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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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道:“血口喷人?你身为化外邦国,来大靖觐见我皇,带几个武功高强的勇士,不知谦虚收敛,反狂妄挑衅,想是觉得我大靖无人了?”

正元帝见他跪着对龙日王子说话,沉声道:“你先起来。”

林春谢过站起,高声道:“我大靖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只不过习惯了谦逊恭让而已;更有许多高人隐在山川乡野之地,安享这太平盛世。岂是你等可以小瞧的?想当年,大靖烽烟四起,群狼窥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出,连灭数国。这段历史,王子殿下若不清楚,可请我礼部官员讲给你听。王子若想尝试灭国滋味,不妨来试!”

“说得好!”

一连五六位朝臣大声附和赞叹。

他们中有跟白虎王府沾亲,有的是朝廷重臣,及时助威。

第497章 赐婚(求粉红)

正元帝和太子目光犀利地盯着龙日王子。

龙日王子面色更苍白,强笑道:“林舍人定是误会了,小王何曾有侵犯大靖之心?不过是演武比试而已。就算一再请林舍人下场切磋,也是因为想看看靖安郡主青睐的人到底有何本领。现在小王领教了,林舍人果然文武双全。小王佩服!”

他再不提所受的侮辱了。

正元帝忽然道:“王子没有侵犯之心,那最好!”

说着,又对众人笑道:“朕十三岁便扬帆海外,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先皇英武帝也是这样;倒是皇儿你——”他转向炎威太子——“尚未经历过沙场风云。若有那不开眼的来犯,正好让你锤炼一番,省得在宫内闲的骨头疼。我大靖是安逸太久了!该动动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各国使臣听得面色大变。

他们这才想起,眼前的老皇帝以往可是凶名赫赫的。

龙日王子尤其心惊,他发现老皇帝眼中闪着嗜血的光芒。

他,惹怒了这条老龙!

炎威太子躬身道:“父皇说的是。儿臣是不怕的。”

黄元在旁叫道:“太子殿下。”

叫一声,并没说什么,似乎提醒太子什么事。

太子眼神一闪,遂对龙日王子和各国使臣道:“承宝象国王子盛情,邀请父皇和本宫观看了宝象国勇士风采,本宫也想择日请各位观看我大靖军威。”

说着又转向正元帝,问道:“父皇看三日后如何?”

正元帝点头道:“就三日后。”

原来他们早说好了,只不知演什么。

于是炎威太子又对使臣们重申了一遍。

这下。不但各国使臣,连大靖朝臣都疑惑了:

太子难道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人才和手段不成?

龙日王子见炎威太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心中越慌,强自镇定。

这时杜鹃走上台阶,正元帝对她招手。“靖安过来。”

杜鹃忙上前,笑吟吟道:“皇爷爷!”

瞟一眼林春,止不住得意和欢喜。

正元帝看得有些好笑,牵了她手,面向演武场朗声道:“传旨:东宫太子舍人林春,文武双全。才德出众,今将靖安郡主许之,择日成婚。”

顿了下,接着又道:“令安定伯侄孙女自行婚配。”

牵扯数月的风波被老皇帝一句话消弭于无形。

充分展示了帝王的威力和乾纲独断。

以前,不过是林春不够资格让他行使这威力罢了。

现场先是一静。接着此起彼伏响起恭贺声。

连龙日王子也按下混乱思绪,先向太子道喜,又对林春道喜。

喧闹中,有细心的朝臣发现:皇上没有封赏林春官职。

还是心下没想好,要斟酌后再定?

林春被突如其来的圣旨砸晕了,愣愣地看着站在皇帝身边的杜鹃。

杜鹃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场合赐婚,又欢喜,又意外。

她也看向林春。两人相对傻笑。

笑了一阵,她却有些恍惚起来。

几年的心愿尘埃落定,令她心头一松。

跟着。心底就泛起一股不安。

她不由自主看向黄元。

果然,黄元怔怔地望着她。

见她看过来,强笑道:“微臣恭喜郡主!”

这一次,他掩饰得很无力,眼底清清楚楚闪现一抹痛楚,就算勉力收敛。依旧显得黯然神伤。

杜鹃对他微笑点头。

她不会再犹豫了!

也无法回头了!

这样的痛楚,他们相互间早已承受多次。又何止今日。

可是,为什么她感觉心中空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急剧流失。

她感觉心神骤然被扯出身体。茫然看着面前这群人:一个个笑着对皇上太子道喜,对林春恭贺,对林大猛夫妇和九儿恭贺;皇帝又吩咐礼部和钦天监官员,为靖安郡主择良辰大婚;礼部官员回说,郡主婚事必须排到明年,因为要先为太子选妃;她看见自己满脸微笑,对前来恭贺的人点头致意…

黄元不再注视靖安郡主,将目光投向秋日长空。

就好像,静静地看着她的灵魂!

还有林春,不再欢喜地傻笑,也静静地看着她。

他,似乎看出了她心神分离。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九儿帮他应对别人。

偌大的演武场沸腾喧嚣,没有人注意他们三人神游天外。

在这锦上添花的人生巅峰时刻,从不悲秋伤春的杜鹃恍惚听见那首经典名曲,声韵凄婉,*醉魄。仿佛回荡在半空中,又似乎飘在心底,萦绕不绝,挥之不去: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她不禁失笑,又想大笑——

她这样的人,也有这样的感叹?

可哪里能笑得出来,分明是欲哭无泪!

不知何时,人群开始散去。

众臣簇拥銮驾回宫。

王皇后召大猛媳妇相随,杜鹃便陪在一旁,依然神魂分离。

这感觉很奇异:她一面腾出心思浑浑噩噩,一面躯体还笑脸迎人,这是什么功夫?还是她真的变神仙了?

那赵晴和张均宜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拉着她问不停。

原来,她们竟然才托了人混进来,所以没看见比试盛况。

杜鹃仿佛找到事干了,告诉她们比试的振奋人心,指望叙述林春的荣耀让她无法分心别事,“林春练成了神虎功,人虎合一,无坚不摧;把武功融入雕刻…”

赵晴听得张大小嘴。跟着跺脚道:“都是均宜,昨晚就知道这事,偏不说。要是早叫了我,咱们跟小王爷一块进来,不就看见了!那么多人都来了。偏咱们就不能来?”

张均宜低声道:“郑世子都那样了,你还只想到玩?”

赵晴振振有词道:“我们就是来帮他报仇的!”

杜鹃忙拦住二人,说林春已经为郑世子报仇了。

一路说笑,后来她们两人跟玄武老王爷出宫,杜鹃陪大猛媳妇去坤宁宫。皇后招待大猛媳妇吃茶说话,杜鹃趁着去梳洗的工夫。去到以前在坤宁宫歇息的套间内。所有喧嚣褪尽,那心神方才归位。

忽然间,她就撑不住了,泪水激涌而出。

冷霜率人伺候杜鹃梳洗,见她这样。不禁一愣。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不对,大闹京城的时候郡主哭过。

可眼下大喜的时候,怎么会哭呢?

灵隐灵烟急忙示意宫女们都出去,只留下冷霜和寒露。

她们几个就静静地站着,任凭杜鹃流泪,也不问。

杜鹃这时心思十分混乱,脑中跟过电影似的,前世今生各种生活片段飞快闪过:有和李墩之间的。有和林春之间的;有黄元和昝水烟之间的,有她和黄元之间的;一会想起林春带她逃离黄蜂岭,跟着又是黄元被凌燕打得高高飞起…

她静静地流泪。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

这到底是伤心呢,还是高兴的呢?

四个侍女都疑惑万分,却都不出声。

好一会,还是冷霜先忍不住,上前轻声道:“郡主,郡主干娘还在等着呢。她初次进宫。恐怕拘束…”

杜鹃立即惊醒,急忙道:“快打水洗脸。”

她暗自后悔:干娘一个乡下媳妇进了皇宫。就算皇后不会对她摆架子,那阵仗也够她战战兢兢的了。自己只说回来平静一下,怎么哭了这半天?

一面想,一面催冷霜快些。

寒露早唤人另打了热水来,和冷霜伺候她梳洗。

洗完看了看,眼睛还好,没有肿。

她是静静流泪,没有揉,也没有放声哭,所以不算严重。

冷霜打开妆奁,然看着那张脸:眉是黑的,眼是亮的,腮颊是粉红的,唇是殷红的,一应脂粉都用不上,便只帮她搽了点梅花晶莹露润肤。

寒露帮她重新挽了头发,戴了簪环凤钗。

梳好后,看着镜内人儿轻笑道:“帮郡主梳妆最容易,好像所有装饰都不用,奴婢们倒省事了。”

杜鹃起身,捏了她腮颊一下,道:“你真会说话。”

一面就往前面走来。

走到隔间后,就听外面传来大猛媳妇的说笑声:“…皇后娘娘想,天底下哪有不疼儿女的爹娘?偏心那是有的。有的娃聪明讨喜些,有的淘气费神些,做爹娘的就看的不一样重了。那黄家两个老的就是这样,对老大不那么上心,心疼还是心疼的。他们也是老实人,就是不大会做人,心眼不坏。偏郡主的养母也是个倔脾气,不会讨公婆喜欢,不像民妇,好歹仗着嘴巴伶俐,在公婆跟前还能混个脸面,她呀,孝敬了还不落好!婆媳都这样,不就吵起来了!呵呵呵,从她接了郡主回去,等郡主会走路说话了,那日子就好了。娘娘不知道,郡主小时候可聪明伶俐了,一张小嘴几个人说她不过。黄家两个老的就被她制住了,摆弄得团团转…”

听到这,杜鹃便走进去。

只见王皇后坐在炕上,满脸含笑地看着面前。

在她对面,大猛媳妇正说得热闹呢。

“干娘说我坏话!”

杜鹃笑着上前,帮她续了些茶。

说实在的,她真的很佩服这个干娘:在乡下“嘴一张,手一双”还说得过去;这进了皇宫,在皇后面前也能侃侃而谈,可不是一点能耐。

大猛媳妇忙站起来,笑道:“郡主来了?快请坐。”

杜鹃就在皇后身边坐了,很安静乖巧,与平日不同。

皇后只当她亲事定了害羞,也不在意,只和大猛媳妇说话。

大猛媳妇说的是杜鹃小时候的事。

“…黄家三朵花出名的很。那最小的闺女,叫黄鹂的,鬼精鬼精的,不知道多机灵,可惜没了…”

王皇后急忙问:“怎么就没了?”

 

第498章 悼亡(二更求粉红)

杜鹃身子一僵,不知该怎么答。

大猛媳妇叽里呱啦将缘故说了,“…可怜去找郡主,就再也没回来了。”

王皇后震惊不已,道:“怎么没叫人去找?”

大猛媳妇道:“怎么没找?找了许多天呢。”

王皇后看向杜鹃,“这事没听你说过?”

杜鹃尴尬道:“孙女…想起来难受。”

大猛媳妇忙道:“娘娘快别说了,郡主那时候可伤心了。”

王皇后眉头微皱,不知想起什么,半天不出声。

大猛媳妇见她有些倦了,就适时告辞。

王皇后也不留她,赐了许多东西,又命杜鹃送送她。

杜鹃道:“皇祖母,孙女送了干娘就回去了,明早再来给祖母请安。”

皇后点头道:“也好。你就陪你父王用晚膳。”

当下杜鹃送大猛媳妇出宫后,转头回了东宫。

傍晚的时候,秦讳带着林春来到东宫。

原来炎威太子要留林春用晚膳,先命儿子带他回来,想是觉得女儿想见他,才特意给了这个机会。

秦讳很体贴,陪着林春和杜鹃在香雪海梅园逛了会,借口检查弟弟功课,带着秦语先过前面去了。

剩下杜鹃和林春,信步走入园中一亭内。

这间亭子原是为冬天看梅花盖造的,白墙青瓦,四面都有窗户,还特别宽,都镶着透明的玻璃;窗户下设置了各式几椅,当中挖了地坑,供赏梅人烧炭火用。

两人在东面窗下坐了。冷霜和寒露立即上茶点。

待她们退了出去,杜鹃问林春:“刚在前面说什么了?”

林春褪去之前的凌厉威势,恢复成普通少年模样,沉默少言,每定睛看人。却又仿佛看进人心底。

“太子命我协助黄元做竹火弹,三日后军演。”

杜鹃听了一呆,触动心肠,沉默下来。

她转头,静静观看窗外凋落的梅树,和树下菊花。

树下原种的菊花已经开败落了。后来花房又送来盆栽的,每一朵都有盖碗的碗口那么大,各色球囊竞相争艳,十分壮观。

好一会,她收回目光。

转头见林春正看她。便问:“你不怪我?”

圣旨赐婚,她却这个样子,就不信他没看出来。

当日昝水烟一幅画都能让她崩溃,他见她这个样子能好受?可是她无法掩饰自己,索性对他敞开,至少她从没有欺骗过他。

林春摇头不语。

杜鹃道:“我就是有些难过。”

林春轻声道:“你不用解释。”

停了下,接着道:“要是我们正要成亲的时候,忽然都去了。然后在别的什么地方相遇,我记得你,你却不记得我了。还喜欢上了别人,我…我不知自己会怎样。”

只一句话,便勾得杜鹃眼泪夺眶而出。

林春看见,一言不发地伸手握住她的手。

一双大手将她小手包得很严实,握得紧紧的。

也只是这样了,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拥她在怀。也没有说安慰的话,更没有劝阻和开解。只是静静地包住她的手,陪着她。

看着眼泪不止的她。他心头再次浮现疑问:

早知这些事,当初昝水烟私奔的时候,他会不会拦住她?

没有发生的事,他不能确定自己会如何选择。

所以,他不会安慰她说,早知道这样,他就会如何云云。

他只能这样陪着她。

等她自己安静,等她心情平复。

陪她看窗外的秋景,悼亡逝去的爱!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杜鹃轻轻吸了下鼻子。

林春忙松了手,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抬手就要为她擦泪。

伸到她面前,又停住,将帕子塞到她手上。

杜鹃接了过去,一边擦眼睛,一边轻声问道:“你胆子这么大,怎么就敢贸然接受龙日王子的挑战呢?就这么自信?”

林春解释道:“是师傅。他昨天并没真输给阿楞将军,不过是为了试试他的手段。昨晚上,他来告诉我和九儿哥哥,叫我们准备,今天好立功的。我听了想,我近几年练的武功比不上九儿的堂皇正大,却比他诡谲奇巧,我出战才能出其不意地赢他们,也更加震慑他们。”

杜鹃听了这才恍然,“我说呢,怎么连小姨夫也打不过人家。”

跟着又纳闷地问道:“怎么你连雕刻的时候也能练功?”

林春便微笑道:“熟能生巧!不是你说的吗,有个张翠山擅长银钩铁划,将书法和武功融合。我经常雕刻,雕刻时悟出武功招数,练武时不知不觉就使了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杜鹃听得瞠目结舌。

两人轻声说着这些话,外面来了炎威太子。

灵隐等人才要施礼拜见,被他止住,静静地等在外面。

他也算用心了,竟能察觉女儿不对劲,所以才让林春过来。

天色渐渐暗了,里面两人才起身出来。

见太子在外面,杜鹃大吃一惊,“父王来了怎么不出声?”

炎威太子见她神情还好,笑道:“才来的。”

三人遂去前面用膳。

这顿晚膳,比平日的温馨更多了些热闹。

接下来几天,黄元和林春都在京郊西大营忙碌,张圭和任三禾带人监护。他们用竹根和瓦罐制作了简易的“炸弹”、“地雷”,京郊响声不绝。

三天后军演,隆隆轰响声中,京郊一座山头几乎被夷为平地。

在各国使臣惊悚的目光中,大靖开启了战争的新纪元!

龙日王子这几天很安分,不但不提林春羞辱之事,反亲去白虎王府吊唁郑世子并致歉;看了这军演后。更是大赞天朝上国人才济济,有鬼神莫测之功,说要送妹妹来和亲。

他越这样,炎威太子却对他格外警惕起来。

这且不说,太子私下问黄元。如何让火药发挥更大作用。

因为他们都知道,之前军演声势虽吓人,其实并没那么大威力,因为别人是不会站那等你炸的,这些只能用于奇袭。若要更大用处,还得另辟蹊径。

于是。问答间就引出一系列东西:

要用铁制的密封容器装炸药才能增加威力;

要像投石机一般把炸弹投得更远,可以借助燃烧的推动力;

炸药爆炸时威力太大,恐怕普通铁管承受不住,所以要炼钢;

要炼制好钢,需用封闭高炉…

这些都不是黄元直接说的。而是针对他的“奇思妙想”,而引得内行的工匠们提出疑问,然后他和林春再根据推理补充完善,所有人顺着他的思路被准确牵引到一个方向。

炎威太子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容易,有些踌躇。

黄元便道:“殿下,以前没有纸,人们在竹简上刻字;后来又写在布帛上;再后来才有了纸张,又有了活字印刷。才有现在的便利。任何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过多年摸索出来的。眼下这火药虽然不能当大用,殿下切莫小瞧。而搁置不理。不然的话,倘若有一天别国比咱们先制出威力巨大的武器,那时咱们再来钻研可就晚了。”

林春急忙道:“黄翰林说得对。太子殿下可命人悄悄研制,日久天长,总能有所成就。”

黄元又道:“这东西最好在深山里试验,方才掩人耳目。”

炎威太子沉吟一会。道:“本宫知道了。你们先商量个策略出来,待本宫细查后再行安排人手。”

两人躬身应是。

等太子离开。他们走出军营,在山边慢步。

一边走。一边商议炼钢等事。

说着说着,黄元没了声音,望着天边的夕阳出神。

晚霞映照下,因为生病而略有些孱弱的少年状元面上不见颓废和伤心,十分淡然,比平日更加儒雅清绝。

林春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不语。

便是有那圣旨,他面对他也无法骄傲。

他既不会踩踏他,也没有资格安慰他。

黄元不会需要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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