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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昝水烟没接话,静了会,才幽幽道:“那你呢?”

昝虚极便怔住了。

他慢慢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酒,方才道:“我是男子,到底不同,用些心思,或有指望。你是没一点希望的。”

昝水烟轻笑一声,道:“那可未必!依我看,我倒有些指望,哥哥却只好空自怅然了。”

昝虚极诧异道:“为何妹妹这样笃定?”

昝水烟轻声道:“我的打算,不说也罢,到时自知;哥哥的心事么…唉,那黄姑娘可是有主意的人。据我看,她对哥哥半点情意也无。哥哥意欲何为?难道要学姚金贵?”

昝虚极听了心中烦乱不已。

二楼雅间内,已经摆了满满一桌菜肴。

临江楼建在江心岛上,又靠在水边,其菜色以水产为主。酒楼不仅有绝妙的烹饪手艺,还有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材料新鲜!渔民们在江上打了鱼,便直接将船摇到临江楼后院码头,卖给楼里。渔民省心,临江楼也方便,无需派买办去市场采购。

因此,当杜鹃见了满桌的鱼,不禁惊呼“全鱼宴?”

一张大圆桌,黄老爹和冯长顺坐在上方,黄小宝紧挨着爷爷坐,往下依次是黄元、杜鹃、黄鹂,然后是冯氏和黄老实,再然后便是任三禾和冯兴业。

黄元先举杯敬各位长辈。

待喝了头杯酒。众人便举筷,各自盯着自己看中的美味下箸。黄元和杜鹃则起身帮长辈搛距离远的菜,一面介绍;黄鹂也忙照应爹娘,桌上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冯长顺道:“元儿,杜鹃,你们也坐下来吃,不用管我们老的。我们想吃什么自己搛。就够不着,站起来就是了。反正这都是自家人,也不怕丢脸。”

黄老爹等人忙也劝他们坐下吃。

于是黄元和杜鹃归座。

黄元见大家爱清蒸鳜鱼,这一会工夫,盘子里只剩下一点鱼背肉,便搛给杜鹃了,对她微笑道:“你尝尝。我吃过的。就不吃了。”

杜鹃吃了,忙点头道:“好!”

黄元紧接着又帮她搛了一块五彩鳜鱼肉,一边解释道:“清蒸鳜鱼他们叫‘素面朝天’,这‘五彩鳜鱼’却是煎过的,然后淋上他们特制的浇头。看去五色灿烂,便取了这个名儿。”

杜鹃忙得没空理他,先吃完了,才感激地对他道:“你也吃吧,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这么殷切,我心里过意不去呢,你还不如去帮爷爷。”

黄元却戏谑道:“无妨!我搛给你吃这两样菜。乃是等你吃完了,想问你话呢。”

杜鹃听了笑,“但问无妨!”

黄鹂却插嘴道:“哥,别问我,我没空搭理你。”

一面低头跟盘子里的鱼头奋战。

因为二姐姐说,吃鱼头能变聪明呢!

黄元对小妹失笑道:“你分明是嫌我没理你!”

众人听了也都笑。

黄老实和冯氏见他们姐弟兄妹这样。十分高兴。他们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娃儿们吵吵闹闹的,又不失亲近和睦,这才有家的味道。因此一面吃,一面兴致勃勃地看他们几个要怎样。

杜鹃催黄元道:“快问,不然我也没空理你了。”

一面用大勺子舀了两个鱼丸子回来。

黄元咳嗽一声。问道:“你可有什么心得?”

杜鹃故意发懵,“有什么心得?好吃不好吃也要等我吃完了再问哪!”

黄元忙道:“那怎么成!那我不是白当了这玉佩?”

杜鹃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咱们一家人吃得这么开心,怎么是白当了呢?黄元,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心疼那玉佩吧?”

黄元摇头,盯着她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能博长辈开心,别说是一块玉佩,便是无价珍宝,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我当这玉佩,其一就是为了娱亲。其二则是为了让你学艺。这临江楼所有的招牌菜可都在这儿呢,你和小妹今日若有所斩获,这玉佩方才算物尽其用。”

黄小宝听了急忙点头,道:“杜鹃,黄元说的对!这鱼做的味道实在好,你要学会了,回家也做给我们吃。”

黄老实吹嘘道:“那还不容易。咱杜鹃只要看一眼人家做的菜,转头就能做出来。”

冯长顺赶紧问道:“可是真的,杜鹃?”

杜鹃被爹逗笑了,道:“爹,别太吹牛了。”

一面对黄元道:“有所收获是肯定的,但要学会就难了。”

众人听了一齐停筷,都问怎么回事。

杜鹃道:“比如清蒸鳜鱼,我肯定能做出来,保证不比他们做的差,但味道未必一样;还有这五彩鳜鱼,我也能煎得外焦里嫩,再淋上我自己制的酱料,味道也不会比他们的差,但要做他们这样的,我就不行了。”

黄元便问:“你是吃不出他们放了什么作料?”

杜鹃摇头笑道:“弟弟,这烹饪虽是小道,不入读书人的眼,但其理却是一样的。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真正有才的人,下笔的时候,只会将那万卷书融会贯通,再生出人生种种感悟,做出文章诗句来,即便不能超越前人,也必定是独具一格、自成一家!”

黄元听到这,立即收了笑容。

“…比如描写月的文章和诗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但唐时陈子昂一篇《春江花月夜》,以孤篇压倒全唐,便是写出了他自己心中的春江月夜。若一味学别人,就难得写出来。古今月亮虽然相同,但看的人不同,心情也不同,人生际遇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眼中所见的月当然不同,因此所作的词句必定是独特的…”

黄元一震之下,已经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杜鹃知他明白了,但还是接着解释道:“这烹饪也是一样。我就算吃出这些菜用了什么作料,也做不出一样的味道来。”一面掰着手指头数,“鱼的产地不同,作料产地不同,制作的调料出自不同人之手,烧的柴火及火候也不同,用的水也不同,最后才是厨师不同…”

众人听得瞪大眼睛。

尤其冯氏,她好歹煮了几十年饭,却是闻所未闻。

黄小宝忙道:“我晓得了。照杜鹃你这么说,只有在他们厨房,用他们的锅,让他们的人帮你烧火,你才能做出一样的鱼来?”

杜鹃摇头道:“那也做不出来!光这五彩鳜鱼的浇头酱料,我就算吃出来用了哪些配料,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咱们村家家年年都晒酱,你吃谁两家的酱味道一模一样了?”

黄鹂立即道:“我家做的最好吃。还有小姨家。”

杜鹃摇头,反问道:“干娘家的就不好了?很多年长的老奶奶做的都好吃。问她,她却说不出道理来。说浅显点那是她的手艺好;说深奥些,那是她积攒多年的经历,和人生心得!别人很难学的。”

最后她才道:“所以我吃了这顿饭,借鉴一二可以,仿制他们就没有必要了。一来偷人家的名声不好听,二来不容易偷,三来偷人家的丧失了自己的特色,纯粹损人不利己,又何必呢?”

黄元站起来,对她深深一揖,笑道:“听二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他面上说笑,心中却极认真。

这样的情景,他已经听见过几次了,都是在杜鹃教林春的时候。至此他断定:林春的独特,绝对受杜鹃影响。

杜鹃眉开眼笑道:“那当然!”

黄元见她欢喜,心情也好,亲帮她斟了一杯酒,又对黄小宝道:“咱们兄弟姐妹同喝一杯。”

黄小宝求之不得,立即举杯,“好!”

杜鹃和黄鹂也同时举杯,脆声道:“干!”

大家看着他们几个,都呵呵笑起来。

任三禾一直望着杜鹃微笑,待他们喝过了,朝黄元举杯道:“来,难为你当了玉佩请客,跟小姨父喝一杯。”

黄元慌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喝了。

接着,他又回敬,谢小姨父为自己的事费心劳神。

一来二去的,姨甥两个三五杯酒下了肚。

黄老爹见了暗自得意。他知道,任三禾是不大瞧得起黄家人的,今天跟能孙子这样喝酒,表明黄元入了他的眼了。心情一好,他便也跟冯长顺对饮起来。

一时间,大家都放任吃喝。

他兄弟姊妹们又划拳拼酒,嬉闹不休。

冯氏总拦阻杜鹃和黄鹂,不叫她们多喝。

任三禾难得宽容,道:“都是自家人,让她们喝吧。吃完了就回客栈。待会我赶车,她们不露面就是了。”

冯氏担心地说道:“回去不教客栈厨子了?”

黄元笑道:“娘,就是朝廷的官儿,一月还有几日休沐呢,何况二姐教徒弟。”一面对杜鹃嘻嘻笑道:“刚才的谜底你没猜出来,怎不喝?”

他喝得面色酡红,看着杜鹃的目光越发温润如水。

第259章 记忆苏醒?

杜鹃脸更热了,推着他嗔道:“你跟小宝哥哥划拳的酒还没喝完呢,想糊弄我?”

黄元忙端起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笑催她。

杜鹃又道:“你跟小妹比石头剪子布的酒呢?”

黄元疑惑道:“那个也没喝?”

杜鹃一面帮他斟酒,一面道:“你什么时候喝了?”

黄元只好又端起杯喝了。

黄鹂笑得拍桌道:“哥哥醉了!喝过的酒都忘了。”

黄元瞪着杜鹃质问道:“你哄我?”

黄小宝也大笑道:“我说嘛,这就开始欺负弟弟了!”

杜鹃见爷爷很不满地瞧自己,吐了下舌头,忙端起杯子也喝了,一面笑道:“谁欺负他了?我试试他的。谁知已经喝昏了头。”

真是奇怪,甜丝丝的酒,喝的时候不觉得,几杯灌下去,她便觉得脸上热烘烘的,头昏昏的,忙叫“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真不行了?嗳哟,这脸红了。”黄元呵呵笑着凑近她,见她面带春色,眼含秋水,情不自禁赞道,“面如朝霞,眼如清露!”

黄鹂听了心痒,忙问:“哥哥,我呢?”

黄元伸手摸摸她头发,笑道:“你也跟姐姐一样,脸上好像涂了胭脂;眼睛么,亮晶晶的好像星子,美丽的很!说起来,咱家姐妹身上都具有一种极清澈、极清新的味道,尤为难得。大姐我虽未见过,想必也不脱此意境。”

黄鹂见哥哥用这样的文辞赞美她们姐妹,喜上眉梢。

她笑着帮他舀了些豆腐,“来,吃点菜。光喝酒伤人。咱们要尽力多吃些,才不亏!”

黄元绷不住笑,凑近杜鹃问“是不是你教得小妹这样?”

杜鹃无辜道:“她天生奇才,关我什么事!”

黄鹂听了不生气。反深感得意。

黄老爹见儿女们如此高兴,也来凑热闹,要跟他们喝酒。

杜鹃和黄鹂一齐叫“爹,我敬你!”

黄元也道:“爹。儿子陪你喝一杯!”

黄老实顿时乐得摸不着北,也不用人劝,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喝完还问黄小宝,“小宝不跟大伯喝一杯?”

黄小宝正剥一只大虾,闻言忙道:“等会儿!等会儿!”

赶紧剥了吃了,然后端起酒杯和大伯对碰。

冯长顺等人哈哈笑起来。

公爹当前,冯氏很想骂男人,又不敢,便竭力忍着。

黄老爹却有些嫉妒。又不好说什么,便喝斥大儿子道:“还喝?也不瞧瞧他们几个受不受得了。有你这么当爹的么?”

直到太阳西沉,众人才互相搀扶着出了临江楼。

黄元竭力支撑着,将长辈和姐妹们扶上车,才挽着黄小宝胳膊道:“咱兄弟俩互相扶着点。别栽倒了。”

黄小宝连连点头称是。

黄老实听了,趔趄着要去搀儿子,“儿子,爹抱你。”

他都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满脑子都是冯氏抱儿子从山上回来的情景。

任三禾见了好笑,道:“别闹了,都上车来。黄元和小宝坐前面。姐夫和四哥去那辆车。撞了人可就麻烦了。”

于是,大家听命,一齐挤到车上。

任三禾一扬马鞭,马车辚辚远去…

三楼一扇窗口,窗幔轻轻动了动。

再说杜鹃一行,人人带着醉。独冯氏和任三禾清醒。任三禾是酒量大,冯氏则是怕公爹说,因此根本没敢喝。回到福祥客栈,众人都支持不住,略洗了一把。就都去睡了。黄鹂更是在路上就睡着了,还是冯氏帮她洗的澡。

然而,杜鹃迷蒙中却总觉有一样事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及至归来看见林春的屋子,她才想起来。

她便支撑着,要娘去客栈厨房看看,有没有鳜鱼弄两条来,说做给林春晚上吃。

冯氏也歉意丢下林春一天,待黄鹂睡后,走去前面问。

掌柜娘子便带着她去江边码头。正是傍晚渔民归来的时候,码头上很多船。临江楼所收鱼有限,更多的还是要卖到市场。这傍晚的码头,就是鱼虾买卖最繁荣的地方。

冯氏见鱼虾新鲜,便买了四条鳜鱼,两条鲤鱼,两斤虾,顺带明天做菜。回来后,按杜鹃吩咐,又在大厨房拿了些葱姜黄瓜等菜蔬。

杜鹃醉眼朦胧,迷迷糊糊,却并不难受,而是怀着温馨和愉快的心情,做了一道清蒸鳜鱼,一道五彩鳜鱼。

那道五彩鳜鱼,是用香油、辣酱、葱姜、豆腐、西红柿、青辣椒、莲藕、黑木耳和鸡蛋等烩成的浇头。

因她满怀浪漫美好,便耐心带醉摆拼盘:

清蒸鳜鱼是用新鲜荷叶托底,旁衬两片心形西红柿;

五彩鳜鱼则用西红柿、黄瓜、莲藕、炒得金黄的鸡蛋和葱炝出的黑木耳排出五彩虹桥,横贯鱼身。

摆好后,自己先端详一番,十分满意。

因再撑不住了,闭眼对冯氏笑道:“娘,你给林春送去吧。我实在困了,要睡了!”

那慵懒困顿的模样,似乎站着就要睡着。

冯氏慌忙道:“快洗去。水都弄好了。”

杜鹃便扶着墙回房去了。

冯氏看着那两盘鱼,就算吃过了,也禁不住咽了下口水。

林春这一用功,通常没有两天不会出房,吃饭也是风卷残云,吃完接着干活。然而,今晚这两道菜,他一见便知出自杜鹃之手。他也感觉到了杜鹃做菜时的温馨和浪漫心情,吃完饭,还意犹未尽。

他便出来找杜鹃,问她今天玩得好不好。

杜鹃刚洗完澡,才要睡,听他叫,披着湿发出来。

她穿着家常碎花衣裤,清凉舒爽的模样。

林春见她两腮带赤、双眼迷蒙,惊问道:“你喝酒了?”

杜鹃噗嗤一声笑,瞅他安慰道:“嗳,今天大家都喝了。你别羡慕呵。黄元当了一块玉佩。临江楼还欠我们一顿饭呢,等你有空了,带你一块去吃。”

她醉眼微醺、娇憨慵懒,林春看得说不出话来。

杜鹃又笑问:“鱼好不好吃?”

林春点头道:“好吃。从临江楼学的?”

杜鹃也点头。笑道:“本来要带些回来给你吃,怕凉了走了味道。我想什么难的,我就让娘买了鱼,我亲自做,比他们的绝不差…”

一面说,一面打了个酒嗝。

她忙用手扇了扇嘴,嬉笑道:“不行了…林春,我眼皮绷不住了!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我要睡去了。你好好用功啊…”

林春心跳加快,喉咙发干,急忙叮嘱她道:“快去睡吧!把头发擦干了。”

冯氏过来。拿条大手巾包住杜鹃的头,一面扶着她道:“叫你别喝,非要喝!女娃儿喝酒,还好没叫旁人看见…”

两人走到门口,杜鹃忽然转头。闭着眼对林春咕哝道:“我想起来,你做那个,心中一定要揣着一股气…一股锐气…”

冯氏推她走,呵斥道:“林春不会做,要你教?你有本事也做一样东西来瞧瞧!今天怎么这么多话!哎呦,这酒可不能再喝了…”

林春在后苦笑起来。

一股锐气?

他现在满心柔情旖旎,哪还有锐气!

当下也洗了一把凉水澡。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回房静静打坐,等心情平复了,方才在灯下接着做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元隔三差五带家人出去转悠,将府城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踏遍了。在林春完成第一幅木雕的次日。众人又去临江楼吃了一顿,尽兴而归,也不必细述。

这中间,黄元办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他与一位陈氏商户达成协定:陈家派人去泉水村传授造纸技艺,而黄元今后所有私塾用的书本都从陈家的无涯书坊进货。因为陈家有自己的造纸作坊。

这看似不容易的事。黄元却极容易就谈妥了。

因为,他将元梦斋的份子让了一份给陈家。

杜鹃心疼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

另一件事是:某日晚归,黄元带回来一大块橡胶,说可以帮助林春完成水压机制作。

杜鹃见后失声惊问“你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黄元解释道:“这东西是从海外弄进来的。我在书上看过介绍,也在昝家和沈家见过。”

杜鹃并没有释怀,依旧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怎么想起它能用在水压机上?”

她的神情很急切。

黄元道:“这橡胶性柔软,有张力,可弹压然后恢复原状。有的地方用来包车轮、做鞋底,都很好。那天林春一说,我便想起它来。我便觉得,用这个东西定可达到完美密封,使水压机成功运行。”

杜鹃呆呆地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不是可以算作李墩的灵光乍现?

会不会从此他前世的记忆渐次苏醒?

黄元见她神情不似平常,仿佛很激动,忽然想起她关于前世夫君的说法,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她的根据?他又想起当年在黑山镇时,年幼的她特意为他画的画、唱的歌,难道她早就怀疑自己了?

他万般疑惑,却一句也不敢问。

要问,也该先去问娘亲,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姐弟。

否则,他便不能有一丁点这念头产生!

他不声不响地回到房里,轻轻拨弄琴弦。

稍后,林春房里飞出一缕笛声应和,杜鹃便在这琴笛合奏的乐声中沉入梦境。梦中,李墩背着她行走在泉水村的村路上,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

 

第260章 得知真相

距离林春另一幅木雕快要完工的时间只剩下几天了,黄家人也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回家。

俗语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

在府城待了一个多月,除了黄小宝和黄鹂尚未玩厌外,黄老爹等人都待不住了,简直是心急如焚,觉得这城里一点也不好。

最让他们忍无可忍的是:凡行动必要花银子,以至于黄老爹后来不愿出门;其二便是惦记地里的庄稼。

等确定了回家的日期,黄家父子才高兴起来。

因林春那副“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送去书院后,无数书生得以结识这个从深山来的小木匠,其中不乏各种缘故主动交结他的少年。

得知他和黄元近日要返乡,黄元的好友便在临江楼摆了酒席,为二人践行,整整闹了一天。

日暮的时候,昝虚极邀黄元下楼,在江边竹林里漫步。

他向黄元吐露了想娶杜鹃之意。

黄元站住,定定看着他道:“昝兄明知这事不可为,又何必提起?昝家是不可能娶一村姑的;家姐也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昝虚极冷声道:“俗话说‘事在人为’。兄告诉贤弟这事,就是希望贤弟能奋发。不管是为了帮为兄,还是为了烟妹妹,贤弟都应该尽快通过科举入仕。如此,黄家自然跟着水涨船高,黄姑娘自然…”

黄元心中震惊,打断他话道:“且不说小弟有没有那个才能在几年间高中,就算小弟侥幸得天眷顾,真于三二年间一举登榜,家姐也不可能嫁给昝兄的。”

昝虚极皱眉道:“那是她还不大认得我…”

言下之意,若是深入了解他了,就不会拒绝这门亲。

其自信溢于言表。

黄元摇头,冷静地告诉他,每次他来。都是杜鹃主动回避,“以昝家家世,兄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不能?何苦执着于此。家姐极有主意,若因此产生一点不快。徒坏了咱们兄弟情分!”

昝虚极面色微沉。

半响问道:“可是因为林春?”

黄元不答,继续道:“昝兄还是放弃吧!黄家寒门陋户,实在与昝家不合适。小弟年幼学浅,又刚遭逢身世变故,暂无意涉足仕途。此次回乡,会潜心攻读。待他日学有所成,方敢重新下场!”

他一个字没提昝水烟,却巧妙地表明了态度。

昝虚极听他说“暂无意涉足仕途”,心中大怒,面色阴沉地瞪着他不语。

黄元坦然无惧地看着他。

两人静静地相视。夕阳余晖透过竹林缝隙投射到他们身上,斑斑点点,跳跃不定。

沈望等人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们互相凝视。

他笑道:“你们如此深情相望,可别怪小弟想多了。”

众人哗然大笑。黄元也笑了,这才丢开。

晚宴是摆在林中的,一群少年月下浅酌,至醉酣处,击节高歌、纵情弹唱,笙箫琴音传至江面,随江流飘然远去…

次日。黄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杜鹃和黄鹂都不在,只冯氏端来了早饭。

黄元吃完后,拦住收拾碗筷的冯氏,问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

冯氏结巴道:“元儿,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黄元聚精会神地盯着她,道:“娘。有些事,不能你一人埋在心里,该说的,一定要说出来。就好像儿子的身世,时候到了。娘就说出来了。最近儿子心里有些疑惑,请娘把姐姐的事解释清楚。这事至关重要!”

冯氏看着儿子,嘴唇微微颤抖。

忽然她一咬牙道:“我原想等回家再跟你说的。之前闹了那么多事,我怕再吵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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