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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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北面山上捡菌子。

秋天山林里有些菌子比春天的味道还要好呢。

可是这天她们无心找菌子,专门找人。

找了半天,工夫不负苦心人,因杜鹃行踪显露,引得双方人手都纷纷赶来,她们也因此“有福”碰见一个蒙面人。

那蒙面人见是两个女人,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喜欢起来,捏住二妮脖颈逼问“龙禁卫都去哪了?”

二妮霎时脸色紫胀,呼吸不畅。

桂香结巴道:“山那边…那边…响,去…去看了。大爷,我们…我们捡…菌子…不是坏人!”

她惊得面无人色,生怕他把二妮捏死了。

蒙面人见她这样说才信了,因为他也听见了那声炸响,问她们不过是试探虚实,还有点小心思,并不是真要杀她们。——若大肆滥杀无辜会坏主子的事的。

他便冷哼一声,松开二妮,道:“饶你们狗命!记住,刚才你们什么都没看见;还有,把你们带的食物交出来!”

这才是他的目的——他想弄点干粮。

这两天被盯得紧了,连生火烤野味也不能,可受罪了。

既然不好意思讨要,当然要抢夺。

可他不是强盗,干不来明目张胆地抢劫弱女子食物的勾当,才故意威胁一番然后顺嘴提出。其实都是一个结果,他偏觉得面子好看些。

桂香听了急忙道:“有,有,有馒头!我拿,拿!”

生怕他再发怒,忙放下篓子低头翻找。

二妮则摸着脖子咳嗽不已。

就在桂香摸出一包馒头,蒙面人忍住喜悦去接时,背后二妮也摸出一把砍柴弯刀,对准他后脑就劈。

蒙面人虽然没留心,但他练武之人,闻风即闪。

可二妮却不同一般女子,她羡慕杜鹃常打猎有肉吃,下苦功跟她练了好几年武艺的,即便武功不算高强,也抵得过寻常猎户了;又是趁对方松懈时出手,一刀下去,那蒙面人只避开头颅,正砍在他肩膀和脖颈相接处。

他不禁大怒。反手再次扣住二妮脖颈。

二妮双手掰他手,哪里抠得动!

就见她被勒得眼珠凸出,眼见不活了。

桂香弯腰拿馒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二妮动作,又怕又激动。遂一手递馒头一手抓弯刀,趁蒙面人应对二妮时从另一边猛砸。这次正中他头颅。

蒙面人不敢相信地转脸看向原以为无害的小姑娘,可已经看不清了。临死前他想,头儿说得没错,自己是自视太高了,终于吃了大亏…

二妮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她觉得脖子疼得要命,以为断了,便哭道:“桂…香,我…活…不成…了…”

桂香吓得抱住她喊“二妮姐姐,你怎么样?”

她不敢碰她头。生怕一碰就耷拉下来。

二妮眼角滚下泪来,想自己就要死了。

她死了,癞子会哭一阵,然后会再娶一个的。

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回雁谷地肥,随便撒下种子不用伺候就能有好收成,随便下网就能网到大鱼,不管哪家闺女嫁给癞子再不用跟她以前一样吃苦了,也不用半夜陪他钓黄鳝了。过来享福就成了…可是,当后娘的享福不要紧,要是嫌弃她的娃儿、打骂她的娃儿怎么办?

二妮设想儿子受后娘虐待的情形。不禁急怒攻心,硬是吐出一口血来,眼一翻,晕过去了。脑袋歪向一旁,脖子硬朗着呢。

桂香嚎哭“二妮姐姐——”

然后她掏出竹哨朝山下拼命吹…

还有一个杀人的女子是黄鹂。

其实她没有杀人,至少没有亲手杀人。

杀人。对于曾经被谋害的小女娃来说,是避讳的。

她自那次死里逃生后。变得更加谨慎,练武也用功。跟杜鹃在凤尾山待了几年。轻功和武功都进展飞速。

她就像山里的狐狸和狸猫一般,既有好身手,又熟悉地形还懂得隐蔽自己。无论白天黑夜,她在这片深山都像逛后花园一样轻松。

她悄悄地寻找蒙面人,遇见了就缀在后面,寻机在对方最不留心的时候发暗器。——比如有次她在人家撒尿的时候发暗器。她的暗器都是用药水浸泡过的,有毒和麻痹作用。将人放倒了,她就吹竹哨招人。眼看着搜山的龙禁卫,或者村里猎户来把蒙面人给杀了,她才找下一个目标。

就这样,因她而死的蒙面人多达四个。

任三禾拼命找人,还没杀四个呢。

不说剩下的三个蒙面人被展氏兄弟追杀,张圭带人追查爆炸来源和杜鹃去向,且说黄元,滚下山坡后昏迷了一阵,在双方人都赶来后,才被吵闹声惊醒。

他悄悄从篓中拿出羊皮气囊,准备顺谷中河流漂走。

然他才匍匐到河边,就见一个带面具的人潜行过来,躲在离他不远处的河边茂密的草丛中向山坡上察看。他不禁心中一凝,跟着眼神就锐利起来,再无之前因疼痛而蹙眉模样。

也不知想到什么,他从竹篓中摸出最后一个竹筒,点燃引线,奋力朝他扔去。竹筒一脱手,他就滑下水,顺水飘流下去。只一个拐弯,就消失在这片山谷。

“轰”一声炸响,张圭等人立即飞一般冲下山。

面具人被炸得晕头转向,身上新伤压旧伤,然一看见张圭还是立即跳入河中逃跑。张圭也跟着飞跃下河,同时手中长枪疾刺过去。

不知怎的,面具人根本不敢接招。

他一面想那炮仗从哪来,一面郁闷地钻入水下逃命。

张圭便也钻进水底追杀他。

那时龙禁卫几乎全部聚集过来,有下河的,也有沿河搜索的,岸上水里都张了网,而那面具人却像淹死似的,再不见踪影了。

张圭忙活一通,几乎将这段河翻过来了,也没找到人,恨得咬牙切齿,自尊心强烈受到打击。

第435章 脱身(二更求粉)

正在这时,任三禾带着如风赶来了,加上于叔,展氏兄弟,把各自知道的情形一碰,都猜测杜鹃已经被逃脱的高手带出这片山。

当下,任三禾吩咐留下一百龙禁卫镇守山谷,他则和展氏兄弟、张圭一齐去追杜鹃。就算追不到人,去了京城也能见机行事。至于山里,没有杜鹃,也就没什么好守卫的了。

如风早又寻得了杜鹃去的方向,狂奔起来。

于是,任三禾等人紧紧跟随。

这一路过去,不由他们心惊不已:所过之处全是峡谷深涧或者陡崖峭壁,龙禁卫无法跟随。任三禾便让张圭领他们从黄蜂岭穿过,他自己则和展氏兄弟继续追赶。

张圭前所未有的颓丧,这次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但是,也是对他前所未有的磨练,影响了他一生!

除了任三禾等人,黄鹂也往京城赶去。

她本就是个活死人,也就冯明英等人担心她,却不好说的,其他人都一无所知,所以走得无声无息。

再说蒙面人,占了一线先机,顺利带着杜鹃过了黄蜂岭。

再疾奔一日夜,到荆州府城外第一个接应点,他便给杜鹃戴上了脚镣,解开她手上绳索并给服解药,让她恢复力气洗漱换衣、吃饭和出恭。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杜鹃,道:“郡主乃天潢贵胄,即便在下奉命拿郡主,也不敢侮辱郡主,因此请郡主莫要做些无谓反抗。那时,在下为了谨慎。不得不将郡主手脚都绑死,整日以软麻药喂食,吃喝拉撒皆不成体统,岂不失了身份!”

他露出真容,竟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生得气宇轩昂。

杜鹃看了气闷不已,心想坏人不是应该长一副猥琐狡诈奸猾模样吗?长成这模样干掳弱女子勾当,不觉亏心?能对得起老天爷?

她难受就要说,于是就这么问了。

青年听了张口结舌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互瞪了一阵,青年首先受不住。红脸狼狈闪开目光,道:“不过是各为其主,还请郡主莫要怪罪。在下…在下…在下会尽力方便郡主,不会唐突郡主的。”

他给不了杜鹃其他保证,只能这样了。

杜鹃心想你都把我掳来了。还讲什么尊重!

但这话她没说出来,知道嘴硬是没有用的。

她也受够了之前不能动不能言的感觉。她又不是神女,也要吃喝拉撒。早在他带她离开黄蜂岭时,她就小便失禁了,尿了他一后背。

想罢,她便对他一笑,道:“本郡主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之前我浑身无力。想自尽也不能,只能慢慢饿死自己;现在么,你要还像之前一样待我。就只能扛一具死尸去京城了;你很聪明,知道尊重我,咱们两厢便利。放松些我,我也不会不自量力逃跑,逃跑不成还自取其辱,我不干的。哼。我还要去会会那捉拿我的人呢!看他究竟是谁,无耻到利用一个女子。”

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形下。她是不会妄动的。

青年被她笑得一怔,再听了这番话。更是一愣一愣的:既惊叹她的美貌,又惊异她在这种情形下还笑得出来,说话还这样有条不紊。

不说别的,就凭她在他背上撒的那泡尿,换作任何一个闺阁女子恐怕都羞愤欲死,再不然也会哭啼不止,不敢看他;靖安郡主却跟没事人一样。

然杜鹃心里想的是:尿到你身上,倒霉的是你;本郡主洁身自好的很,从来不随地大小便,都是你们害的。

若知道她心里想法,青年只怕要羞愤欲死。

他便道:“郡主放心,只要郡主不耍花样,在下绝不会侮辱郡主,定竭尽所能为郡主提供方便。”

杜鹃点点头,闭上嘴,不愿再跟他多说。

青年也识相地不再多言,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除了留杜鹃在屋里换衣出恭外,连吃饭他都在跟前。

后来的路程,他也没有叫帮手,始终是独自带着杜鹃行走。有时挑担子,有时赶车,不断变换身份和形象;行走路线也不住改变,有时上官道,有时走山野,没有规律。而杜鹃大多时候都是昏睡的,以生病少年模样出现在人前。

不知他怎么做到的,半个月后,他们到了京都地界。

在京郊的一处农家小院内,他们再次停下来休整。

用过饭,天色还亮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在外叫道:“大人!”

青年便走出去,跟那人嘀咕一阵,复又进来对杜鹃道:“请郡主尽快,待会有人来接我们。”

杜鹃点点头,知道他提醒自己把屎尿解决好。

来人接他们,意味着旅行到终点了,她也能见到费这么大力气派人捉她的正主儿了。

可是,她并不想见他呢。

或者说,她不想这样去见他。

等她在内屋出恭出来后,青年照例要将她双手绑上。

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去正要动手,杜鹃却抬起双臂拢有些松垮的头发,挽了后重新用簪子簪。他微怔,不知该就这样弯腰等着呢,还是直起腰等她挽好再说。

就在这一刹那间,杜鹃手中簪子一扬,一股灰白粉末扑向他面庞。

青年反应特灵敏,立即闭住呼吸往后倒翻。

然杜鹃早料到他似的,出手的同时,屁股底下一磨转,一双长腿迅速朝上绕过去,半空中张开,那脚镣就套住了他的脖子;右脚再一个回旋,脚镣又多缠绕了一圈,将脖颈缠紧缠死了。

青年若挣扎,必定要被勒死。

除非下重手斩断杜鹃的双腿。

可不知为什么,他没下手。

而杜鹃得手后,再一摁手镯。一枚飞针射向他面颊。

青年一声闷哼,终于瘫倒在地。

鉴于杜鹃的特殊身份,他要了必须的东西就把人打发了,所以此刻院里根本没人。

杜鹃把脚从他脖子上拿下来,问:“钥匙呢?”

青年不吭声。但看她的目光却满是佩服。

杜鹃扬眉,笑问:“你不说?”

他依然不语,似乎笃定这样她就无法走脱。

杜鹃一把抓过他,在他身上又捏又摸找钥匙。一时没找到,她便三两下将他剥得只剩一条内裤,掐边掐缝地搜寻。

青年脸色十分难看。

杜鹃将所有衣裳和包裹都抖搂了一遍。也没找到钥匙,不禁盯着光着上身的青年出神,想他会把钥匙藏哪呢?随着脑中思索,她的目光也由上至下在他身上游移。

青年见她目光落到他腰部以下,竟发抖起来。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柔弱无助”的弱女子。

杜鹃见他神色不对。也疑惑,问道:“你不会无耻到把钥匙藏那儿吧?”

青年拼命摇头,十分慌乱。

杜鹃心急脱身,也不管了,伸手就要往他身上摸。

青年彻底崩溃了,咬牙把眼一闭,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忽然又一激灵,羞愧地想:自己昂藏七尺男儿。怎么倒怕起一个女子来了?做出如此忸怩之态,实在丢人!就算搜身又有什么?被这样一个身份高贵的美人搜身,他不是应该荣幸和觉得占便宜吗?

然想起刚才杜鹃毫无顾忌地扒拉他。对他身体漠视和毫不羞涩的模样,他忽然就明白了——在郡主眼里,他根本不是个“男人”,只是她的猎物。

想通后,他面色更难看了。

他睁开眼睛,要看看她如何对自己那里下手。却见杜鹃根本没有搜他那里。正捡起他一只靴子,将眼睛凑近靴口看。又伸手进去掏摸,他心脏再次狠狠抖动。

杜鹃这次找得更细心。干脆用他的小刀将靴子割开,拆得七零八落,鞋底是鞋底,鞋帮是鞋帮,然后从鞋底的夹层中找出了钥匙。

打开脚镣后,许是心情好,她笑得格外灿烂。

将那串脚镣提到他跟前,体贴地给他戴上、锁好,却将钥匙揣进自己口袋里——也不嫌臭——笑道:“你给我戴了一路脚镣,我怎么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还有软麻药,你也得尝尝…”

说着话,用那刚掏鞋子的纤细手指捏住他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原本给她吃的药塞进他嘴里,再灌了一口水,眼看他不由自主地吞了,才站起身子。

哦,她还不忘把解药也顺手揣进自己怀里。还有他的包裹,里面的散碎银子和银票等都没收了,背在肩上。

青年看着她的举动,脸色灰败不堪。

正以为她就要这样走了,她却将之前他用来绑她手的绳子往房梁上一扔,挂下来,再一把提起他的脚镣,将二者系紧。跟着猛扯绳子,他就倒吊了起来。

她收了笑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主子是谁?”

青年却微笑了,因为他终于可以反击了。

他吃力道:“郡主别费心了。郡主没杀过人吧?是不是嫌脏?不要紧,在下可以自己解决。”

杜鹃皱眉,想起那个还没问就自尽的龙禁卫。

她看着青年,就算倒吊着,也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想了一会,忽然也笑了,用商量的口气道:“你别死了。不说就不说吧,我也不问了。反正‘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就不说,他自己也会暴露的。这就是天意,说明他没那个当皇帝的命!要不然也不会在京城边上让我逃脱了;或许是我爹在冥冥中照顾我也不一定,他可是太子!就算死了,那也曾经是太子!”

这话成功地让青年变了脸色。

杜鹃心里很满意。

她又道:“一报还一报,你那天在山上打了人家一掌,我现在也要打你一拳。本来杀了你最干净,看你一路还算照顾本郡主,这才给了我脱身的机会;而且刚才你有机会打断我的腿,可你没下手,我感你手下留情,只打你一拳,生死就看你的运气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运气对准他的胸膛猛击一拳。

就听“咔嚓”一声,青年的身体跟荡秋千一样高高飞起,口中鲜血狂喷,撒出一蓬殷红雨花。

第436章 进京

杜鹃等他来回荡了几下,才扶住他身子。

青年已经昏过去,她没管他,却翻出匕首,在地上划了一行醒目的大字:“侄女敬告某位叔伯:就算你蹦上天,也别想登基!看到没?你没那个命!这就是天意!!!”

写完起身,青年已经睁开迷蒙双眼,怔怔地看着她。

杜鹃走近他,道:“其实你人还没坏到家。你爹娘生你一场不容易,临别我再赠你几句话,能不能悟透就看你的造化了。”

青年不知她又要怎样羞辱自己。

杜鹃正色道:“不管你是为谁效命,但古语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主子派你掳一个无依无靠、不幸遗落在山野的孤苦皇家孙女,还是他的晚辈,就冲这卑劣手段,他都不可能是明主。你为这样的人卖命,说轻了是葬送自己的良心和前程,说重了是遗祸苍生和天下百姓。你为他阴暗事干多了,将来就算他不卸磨杀驴拿你顶罪,到了地下你祖宗也不会饶你的。你造的这孽因,后果会由你的子孙来承受。”

青年听了这大义凛然的话,连疼也忘了,呆呆地看着她。

他很想跳下来告诉她:郡主,你真不谙世事!

哪个“明主”上位手段光明了?

哪个皇子手上干净了?

他主子好歹还交代别伤害她性命,比旁人好多了。

可惜他心里的呐喊杜鹃听不见,早走没影了。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屋里出来走了,趾高气昂!

青年胸口剧痛,眼前发黑。却恨不能扯她回来告诉她。

他忘了,他不该操心这事的,他该操心待会怎么面对来接应的人,以及他的主子;还有,他这样子怎么见人哪!

杜鹃脱困后。奔进暮色苍茫的山野。

自由奔驰的感觉真好!

跑着跑着,前面隐隐又见村庄;更远处,是京城巍峨高耸的城墙,在暮色中就像蜿蜒的巨龙,城楼黑乎乎的耸峙,如翘起的龙头。

接下来。她去哪儿呢?

回凤尾山回雁谷?

不,人家都免费把她送到京城边上来了,她要不进去逛逛,对得起这些天的颠簸吗?对得起人家一番苦心吗?这么苦心“请”她来,当然要大闹一场再落幕!

还有。回程一定不顺利,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往京城一钻,人海茫茫,让他们找去!

再说,她还要去看林春呢。

还有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事关回雁谷的未来。

或者说,事关她的未来。

如今不光凤尾山上种了许多茶叶。连回雁谷周边山上她也让村民们种茶了,拓展了成千亩,将来会有上万亩、几万亩。山里路难行。差不多的东西都难得运送出去,就算运出去了,也难赚钱;但茶叶轻便又昂贵,正是赚钱的品种,所以她准备将来就以种茶为主要经济来源,辅以珍贵药材和皮毛等物。

她的茶叶品质好。要走高端路线。

所以,她该去京城搞个市场调查。

关于她皇爷爷说的贡茶的事。她也想出新的应对招数:就是由她亲手采摘和炒制的凤尾山的茶叶供给皇宫,其他山上由村民采摘、炒制的茶叶另外单独卖。这样也不算违背圣旨。

她这样处心积虑算计,可不是利欲熏心,而是自从她认祖归宗后,越发觉得日子艰难了,再没有从前的逍遥了,不得不算计。

都是因为那要命的身份和地位!

光太监宫女嬷嬷就有四五十,她不得给人家发月银?

还有龙禁卫,他们的军饷从朝廷拨,可长期在她这当差,不得常打赏联络感情?这次的事就是个教训。

更有一桩大的,那就是人情往来!

自从花嬷嬷提醒她八月十五是皇上万寿,要她准备寿礼送入京城后,她就开始觉得银子亲切了。

她问花嬷嬷,通常要给京城那些人送礼。

花嬷嬷便尽心尽力地教导靖安郡主人情礼节:皇上万寿、皇后千秋以及一年三节的节礼,还有勇亲王、顺亲王等一批叔伯王爷生日和府中婚丧嫁娶各样事…

杜鹃听了瞪大眼睛——

这认祖归宗认得实在太亏了!!!

她情愿还做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省多少事!

总之一句话:她爹娘不在了,故太子,也就是威烈亲王这一支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她要把这个门户给撑起来。就算她不在京城,那些族亲的人情往来她也躲不开,否则就是不知礼、不孝!

她很想问花嬷嬷,她可不可以六亲不认?

然就算她率性,也不能真这么问。

所以她很诚恳地向花嬷嬷请教:“嬷嬷说得没错,可我爹娘都不在了,皇上就赐了这飞鸟难越、猿猴愁攀的几座山头给我,我穷得只剩下回雁谷了。在这山里我吃喝不愁;要说走京城富贵亲戚,怎么走得起?回雁湖里鱼倒多,若不是山路难行,我也能常常捞些送去给亲戚们尝尝,也算个心意。可我有这个心,也送不出去呢。”

花嬷嬷听了张口结舌。

她只知倾力教导该教的,这养家糊口的事儿…

看着靖安郡主明亮的眼睛,她觉得有些难以张口了。

没爹娘的娃儿实在太可怜了!

杜鹃见她蠕动嘴唇,抢先又道:“嬷嬷想说皇上的赏赐么?那我也不能就靠皇上赏赐过日子。再说照嬷嬷刚才算的,那些赏赐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我总不能去当铺当皇上的赏赐吧?”

花嬷嬷沉默了,也觉得此事严峻。

她想了想,道:“一般权贵人家都有田产庄子做收入进项。郡主这回雁谷也不是没进项的。就说那些田地和茶树,还有湖,都是郡主的。郡主让百姓在此居住。应当收租子。若是一点租子不收,天长日久,他们只当这地本来就是他们的,不但不感激,到儿孙辈要收回的时候。只怕还要心生怨愤。”

这个杜鹃也想到了,忙点头,说收租的事她记下了。

但她又掰着指头算了一回,觉得开销还是太大了。

她每算一笔,都要演示给花嬷嬷和风花雪月四女听。

五人听了忧心不已,点灯熬夜帮靖安郡主计算家务和收支往来账。为了缩减开支和增加收入。一个个越算越精细。

最后杜鹃规定:给京城皇亲送礼,一律以回雁谷土特产代替,比如茶叶、药材和各种山珍野味等。这不仅难得,还体面不失礼,今年正元帝的万寿她就送了一只大灵芝。

流风心疼道:“郡主。那些东西在外面都好值钱的!”

她觉得郡主真是太不懂外面世道行情了。

落花点头,斟酌言辞道:“郡主该在外面开间铺子卖这些。一能增加进项,二来也不至于白白糟践了。况郡主皇亲多,回头都打着由头来要,郡主送一家不送一家都不好;若要全送,那不是给人家做牛…”

说着觉得不妥,忙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花嬷嬷瞅了她一眼,却没出声。目光也十分担忧。

杜鹃已经听明白了,她可不想给人做牛做马。

脑中一一滤过这些,再看着眼前巍峨的京都。杜鹃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赚钱和发家致富,仿佛她不是被掳来的,而是专程来京城打理生意的。

其实她比表面想得更远,就是她和林春的未来。

她将来嫁给林春,这些也终究要落到林春头上。

也许正元帝就是看林家家世太单薄,才不同意她嫁他。怕将来靠不住。所以,她要帮林春奋起。

想罢。她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地奔向那个大城堡。

她并没有失去警惕,先奔北面。在京郊一个小镇的小客栈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去镇上买了一堆需要的东西,并一面靶镜,一股脑包了,又钻进山里。

在一处隐秘的山壁后,她对自己进行改装。

也没装扮得怪模怪样,把眉毛描粗,眼角略作修饰,头发束起;再穿一身圆领宝蓝儒士长衫,足蹬黑布粉底皂靴,腰系丝绦,悬佩剑和洞箫;肩上斜挎一个青色锦袱,看去身形修长,面目俊朗,风采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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