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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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但是吧,你今日怀疑我,还是让我很不爽,爷,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说着就去解自己的扣子,红色胜火,肚兜堪堪遮住一半的轮廓,纤细的腰肢扭动,肤白胜雪,馨香撩人。

室内的温度似乎陡然高了许多,光线从支摘窗透进来,容璟眼神暗了暗,扔掉佩剑,把她拉到怀里来。

宋朝夕把他推倒在床,人坐在他身上,眉梢轻挑,红唇微微勾着,“爷,你可让我太生气了!”

她解开他的革带,他沉着脸内心吸一口气,把她拉过来欲挑开系带,她却忽然下了床。

“爷你刚才拿佩剑应该是有事要办吧?妾身就不耽误爷的时间了。”

容璟一顿,实在无奈地叹息,她要走,却被他从背后抱住,人也被按在软和的衾被中。

她乌发散落开来,就这样坦荡地勾他,掩饰都不曾。容璟声音有点哑,不过这次她没再捉弄他,只是有些委屈地抿着唇,再然后就真的把他推倒了,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确实喜欢更大更强的。

拔步床吱呀吱呀,不知晃动了多久,细碎的呜咽和求饶声传到扇外,青竹和冬儿脸红地走远了些。

冬儿心底无比佩服,还是夫人厉害,国公爷那么大的火,都被夫人抚平了。

不过夫人那般姿色,男人也生不起气来吧?

他们许久不曾真正的欢爱,他心中本就有一团火,身上又有一团,两团火遇上,最终烧得她承受不住,到后来就只能抓住衾被,软成一团。他素久了,折腾得有些狠,把她两手按住,动也不让动,故意折磨她。之前她还能占据主动,到了床上就一点不是他对手,他这人从来不说,可要她溃不成军却也是轻而易举的。到了那关键的节点,他却故意停下来,问她:“以后还认错人吗?”

他说得轻飘飘,却着实磨人,宋朝夕眼都要哭红了,就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你总说我,那你呢?你以为我就不会介意吗?你的鲜衣怒马少年时与我无关,那时候是别人陪在你身边。若真说起来,我难道不该比你更介意?”

容璟深眸中闪过明显讶异,人也蹲在那,二人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他却忽然不动。她从不说这些话,他以为她真是无所谓的。她大度可爱,什么事都一笑而过,他以为她是不在乎的,却不曾想,她也在乎这些。

他神色松缓,亲得她近乎窒息,只能搂着他攀附在他身上。容璟折磨得久了,她嗓子都有些哑,他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动作放缓,却比从前更磨人了。

宋朝夕合理怀疑他在报复,最后浑身都在颤,他却俯身亲她的眼泪,前所未有的满意。

二人许久不曾这般亲近,都心满意足,容璟顿了顿才说:“我与程氏并非你想的那般。”

他们还是第一次私下提起这位故人,宋朝夕心情也有些复杂。是她自己要嫁给他的,嫁了就不容多想,对于程氏,他们不约而同地闭口不提。

原先宋朝夕也曾怀疑过,他是否过于深爱,毕竟廖氏和程妈妈都是这样说的。

“听廖氏说那年杏花春雨,程氏嫁给你,你们二人十分登对。倒是没我什么事了。”

容璟一顿,好笑地看她,“廖氏那么跟你说的?你怎么不来问我?”

“这种事怎么开口?”

她倒是能忍。容璟环住她,程氏已经去了多年,死者为大,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不爱提以前的事。方才她说喜欢更大更强的,虽则像是戏言,可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总是把真话隐于戏言之中。

对于她直白地表露喜欢,他心头是欢喜的,也不愿意她多有误解。

“我是程氏不是你想那般。”

宋朝夕从他怀里抬头,“嗯?”

然而他却不知想到什么,一句不肯说了。

宋朝夕再问,他便拢住她,以欺负的姿态,却语气克制:“喜欢更大更强的?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却起身系着直裰,宋朝夕有些气,每次折腾完累得都是她,他却像无事人似的,明明她也没出什么力。她从后面环住他,仔细替他系革带,他身材高大笔挺,她怎么会把容恒认成他?或许是有孩子后变笨了吧?

奶娘把孩子抱进来,宋朝夕腿酸软的厉害,方才他们折腾了这么久,只怕谁都知道他们在房里做什么。

她咳了咳,望着容小夕,虽则平日她按照容璟的意思,喊容小朝容小夕,但毕竟这两个字跟她名字撞了,老夫人那关是过不去的,只能私底下喊喊。女儿这几日愈发可爱了,脸白净可爱,看人时自带三分笑意,眉眼特别像容璟。

儿子性子像容璟,显得沉一些,就连老夫人都说这孩子是能干大事的。

孩子漆黑的眼珠滴溜地望着他们,宋朝夕要笑不笑地拿着摇铃逗他们。容璟的神色也缓和几分,他穿好,神清气爽的,临走前还嘱咐她:“要好好吃饭。”

宋朝夕哼了哼。他却很喜欢她这样,眼中带着笑走了。

他前脚刚走,顾颜的丫鬟便过来说,顾颜要见见她。

宋朝夕挑眉,懒懒放下手中摇铃,奶娘们抱着孩子出去了。

听闻顾颜还找过容璟,只是容璟没理她。

青竹蹙眉:“夫人,二小姐肯定没安好心,您还是不去的好。”

深秋,湖心小筑外的林子染了金黄,不知不觉,一年又过去了。眼看冬日就要来了,宋朝夕站起身,要笑不笑:“无妨,我去会会她,看她还想玩什么花样。”

宋朝夕很久没去顾颜的院子,一时有些恍惚,原本这前院中,世子夫人的院子布置得最为精美,隔了这么久再来,却草木横生,有种说不出的荒芜。

门吱呀一声推开,她走进去,远远看到顾颜坐在摇椅上晒太阳。

她脸上的红疹痕迹消了一些,可她脸还是歪的,脸皮松弛,骨相看起来很奇怪,乍一看像是半百的老妪,说不出的骇人。

顾颜死死盯着宋朝夕,意图从她身上看出些许失落的痕迹,可宋朝夕神采奕奕,嘴角含笑,心情似乎很不错。按理说女人生了孩子都会因为操劳而衰老,宋朝夕得了双生子,操劳两个孩子,应该疲累不堪才对,可她皮肤依旧水润透亮,妆扮精致,身上穿着琉璃阁最新的料子。

顾颜莫名蹙了眉头,她已经给容璟写信了,按理说俩人应该心生嫌隙,怎么宋朝夕看着还和往常一样?眉间甚至有压不住的春色,不像是争吵过的模样。而一般女子有孕后就会被男子厌弃,男子总会抬姨娘和通房取而代之,怎么宋朝夕还这样得宠?

宋朝夕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笑:“我和国公爷是闹了点别扭。”

顾颜攥紧手,却听她嗤笑一声:“不过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国公爷如此紧张我。”

顾颜一口气堵在那,她怎么都不信自己竟然帮了宋朝夕一把。

“你只是故作轻松吧?国公爷对你再好,你始终不是他的唯一,他此前有过别的妻子,听闻国公爷和程氏感情甚好,死了的人便永远留在活人心中,难道你就不怕国公爷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你也不确定是吧?像你这样的,始终是不圆满的。”

宋朝夕听得笑了笑,她指甲拨动着炉中香灰,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所谓的圆满不过是某种形式上的禁锢,漫漫人生,她十分确信那些都不重要。

顾颜想以此挑起她的怒气可就错了,宋朝夕指尖挑着烟灰,“是啊,我好不圆满啊,我怎么就当了这国公夫人,生了这龙凤胎,得了这么个权倾朝野的男人?我这人生实在是太不圆满了!话说回来,你和容恒倒是彼此的唯一,你倒是圆满了,可结果又如何?”

顾颜一愣,细细一想才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看向宋朝夕,后背阵阵冒着冷汗,衣服都湿透了,“你……你早就知道了?不可能的,我明明变了模样,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宋朝夕觉得好笑,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向秋意渐浓的远处,“这很难猜吗?或许只有你一个人觉得难猜吧?”

顾颜无力地坐在地上,难怪宋朝夕这个婆婆一直针对她,难怪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很快被宋朝夕识破,若是宋朝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早有防备,一切便说得通了。她忽而觉得好笑,她机关算计,却不曾想,宋朝夕一早便知道她的意图。

宋朝夕知道她是宋朝颜,知道自己是她妹妹,却还是任她嫁了进来?顾颜忽而想笑,她这一生到底在干什么?她和宋朝夕姐妹一场,幼时争玩具,长大了争宠爱,看起来她一直都是赢的,谁曾想,最终却输得彻底。

如今她和容恒再难回到从前了,宋朝夕却和国公爷这样好。

她不服气。

第94章

顾颜笑得讽刺,她情绪激动,“你是我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脸是你害的吧?你这样对自己的亲妹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天打雷劈有你顶着,你这样的都不怕天打雷劈,我怕什么?”宋朝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顾颜如今毁了脸,人又被困在这,落魄至极,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了,对手太弱,她只觉得没意思。不过顾颜怎么好意思问她这些话?顾颜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陷害别人,又怎么针对她这个姐姐的?“你扪心自问你做了多少针对我的事?你这样的人,竟然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这样对你?你指望我怎么回答?至于你的脸,只准你用毒蘑菇害我,不准我给你下毒?我只能说你是活该啊!”

她真的什么都知道,顾颜歇斯底里:“这都怪谁?要不是你不肯救我,我怎么也不会出此下策!”

都到了这时候还冥顽不灵,自己底色都是黑的,还处处埋怨别人,顾颜这样的人真是被沈氏宠坏了。

宋朝夕好笑地摇摇头:“你这人真有意思,自己陷害别人,从不觉得有错,别人将计就计陷害你,倒都是别人的错。吃相能不能别这般难看?且不说你害我这些,只说你陷害素心,若不是我将计就计,素心如今连命都保不住,我也早就被你害得小产了。若真如此,我们就会身份颠倒,被囚禁的人会换成我,而你会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讽我,看我的笑话!顾颜,独木桥只有一根,我走过来,你活该要待在那一头。你也别怨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我走到今日,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是好是坏,各自承受罢了!”

顾颜失魂落魄地瘫倒在地,是啊,她和宋朝夕一胎双生,本该是亲姐妹,却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竞争关系。听人说,这世界上有些人姐妹缘分深,有些人却要浅一些,或许她和宋朝夕就是浅的人。她们终究不能和其他姐妹一样亲密。

但她怎么能甘心呢?她和容恒本该夫妻恩爱,生儿育女,一路白头。可她如今没了孩子,没了他的宠爱,被关在这一方院子里,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顾颜皮肤皱巴巴的,脸也瘦得厉害,还算清澈的眼睛却渐渐失了原来的模样。宋朝夕靠近她这张脸,忽而极淡地笑了笑:“是那个薛神医替你整的骨吧?妹妹有多久没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脸了?”

顾颜一愣,下意识看向琳琅,琳琅慌忙低下头,紧张地攥着手,不敢和她对视。

琳琅把镜子收起来,她已经很久没照镜子了。

宋朝夕挑眉,青竹很快送来一方铜镜。

秋日天高气爽,日头比往常明媚许多,镜子照人十分清楚。她一转头就看到一张可怖衰老的脸,凹陷的脸颊、皱巴巴的肌肤、满脸的疤痕……顾颜阖了阖眼,隐忍许久,最终痛苦地嘶吼,猛地推开铜镜。

她哭得撕心裂肺,她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宋朝夕笑着蹲在她身侧,低声道:“听闻在薛神医那治脸的女子,如今面部都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你猜,她给你整骨给你提拉,知不知道你会变成今天这样?”

顾颜猛地抬头,她愣在那,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她每次去找薛神医,薛神医都会眼神躲闪,一副心虚模样,只是那时她顾不上思考这些,宋朝夕说这话虽然没安好心,却有一定的道理。薛神医作为神医,怎么可能不知道整骨和提拉都有副作用,可薛神医还是替她换了张脸。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薛神医要不顾一切这样帮你?按理说我是国公夫人,一般人怎么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得罪我,她于你而言只是个陌生人,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去帮你,帮你换脸进国公府,帮你改变身份,给你出谋划策,让你对付素心对付我?”

宋朝夕见她面色震惊,知道只差最后一击了,她又轻笑:

“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薛神医出现得巧合了点,她一次又一次在背后推波助澜,不仅没有让你变得更好,反而从一开始就埋下了祸根,要不是她,你的脸不会变成这样,你不会在容恒那失了宠,更不会因为陷害素心和我,被反将一军。你好好想一想,一个陌生人会无缘无故对你那么好?”

顾颜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事,是薛神医告诉她,她必须要宋朝夕的心头血才能活下去,她深信不疑,站在这个姐姐的对立面。可若是薛神医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故意这样说,故意拉她下水,故意让她一步步滑落深渊,直至今天。

顾颜忽而觉得自己不敢深想。

她想到许多细节,比如说薛神医第一次见到她竟然没有丝毫讶异,还好奇地打量她许久。比如说薛神医要心头血,可没有任何大夫听说过这个治病的法子,比如说薛神医会许多害人的法子,包括提拉术整骨术都是闻所未闻的。

这个薛神医实在不像是普通大夫。她以前对薛神医深信不疑,如今想来,薛神医没有一点神医之能,薛神医整骨的脸衰老得不成样子,薛神医治不好她的身子,薛神医次次诊断只顾着要钱,薛神医连医理都不懂,动辄就说中医是伪科学。

中医这个词她都没听过。

顾颜忽而闭上眼,只觉得自己此生实在荒谬,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为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不停倒霉?宋朝夕走后,看守院子的人换班时间,顾颜见院外无人,忽而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戴上幂篱偷偷走出院外,沿着小路从侧门偷溜出去,也是奇怪,今日竟然没有一个护院看守。

看着顾颜走出去的背影,宋朝夕挑着眉头。青竹替她披上披风,今年香宝斋新进了一批料子,用的是从前没有的染色法子,用此法染出来的布料,颜色鲜艳,很衬肤色。

“夫人为何放走她?”

宋朝夕笑了笑,“自然是让她们狗咬狗,我这妹妹我是最了解的,自己做错事从来不会反思自己,只会把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

前段时间她让人放出消息,说薛神医的提拉术有问题,女子做了之后没多久面部就会松弛塌陷。其实宋朝夕没说错,许多女子做完确实出了问题,大部分都和顾颜一般,初时很好,后来便越发差了。可想而知,做过提拉术的女子们十分恐慌,一拥而上找薛神医的麻烦,薛神医因此焦头烂额。要知道那些女子非富即贵,不乏王公贵族,正要追究起来,薛神医根本没有说理的地方。

今早宋朝夕收到了消息说薛神医要离开京城,她怎么可能让薛神医如愿?是以,顾颜今日一找她她便来了。

她不会出手正面对付薛神医,那种人不值得脏了她的手,让她们狗咬狗,咬一嘴毛,是最好的法子。

顾颜已经许久没出门了,她偷偷跑出来,不敢去薛神医的医馆,便打算躲起来,等天黑在行动。暮色四合时,顾颜忽而看到薛神医医馆的学徒来送信,她连忙拿过信,信中薛神医请她去后山一聚。

与此同时,薛神医也接到了顾颜的信。

徒弟凑过来问:“师父,她怎么忽然给你来信了?怕不是找你麻烦?”

“应该不会,”这几日,不停有患者上门讨公道,又因为上次减肥虫的事,这医馆名声算是毁了,她赔了不少钱,如今手头没几个钱了,很难支撑到扬州。而今顾颜找上门来,她大可以要挟顾颜给她钱。思来想去,薛令春沉吟道:“我今晚去会会她,你等我回来再一起去扬州。”

徒弟担心道:“不会出问题吧?”

“能出什么问题?她是世子夫人,她命比我尊贵,她不可能对我怎么样的。”即便是封建社会,杀人也是要偿命的。这一点薛令春并不怕。

是夜,月亮高悬,皎洁的月光穿透枝桠洒在地上,林中漆黑,薛令春挑着灯笼很快来到了约定的地点。这是一处悬崖,悬崖边站着一个穿月白色直裰的人,看身形像是顾颜。

薛令春走上前,“你找我做什么?”

顾颜回过头,像是从未认识她一样,以全然陌生的眼神打量她,“薛神医,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渐渐逼近,月色下这张脸让薛神医忍不住后退一步,薛神医蹙眉,声音淡淡的:“什么事?”

“从开始到现在,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薛神医微愣,眉头轻轻蹙起,她来自于一个医术先进的时代,在她那个年代很多人认为中医是伪科学,她也一直这样深信着。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来到这样一个落后的地方,穿书后她原想利用自己学过的现代医术来扬名立万。可没想到她实在高估了自己。

在她刚传来的第一年,遇到一个感染天花的孩子,作为医生,她自然知道接种牛痘可以预防天花,可问题是该怎么接种牛痘?在现代自然只需要打一针便够了,可这是落后的古代,怎么才把牛痘安全种下去?毕竟牛痘痂和浓汁都是时苗,时苗有致死的风险。

她犹豫不定,耽误了最好的时机,这时一位神医出来,将那时苗连种七次,加以选炼,做成了所谓的熟苗。后来这神医替很多人接种了牛痘,使得那些人避免被天花感染。那时她以为神医和她一样是从现代来的,多方试探,谁知神医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也是在这时她才知道,古代医书里早就有关于牛痘疫苗的记载。

她原以为自己足够先进,可事实上她所学知识在这个年代毫无用处,那神医死了之后,她伙同神医的徒弟,以神医之名行医。再后来容恒的手下找上门,薛神医忽然意识到这是个书中世界,而顾颜便是这书中的女主。

想当然,她肯定要帮女主扳倒自己的亲生姐姐。

可这些话让她怎么说?她说了顾颜能信吗?其实她也觉得奇怪,虽然她只知道谁是主角,不知道书中剧情,可她就没看过比顾颜下场还惨的女主。

“你只当我是想攀附权贵吧。”

“你觉得我会信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整骨和提拉术都有后遗症?”顾颜恶狠狠瞪着她,恨不得活吞了她。

薛神医别过头,眼神躲闪,整骨是她向神医学的,她学了没多久神医就去世了,她学得不全面。而提拉术是她那个年代的美容术,她用羊肠线代替现代的线,虽则可以用,可到底不如美容线吸收好,她原想赚一些钱就走了,谁曾想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她自然是不能承认的,“可能是你自己体质的原因,其他人都好好的,就你一个人这样。”

“你胡说!你以为我没打听过?这几日许多人上门找你,每个人的脸都是烂的,你早就知道我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却还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顾颜面目扭曲,带着难解的恨意。

薛神医蹙眉,眼前的顾颜有点可怖,她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便道:“世子夫人,面部松弛都是一时的,你好好调理很快就会恢复的,我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一步了。”

顾颜正在气头上,薛神医这明显敷衍的话让她更难以容忍。

“你回来!”她伸手去拉薛神医,薛神医被她拉得身体晃动,下意识去推顾颜,俩人拉拉扯扯,都没站稳,竟然齐齐往后仰去。顾颜没想到会这样,慌张之余她转过头向下看去,等待着她的便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万丈深渊了。

坠落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一本书,那书页不停翻动。书中的她陷害宋朝夕,取宋朝夕心头血,害死宋朝夕,又把宋朝夕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后来她有了自己孩子,就故意捧杀宋朝夕的孩子,把那孩子养成了废人。

顾颜忽而明白了什么,原来,输赢总是一线之隔,主角和配角也没有严格界线,她原是主角,却把自己糟蹋成了配角,现如今,真正的主角是宋朝夕。她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被书推着走,提线木偶一般的人生十分可悲,却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夜,宋朝夕不停地做梦,她梦到许多幼年的事,梦到那些原本应该被她遗忘的细节,她甚至又梦到了那本书,书里没有容璟,只有她、容恒、宋朝颜,和那个可怜的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没有容璟的梦,她提不起兴致,便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了。

冬儿值夜,点的是助眠的香,宋朝夕原本挂了几个助眠的香包在床头,夜里睡得一向不错。

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

她无助地看向头顶的幔帐,神色恍惚,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容璟拿帕子替她擦了汗,温声道:“梦魇了?”

宋朝夕应了声,往他怀里钻了钻,她靠在他一侧,闻着他身上清冽的气味,心才放下来。

白日他折腾得狠了,她这会身上还酸,她望向窗外,离容璟起床的时辰不远了。

“我吵着你了?”

“无妨,你梦魇我总要叫醒你的,”容璟又重新躺下。

她又凑过去抱着他蹭了蹭,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味,虽然不明显,可俩人离得近,他又素了那么久。偏偏她还搂得那么紧,腿无意识地蹭着。

容璟阖上眼苦笑:“朝夕,既然睡不着,就来做点别的事吧?”

宋朝夕一愣,下一秒他便压了上来,她细碎的抗议被人堵上,便只能无助地依附于他了。

扇外透着微微光亮,容璟从净房出来,梁十一已经守在外头了。

“何事?”

梁十一压低声音道:“昨日夫人有意放世子夫人出去,世子夫人去找那神医,二人一起摔下了后山的悬崖,双双断了气。”

容璟穿好朝服,更显得威严。皂靴结实踩在地上,发出沉沉的脚步声,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丝毫讶异。昨日他已经派人查过,也知道顾颜是宋朝颜,他若早知道,定然不会让容恒娶她。

死了倒是最好的结局,否则他也会除去宋朝颜和薛神医。

他不会让宋朝夕身边有这样的祸患。

只是他没想到容恒竟那样糊涂,难怪宋朝夕每次见到容恒都没有好脸色。容恒这样的性子如何撑得起国公府,如何能领着国公府走下去?

他重新回到屋中,拔步床上的女人还趴在床上酣睡,女儿和娘亲一样呼呼大睡,儿子却早已醒来,见他来,眼珠滴溜转着,眨巴眨巴看他。

容璟垂眸,伸出手指逗他,他咧嘴无声地笑,就好像知道容璟是父亲一般。

这孩子机灵却沉稳,性子倒有几分像他。

自然这个月份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为人父亲,看自己的孩子总有几分盲目。他竟然也不能免俗。

宋朝夕听说顾颜和薛神医双双坠崖的消息时,只微微停顿,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书中的宋朝夕孤零零地死在冷寒的湖心小筑,比起被取了十二次心头血,顾颜生前没有受什么罪,这样死已经算轻的了。宋朝夕当然不会同情这种人。

她似笑非笑:“把消息透露给永春侯府,透露给沈氏。她最疼爱的女儿没了,她总该哭一哭的。”

沈氏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自打宋程昱中解元后,永春侯府便翻了天,谢氏身价大涨,蒋氏简直把宋程昱捧在手心,好吃的好用的日日朝宋程昱房中送,生怕宋程昱不记得她这个祖母的好。

谢氏得意,沈氏却不可谓不落寞,前几日,宋嘉良忽然跑回来说要参军,沈氏当即气炸了!他们可是世家子弟,他们这样的家世,注定了他们天生就比那些泥腿子高一等,战场上刀剑无眼,宋嘉良怎么能跑去战场上送死?她当然不同意,可宋嘉良根本不理她,次日一早便拿着包裹,偷偷走了。

沈氏气得卧病在床好些天,心气不顺,怎么也想不明白,宋嘉良怎么会这么想不开。

一定是被宋朝夕哄骗的!沈氏好几次想找宋朝夕理论,都被蒋氏抓了回来。

外头吵吵嚷嚷,沈氏被吵得头疼,便不耐道:“怎么回事?”

“听说嘉庆侯府死了人。”

沈氏一愣,“嘉庆侯府谁死了?”

打扫的丫鬟想了想:“听说是嘉庆侯府顾大人的庶女,叫什么顾颜,她跟一个神医一起去山崖上掉了下去,被人发现时已经断气了。”

沈氏脑袋轰隆隆响,耳朵也嗡嗡的,她愣愣地又问了一次:“你刚才说什么?谁死了?”

丫鬟看她这样有些怵,低声道:“是嘉庆侯府顾大人的庶女,叫顾颜,她摔下山崖断气了。”

沈氏猛地喘了口气粗气,而后两眼一黑,往后摔去。

第95章

永春侯府来了许多封信,叫宋朝夕回去商量要事,宋朝夕知道沈氏找她做什么,顾颜名义上是嘉庆侯府的庶女,即便死了,也是要和嘉庆侯府的祖辈安葬在一起。可顾颜到底跟嘉庆侯府没有任何关系,沈氏如此偏疼小女儿,怎么可能让小女儿葬在别人家的祖坟?

沈氏自然是想叫宋朝夕去说和,寻个理由让顾颜安葬在永春侯府。

但这事宋朝夕怎么会答应?

宋朝颜改头换面,改换身份,变成顾颜进国公府谋害她,如今顾颜死了,宋朝夕怎么会让这个谋害自己的人再好好安葬在自家祠堂里?顾颜不是喜欢做嘉庆侯府庶女的吗?那便去嘉庆侯府以庶女的礼下葬,沈氏想把她带回去以永春侯府嫡次女的身份下葬,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懒声道:“告诉传信的人,就说我身子不好,不适合回永春侯府。”

“那万一永春侯府夫人不依,来闹怎么办?”青竹担忧道。

冬儿温了手炉递过来,宋朝夕接过,笑着站起身,“来闹?她凭什么来闹?顾颜是上了嘉庆侯府族谱的庶女,沈氏这个外人,又有什么理由从乔氏这个嫡母手中抢过顾颜的尸身?顾颜死后想好生下葬显然是不可能的,乔氏恨极了她,是不可能让她翻身的。”

青竹点了点头,领命去了。

冬儿想到宋朝颜的离世,难免有些唏嘘。幸好世子夫人的脸已经变了,若还和国公夫人长得一样,看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躺在棺材里,即便淡定如国公夫人,也会被吓到的。

“听闻世子爷去看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连哭都不曾。”

宋朝夕嗤了一声,以容恒的脾性,就是有触动也很难在外人面前哭。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顾颜,感情渐渐淡去,夫妻不一定比陌生人好什么,再说他明显爱宋朝颜从前那张脸,自打宋朝颜换脸后,容恒对她一直很淡。

“自古以来,都只有女人受到惩罚,要我说世子爷也有错,若不是男人处理不好内宅的事,女子又怎会斗成这样?世子爷自己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宋朝夕笑了笑,她是不能下手对付容恒的。她对付顾颜和薛神医,容璟必然是知道的,即便容璟再护着她,也不可能容忍她这个继母下手陷害自己的长子。若她出手,容恒的下场比顾颜好不了什么,可如此一来,容易让丈夫离心不说,在老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国公府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做的太明显。

但这不代表容恒没受到一点惩罚。

爵位不过是明面上好看而已,于世家子弟而言,他们出生便享有其他人没有的一切,他们有祖上庇荫,天生高人一等,是以,世家子弟就算不去努力科考,也能站得比其他人高。可若是他们本该享有的一切被无情剥夺呢?

容恒的性子早就叫容璟不满了,从前不显,如今容璟肯定知道宋朝颜的身份,知晓容恒想要自己心头血的事。以容璟的性子定然不会容长子这般糊涂。这样的性子若是入朝为官,必是祸患,容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宋朝夕什么都不必做,容恒已经失去了他父亲的信任,此生想要入朝为官怕是不容易的。

宋朝夕含笑看向摇床里咯咯笑的孩子,她不想争,她要容璟把她想要的一切送到她面前。

孩子出生数月,老夫人写了诸多乳名给宋朝夕挑,要她替两个孩子定下乳名。倒不是宋朝夕不想,只是老夫人给的名字,全跟动物沾边,羊牛虎头獾郎,甚至还有个奇怪的乳名叫金刚。宋朝夕登时便说不出话来,这些名字听着便像是要去涮火锅,还不如叫小朝和小夕,虽则犯了忌讳,与她名字冲了,却也比叫动物好。

老夫人却很执着,认为这样起乳名,命格也会凶猛异常,恶鬼和邪祟便不敢靠近了。

宋朝夕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老辈有些隔阂,晚间时她跟容璟说了这事。昏黄的灯笼下,他脱下大氅,唇角含笑:“母亲说的不错,孩子的乳名起得俚俗丑贱也无碍,毕竟只有身边人会叫唤,大了便不用了。”

“他们到底是国公爷的孩子,怎可真的俚俗丑贱?再者医者天生不信邪,如今家家都起俚俗丑贱的名儿,可难道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康健?”

她说的不是没道理,只是宁可信其有。容璟解下佩剑,正要挂起来,却被她接了过去。他沉沉看她一眼,却见她唇角噙笑,眼中闪过揶揄,“国公爷,你的乳名叫什么?”

容璟微顿,很快便转移到别的话题,并不理会她。

宋朝夕搂着他撒娇,“国公爷,你就告诉我吧,你的乳名叫什么?”

她贴着容璟,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容璟习惯她这般性子,也不拂开她,只是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刚进门,一身寒气,怕凉着她,她自己却一点不在意。

宋朝夕拎起把手给他倒了杯温茶,他抿了两口她又凑过来,腰肢一扭坐在他腿上,“爷,你就告诉我吧,你乳名叫什么?”

容璟一派的淡然,却头也不抬,“只是些俗常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

宋朝夕却不信,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国公爷一定是觉得乳名不够威风,配不上他堂堂国公爷,才不让她知道的,可他越是不说,她便越是心痒难耐。“让我猜猜,虎头?虎豚?黑马?”

容璟失笑,她身上香得厉害,似乎换了一种香膏,比从前的更好闻。他头搁在她颈窝闻了闻,闻得她浑身酥酥麻麻,自己却全无察觉。他连着两日没睡什么觉,今日实在困倦,便躺在床上,把她头按在自己怀里,不许她再说一个字。

宋朝夕还想抬头,头又被按了下去,她还想说什么,他却手探进去,拢住她,使得她化为一滩春水,什么力气都没有,只能委委屈屈地咬他一口,以示惩罚。

次日一早,宋朝夕去前院给老夫人请安,正巧容媛也在。

容媛已经在家住了数月,高氏急得不得了,总是撺掇女儿回去探探定北侯府的口风,被老夫人拦着不让去。

高氏见宋朝夕进来,便说:“容媛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贺家至今没个说法,不提和离,也不请容媛回去,就这么耗着可不行。”

天气渐冷,宋朝夕蹙着雪白的狐狸毛大氅,刺绣的鞋面上缀满南珠,她围着炉子坐下,“贺青州没来吗?”

“反正至今没见到人,你说他们定北侯府是什么意思?存心找不痛快?难不成我们国公府怕他不成?”高氏瞪了容媛一眼,“你也是,受气包的性子,你又不矮他一头,怎就被他们这般拿捏?”

容媛乖巧的坐在一旁,被母亲训斥了也不说话。高氏见她这样越发生气,不多时便带着丫鬟走了,等她们母女走,老夫人才叹了口气,看向宋朝夕:“你说容媛的亲事该怎么办?”

宋朝夕沉吟:“那贺老太太在一日,只怕容媛的日子便不好过。说到底是当初仓促了,若是叫国公爷打听一番,至少可以知道贺青州有个表妹,亦可知定北侯府是个什么情况。”

“容媛过于老实,只是贺青州一口咬定了容媛成亲前破瓜,容媛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一向守规矩,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荒唐事?可这名声若是传出去,就算和离了,想嫁个好人家却是不易了。”

“贺老太太不敢的,她是横的,我们又不是吃素的。若她出去胡说,我便编一些贺青州有隐疾的传闻,总之都是传闻,真真假假并不重要。二人和离后,容媛不好嫁,他贺青州也别想娶像样人家,亲事不顺,以定北侯府的情况,他想仕途坦荡,简直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被她这野蛮的口气逗笑了,心里倒是对她愈发满意。容媛在外头总被人欺负,高氏看着厉害,做事却不够稳妥,倒是宋朝夕看着年纪小没那么沉稳,做事却一点不落下风。

宋朝夕忽而想到什么,“母亲,昨日给孩子选乳名,我问国公爷他乳名叫什么,他怎么也不肯说。”

老夫人抓着佛珠,难得来了兴致,“他竟然不肯告诉你?也是,他三岁便不让别人叫了,府中下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已经没几个老人了。他辈分长,知道他乳名的人确实不多了。”

宋朝夕愈发感兴趣了,眼睛发亮地望着老夫人,哀求道:“好母亲,你就告诉我吧。”

老夫人一向疼她,便笑着冲她眨眨眼,“我告诉了你,你可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宋朝夕慌忙点头,“我打死都不会说的。”

老夫人笑着说:“他啊,在我肚子里就虎,别人胎动都是小幅度的,他倒好,每日跟练拳似的,我那肚子日日都要鼓着大包,他父亲看了,说这小子出生后定然是个刷到弄枪的,他想让容璟继承他的衣钵,便给容璟起了个乳名叫阿菟,说能镇得住邪祟。”

宋朝夕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不敢相信地盯着她,阿菟?谁能想到堂堂国公爷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乳名?她努力憋笑,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便笑得要岔气了。

晚间时,一袭玄色大氅的容璟回来了,宋朝夕瞥了眼他冷峻的眉眼,不由忍笑地给他端了杯茶。

等他净手抱了孩子,她又乖巧地站在身后替他捶背,只是依旧要笑不笑,似乎忍得十分辛苦。

容璟叹息一声,把她拉到怀里,“你笑什么?”

宋朝夕低头,憋得肩膀直抖,一抬头却面无表情,“谁说我笑了?国公爷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眼睛眨着,显得无辜极了。

容璟差点就信了。他懒得与她多费口舌,便把她拉到床去,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忙,他们已经有几日没同房了,他拢着她的玉峰,手指冰凉又粗糙,摩挲着她柔软的皮肤,她被逗得无奈,紧紧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一出口便勾人一样的媚。

容璟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他很爱看她这样,平日里耀虎扬威,这时候却乖巧得很,怎么逗都可以,她细碎地呜咽更是好听极了,每每听得人浑身燥热。

宋朝夕双眼迷蒙,瘫软在他怀中,却不忘调戏他一把,娇声喊:“阿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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