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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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儿自小就像您,老国公在世时总夸他,说哥儿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我倒宁愿他庸碌无能,不堪造就,他若平庸些,至少还能在我身边多待几天。”

“老夫人……”

老夫人擦干眼角的泪,“我前几日去庙里为璟哥儿烧香,遇到慈济大师,他替我算了一卦,说是国公府将有喜事,大师是得道高人,纵然我一直追问却不肯多透露,只说天机不可泄露。璟哥儿现在这种情况,国公府也好久没办喜事了,不如让恒哥儿娶妻,一来恒哥儿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二来,也能为他父亲冲喜。”

杨嬷嬷心知她早有这个打算,便道:“恒哥儿一向孝顺,他一定能体谅老夫人的苦心。”

老夫人点点头,镶金的佛珠转的愈发快了,“只是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儿,恒哥儿是个孝顺的,虽不及我璟哥儿,却也一表人才,璟哥儿就这一个血脉,这亲事虽然急了点,却半点马虎不得,我这当祖母的总要为他寻一门像样的婚事,省得他以后埋怨我。”

“勇毅侯府的董老夫人是个爱张罗的。”

董老夫人跟她是多年的交情了,老夫人点头道:“我倒是把她给忘了,也罢,我明日找她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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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回去时,青竹和冬儿都要哭了,直言叫朝夕以后别再换男装出门了,让人怪担心的。让宋朝夕不出门那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国公爷那边还需要定期更换药方呢。

晚上,庭芳送来一些小食,谢氏送来一盒糕点,临近饭点,蓝氏又派人送了一盘饺子来。

“我们大夫人娘家人送来的新鲜荠菜,虽然侯府的厨房不爱吃这些乡野的小菜,但这菜做饺子味道却是极好的,大夫人命我来送给大小姐尝尝鲜。”

宋朝夕谢过她:“我很喜欢荠菜饺子,替我谢谢你家大夫人。”

她给青竹使了眼色,青竹立刻拿了些碎银子塞给丫头,丫头受宠若惊,又笑:“大小姐人美心善,谁不说大小姐有侯府嫡女的款儿,那我就不耽误大小姐用膳了。”

宋朝夕让青竹送她出去,尝了尝蓝氏做的荠菜饺子,吃惯了侯府大厨房的菜,这饺子果然有些滋味。晚上,她洗漱好由冬儿通了发,刚睡下便感到手镯发烫,她进入蓬莱仙境发现有几滴仙露落下,在仙露的滋润下,灰白的仙草变得绿油油,让人看了心头大好。

想来是国公爷情况有了好转,老夫人和几位太医感激她。

她放下心来,有效果就好,有效果她就可以用仙草救活国公爷,只要国公爷不死,狗男女就没法作妖。

又隔了几日,蒋氏约了几位老夫人来家里聚聚,从前侯府举行类似的聚会,听戏赏花是免不了的,如今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圣上心情不愉,虽不是国丧时期,可谁也不想在这时触霉头,更不想因此跟国公府结怨,蒋氏便取消了听戏这一茬,只说请众位夫人进府赏花。

侯府的园林虽然比不上江南园林,却也别具特色,府内有几株西域进来的奇花,花期甚短,十分稀罕,几位老夫人连连感叹,走到紫藤前又不免惋惜,侯府这株紫藤已有五百年历史,每年开花时都十分壮观,可惜今年的花期已经过了,紫藤也不如从前繁茂了。

第14章

“儿女都大了,就剩我们几个老东西没事做,平常也只能赏花弄草了。”董老夫人笑着看蒋氏修剪花枝。

本朝人盛行插花,每到春日,无论贵贱皆要赏花逗趣,咏诵插花的名篇层出不穷,蒋氏和几位老夫人剪了花枝,又让丫鬟搬来几个铜器。

“这是我新收的铜器,有滋养功效,花插进去后,颜色鲜明艳丽,却迟迟不肯凋谢。”蒋氏边剪花枝边道。

董老夫人剪了花枝,笑道:“你旁的不说,收的花器却都是一等一的。”

蒋氏笑,将花枝插入瓶中,几枝花清丽舒朗,与暗色的光面花瓶相辅相成。

董氏是蒋氏的闺中密友,后来嫁给了勇毅侯,勇毅侯的父母跟她父母是好友,她在幼时就被公婆定下,嫁过来后她主持中馈,阖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兄弟姐妹和睦,子女孝顺,夫妻亦是恩爱,公婆和父母身子骨都硬朗,年纪大了后就成了这京中有名的全福太太,因她辈分长,牵头搭线的婚事又都十分美满,小夫妻一个赛一个的甜蜜,她的名声出去了,如今京中显贵人家有喜事,都愿意找她。

宋朝夕从长廊中走下来,沈氏从对面过来,看到一身桃色褙子的她,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宋朝夕抿唇:“祖母请我过来的。”

沈氏当然不想宋朝夕出现在这,董老夫人是个爱张罗的,她有意让宋朝颜在董老夫人这好好表现,她心里宋朝颜才是嫡亲女儿,俩个女儿都出来,总有一个会掐尖些,让宋朝夕压过宋朝颜是她不愿意见到的,她正要斥责,想到几位老夫人都在,便低声叮嘱:“朝颜比你小,你要处处让着她,要让我发现你处处想压朝颜,我饶不了你。”

宋朝夕嗤笑一声,“母亲,你要怕妹妹比不过我,就让她别出来了,省得还要别人让来让去,麻烦的很。”

“你……”

“要么母亲你说说我该怎么让她?母亲在说这句话时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您的女儿?您二女儿一句话你就当尚方宝剑,为了成全她宁愿牺牲我,母亲你这心是不是偏的太厉害了?”

“你从小不在家,都是你妹妹在我身边照顾我孝顺我,你自己没对母亲尽孝就算了,还总挑剔你妹妹。”

宋朝夕笑得愈发冷了,“那母亲你说说,我为什么会不在你身边?”

沈氏反驳不出一句话,正好老夫人注意到她们,她只能先给老夫人请安。

董老夫人见到宋朝夕,险些没认出来,她拉着宋朝夕叹道:“颜姐儿长得这么出挑了?从前见你总是面色苍白,弱不禁风,谁知竟然出落得这般水灵,竟比从前美了不少。”

陆老夫人也惊叹,京城水土不太养人,虽然闺阁女人不晒太阳也十分白嫩水润,可宋朝颜这般皮肤剔透晶莹的却从未见过,她嘴角含笑,神色温柔却眼神坚定,既有女儿家的娇媚,又有高门贵女的大气端庄,早知道宋朝颜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了,她绝不会让孙儿定下孙家千金,要定也该定宋朝颜才对。

边上的房老夫人也连连感叹:“你们侯府怎么养出这么标致的美人儿?看着肌肤这容貌这身段,我家那几个要是有朝颜一半,我也用不着为她们的亲事发愁。”

她一身桃色褙子,面色红润,嘴唇嫣红,五官虽然明媚却并不显得轻挑,美人有很多种,她恰恰是那种任何人都无可挑剔的美,本朝美人讲究美而不俗,宋朝颜这般既漂亮又有大娘子款儿的,很得几位老夫人的喜欢。

房夫人拉着她的手,喜欢的不行。她每年都要过来和蒋氏会会,见过几次宋朝颜,宋朝颜身体羸弱,面色苍白,大家虽然表面上恭维,内里却瞧不上,任你长得再漂亮,身子不好,伺候不好男人,管理不好内宅,又生养困难,这样的女人谁敢要?可眼前的宋朝颜皮肤红润,气色看好,毫无病态。

房老夫人越看越喜欢,不由夸赞:“颜姐儿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从前你母亲总是把你关在房里,把你养得拘谨了些,不料几年没见,你竟出落得倾国倾城。”

不远处的宋朝颜停在了这话面色骤白,眼神冷了几分,为什么会这样?只要有宋朝夕的地方,众人就会发了疯似的喜欢她,明明自己精通花艺,擅长煮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跟宋朝夕一样,可所有人都对她视而不见。那种被人抢了东西的恐慌感再次席卷而来。

沈氏脸色也不好看,她蹙眉提醒道:“老夫人,她不是朝颜。”

房夫人一愣,以为她在开玩笑,当即拉着宋朝夕的手,笑瞪了蒋氏一眼:“看你这儿媳妇,真会说笑,这不是朝颜是谁?看看这模样,几年没见着,朝颜更漂亮更大气了,从前那皮肤苍白,没有血色,身体也弱得很,风一吹就能倒,哪有现在这么康健水灵啊。要我说,女儿家太弱也不行,还是现在这样好,还是这样好啊!”

宋朝夕余光瞄到宋朝颜,眉头微挑,心里只想笑,房老夫人一定是我方阵营的人。

蒋氏虽然偏疼宋朝颜,可宋朝夕也是她孙女,只要对侯府有利的事她都欢迎,便笑了笑:“这是朝夕,老二家当年生了双生子,你不会忘了吧?”

房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宋朝颜有个双生姐妹,当年出生时她还来看过呢,只是宋朝夕幼时被送去扬州,很多年没见到,侯府又不爱提这个孩子,以至于她都忘了这茬。细细看,眼前这姑娘跟宋朝颜差别还不小,正如她所说,宋朝颜哪有这么漂亮大气?

这就尴尬了。

沈氏瞥了眼没事人似的宋朝夕,不喜道:“别人把你认成朝颜,你也应该反驳才对,别总占你妹妹的便宜,行了,你刚从扬州回来,不会插花就回去,省得礼仪不周全冲撞了几位老夫人,平白让老夫人笑话。”

宋朝夕挑眉,被认成宋朝颜是她占便宜?沈氏这心也太偏了。

但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她摆出一副恭顺模样,拎起裙裾,冲三位夫人行了个标准的贵女礼仪,她一派从容,姿态大方,丝毫没有因为沈氏的呵斥而露怯,三位夫人难免惊讶,宋朝夕在扬州生活这么多年,从未接受过侯府的礼仪教养,可她行的礼动作标准,一举一动都挑不出任何错来,堪称京中贵女的典范,哪里是沈氏口中那个没有教养的人?

沈氏看到宋朝颜,笑着把宋朝颜拉出来,往三位夫人面前一推,“老夫人,这是小女朝颜,朝颜自小刻苦,琴棋书面样样精通,插花斗茶都难不倒她,她最贴心听话了,说是我的小棉袄一点也不夸大。”

宋朝颜回过神,温婉有礼,娇娇柔柔。三位老夫人互看一眼,都有些想笑。

宋朝颜不能说不漂亮,可她肤色苍白,纵然擦了粉也掩盖不住病气,原本这长相也能称得上楚楚可怜,可放在大气的宋朝夕面前,这份楚楚可怜便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几位都是正经的大娘子,从前都被丈夫嫌弃过过于拘谨不够柔媚,家家都有一两房柔媚的小妾,一个赛一个的楚楚可怜,她们见惯了这些小妾装可怜的模样和手段,宋朝颜显得有些不够看。

这类型男人会喜欢,女人却是最反感的。

再说宋朝颜身体不好,不好生育,谁敢随便保媒,万一她将来生育困难,惹得男方家不快,在中间保媒的人岂不是会无故受到牵连?

房夫人反而热情地拉着宋朝夕的手问东问西,话里话外都在夸宋朝夕模样好,宋朝颜在一旁听着那些夸赞的话,笑容渐渐僵硬,只觉得每一句都在打自己的脸,她指甲掐进肉里,面上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庭芳和蓝氏也出来见客了,几位夫人夸赞庭芳直爽可爱,庭芳笑得乐呵呵的,宋朝颜一向心高气傲,认为侯府没有哪位姐妹比得上自己,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冷落,可这三位夫人却是得罪不得的,平常在侯府她受委屈可以撒娇耍赖,可以叫父母替自己做主,在外人面前,这些手段一点用都没有,看着宋朝夕出风头,宋朝颜咽不下这口气,便扯着嘴角笑道:

“姐姐,妹妹,趁三位老夫人在,不如我们三位姐妹,各插花一束送与老夫人欣赏一下?”

宋朝夕低头不语,一副不爱出风头的样子,宋朝颜知道姑母家不富裕,绝不可能培养她插花技巧,就算学也不过是跟扬州的姑母学上一些皮毛,听老太太说这位姑母不懂规矩,为人奸诈,目无尊长,品行极差,宋朝夕在姑母的培养下,必然和庶姑母一样,上不了台面。

宋朝夕这副“害怕”的模样,让宋朝颜心里舒坦了几分。

“姐姐,自家姐妹而已,又不是非要争出个输赢不可,我知道你自幼在扬州长大,没学过也是正常的,姐姐要是不嫌弃的话,妹妹可以教你一下。”宋朝颜笑着找来一捧花,不容宋朝夕和宋庭芳拒绝,自己就要开始。

她这点手段放在一边看还行,可在几位宅斗冠军眼里怎么都有些不够看。

房老夫人笑道:“朝夕丫头在扬州生活得怎么样?”

宋朝夕还未说话,宋朝颜先笑了笑:“扬州离京城甚远,纵然有几分富庶,想来比起京城还是差得远,姐姐在扬州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吧?其实这些年妹妹一直很想姐姐,只是姐姐被大师算命,说会克我,母亲是为了我的身子才会把姐姐送走的,有时候我真希望走的是我,这样姐姐就不用受这些年的罪了。”

她要哭不哭真真有几分可怜,像极了为姐姐考虑的妹妹,董老夫人直夸她是好孩子,说她顾念姐妹情谊,人心地好又善良,心里却咯噔跳了一下,她受顾氏所托为容恒找合适的结亲对象,这次来侯府也是为了这件事,毕竟宋朝颜年纪正合适,可来了侯府她才发现宋朝夕更胜一筹,她原本是有意宋朝夕的,却被宋朝颜几句话惊醒了。

是啊,宋朝夕自幼在扬州长大,教养上是否会有欠缺呢,且自幼被大师算出克自己的妹妹,那宋朝夕是否还会克别人?人家容国公府张罗喜事就是为了冲喜,若宋朝夕嫁给容恒后,国公爷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情况更严重,那她这个红娘多少也要担些责任的,可不选宋朝夕选宋朝颜,宋朝颜的身子又实在不好。

董氏一时有些为难了。

宋庭芳瘪瘪嘴,拉着朝夕低声道:“以前也经常遇到这种事,我就是个陪衬!是绿叶,为的就是衬托人家这朵红花。”

宋朝夕笑,“那你还不赶紧当好绿叶的本分?”

“凭什么啊?她自己想表现干嘛拉我下水啊,不过,有时候我真羡慕她,有一双泪汪汪会说话的眼睛,不论谁只要被她多看几眼,就被她勾了魂,男人们更是抵挡不了她的柔弱可怜。”

宋朝夕笑了笑,压低声音:“男人的喜爱都是一时的,年轻时或许还能凭着外貌柔弱有几分优势,可色衰爱弛,年纪大了家中妻妾成群,她又将靠什么立足?你会装柔弱,别人也会,男人最不缺的就是貌美柔弱的小妾。你没必要学这些,并非长久之计。”

宋庭芳愣了愣,无比佩服地看向大姐姐,唔,大姐姐既漂亮又洒脱,完全不似一般闺阁女子,如果她是男人,一定第一时间娶了大姐姐,不叫别人抢去了。

本朝无论贵贱,皆钟爱插花,宋朝夕拿起丫鬟们准备好的花,挑选出自己想要的,构思好要做的形状,便依次往瓶中放去,宋朝颜对插花不陌生,她平日在蘅芜苑待的无聊,无事可做,经常插花打发时间,插花的技术自然不在话下。果然,她刚插了几支,老妇人们便凑过来,连连赞叹:

“颜姐儿插的这花很有意境。”

“颜姐儿是个厉害的。”

“清雅,娟秀,倒是很符合颜姐儿的气质。”宋朝颜插的是一团雪,白色花朵簇放,绿叶簇拥,更显得这花儿如雪一般白,房老夫人称赞她清雅娟秀,倒是没有说错的。

宋朝颜自己也很满意,修剪了花枝让作品更为完美,才笑看宋庭芳,庭芳对插花不很擅长,她的花颜色繁多,算不上高雅不俗,却也有几分野趣,胜在自然,没有胜负欲,就只是单纯的插花而已,毕竟是侯府嫡女,哪怕是不擅长,去外面拿出来也足够唬人了,众夫人也称赞了几句。

第15章

到了宋朝夕这边,董老夫人先走过来,看了一会,再退后几步,从远处看了一会才惊道:

“朝夕在扬州这几年,花艺倒是一点没落下,你这手艺是谁教你的?”

宋朝夕如愿看到宋朝颜脸色发白,神色陡变,心里嗤笑一声,这次回京她自然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书中原身回府后不懂京城规矩,不会点茶插花,不懂侯府礼仪,说话做事频频出错,而沈氏看着女儿这般却连拉一把的心思都没有,任女儿跌跌撞撞,成为众人笑柄,彼时,宋朝颜十分得意,宋朝夕的上不了台面正好衬托了她的高雅大气,次数多了,朝夕破罐子破摔,在侯府里也愈发不受重视。

宋朝夕这次回来,姑母重金聘请了原先宫里的教养嬷嬷,说起这位嬷嬷,点茶插花都很拿手,有她调教着,朝夕怎么可能会差?事实上,凡是高门贵女需要学到的技艺,她一门不落地学过,嬷嬷夸她极有慧根,宋朝夕接受嬷嬷的调教,做了万全准备才敢回来。

她到底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心境大开大合,事事看得通透,走过两世人生,才更知道所有繁琐的东西到头来都归于简单,她因而更喜欢简到极致的美,插花也是这般,一根修剪的光秃秃的高长花枝,微微弯曲出自然的姿态,只树枝的中上部有两朵绯色的小花,光秃秃的花瓶配光秃秃的树枝,这两朵小花乍看突兀,细看却似定睛之笔,成为构图的关键,使得这光秃秃的花枝多了些生趣来。

本朝插花有愈发简约的趋势,但简约到宋朝夕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她就差没剪几支光秃秃的树枝插进去了。其实,倒不如宋朝夕不想,只是手头工具有限,季节也不对,这个季节的花开得艳丽,不如冬日的梅花素雅。

若说宋朝颜的也不错,只是比起宋朝夕的,就好似一个门外汉对插花的匠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宋朝颜那小女儿家的花艺,放一旁看倒是不错,只是通过这花艺传达出的人生追求却了不可见,反观宋朝夕,她脱俗和雅致,借由花枝传达的人生追求,内涵重于形式,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能有这样的表现,实属难得了!

如果她们问宋朝夕,宋朝夕一定会告诉她们——狗屁!

什么内涵形式,她不过是嫌插花麻烦,就跟教养嬷嬷学了偷懒的法子,据嬷嬷说,这京中贵妇们啊,各个自命不凡,都觉得自己是斗茶插花的高手,你跟这些人在一起,表现再好也很难被认同,这就跟美人看美人很难承认对方美一样,必须反其道而行,你越简单,越没什么可说的,越是不寻常,她们便越会反过来夸赞你。

一幅山水画,旁人很容易点评出画技巧的优劣,可你在一张纸上,只画一个圆点抑或是一条线条,你简到极致,你新颖另类,她们会生怕自己评价不到位,没赶上这番潮流,闭着眼也会吹嘘你一番。

让她们觉得附和你才会靠近你这不俗的品味,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来嬷嬷的法子真有用,这会子三位老夫人已经把宋朝夕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了。

“朝夕不仅模样好看,插花更是一流,这样标致水灵的人儿也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董氏越看越满意,原先还怕宋朝夕缺乏教养,如今看来,宋朝夕哪哪都不比宋朝颜差。

蒋氏笑了笑:“刚回来,正准备相看呢。”

“那就好,那就好……”董氏点到即止。

宋朝颜脸色铁青,离开园子里时差点站不稳,那种奇怪的挫败和恐慌感又来了,近日她总有预感,总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会被宋朝夕一件件夺去,这种感觉简直太不妙了,让她无所适从。

妒意横生,宋朝颜忽然拉着沈氏的袖子,哭道:“母亲……”

沈氏心都要化了,她最疼宋朝颜,最不能看这个女儿哭,不觉心疼道:“好好的哭什么?”

“母亲,女儿心里苦,要不是姐姐克我,我的身子怎么会这么弱?您之前跟我说,董老夫人是来给世子爷相看的,若是我没被看中,若是她看上了姐姐,难不成我和世子爷的姻缘就这样被姐姐破坏了?母亲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世子爷,姐姐也知道,她怎么可以抢我的东西,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沈氏眉心突突跳,拿起绣了白西施图案的月白色帕子,给她擦眼泪。

“你怎么说她抢你东西?难不成她对世子爷有了心思?那世子爷怎么说?”

“母亲,姐姐好像很喜欢世子爷,我有好几次看到姐姐跟世子爷搭话,世子爷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看的上她?她明明知道世子爷是女儿的心上人,却在暗处勾搭,女儿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母亲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宋朝颜一脸是泪,哭着跟沈氏撒娇。

桃枝见夫人已经气着了,便添油加醋:

“我们二小姐性子柔弱,不喜争抢,从来没想过跟她争什么,自家的姐妹各凭本事不是?但是二小姐跟世子爷是天定的姻缘,二小姐也想着能嫁去国公府,就能帮衬小少爷几分,如今国公府龙宠正盛,二小姐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夫人,国公爷如今是这种情况,以后国公府还不是二小姐在管着?世子爷看重二小姐,必然不会撇下娘家不管的,夫人您别怪桃枝多嘴,大小姐自小跟夫人不亲,就算大小姐嫁得好,也未必会帮衬娘家,帮衬小少爷,夫人您可不能看着她这样对二小姐啊。”

沈氏本就偏心宋朝颜,桃枝的话虽然直白,却句句在理,宋朝夕跟她不亲,就算嫁得好也未必会贴补娘家,倒是朝颜从小在她身边长大,贴心温和,最听她的话,沈氏当然不可能让宋朝夕顶替宋朝颜嫁给容恒。

“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做主!”

蓝氏离开时嘴都是翘的,正好宋踪明休学回来,见了蓝氏,问了句:“母亲怎么这般高兴?”

蓝氏心里舒坦,把插花的事说了出来,最后还畅快道:“你不知道,今天插花,那宋朝颜输的一败涂地,庭芳被压了这么多年,终于也让宋朝颜尝尝这滋味了。”

宋踪明听得蹙眉,照蓝氏这么说,宋朝夕明明会插花却故意藏拙,这一看就是有心计的。

他瞥了吃糕点的庭芳一眼,“二妹妹她心思单纯,为人不喜出风头,又体弱多病,甚是可怜,庭芳你身体健康,怎么也该多让着她才对。”

庭芳噎了一下,气的不轻:“凭什么要我让她?我还比她小呢,要让也是她让我才对!再说了,她不喜出风头?心思单纯?那我就喜欢出风头,我就心思不单纯了?你到底是谁的哥哥啊?为什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母亲你不知道他,他还把容恒带回来,给他和宋朝颜制造机会。”

蓝氏蹙眉,她知道儿子跟世子走得近,也没多拦着,想着世子爷家世显赫,多个友人帮衬着也是好的,谁料这倒让儿子跟宋朝颜那个贱丫头走得近了,明知道她跟沈氏不对付,还要跟自己死对头的女儿亲近,她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你妹妹说得对,宋朝颜不是个善茬,你以后少和她走动。”

宋踪明不明白为什么蓝氏和庭芳总说朝颜的不好,明明朝颜不是那种人,还是自家母亲和妹妹太爱计较了。他蹙眉:“朝颜妹妹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听朝颜妹妹说,朝夕妹妹性格跋扈要强,对自家姐妹也是丝毫不让,庭芳你年纪小,可不要跟她多接触,省得被她带坏了。”

宋庭芳一愣,指着他气得心口疼,他竟然说朝夕姐姐坏话!简直不能忍!

“朝夕姐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哥哥你跟祖母一样偏心宋朝颜,明明我才是你的妹妹,你却一点看不到我的好,你仅凭宋朝颜一句话就诋毁朝夕姐姐,你见过朝夕姐姐吗?你了解她吗?”

宋踪明被问的一愣,在背后议论别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他自知失言,但宋朝夕给人感觉就很强势大气,和蓝氏这种嫡母一样,不像宋朝颜,柔弱温婉,是男人喜欢的类型,他更喜欢跟朝颜妹妹在一起,她说话温温柔柔,让人心头舒坦。

“你不要诋毁别人。”

“我诋毁?母亲,你生的这儿子是不是瞎啊?”宋庭芳气得直跺脚。

宋踪明蹙眉,教训道:“母亲,你管管她,让她有空多跟朝颜妹妹学学,别总是没规矩,以后嫁人去了婆家,肯定会被人嫌弃的。”

宋庭芳气得指着他:“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就是被人嫌弃也不指望你替我撑腰!”

“你真是不讲道理!”宋踪明甩着衣袖。

蓝氏也气儿子被那狐狸精蒙蔽了,宋朝颜要是庶女,摆那番做派也就罢了,偏偏宋朝颜是侯府嫡女,什么是嫡?嫡女生来拥有一切,那是她该得的,根本不需用狐媚手段去争去抢,以后嫁了人,也是明媒正娶的正房,该算计的从来都是那些庶子庶女,你一个嫡女竟然学人家庶女那般装模作样。看看人家朝夕,那才是嫡女的范儿,再看看沈氏把宋朝颜养成什么样了!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宋踪明受了气,离开时脚步都快了几分,路过长廊走到池塘边上,远远看到穿嫣红色褙子的少女站在池边发呆,宋朝颜虽然爱穿亮色,却以鹅黄粉红居多,她不太衬得起这样的嫣红色,会这么穿的肯定是宋朝夕了。

方才因为宋朝夕吵了架,宋踪明心里不舒坦,鬼使神差走了过去,宋朝夕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见到宋踪明时愣了片刻,才要笑不笑:“是大哥哥?”

虽然对宋朝夕有几分不满,可听到对方叫自己大哥哥,宋踪明也不好态度太差,便冷着脸说:“朝夕?你刚回来不懂侯府的规矩,我们侯府虽然人丁不算兴旺,却也有百来口人,你来之前,大家处得都不错,没道理妹妹来了,反而引得家里不和睦。”

他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应该跟她说说,侯府嫡女应该恪守本分,万不可跟自家姐妹生疏,影响感情。

宋朝夕听笑了,她本来还奇怪,这个便宜哥哥来找自己做什么,没曾想是来警告自己的。

这位也是女主宋朝颜的追随者?唯宋朝颜马首是瞻?

“哦?你倒说说,我没来家里之前,这家里是怎么个和睦法?”

宋踪明一愣,怎么个和睦法?家里一向没有争端,兄弟姐妹之间相处和睦……但,那是真的和睦吗?不,仔细一想,庭芳跟朝颜就不对付,蓝氏跟谢氏这个姨娘交好,却不喜沈氏,这无疑是打了沈氏的脸,以至于多年来沈氏总爱对蓝氏冷嘲热讽,他和宋嘉良宋程昱相处的也算不错,却也算不上亲近,侯府这么大,相互见到的机会不多,每次见面时点头打个招呼说得过去就行了。

他所以为的和睦,不过是表面的和睦而已。

“我记得你幼时就爱跟朝颜争长论短,如今你既然回来了,我以兄长身份提醒你,望你不要挑起姐妹间的争端,万万要承担起长姐的责任,好好照顾幼妹才行。”

宋朝夕面无表情:“没记错的话,宋朝颜是你妹妹,我也是你妹妹吧?”

宋踪明一愣,他是偏心朝颜,但这有什么错?他从小和朝颜一起长大,人本来就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池塘边上有几丛花开得旺,暖黄色的蝴蝶不时落在花丛中。

一只白色小狗跳起来扑着蝴蝶。

细犬扑蝶倒也有趣,宋朝夕看的正入神,不料被这几句煞风景的话弄的没了兴致。

第16章

宋踪明又不是长辈,宋朝夕对他说话不必太忌讳,便不客气道:“大哥哥你家是面朝大海住着的?”

宋踪明蹙眉,“什么意思?”

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宋朝夕翻了个白眼,道:“大海都没你管的宽。”

宋踪明要是会怼人,就该回一句,我家不就是你家?可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讲究面色红白相间,宋朝夕的讽刺让他无法辩驳,因为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只知道海与天一般宽广,宋朝夕这般讽刺他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嘴,这个妹妹果然在外面待久了,心也野了,竟然敢这样讽刺自己的兄长,真是岂有此理!

“兄长说你几句,你就是这样对兄长的?”

宋朝夕白眼翻了又翻,一点面子也没留,“对啊,我对比我大却不懂事的人没有一点好感。”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朝夕盯着他,唇角漾起讥讽的笑,“我回家才几天,哥哥对我的印象就这么差了,想必宋朝颜没少对你说我坏话吧?你肯定会说宋朝颜不是那种人,但她要是不想说,内宅这些事大哥一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宋踪明蹙眉,想说朝颜真的不是那种人,但他也想到,若是宋朝颜不想说,自己又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宋朝夕又说:“你说我回来挑起侯府争端,要不是哥哥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作用那么大,我让谁跟别人有争端,她就听我的,大哥觉得这可能吗?大哥你所谓的侯府和睦,我没见过,因为我被家里舍弃,送去了扬州,大哥有没有想过,我一个没有父母家族撑腰的女儿,在扬州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大哥有没有挂念过我这个妹妹?大哥你没有,像大哥这种生来就有一切的嫡子,又怎能知道,我们这种不受宠的女儿有多不容易,大哥你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反过来指责我?”

宋踪明有片刻说不出话来,宋朝夕说的这些都是他从没考虑过的,家里把宋朝夕送走,为的是不让宋朝夕克宋朝颜克着侯府,他一直以为舍小保大没什么,换他也会这么做,可他却从未想过宋朝夕的感受。不,不是没想过,是不重要,她一个女儿家想什么重要吗?

“你克朝颜妹妹,家里送你走也是没办法,望你不要记恨长辈。”

“没办法?那我问你,我走这些年,宋朝颜身体好了吗?我回来以后宋朝颜的身体变差了吗?”

宋踪明一愣,答不出来了,事实上这些年宋朝颜的身体和从前一样,不好不坏。

“没有,仅凭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算命先生,说几句没有根据的话,家里就毫不犹豫把我送走,我是个人又不是什么物件,想留就留,想扔就扔,现在家里需要我结亲帮衬,为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子弟,侯府后人铺路,就把我叫回来,压榨我最后一点用处。大哥,旁人指责我就算了,你这种获利者到底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宋踪明脸色难堪,红一阵白一阵,宋朝夕对着他嘲讽一笑。

既然他认为自己刁蛮任性,不讲理,那她就坐实了这恶名,反正宋踪明什么也不是,书中并没有提及这个人,可见他最后既没有继承侯府,也没有大的建树,他不过是推动男女主角感情的路人,宋朝夕看在庭芳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骂一顿过过瘾却是必要的。

这种人就是欠骂!

宋踪明一路想着她的话,不免有些走神,走到老太太院子时,屋里传来沈氏的声音:“母亲,朝颜才是我的心头肉,您可不能让朝夕代替朝颜嫁去国公府,明明朝颜和世子爷才是一对璧人。”

蒋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淡淡地瞥她一眼,“璧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富贵人家结亲都不是为了让新婚夫妇成为一对璧人,为的是巩固家族,为的是这家族的显要尊贵,能世世代代传下去。”

沈氏的声音有点急:“那朝颜怎么就不行?朝颜漂亮,知书达理,琴棋书面样样擅长,定能拢住世子爷的心,国公爷现在是这么个情况,以后世子爷一定会袭爵……”

“正是因为这样,朝颜这身子不适合,你自己想想,偌大一个国公府,朝颜在府中待久了没怎么见过世面,怎么能压得住国公府那两三百号人?怎么撑得起国公府?就算撑得起,她主持中馈,免不了劳碌,以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朝夕这丫头跟我不亲,把她嫁进去万一她不帮衬国公府怎么办?”

蒋氏闻言也犹豫了几分,她由妈妈扶着站了一会,才挥手道:“这事我还没应,国公府想冲喜,这是个大好的机会,你是当母亲的,你想嫁哪个女儿我拦不住你,只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沈氏哼了声:“国公府这大好的富贵,怎么能让宋朝夕去?要去也该去我的朝颜才对。”

蒋氏一愣,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走了。

沈氏出门时看到宋踪明,愣了一下,受了宋踪明的礼,才匆匆走了,等人走,宋踪明站在房檐下,恍惚许久,他莫名想起宋朝夕的话,她好像很委屈,之前他不能感同身受,如今却忽而明白了一些,沈氏从未在意过这个大女儿,当然,也不只是沈氏,老太太、宋丰茂,就连他都没把宋朝夕放在眼里过,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女儿,怎么值得他们放在心上?

他忽而懂了她那番话里的委屈。

她就是半大的孩子,庭芳只比她小一岁,却天真活泼,跟小孩一样,可她呢,不过大一岁便沉稳懂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不受宠爱,这府里谁都有撒泼任性的资格,就只有她没有。

宋踪明忽而懊悔,他怎么就跟中邪一样,竟然说出那番话。

他这个做哥哥的不疼爱她就算了,竟然还责怪她。

好像被她一骂,忽然就不蠢了呢,竟然也像个正常人,迫不及待就想做个好哥哥。

可是别人家的哥哥都是怎么哄妹妹开心的呢?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擅长这种事,毕竟他虽然对宋朝颜好,却都是嘴上说说的,还从没有花费力气付出过什么,更没给宋朝颜花过一分钱。

宋踪明跑回屋里,翻箱倒柜,服侍的小厮跑过来,“大少爷,您在找什么?”

“值钱的东西。”

“找值钱的东西做什么?买笔墨纸砚,还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宋踪明蹙眉,不耐道:“你住大海对面吗?大海管的都没你管的宽。”

“……”

宋踪明大爽!原来怼人是这种感觉,难怪宋朝夕喜欢怼人,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准上瘾。

这边冬儿气呼呼道:“大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我们大小姐好欺负是吧?我们小姐换了男装,比他大少爷俊俏多了!”

“就是!”宋朝夕哼哼。

说得对,她不就少了根东西吗?若不是少那么根东西,自己又输给谁呢?一个人过日子多潇洒,整日被困在这内宅内,斗这斗那的,格局甚小,实在没意思的很,所以她更喜欢穿男装,无拘无束。

青竹瞪了冬儿一眼,提醒她别没大没小,冬儿鼓着嘴,小圆脸都气红了,别开脸不看青竹。

她就是替大小姐委屈,心疼大小姐有娘跟没娘一样。她小时候家里穷,吃不上饭,阿娘就相继卖了大姐和自己,却留下最受宠的二姐和小弟,卖她那天,阿娘给她买了她最爱吃的麦芽糖把她骗走,那以后她就知道了,亲人也是靠不住的。

青竹见她眼睛发红,无奈道:“大少爷肯定是受了二小姐的挑拨,不过大少爷不是大小姐的亲兄长,隔了一层也影响不到什么,现下最重要的是老太太和二夫人,今日插花时,我看董老夫人一直盯着咱们小姐看,说不定是想给小姐说亲呢。”

宋朝夕笑了笑,端起一杯茶喝了口,青竹的观察力倒是敏锐,前世宋朝颜得知她的血可以治病后,就和容恒商量让她进府冲喜了,这一世,也不知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她总觉得事情会有变化,事到如今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宋朝夕回了侯府哪里都不习惯,本朝人爱喝茶,要宋朝夕说,这侯府根本没有好茶,就是老太太喝的也不远远不敌她在扬州日常喝腻的那些。

她在扬州时,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随便去酒楼吃一顿饭都要几百两,洗澡用的是价值千金的花瓣和护发玫瑰油,出行的是十几匹马的大马车。

平时心情不好就买宝石玩,买来就扔在库房不管不顾,哪像现在啊,心情不好只能躺在床上睡大觉。

青竹进来,就见身姿曼妙的大小姐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她红着脸走到床边,把梳妆台上的铜镜转动了一个方向,“大小姐,这铜镜可不能对着床,听说这样容易招鬼。”

宋朝夕嗤笑一声。

青竹愣了一下,“大小姐不怕鬼吗?”

宋朝夕瞥她一眼,一本正经:“比起鬼,我更怕穷。”

只有几万两了,好穷啊,这点钱哪能维持她的奢侈生活?

她如今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大小姐。

青竹:“……”重新定义了穷这个字。

另一边,宋朝颜坐在杌凳上,神色恍惚地望着桌上花器,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被挑剩下的那个,如果剩下的有数十数百人,她也不会觉得难堪,然而二选一,却没人选她,自小都被人捧在手心,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别人这样她尚且可以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容恒的态度,容恒对宋朝夕的态度太特别了,让她无法放下心来。

房内昏暗,松枝踮脚,点亮了落地祥云纹烛台上的白蜡。

桃枝拎了个刻着卷草纹的灯型香炉进来。香气袅袅,熏香有些刺鼻,宋朝颜咳了咳,用手帕掩住口鼻,她心里有些乱,便蹙眉问:“今日怎么换了味道?”

松枝谨慎地回:“快入夏了,奴婢就换了夏日用的香,小姐您不喜欢的话,奴婢这就去换掉。”

“罢了,”宋朝颜话音刚落,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的沈氏进来,神色不愉,宋朝颜走上去,急道:“母亲。”

宋朝颜声音软软的,满心信赖地看向自己,沈氏护短的心思立刻冒了出来,朝颜是她放在心口疼的,听闻国公爷情况不好,若国公爷就这样去了,国公府没有公公婆婆,老太太年纪也大了,二房袭爵,朝颜去了只要生个儿子就行,过的是神仙日子,这样的好事她怎么会让宋朝夕得了便宜?自然还是要让自己的心头肉去。

“祖母怎么说?”

沈氏坐下,润了口茶,才说:“她让我来决定,母亲当然是偏向你的。”

宋朝颜放下心来,沈氏疼她,这是毋庸置疑的,让沈氏做决定,沈氏自然会选择自己。可这又让她有了新的忧虑,照容恒所说,她必须靠宋朝夕的血来治病,薛神医还没有进京,容恒说得对,若是宋朝夕也在这段时间许了人家,就意味着他们无法掌控宋朝夕,如此一来,她的病就彻底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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