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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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姐姐,是不是扬州的美人都和姐姐一样,冰肌玉骨?”

宋朝夕笑得慵懒,“那是不是京城的豪门闺女都和庭芳一样可爱大气呢?”

宋庭芳噗嗤一笑,用帕子掩住嘴,“那当然不是,这京城比我可爱的人可找不出几个来。”

“哦。”你高兴就好。

宋庭芳偷偷打量她,“姐姐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堆雪狮子吗?”

原身的事宋朝夕不很记得了。

“我们好不容易搭了个雪狮子,谁知次日起床一看,雪狮子却被人弄倒了,当时我们失落了很久呢,你还扬言要追查凶手的下落,只可惜不久后你就被人送去扬州,后来我才知道,那雪狮子就是宋朝颜弄坏的,可家里人都不信我,觉得我污蔑好人。”

宋朝夕笑笑,那些旧事她并不回味,侯府给原身的印象不好,哪怕是幼年回忆,也不值得留。

“你离府以后,你那位病歪歪的妹妹,动不动西子捧心,谁惹她生气她就泪水涟涟,害的我们根本不敢靠近她,省得被人告状,自己还要受罚,现在你回来了,我总算松了口气,大姐,谢谢你回来陪我一起做宋朝颜的活靶子。”

宋朝夕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见人这么实诚的。

她挑眉揶揄:“看来妹妹你很怕她啊。”

“哎,侯府姐妹少啊,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她,我就成了这侯府最大的替罪羊。”

她摇头晃脑,模样有趣,明摆着取笑宋朝夕成了新的替罪羊。

第4章

宋朝夕在扬州的姑母家很有话语权,平常除了哥哥们,谁敢取笑她?她倒是第一次被同龄的小姑娘打趣,也觉得新鲜。宋庭芳很活泼,因为宋朝夕不喜欢宋朝颜,她更喜欢宋朝夕这个大姐姐了。

大姐姐漂亮,大姐姐言谈举止风流潇洒,大姐姐还不瞎呢!这可太难得了!

宋庭芳便拉着不瞎的宋朝夕去她院里坐坐,算是认路了。

庭芳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花,宋朝夕对草药花木都很熟悉,见庭芳有一株西域进来的花养的病蔫蔫的,便询问了她种植方法,指点她一二,俩人都喜欢养花弄草,很有共同话题,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成了闺中密友,感情甚好。

宋庭芳难得有个伴儿,很是腻歪,等宋朝夕要走时,她坚持要把宋朝夕送回院子中,宋朝夕便随她去了,俩人走了不远,宋庭芳忽然一拍脑门,想起送给朝夕的礼物还没拿,便折回去取了。

侯府这园林景观远远比不上江南,宋朝夕进府后一直不甚喜欢,可这一处拐角却十分幽静,对面木架上挂着如瀑紫藤,似梦幻仙境。

容恒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穿着桃红色褙子的少女站在紫藤前,仰头看着什么,她身后是大片的紫藤,盛开的紫藤那般夺目,却丝毫无法夺其光彩,阳光落在她侧脸上,让她神色柔和,面如白玉,那丹青难绘的容貌竟让他盯着看了许久。

回神后,容恒嘴角含笑,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怎么还被她惊到了?不过,朝颜身体柔弱,这是他第一次看她穿这般鲜艳的颜色,这样的她也好看极了,光彩夺人,摄人心魄。

宋朝夕看紫藤看得入神,等察觉到人走近时,她才防备转身。

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宋朝夕面色惨白,猛地心口抽疼,被容恒囚禁在湖心小筑的梦境扑面而来,梦中容恒一次又一次把巴掌长的针刺入她胸口。

钝痛再次传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捂着胸口,眼睛湿润地看他。

她防备而怨恨的目光太过明显,容恒吓了一跳,“朝颜,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去请太医?”

朝颜?他把自己认成宋朝颜了?从噩梦的场景中脱离,宋朝夕心口疼痛渐渐平复下来,许久后才敛住心神,抬头认真打量容恒。

作为国公爷容璟唯一的儿子,有父亲在战场上的威名,容恒一出生便备受瞩目,而他的长相也极为俊美,眼下正穿一件蓝色长袍,玉冠束发,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只可惜做的却不是人事。

国公爷英明一世,却生了个棒槌!一想到他前世的所作所为,宋朝夕恨不得弄死他!

好笑的是狗男女说的那么情深,容恒却能把心上人认错,这得多瞎啊!

宋朝夕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容恒蹙了蹙眉,“你这么穿很是好看。”

宋朝夕本想离开,却忽而脚步顿住,她有些想笑,容恒竟然夸她好看?

她嗤笑一声:“我知道我好看,这用得着你说?”

容恒垂下视线,“朝颜自然什么样都是美的。”

宋朝夕细长的指尖把玩着一个粉色香囊,漫不经心,“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这种人,你一定过的很开心吧?白天不用拉门帘,晚上不用点灯,反正对你来说,有没有这双眼不重要。”

容恒蹙眉:“朝颜,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想错的话,她是在骂他眼瞎?

她不咸不淡:“你是宋朝颜的心上人了,可惜我不是你的朝颜,也不喜欢被错认为别人,你这么说我,我并不是很高兴,你的朝颜要是听到你夸我好看,恐怕也要醋的。”

容恒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只见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

“朝颜?”容恒终于明白过来,这是双生子,可他和宋朝颜认识多年,竟完全不知宋朝颜有个双生姐姐。

宋朝颜在短暂失态后,扯着唇角,重拾笑意:“世子爷,这是我的双生姐姐宋朝夕,从小就养在扬州了,这是她第一次回来,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我们姐妹乍看之下有些像,但你细看就会知道,容貌、身材、气度相差还是很大的。”

宋朝夕哪里听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这些内宅女子弯弯绕绕可真多,她笑了起来:“是呀,差的不是一般的大呢,大到你的恒哥哥见到我都惊呆了呢,啧啧,这差距得有多大呀!”

宋朝颜差点掩饰不住内心的怒火,面上却依旧温婉大气:“姐姐说笑了,世子爷他眼光又不差的。”

“他眼光怎么就不差了?他不是喜欢你吗?”

宋朝颜完全笑不出来了,可容恒还在场呢,她只得表现得温婉大方。只是这宋朝夕怎么这般伶牙俐齿,每次跟她说话都说不赢。

容恒出言安抚:“朝颜,这是意外。”

意外?可是你不仅认错人,你还夸宋朝夕这么穿好看,也就是说你心里认定了宋朝夕更好看?

宋朝颜回过神,提醒自己不要上了宋朝夕的当,她和宋朝夕多年未见,按理说根本没有任何嫌隙,可她们仿佛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会成为对头,这种敌意是深入骨髓的,她不待见宋朝夕,宋朝夕也不待见她,可无论如何,她不能在容恒面前失了气度。宋朝颜温声问:“世子爷,你怎么来了?”

“听说元晦病了,我来看看他。”

元晦是大房蓝氏的嫡长子宋踪明的字,宋踪明今年16岁,是容恒好友,容恒经常打着看望好友的名号来看宋朝颜。

正好庭芳出来,目光扫视他们一眼,怕他们欺负自己的大姐姐,拉着朝夕就要走。

离开前,朝夕要笑不笑,狠狠剜了容恒一下,容恒蹙眉,只觉得莫名其妙,他好像并没有得罪过宋朝夕,只不过是认错而已,可对于双生子而言,认错应该是常事吧?为何对方看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恨意?

容恒略微回神,他这次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派去找薛神医的人回话,说虽然没找到薛神医,却在江南一带发现了薛神医的徒弟,我已经命人把他带回京城了。等我父亲回来,我请他出动部下去寻薛神医,父亲他人脉广,手下有许多搜集情报的暗卫,有他帮忙,找薛神医不是难事。”

宋朝颜转悲为喜,她脸色苍白,平常没什么精神,笑起来倒是生动了几分,容恒莫名想起宋朝夕方才那狡黠的的笑。

“阿恒?”

容恒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想宋朝夕,他失笑,主要是这俩人是双生子,长得实在太像了。

“没事,我先去看元晦了。”

宋庭芳一路上都在给宋朝夕讲宋朝夕和容恒的事,病弱的宋朝夕无意中撞见了堂哥的同窗,惊为天人,俩人一来二去瞄对了眼,府里的老太太和二太太都知道这事。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犯贱?都喜欢这般会作戏的女人,就连容恒这个国公爷世子都难逃例外,简直让人唏嘘。”

容恒对她何止是喜欢?为了宋朝颜他可以罔顾礼法,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良心简直被狗吃了!若是庭芳知道容恒囚禁她取血救宋朝颜,不知道会怎么想。

宋朝夕笑:“人之犯贱,常态也。”

宋庭芳惊呆了:“大姐姐,你还会说这么文绉绉的话呢?”

庭芳对她的文学素养有何怀疑?她从前行走江湖,经常装成文绉绉的书生。

两位穿青色褙子的丫鬟走过来行礼:“二小姐,二夫人让我把琉璃阁新出的衣服头饰,以及这盒糕点送给二小姐。”

宋庭芳正要提醒,被朝夕拦住,宋朝夕抿唇,要笑不笑,送上门的东西怎么能往外推呢?这可不合她的性子,不过沈氏还真舍得给宋朝颜砸钱,丫鬟们手里捧着的衣服都是上等面料,染色也是最新的,配套的珠宝首饰皆是镶了上等珠宝的新款式,就连糕点都是来自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

宋朝夕勾了勾唇:“既然我看到了,你们就不用特地往我院子里跑,这些东西留下,你们走吧!”

丫鬟对视一眼,放下东西走了。朝夕让庭芳的丫鬟把东西送到自己院里去,庭芳简直服气了,她一直以为宋朝夕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谁知却是个小土匪?宋朝颜要是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打劫了,恐怕得气死吧!

“双胞胎互相冒充对方是不是很好玩?”

是很好玩,好玩到宋朝颜书中顶替了原身,成为国公府的女主人。所以她决定收取利息。

宋朝夕吃了两块糕点,抿了口茶,果然,东西还是别人的香。

她刚放下茶盏,宋朝颜便带着丫鬟进了院子,一向肤色苍白的宋朝颜因为跑得太快,气喘吁吁,宋朝夕看笑了:“妹妹总说自己身体不好,怎么我瞧着你跑的还挺快的?”

宋朝颜顾不上她的讥讽,急得蹙眉:“姐姐,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方才丫鬟告诉我,你劫了我的衣服首饰和糕点?”

宋朝夕听乐了,不认同地摇头,“妹妹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劫?自家的姐妹能叫劫吗?姐姐我刚回来,你这个做妹妹的不该有点表示?亲姐姐就拿了你两件衣服,你这是什么态度?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宋朝颜气的呀,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纵然沈氏宠她,可琉璃阁衣服首饰都很名贵,她每年也不过添四五次新衣,这次被宋朝夕劫走了,沈氏哪还肯再给她做?就算肯,她挑选的已经是最好看的款式,最名贵的布料,有宋朝夕这个长相一样的姐妹在前,她就算再做一套新的,也只是东施效颦,白白惹人笑话!

“宋朝夕!你的教养呢!”

宋朝夕眨眨眼,哦了一声:“我的教养?被狗吃了吧?妹妹问这话干什么?难道你还想找那只狗聊聊?”

第5章

宋朝颜像被人掐了脖子,一句话说不出来,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些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越想越委屈,便哭着去了沈氏房里,对沈氏哭诉:“母亲,姐姐她……”

沈氏闻言,大怒,那是她花了不少银钱为朝颜做的新衣服,宋朝夕竟然连这点东西都要抢?

宋庭芳眨眨眼,她以为挑事的人会是宋朝颜,怎么如今倒像是反过来,挑事的人变成了宋朝夕?

宋庭芳吃了一块糕点,竖起大拇指:“宋朝颜的东西果然是最好的,这糕点味道真好。”

“吃别人的东西就是香,好吃你就多吃点。”

“那我把这些都吃完再走?”庭芳眨眨眼,她可是个很实诚的人,跟她客气可就错了。

宋朝夕觉得好笑,“当然要吃完再走,过会还有好戏看呢。”

果不然其然,话音刚落,青竹在门口给宋朝夕使了个眼色,沈氏随即推门而入,她怒气冲冲却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依旧拿着侯府二夫人的款儿:“宋朝夕你反天了?你知道那衣服是哪来的吗?那是琉璃阁的新款,每种样式只有一件,再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来。”

宋朝夕好笑地看她,“母亲,我当然知道,母亲眼光绝佳,买的衣服都好看极了,女儿很是喜欢。”

沈氏目光凉薄,不为所动,看宋朝夕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你别跟我打太极,你刚回来,用得着穿这么好的衣服?朝颜她不一样,她从小锦衣玉食,身体又弱,受不得一点委屈,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一点事不懂?”

宋朝夕七岁就穿来了,与原身早已合为一体,听了这话,内心难免涩然。区区几件衣服首饰,她哪会放在眼里?她这次来京城,姑母和几位哥哥塞给她的银票就有几万两,还不算这些年她自己赚的,只不过她从前赚的钱,绝大部分买了铺子,手头能用的也就这几万两了。

只是沈氏的态度让人唏嘘,一位母亲的心为什么会偏成这样呢?

“母亲,她活该锦衣玉食,难不成我就该被送走受那样的罪?区区几件衣服而已,也值得母亲跑到我房里来责怪,要是咱们侯府真的穷的连这几件衣服都买不起,要是您把我接回来就是为了过这种俭省的日子,那不如把我送回去,我还以为侯府是多么了不得的地方,竟穷的连几件衣服也买不起了?”宋朝夕显得真诚而无辜。

沈氏气得心肝疼,宋朝夕把话说尽了,她再执着就是穷的衣服买不起,就坐实了侯府俭省的名号,人都要脸,宋朝夕不给,她还能硬抢不成?

“怎么你一回来就知道惹事。”

“我回来之前,旁人听说我要回侯府享福了,都告诉我这侯府啊过的是神仙日子,穿的用的都跟咱们扬州不一样,我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我还以为这点衣服在侯府算不上什么呢,要是母亲实在缺这点钱,我就把衣服退给妹妹。”

沈氏还能说什么?说就是穷酸,说就是小气,只能安慰被气白了脸的宋朝颜,承诺下次给她买更好的。

宋庭芳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果然没看错,大姐姐除了不瞎,还会很骂人呢!

“大姐姐,你收我为徒吧!我也要像你一样口齿伶俐,三两句就把人说的没法回嘴。”

宋朝夕淡淡地端起茶盏,哦了一声,“不收。”

宋庭芳急了,“凭什么啊?我哪里不好了,让大姐姐看不上?”

“我不要这么能吃的徒弟,养不起。”

“……”庭芳不服气了,她吃的多吗?多吗?蓝氏每天都说她太瘦了,要多吃点呢。

青竹在一旁忍笑,“大小姐就别逗三小姐了,三小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是三小姐能吃,是这糕点太小了。”

青竹真好!宋庭芳看向宋朝夕,委屈兮兮的,“你看,人家青竹都说我吃的不多呢。”

“也是,十二块能算多吗?”

“……”今天又是被大姐姐气到的一天。

宋朝颜回到蘅芜苑依旧面色难看,心气难平,松枝和桃枝对视一眼,一句话不敢说,过了会,宋朝颜房里的妈妈才安慰:“姐儿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您是正经小姐,将来是要嫁世子爷,做正经夫人的,这样的婆家哪是她能想的?”

宋朝颜也冷静下来,是啊,她气什么呢?她未来夫君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夫家就是女人的脸面,宋朝夕万万不可能嫁的比她好,以后她俩一起回娘家,家里人也只会对她客气,而忽略对侯府并无多大帮助的宋朝夕,届时她依旧是众星捧月。这样一想,她才好受了一些。

晚上宋丰茂散值回来,沈氏便拉着他大吐苦水,话里话外都在抱怨宋朝夕被姑奶奶养歪了,没有教养,十分歪缠,还抢妹妹的衣服,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宋丰茂对这个女儿谈不上有太深的感情,宋朝颜幼时身体不好,他难免多疼爱几分,经常抱着朝颜哄她好好吃药看医生,他把所有时间都放在了这个女儿身上,自然对不吵不闹的宋朝夕不亲昵。

他更喜欢爱撒娇,娇滴滴的二女儿,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宋朝颜,就把宋朝夕送走。

如今女儿已经及笄,正是要嫁人的年纪,左右在家待不了几个月,性情好坏并不重要。

“我们没有教养过她,她自然比不过朝颜,算了,她跟朝颜是双生姐妹,长得应该不会太差,你要是看她不顺眼,就找门不错的亲事,把她嫁了就是。”宋丰茂坐在床上任丫鬟服侍,替他脱去官袍短靴。

沈氏从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后出来,走到他面前,“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她克朝颜,朝颜怎么可能会身子骨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朝颜这些年吃了多少药,受了多少罪。”

宋丰茂累了一天,不耐烦听她诉苦,“这及笄的闺女能在家里待多久?你至于跟她置气?你要是没打算,我就让母亲做主,为她找一门好亲事。”

沈氏想想觉得宋丰茂说的有道理,这次老太太把宋朝夕接回来本就是为了结亲,怕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想到这女儿能为家里带来利益,心里又舒坦了几分。

“对了,今日容恒来家里看明哥儿,我远远瞧他真是越看越满意,不仅模样俊,自己又有本事,等这次国公爷从战场上回来,平息了边关仅剩的战事,容国公府一定风光无俩,到时候再让容恒来家里提亲,我们跟容国公府就是亲家了。”

宋丰茂心里也满意,国公爷容璟跟圣上是同窗,圣上年少时只是个不受宠的王爷,是容璟陪圣上并肩作战,鼎力谋划,又在关键时刻,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进宫肃清造反的太子余党,把圣上推上了如今的宝座,此次圣上御驾亲征,他和容璟在战场上培养出的情谊不可小觑。不说容璟战神的名号,不说容国公府的显贵,就凭容璟跟圣上的交情,容国公府便是如今京城最显赫的门楣了。

容璟为了原配妻子,多年没有续娶,朝颜身体不好,嫁过去后不需要伺候公婆,日子过得舒心,对养病自然有好处。

更何况,容恒确实长得不错,宋丰茂笑了:“容恒虽然没有国公爷当年的风采,却也是京中最出色的人了。”

沈氏深以为然,容恒实在优秀,又跟朝颜青梅竹马,这亲事说起来是朝颜高攀了。

不过容恒确实比不上国公爷,想当年国公爷年纪轻轻便已经上战场,他凯旋归来时,不少大胆的贵女向他示好,就连公主也不例外,那时候哪个京中贵女心中没有一个战神容璟呢?

青竹进来把灯掌好,昏暗的室内,朝夕梳洗好便坐在凳子上回忆昨夜的那个梦,梦里她在国公府的湖心小筑流连许久,自然记得服侍原身的丫鬟叫冬儿,冬儿和宋朝夕一起被囚禁在湖心小岛,而如今伺候她的却是青竹,也不知道这青竹是不是自己人,可不可用。

她又无意识地看向手腕上的错金银手镯,当初她醒来时就觉得这镯子精致,时下的镯子都是光面的,她没看过这种描着金色图案纹路的,在没找到更好的镯子前,便日夜戴着,她似乎很养玉,这些年玉镯被她戴的愈发亮了,质地也比从前通透,就连从前镯子里少许的杂质也渐渐没了。

很是神奇。

她借着灯光,想看看这镯子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可看来看去,这就是个普通镯子。

但为什么,宋朝颜这个大病初愈,又病了近二十年的人,在拥有这个镯子后便愈发年轻貌美了?不仅皮肤细腻,头发乌黑,甚至连年岁也停止了生长,哪怕多年后也保持年轻时的娇美。

朝夕对驻颜术并不陌生,她宋家世代学医,她跟在父亲身后游走江湖多年,也寻了点驻颜养肤的方子,知道按摩玉峰的哪个穴位能让玉峰长得更好,原身的容貌本是不如宋朝颜的,朝夕调理了多年,经常按摩玉峰,才有了如今这样貌身材。

可这些不过是在本有的基础上做些保养,锦上添花而已,并不是在真正的驻颜术。

像宋朝颜那样短期内变美,又令肌肤如雪,酥胸似银,面色显嫩,是朝夕不能理解的。

她躺在床上把手腕伸进被子里,暗暗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不论这镯子是不是有别的玄机,都不能被宋朝颜抢去。

朝夕这一觉睡得很沉,次日一早她躺在床上懒懒打了个哈欠,既然老太太和沈氏没有规定她什么时辰请安,她也只当不知道有这规矩,睡到自然醒才起床。

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青竹进屋后看到朝夕正穿着一件红肚兜坐在床上,视线掠过对方雪白细腻的瓷肌,像被烫了一下立刻垂眸,脸颊也微微红了。

红肚兜挡住大小姐的兰胸玉脂,一举一动皆是撩人。

“大小姐,您起了?”

“外面什么事?”朝夕懒懒打了个哈欠。

青竹眸色发暗,叹息一声:“刚才府里的丫鬟跟我闲聊,说是边关打了胜仗,举国欢庆,只是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容国公为了替皇上挡箭,从马上摔下来,至今昏迷不醒,皇上伤心不已,为了替容国公治病,便由水路把人运回京城,昨夜容国公已经回到国公府了。”

朝夕神色平淡,没什么反应,这让青竹生出错觉,好像朝夕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

她走上去边给朝夕梳头边说:“小姐您刚回来不知道,容国公可是神一样的人物,先不提他幼年随父出征,小小年纪成了战神,也不提他和皇上的情谊,就说他这人,听闻国公爷容貌俊美,高大清隽,对亡妻情深不悔,多年来京中不乏想把女儿嫁给容国公做续弦的,都被容国公推掉了,如今世子爷已经到了结亲的年纪,容国公却没续娶,这样一个忠贞不二的人物,怎么就会遭此厄运呢?”

朝夕挑眉,没想到青竹一个丫鬟都对容璟如此敬仰,她能体会这种感觉,太过美好的人和事总能让人满怀憧憬,这年头谁家没有几个姨娘通房?容璟多年不娶,成全了少女们对男人的想象,如今突遭变故,难免让人觉得惋惜。

只是传闻根本不可信,一个将军怎么必然是虎背熊腰,怎么能用俊美形容?她嗤笑一声:“这多半是世人吹嘘出来的。”

“小姐,是真的,大家都这么说,而且容国公还是曾经京城第一美男……”

“我不信。”

青竹急切想证明,毕竟容璟在她心里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可惜宋朝夕死活不信。宋朝夕自己的男装扮相就少有人能比,姑母家四位哥哥一个赛一个的俊俏,看惯了美男子的她眼光可是很高的。

第6章

对于国公爷的昏迷,朝夕早有预料,没什么特别感觉。但她身为医者,对容国公的病颇感兴趣,从前她跟在父亲后面见多了疑难杂症,知道昏迷不醒的病人很难治,父亲临终前也在帮一个昏迷病人治病,只是没治好别人,他自己倒先去了。

按照朝夕梦中所见,容恒冲喜无效,容璟再过数月就会撒手人寰。

容璟死后,容国公府的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郁结,不久也去了。

皇上感念容国公的救命之恩,经常想起这位昔日同窗,觉得多有亏欠,对容恒愈发照顾,容恒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快速成长起来,支撑起容国公府。

书中,容恒把原身囚禁在湖心小筑,凭的就是府中没人管事,才敢如此大胆,圈禁朝夕为宋朝颜治病。而容国公是众人口中神一般的存在,为人磊落,若他不死,容恒哪有那个胆子?想来容国公这个做父亲的,不会容忍儿子荒唐至此。

容国公若是不死,容恒便也不会成长强大,昨日朝夕见到容恒,他虽然出色,可比起梦中所见,还是差了几分气势,眼前这个容恒对付起来要简单多了。

那么,容国公真能不死吗?

她真有可能改变书中人物的宿命?

青竹打开宋朝颜的妆奁,不说大小姐妆奁里的名贵头饰,就说这个从扬州带来的妆奁,就足够叫青竹开眼界的了,这是一个九层的双排象牙雕花描金镜奁,雕工非凡,描金细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东西,都说姑奶奶嫁的是不入流的商人,怎么大小姐的妆奁竟这般奢华?别说是二小姐了,阖府也没谁有这等好物!

她拿出一根赤金点翠如意步摇插在朝夕头上,“听闻朝廷贴出告示,广招天下神医为容国公治病,许诺谁能治好容国公的病,便赏其万金,今早京中十分热闹,来的都是闻讯赶去国公府治病的医者。”

宋朝夕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任何人都可以去给容国公治病?”

“今早小厮禀告二老爷和老太太,就是这么说的,皇上派去许多御医,同时不放弃召集天下名医,说是去治病的医者,要通过御医测试,才能近容国公的身。”

宋朝夕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纵然她医术不错,可天下名医都治不好的病,她自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一来,容璟十有八九还会和梦中一样死去。

宋朝夕刚装扮好,老太太身边的管嬷嬷便进来了,管嬷嬷身姿略胖,面色红润,穿一身茶色杭绸褙子,看人时带着三分笑意:“给大小姐请安。”

“论年纪管嬷嬷是我半个长辈,就别多礼了。”

管嬷嬷略显讶异,显然没想到她是个会做人的,又不免感慨,明明是同胞姐妹,宋朝颜对下人总是端着侯府小姐的架子,很少给人好脸色,可宋朝夕说话做事却这般周到。

她微微笑道:“老太太心里一直记挂着您,只是碍于身体原因,一直没能去扬州看您,但她心里是有您的,昨日老太太就吩咐我务必要替大小姐多准备些衣物首饰,万万不能委屈了大小姐。”

宋朝夕看向托盘中的崭新衣物,面上感激道:“谢谢祖母记挂,还麻烦了管嬷嬷亲自跑一趟。”

“大小姐真是折煞老奴了,这是老奴分内之事,大小姐您刚回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找老太太,老太太是您嫡亲祖母,绝不会因为几年不见就跟您生分了。”

宋朝夕受宠若惊,把管嬷嬷送出院子,才恢复了寻常面色。她没想到蒋氏会派管嬷嬷给她送衣服,记得书中朝夕回来后,蒋氏对她不咸不淡,并没有送衣服这一茬。

蒋氏这么做,怕是觉得她对侯府还有利用价值。

沈氏得到国公爷的这个消息,急匆匆赶到蘅芜苑,还没进去远远就听到宋朝颜的咳嗽声,沈氏拍着女儿的背,训斥丫鬟:“你们怎么服侍的小姐?今儿个风大,你们竟然让小姐坐在院子里,要是被风吹到了怎么办?”

松枝急道:“小姐因为国公爷的事,担心世子爷,心情郁结,才想出来走走。”

宋朝颜攥着手帕,脸色苍白,“母亲,父亲那边有消息过来了吗?国公爷怎么样了?真的药石无效吗?”

沈氏只以为这次国公爷回来,世子就会来提亲,谁知会忽然遇到这样的事。

“听说一直没醒过,你父亲跟容国公府不算亲近,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且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你要好好养身体才行。”

宋朝颜面露忧色,她跟容恒说好了,等国公爷回来,容恒就托人来家里提亲,现在这么一耽误,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变故,要是国公爷治不好就这样去了,容恒肯定要守孝的,那她的婚事就耽搁了,她心里不安稳。

沈氏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已经和老太太商议过,要是国公爷实在治不好,就暗示容恒以冲喜的名义来提亲,如此一来,宋朝颜就能在国公爷去之前嫁入国公府,也好过白白耽误三年。

沈氏把这话告诉宋朝颜,宋朝颜面色才好看些,她又难免忧心,容国公府靠国公爷撑着,有国公爷和圣上的交情在,国公府才风光无俩,若是人去了,这国公府还不知道要怎样。

沈氏走后,宋朝颜坐在远中仰望头顶的一片天,心情郁结,正好宋朝夕和宋庭芳走到门口,俩人说说笑笑,院子里的宋朝颜听到了,很是讶异。宋庭芳是大房嫡女,跟她一向不对付,宋庭芳看似温和,实则性子孤傲难搞,可她竟然就这样被初次见面的宋朝夕收服了?宋朝夕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宋朝颜请她们进去坐坐。

俩人只好进了蘅芜苑。

这是宋朝夕第一次进这间院子,宋朝颜不愧是府中最受宠的女孩,蘅芜苑院落气派,很是精致,比起宋朝夕现在居住的小破院子,不知好了多少倍,犹记得她刚回家那晚,沈氏连面都没露,只敷衍地打发下人带她去没人住的厢房,宋朝夕也没说什么,可看到蘅芜苑她才知道,她住的地方连这一间下人房都不如。

一个母亲能偏心到什么程度?宋朝颜从前不懂,在书中看到武姜宠爱幼子共叔段,协助其谋反,打算杀死长子姬寤生,她还觉得难以相信,可眼前沈氏的所作所为不就是武姜再世?

环顾宋朝颜这里精致的摆设布局,那屋中陈列的昂贵屏风和玉石,宋朝夕忍不住笑了。

宋朝颜看她脸色不好,心里畅快,笑着让松枝上茶。

宋庭芳喝了一口,没好气地抿抿嘴,茶是好茶,这么好的茶她都没喝过,可在宋朝颜这却一点也不稀罕,随便就拿出来了,老太太还真是偏心呢。

宋朝夕垂眸喝了口,面色无波。

宋朝颜笑道:“这是今年刚上市的新茶,正宗的明前茶,喝完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宋朝夕挑眉,淡淡道:“就一般吧。”

这茶千金难买,她竟然说一般?真是大言不惭!宋朝颜以为她是嫉妒了,大度地抿唇一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冲松枝道:“把爹爹给的樱桃端上来。”

松枝欲言又止,却还是去了,她端来透明的玻璃盏,嫣红的樱桃摆放其中,鲜艳亮眼。

宋庭芳下意识咽了口水,她喜欢酸酸甜甜的果子,樱桃难寻,价格昂贵,她一年也不吃一两次,一想到那酸味,就生口水。

“你哪来的樱桃?我怎么不知道?”宋庭芳气鼓鼓的。

宋朝颜笑了笑,没接话,但一旁的松枝却忍不住,得意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是皇上赏赐的樱桃,我们侯府也有份,老太太和二老爷舍不得吃,知道我家小姐爱吃,就全部送来了,刚才那明前茶也是难得的好东西,据说因为今年的茶好,千金难求呢。”

宋朝颜看她一眼,“我招待姐妹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要你多嘴了?”

松枝垂眸,一副知道错的样子,宋朝颜睫毛轻颤,用纤细的手指捏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甜醇可口,柔润绵长,不愧是圣上赏赐的。”

宋朝夕连翻白眼,她从前在父亲的逼迫下天天背这些人写的酸诗,偏偏父亲还要考她,烦都烦死了。那时她就讨厌宋朝颜这种人,吃个樱桃荔枝,喝个雨前龙井,下趟江南都能写出无数诗篇来。

吃东西你就吃,游玩你就游玩,怎么就那么多话呢?害得她总要背这些人的酸诗。

宋庭芳也不傻,既然人家都请她吃,她当然不会拒绝了,拿起樱桃吃了起来。

宋朝颜见宋朝夕不动手,以为她没吃过樱桃,便体贴道:“樱桃量少又贵,姐姐在姑母家没什么机会吃吧?母亲知道我爱吃樱桃,就把樱桃全都给我了,姐姐你也尝尝吧?圣上赏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外面可吃不到呢。”

宋朝夕意味不明:“妹妹还真是大方呢。”

“谁叫我们是姐妹呢。”

宋朝夕听笑了,她的话听起来是好意,可细细琢磨,既贬低了宋朝夕没见过世面,又点名母亲偏疼她,故作大方背后是她掩藏很好的虚伪。

若是原身听到了,恐怕会心里难受吧?明明都是女儿,为什么沈氏如此偏心,所有东西都送给了宋朝颜,却一点不往宋朝夕那送。

宋朝夕捏起一颗樱桃,她手指纤细,十指丹蔻,将樱桃放入口中,嚼了几口,红色汁液顺着唇角流出,她眨眨眼,伸出舌头轻舔一下,红色汁液瞬间不见。

看,装模作样哪需要说话?无声胜有声。

宋朝颜看呆了一瞬,就听宋朝夕极淡地笑了笑:“这樱桃味道不错,就是太小了点。”

宋朝颜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姐,你昏头了吧?这可是圣上赏的,众所周知,地方上供的都是最好的,外面根本吃不到,你竟然还嫌这樱桃小?”

宋朝夕还真不是在装样子,这樱桃虽然不错,但比起她吃过的那些,还真差得远。虽然樱桃金贵,可宋朝夕在扬州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上供?妹妹有所不知,地方上供来的东西都不是当地最好的,大多是次一等的。”

宋朝颜不信,“这怎么可能?难不成他们还敢敷衍圣上?”

“这怎么是敷衍?”宋朝夕挑眉,声音又懒又倦,“种植蔬果茶叶的农民,靠天吃饭,要是第一次就上供最好的,以后遇上阳光不足,雨水多的年头,果子不如上一年的好,自然会被上头的人责怪,严重的甚至要杀头,所以地方上供时都有不成文的规定,选次一等的货送上来,如此一来,哪怕次年年头不好,也不怕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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