次怎会做主?是不是大姑骗他,说表哥有能耐救我出来?大姑,做人要厚道,表哥那样的小官儿,我要真有事,只怕他躲都躲不及呢,写一封信就想救我?真是笑话!他也就能骗骗爷爷奶奶,欺负爷爷奶奶长在深山,没见过世面呢;想欺负我。还差了点!”

黄招弟顿时满面呆滞。

好一会,她转向黄老实求助,“大弟,你说句话!”

黄老实板着脸道:“元儿说的对,这门亲我们不能认。大姐。我那年就说了,你那金贵配不上我家杜鹃。老追着算什么事!”

儿子拿了主意,他绝对支持儿子,充分贯彻“在家从父”、“分家从妻”,再后来是“女大从女”,如今是“子归从子”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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