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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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六个娃,每次洗衣都是两大盆,她累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却丝毫不敢抱怨一声,因为她看出小儿媳不大高兴,每天都外出地里干活,家里的事也不大管,也不伸手帮忙。

最后,她觉得家里生活完全乱了。

以前,小顺是黄家老幺,却极懂事乖巧,很少淘气捣乱,所以黄大娘耳根清静惯了,家里也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忽然间来了六个娃儿,不过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凑一处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一早一晚,叽叽喳喳吵得她头晕心烦!她先是端着姑奶奶的架子大声呵斥管教他们,后来渐渐连呵斥的力气都没了,也没兴趣呵斥了。

然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无法跟人抱怨。

每每听见村里人赞叹她好性子、顾娘家,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满心沉甸甸的,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熬到头。

黄大娘不好过,杜鹃家自然也遇见相同情形。

姐弟姊妹们之间言笑无忌,多了外人,总是不爽。好在家里虽然增添了些事务,外面农活却有人帮忙,姊妹几个合力操持家务,十分麻利,便不像奶奶那么难捱。

秋收开始,私塾放三天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

黄家也忙起来,割稻子、收玉米、砍芝麻、拔黄豆、挖山芋,杜鹃姊妹还上山打板栗、捡菌子、挖药草等等,每天都有活计。

黄元并不是万事不理,偶尔也会下地。

这日清晨,他跟爹娘下地砍芝麻。

到了地头,冯氏吩咐道:“元儿,你别砍芝麻了,你去把那几棵葵花盘子割下来。小心些,别把手刺破了。弄下来装这个篓子里。”

黄元知道娘照顾自己,忙提着篓子去了。

家里并不需要他干活,他跟来是为了陪爹娘,并体会农家耕种的辛苦;再就是为了观看远山近河、田间地头的诸般景致和民风,为诗文书画积累素材、激发灵感。

因为之前已经采收了一批,地里只剩十几棵葵花,他很快割完了,便坐到地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起来。

看一会,他抬头打量远处山峦并附近田野,静静遐想一会,再低头看书。渐渐的,晨雾散去,阳光乍出,山川明朗。

忽听一声清脆娇嫩的“哥哥”,黄元抬眼,只见那边地头来了一红一紫两个女儿,披着长发,正是杜鹃和黄鹂。

黄鹂在地埂上飞跑,轻盈的像只蝴蝶。

等到了近前,黄元见她二人长发半干、面色光洁粉红、眼眸黑亮澄澈,衣裤也是才换的干净的,便知道她们晨练后才沐浴完。这份清新美丽,他竟不知用何词句形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清晨带露的花朵,娇艳的画面,恰似眼前少女。

“你们来了!”

他站起身对杜鹃笑,心中柔柔的感触萌动,仿佛含苞待放的花朵,正被喜悦之情撑得慢慢绽放!

黄鹂过来抱住他胳膊,笑嘻嘻地叫道:“哥哥!”

黄元也没应,笑着替她顺了顺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

第277章 童言惊心

杜鹃四下打量一圈,笑问:“在这看书,你不嫌吵?”

附近田野里,散落着不少做农活的人。

黄元笑了,告诉道:“也不知怎么了,若是别的地方,我最不耐烦扰的;可在这里,我竟不觉得,好似他们也是这山川田野的一部分。”

杜鹃却立即明白了他的感受,因为刚才走来,远远看着这边苍翠的山峦,和山脚下散落的劳作农人,像极了一幅画,浑然天成。

她走近来,道:“收拾收拾,回家吃饭去。”

随着她人的靠近,清风送来若有若无的少女气息,不似花香,胜似花香,黄元心中一颤,脸就红了。

他转过脸去,微笑道:“爹和娘砍完了。”

杜鹃看去,爹娘已经将两垄芝麻全砍光了,铺在地里,现正在砍黄豆,也快完了。她便高声道:“爹,娘,回去了。”

冯氏忙直起身,道:“你们先走。我跟你爹就好了。”

黄老实也道:“嗳,元儿你们先回去,我们马上就来了。”

黄元答应着,忽转脸看见山脚的牛,忙对爹说,他先把牛牵回去。黄老实就道:“你牵,你牵。”儿子关注这些,只让他觉得亲近,感受到他已完全融入这个农家。

于是,他姐弟三个就顺着地埂往山边去了。

黄鹂蹦蹦跳跳地在前跑,黄元便与杜鹃并肩而行。

他侧脸看向身边的少女,高挑的身材,只比自己矮一些儿,如花容颜近在咫尺,清甜气息时时飘至鼻端,黝黑光滑的长发也随风扬起,丝丝缕缕拂在他面上。

他觉得自己有些心猿意马,便强摄心神,转过头去。要找些话题来说。因看见爹娘刚砍倒的芝麻,便问道:“这芝麻不挑回去?”

杜鹃道:“不挑回去,就搁地里。”

又进一步解释道:“搁地里晒。等晒干了,芝麻壳就炸开了。那时候把大簸子扛来。把芝麻杆放上去,拿棒槌拍打拍打,芝麻就跟流沙一样,就都倒出来了。”

黄元“哦”了一声,又不解地问:“既这样容易,倘或芝麻粒漏在地里怎么办?不如挑回家,放在簸子里晒,岂不更好?”

杜鹃道:“那当然好,可家门口放不下。像黄豆是肯定要挑回去,搁院子里用连枷打的。样样都弄回去收拾。把家门口弄得尘土飞扬,屋里容易积灰;不如就搁地里,小心些看着,等一晒干就来收,不会漏的。”

黄元恍然。忽见杜鹃低头笑,忙问:“笑什么?”

杜鹃愉快地回道:“没什么。”

她心里却想,自己原是什么都不懂,如今对农家事竟十分精通了。唉,这日子,也算延续了上辈子的田园梦想!

撇一眼身边少年,虽认定他是旧人。心里却怀着初恋的甜蜜和羞涩。这时候,她忽然觉得,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也很好,一切重头再来,让她对生活满是新奇和憧憬;不可知的未来,更激发她奋争的动力和探寻的激情。以及勇气。

只是,这姐弟关系…

一定要揭开!

心里想着,脚下不自觉跑起来,追着黄鹂去了。

黄元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诧异。觉得她像是避开自己,但他分明感觉到她的喜悦,甚至,还有点羞涩!

他就傻了。

不行,这姐弟关系一定要撇清!

一路思量此事,不知不觉走过几条地埂,到了山边。

草地上,黄鹂拉着家里那头大水牛,呵斥道:“还吃?都要回家了,还吃!”

那牛犟着脖子,低着头,死不肯走。

黄鹂便用力扯,又骂:“早干什么去了?”

杜鹃忙拦住,道:“别扯豁了鼻子。”

说着上前接过缰绳,一面用手轻轻抚摸牛脖子,一面跟哄孩子似的哄道:“你呀,就是贪玩。再不走,我可走了,丢下你一个在这山上,回头老虎来了,看你怎么办!走吧,回去有青草给你吃。嗯,还不走?”

她劝了一番话,又轻轻扯缰绳。

那牛就一边走一边急急忙忙地啃草。

黄元见了微笑,道:“想是它还没吃饱。不如再放一会。”

黄鹂撅嘴道:“你信它!才不是呢!”

杜鹃对他笑道:“你是不是以为它是畜生,就什么都不懂?凡物都有灵性,这牛精明着呢,它也想自在玩乐。要是早上牵它出来,它跑得特别快,有多远跑多远。可你只要一停下,牵它回头,它马上就拼命吃草,就像这样,死也不肯回家了。”

黄鹂证实,确是这么回事。

黄元大奇,笑道:“竟跟孩子一样贪玩?”

因见那缰绳有些脏污,牛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与站在一旁如花似玉的少女实在不相配,忙上前从杜鹃手上接过缰绳,一面道:“瞧这身上脏的,回头帮它刷洗刷洗。洗干净了,要是我哪天兴趣来了,还能骑在牛背上看书,倒也悠闲。”

杜鹃失声笑起来。

黄元不解地看向她。

杜鹃道:“不管什么动物,都自有一套生存法则。这牛身上可不能弄太干净了,不然你瞧着是舒服了,它可就遭罪了——蚊子咬它呢!水牛常喜欢滚一身泥,是为了防止蚊虫叮咬。要不然,我们还能不帮它洗?春冬就好些。你想骑,等过些日子把它洗干净了你再骑。”

黄元也笑了,道:“这个我也是知道的,刚才忘了。”

这牛真的听懂一些人话,在杜鹃姊妹连威胁带哄劝之下,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

姐弟几个走在路上,说笑不绝。

杜鹃见黄元悠闲的模样,忽问道:“可习惯?有没有想山外?”

黄元摇头,认真告诉她道:“我只一想起诸葛孔明,心里就分外踏实坚定。我才多大?正需要一心一意潜心攻读,磨练心性。若连这点寂寞也耐不住,将来难当大任!上次的官司你也看见了:我虽也使了些手段,但那山阳县主簿严风老辣狠绝、筹划细密,竟叫姚金贵再无翻身可能。严风不过是大靖官场一小吏而已,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

杜鹃听了默然无语。

顿了会,黄元又轻声道:“况且,有你们在,我也不觉寂寞。”

寂寞与否,不在红尘扰攘,而在内心感受。

若没有杜鹃,他说不定真觉得寂寞,只因他心存志向;但杜鹃对于诗词曲画、经史文章,甚至国家政事,只要他提起,她都能应答,且颇有见解,有这样一位知己在旁相陪,居山里山外,有何分别?再加上亲人呵护照顾,他早已陶醉,乐而忘返了。

杜鹃道:“可是你在这山里,要如何历练?”

黄元道:“山里怎么了?世态人情还不是一样。就说亲戚把孩子送来读书这件事,若想妥善解决,就须得用一番心力。”

杜鹃见他们已经进村,快到奶奶家了,忙小声道:“还说呢,到奶奶家了。你听,奶奶好像在骂人。你早上没去看她?”

黄元道:“去了呀!那会儿好好的。”

一面说,一面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果然,前面黄家老宅遥遥传来黄大娘的喝骂声,夹着童稚抗辨声:“…都是祖宗!一天到晚伺候你们吃、伺候你们喝,叫帮干一点事都不成。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我是来读书的,又不是姑奶奶买的下人!一早上叫我喂鸡,又烧火,又扫地,我都没工夫背书。等一下表哥问我功课,我背不上来,我又要挨站。”

“你读书?一早上你跑三四趟茅房,读什么狗屁书!懒牛懒马屎尿多,就顾着贪玩!我不叫你干事,你就不读书了;我一叫你帮把手,你就要读书了。给灶里塞把火,要多少工夫,就耽误你读书了?老娘一天到晚洗呀烧的,为了哪个?”

“姑奶奶怎不叫小顺做?”

“你个小瘟鬼,敢跟我对嘴?小顺是我亲孙子,还要放牛放羊,可怜他放牛还带本书;你是我祖宗是不是,就不能干一点活?”

“我想放牛,姑奶奶不让。”

“你哪是想放牛,你就想出去玩!”

黄元和杜鹃到了门口,就见黄大娘蓬头垢面坐在院子里,对着一大盆衣裳,一边搓,一边喋喋不休、愤愤不平地数落娘家侄孙;一个七八岁的皮小子,叫“二娃”的,站在廊下跟她对抗。

想是气愤极了,黄大娘说话口不择言起来:“老娘猪油蒙了心,把你们接来伺候,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要受气…”

二娃也愤怒了,大声道:“我们又不是白吃白住。把什么好东西都搬给姑奶奶了,姑奶奶赚了东西,还打骂我们,叫我们干活。没认得几个字,还受一肚子气!”

杜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看着小娃儿。

黄大娘气得炸毛,跳起来质问:“你说什么?你个砍头鬼,你再说一遍!”

追过去就要打他。

可她坐久了,加上最近劳累,身子未免不支,这起身又猛了些,便觉头晕眼花,脚下踉踉跄跄,往前栽去。

黄元吓一跳,急忙扔了缰绳,冲进院里。

杜鹃也慌忙跑进去了,只丢下一句“你先回去。”

黄鹂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什么,竟牵了牛走了。

第278章 翻脸

幸好黄大娘站稳了,没摔倒,黄元扶住她才放心。

因转头对二娃严厉地喝道:“你敢这样对长辈说话?”

适才黄大娘一动,二娃就跑下台阶。跑到院墙边,随时准备绕着院子打转,以免被姑奶奶揪住挨打。——姑奶奶可是打过他们的。

这时被黄元斥责,一声不敢吭,却委屈地瘪嘴。

黄元和杜鹃扶着黄大娘回木盆边坐下。

杜鹃责道:“奶奶,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当心些。刚才起太猛了,那头能不晕?”

黄大娘羞愧地哭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黄元握住她手,轻声劝慰,一面对杜鹃道:“二姐,晌午叫他们几个去咱们家吃,让奶奶歇一天。”

杜鹃满口答应,又另搬了个小板凳来放在木盆边,坐下,把袖子挽了挽,就搓起衣裳来,一面道:“这两天都叫他们去我家吃。我再杀只鸡,炖了给奶奶补补。奶奶这是累着了。”

黄元点头道:“就这么着。”

迟疑了下,轻声问道:“你不是说要上山…”

杜鹃忙道:“不去了。哪里就差这几天。要说家里也不缺吃的,我不过是想弄些山货,卖些银子,早些为你将来打算而已。将来你考秀才、考举人,再进京赶考,那都是好大的开销,没银子可不成。看戏上说,有那穷书生进京赶考的时候,被人杀了,然后冒名顶替他当状元,太吓人了…”

她只顾低头说,黄元对她连连打眼色也没瞧见。

黄元无法,只得轻声嗔道:“杜鹃!”

他又喜又甜蜜:明明两人不是孪生姐弟,怎么这样心有灵犀呢?今天的事就是突发事件,他也没料到的,杜鹃却跟他配合无间。所有言谈仿佛信手拈来,连个眼色也不用知会。

哦,他现在倒打眼色了,那是怕奶奶被刺激狠了。

杜鹃被他提醒。抬头一看,黄大娘正呆呆地看着她。

她慌忙解释道:“奶奶,你别想多。我就是想早些做准备,咱家还欠小姨父银子呢。再说,弟弟也想跟我上山。我就想,这样也好,他是该把身子骨锻炼锻炼。你瞧林春,练一身武功,差不多的人,谁敢惹他?弟弟多跟我练习。将来出去咱们也放心…”

黄大娘惊恐道:“要练习!要练习!杜鹃,你要教你弟弟。不,还是让你小姨父教你弟弟,你小姨父厉害些。还有小顺,都要练…”

她吓坏了。外面竟然这么危险?

黄元忙安慰她,让她放心,说他还要在家待几年工夫呢,慢慢锻炼;又劝她别跟小娃儿置气,好好歇两天,把身子养好,别让孙子孙女担心。一边问她最近饮食睡眠等起居状况。

黄大娘一一答了。

杜鹃又问:“昨天我送的鲜鱼豆腐汤,奶奶可喝了?那鱼是我在深山老林子里面的深潭里弄来的,最是滋补的,味道又鲜。弟弟说他在山外从没吃过这样的鲜鱼呢。我就给爷爷奶奶送了一瓦盆来。”

黄大娘见孙子和孙女如此待她,又是惭愧又是感动,又愤愤地想。还是自家孙子贴心,亲哥哥亲弟弟的孙子到底隔了一层,掏心掏肺地对他们,落个这样下场。

正想着,就听见杜鹃问昨天的鱼。顿时悲从中来,哭道:“我…我一滴也没喝。哪轮到我…”

黄元和杜鹃大惊,都问怎么了。

黄大娘委屈得跟个娃儿似的,抽抽噎噎地说,人多,亲孙子侄孙子,一人一碗,她连边也没沾上。那么大一盆汤呢,她省给他们喝,却还不落好…

黄元和杜鹃相视愕然,也顾不得做戏了。

老人家这样,叫他们心里很不忍,也很生气。说到底,这是他们奶奶。明明那鱼汤是送给爷爷奶奶喝的,又不是送给亲戚的娃喝的,她管他们有没有汤喝。

黄大娘诉完委屈,就发现孙子孙女面色不好,心里又熨帖又不安,就抹泪道:“都怪我糊涂,瞎操这份心…”

杜鹃瞥了二娃一眼,悄声道:“奶奶别说了。小娃儿不懂事,听见这话,回家搬嘴,咱们出了力,还不讨好,得罪亲戚不值当。随他去吧。奶奶何苦跟他几岁的娃儿计较。”

黄大娘愤怒了,陡然提高声音道:“我伺候他们还伺候出仇人来了?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遂望着二娃数落起来。

什么起早贪黑哪,什么烧煮擦洗哪,什么贴补米粮哪,又是家里闹得不得安宁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黄元劝也劝不住。

二娃则更委屈伤心。

他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方家送给黄家的东西,是泉水村其他上学娃儿束脩的数倍。但凡家里有点稀罕物,爹娘就颠颠地送来给姑奶奶。上回他回家,娘还对他唠叨呢,说省吃俭用供他读书什么的。可是姑奶奶还骂他们,好像他们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再说那鱼汤,他就喝了一碗,姑奶奶就跟表哥表姐告状,说得他好馋嘴模样。又不是他要喝的。还有,他家还送了人参给姑奶奶呢,还抵不过一碗鱼汤…

小娃儿越想越不忿,黄大娘偏又骂起来,他就哭了。

这时,强子等另外几个小娃儿也从私塾回来了。

原来,私塾放假,他们只回家待了两天就来了。原是他们爹娘觉得,黄元平日教许多娃儿读书,不能对表弟额外照应,因此让他们提前一天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得些私下指点。黄元怕他们吵奶奶,吩咐他们早上去私塾读书,吃饭时再回来。这二娃便留了心,晓得他早上要来给爷爷奶奶请安,就赖着没往私塾去,想等他来了好请教学问。其实他才开蒙,只认得几个字,也没什么好请教的,不过是小孩子心理,希望表哥对他多些关注罢了。谁知黄元给爷爷奶奶请安后,就去了地里。他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被黄大娘指使着干这干那,心里很不忿,觉得耽误了自己的学业。这才吵了起来。

再说眼前,这些娃儿住在黄家,事事不如在家自在便宜,满心都是寄人篱下的自卑,这时听见黄大娘数落,连他们也捎带上了,既委屈又愤懑,就有个叫强子的娃儿辩驳了一句,说他们不是白吃白住的,爹娘都送了东西来的。

有一个开头。其他娃儿也纷纷开口辩驳。

所谓顽童,说话哪管轻重,也不分好歹,也不可能考虑周全。他只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觉得不平就要发泄。觉得委屈就想哭泣。因此,大家哭的哭,吵的吵,竟作起反来。

黄大娘气得倒仰,拍腿捶胸地哭喊起来。

黄元也气坏了。他虽时时留心人情历练,但对这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不通的很,也不知如何开解和断明。又不好跟小娃儿们对吵,只能呵斥一帮小的,命他们进屋去。

小娃儿们觉得他偏心自家奶奶,都哭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黄老爹、黄老二两口子、黄小宝,以及小顺都回来了。站在院门口听见双方吵闹,脸色难看无比。

黄老爹气得发抖,正要发作,忽见杜鹃把衣裳往盆里一摔,斥喝道:“别哭了!二娃。强子,你们过来。”他便止步,要看孙女怎么说。

二娃等人就磨磨蹭蹭地走过来,畏惧又不忿地看着杜鹃。

与黄元不同,杜鹃不打算放过这些小娃儿。

不是她偏心自己奶奶,实在是这些孩子说话太惊人了,身为教师的她不能忍受,定要教育他们一番,使他们树立正确的是非观。

“你们是不是觉得:家里拿了东西来,你们就有资格被伺候好、万事不管,只读书了?”

对于她的问话,娃儿们不置可否。

他们认定杜鹃偏心,个个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

杜鹃严厉地说道:“别以为你们家拿了比泉水村其他人家多几倍的束脩来,我们家就占了多大便宜,我们家亏大着呢!你们爹娘把鸡鸭什么的都拎来,我们并不稀罕。不说别的,我要是进山一天,能打好些山鸡和兔子,也能捞许多鱼,我们家不缺这些东西!可是,就因为添了你们这些人住在这,奶奶累死累活就不说了,我、小宝哥哥,都没空上山打猎、采山货了。这损失的东西远远超过你们送来的东西。”

小娃儿们都听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这一层。

黄大娘也醒悟过来,悔恨不已。

难怪她总觉得家里不如往常过得好呢,虽然有人送东西来,架不住每日消耗,只减不添。

黄元也恍然,立即接道:“不错!你们家贴了许多东西,但我们也没赚。算这个账给你们听,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爹娘辛苦不易,姑奶奶也费心劳神。就因为你们姓方,奶奶才额外关照你们;要是别人家,就送再多东西来,我们也不会管这个闲事的!”

娃儿们不服,想说什么,又无从辩驳。

杜鹃又道:“奶奶这样待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倒好,这样跟她说话!都这样,还读什么书?读书是为了明理,你们越读越不讲理了!难道你们在家都不用干活的?”

她转向黄大娘,气愤地说道:“瞧瞧,奶奶这么大年纪了,一早上起来,头也没梳,脸也没洗,煮了饭还要洗衣裳,累成这样,别说叫你们帮把手,就算她不叫,你们眼睛都瞎了?就不知道帮忙?就因为家里送了些东西来,就能把老姑奶奶当下人使唤了?”

黄老爹再听不下去了,怒喝一声“叫他们走!我们伺候不起!”一面说,一面大步走进来。

第279章 搬走

黄元忙叫“爷爷”,一面端个凳子给他坐。

黄老爹坐了,也不分说这事,却对黄老二道:“老二,你待会去梨树沟一趟,叫你大舅舅小舅舅来。”

黄老二忙答应着,把手中农具放在廊下。

黄小宝兄弟进来,看向二娃等人的目光很疏离。尤其是小顺,牵着牛走向后院,根本不理他们。娃儿们又畏惧又难堪,一齐又哭起来。

只有凤姑,含笑劝住他们,叫进屋去吃饭。

这里,黄老爹便和黄元商议。

黄元道:“爷爷,不能再叫他们住下去了——连小娃儿都知道说咱们赚了东西,再住下去,亲戚就要成仇人了。凭心而论,他们家花费也确实大了些,天长日久必定心生不满;然咱们家也没得了好,也支持不下去了。——瞧奶奶。”

黄大娘就牵起衣襟抹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黄老爹便吩咐黄老二,要如何对大舅解释此事。

黄元忙道,见了舅爷爷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行,反正黄家已经尽力了,只是情势不由人,若不想断了这门亲,这事只能另图他法。

黄小宝端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下,不满道:“表叔表婶他们怕是早就心里不痛快了,要不然二娃他们怎会说我们赚了东西?他们懂什么,还不是听家里大人说的。咱们现在里外不是人。”

黄老爹和黄大娘面色越发不好。

黄老爹对黄老二道:“你吃了饭就去。”

黄老二“嗳”了一声,就起身进屋去了。

他兄妹几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转开目光。

杜鹃搓好了衣裳,才要起身去洗,被凤姑急忙赶来拉住木桶,道:“搁这,我吃了饭去洗。哪能叫你洗呢,你家里也有事。这两天我不下地了,在家照应。让你奶奶歇歇。”

杜鹃不再推辞,笑道:“那好。”

从奶奶家出来,杜鹃长出了一口气道:“总算解决了。”

黄元却蹙眉道:“只怕未必容易。”

杜鹃忙问:“还有什么事?”

黄元道:“我们只说不好住,总不能不叫人读书。”

杜鹃听了一滞。是啊,这话断不好说的。

黄元见她发愁,轻笑道:“这事你别管,等舅爷爷来了,我跟他们商量。横竖要想个妥善的法子,再不能像现在这样。”

杜鹃一笑,丢开此事。

她看着走在身边的少年,还不成熟,还很青涩,然已经很有担当。自他回来后。父母亲长、亲戚邻里间种种纷争矛盾,她再也不用操心,只听他安排就行了。他行事也像前世的李墩,常于无形间化解矛盾,达到目的。

她恍惚有前世的感觉: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不用想太多、烦太多,每天心都定定的,浑不知愁过日子。

想到这,她愉快地跺了下脚,冲路旁一棵大树上的秋蝉挥手道:“还叫!吵死了!都秋天了,还不进洞。”

黄元见她这样举止,失声笑起来。

杜鹃转头。白了他一眼,道:“笑什么?”

黄元不答,因见她长发已干,披在脑后光滑的像黑缎一般,心里蠢蠢欲动,很想伸手摸一把。顺一顺。然也只是想想而已,终究不敢。

“等这事弄好了,家里学生走了,我就上山去打猎、捡蘑菇。你去不去?”

“当然去,你可说好了要带我的。”

“嗯。咱们喊小宝哥哥、秋生哥哥一道。要是我单独带你去。回头遇见猛兽,我们姐弟俩可就遭殃了。我说,你早上起来练拳了吗?”

黄元道:“怎么没练!但这又非朝夕能成的事。”

正说着,他看见有个少年让在路旁,背着弓箭,肩上抗着一杆长枪,上面挑着几只山鸡野兔,那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杜鹃,又不经意地扫他一眼。

与其他村人见了杜鹃就招呼的情形不同,这人不言不笑,只顾盯着她看,黄元疑惑地住了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杜鹃也发现这人,原来是八斤。

他的鼻梁有些歪斜,除此外,看不出其他残疾后遗症。都能上山打猎了,想必身上的伤全都好了。

只是,他这样盯着自己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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