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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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微风中,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无比艰涩:“因为,我从前……差点杀了人。”

短短几个字,却如惊涛骇浪般,令骆青遥与辛鹤同时脸色一变,不敢置信。

这答案实在太始料未及,辛鹤都有些结巴了:“怎,怎么可能?”

倒是骆青遥,目光几个变幻后,仿佛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喻师姐,你说的该不会是白毛怪和人比武那次吧?我听闻那人在比武中遭了暗算,中了毒,差点就死在那里了,难不成,难不成这是你下的毒手?”

他这话又让辛鹤吃了一惊:“什么比武?”

说起这比武,可谓是震惊宫学上下,因为差点出了人命,也是直接导致裴云朔被罚进惊蛰楼的主因!

骆青遥晚他们一届入读宫学,个中细节已无从得知,只是听说跟裴云朔比武的那个人来头也不小,是个气焰很嚣张的世家公子,出自将门,家中请了不少江湖上的门派高手亲自指导,武功底子打得极好,本人性情又刚烈霸道,是个寻常弟子不敢招惹的狠角色。

他不知怎么就跟裴云朔起了冲突,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在周围好事者的起哄下,甩手放了狠话,定下了一场比武,不分出个胜负誓不罢休。

两人在比武前还像模像样地签了一份生死状,当真要按江湖上那一套规矩行事,彼时其余的宫学弟子全都笑嘻嘻看热闹,也没谁当回事儿,都觉得不过是两个少年人打打架,各自发泄发泄,能严重到哪里去?

却哪知,若没这份生死状,裴云朔或许就真要“一命抵一命”了。

那场比武的结果很惨烈,原本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不相上下时,那将门公子却莫名吐出一口黑血来,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訇然倒地,抬回去时才发现,他肩头竟不知何时中了三根毒针!

那是种极为罕见的剧毒,来势汹汹,若不是裴门镖局及时送去了解药,恐怕那将门公子就要性命不保了。

这件事实在太过严重恶劣,暗器伤人,卑鄙下毒,不仅震惊了整个宫学,更叫那将门公子全家雷霆大怒,一定要宫学交出裴云朔来!

事情闹得风风雨雨,不可开交,最后还是那将门公子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跟家中说了八个字——

生死有命,两不追究。

这是写在那生死状上的一段血书,他和裴云朔都是按了手印的,哪怕是遭了暗算,他也认栽,自个儿承担,绝不会违背这签下的生死状。

多亏了这将门公子的几分江湖豪气,才得以保全裴云朔,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番纷纷扰扰后,他被宫学罚进了惊蛰楼中,悔过自新。

“那毒针,那毒针的确是我所为……我那时看到哥哥被逼得节节后退,对方又招招狠辣,毫不留情,我害怕极了,我不想看到哥哥受伤,我下意识地就使出了毒针,几乎没有犹豫。”

院里微风徐徐,拂过喻剪夏柔软的长发,她声音轻缓至极,无波无澜,却叫骆青遥与辛鹤都变了脸色,心中震惊难言。

那张苍白秀美的脸抬起头,双眼微微泛红,依旧是恬静温柔的模样,说出的一字一句却更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再重来一次,我或许,或许也会这样做,因为在这世上,谁也不能伤害哥哥,为了哥哥,我就算是杀人也在所不惜。”

明晃晃的太阳下,一股寒气却陡然从骆青遥与辛鹤脚底升起,似乎是看出他们眼底的惊惧,喻剪夏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声音凉凉:“他们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个‘毒娘子’,还是个不祥人,哥哥的一切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那时候是哥哥替我担了罪名,没有人知道真相,哥哥不许我跟任何人说,但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哥哥独自罚进惊蛰楼,便私下去找了当时的院首,道出实情,让院首也将我罚入了惊蛰楼,只是真相到底没有公之于众,被哥哥一力压了下来,他为我背上骂名,始终没有对外解释过一句。”

时至今日,也只有寥寥几个人得知真相,其中就包括裴云朔的两个好兄弟,岑子婴与萧然,正因为此,那岑子婴才会如此厌恶喻剪夏,见到她就冷嘲热讽上一声“毒娘子”。

“原来,原来是这样……”辛鹤与骆青遥均有些恍然大悟,却又对视一眼,同时看出彼此的疑惑,辛鹤抿了抿唇,到底问了出来,“那,那剪夏师姐,你今日为何要告诉我们实情呢?”

喻剪夏双眸水波闪烁,笑容苍白:“因为我忍得太辛苦了,我根本就不想隐瞒,我甚至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可是哥哥……”

他说的话,她总是无法违抗的。

长空下,那张柔美的脸庞依然楚楚动人,衣袂发梢随风飞扬,不胜纤弱,辛鹤一时看得心中五味杂陈,怎样也无法将眼前人与那所谓的“毒娘子”联系起来,她长长叹了声:“所,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那白毛……不是,那裴云朔才一直这般对你?”

喻剪夏摇了摇头,轻轻一笑:“这点不幸算什么?哥哥真正叫我毁掉的东西,是什么都无法弥补回来的。”

她泪盈于睫,终是埋下了头,语气中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哀伤:“我其实,从很多年前,就不配再叫他哥哥了。”

那瘦削的肩头微微颤动着,辛鹤再也忍不住,问道:“剪夏师姐,你跟那裴云朔,到底,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那道纤秀身影低着头,水雾氤氲,从唇齿间溢出的每个字都悲凉至极,“我可能就是哥哥命中的不祥人,是他不该遇到的灾星,是永远……”

她一番话还未说完,院中已传来一阵乌泱泱的脚步声,骆青遥与辛鹤抬头望去,脸色陡变——

好家伙,竟是那徐坤领着头,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过来,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一大片人转眼间就将院子围住了,其中一个大块头挤出人群,赤裸着上半身,背脊黝黑,肌肉虬结,威猛异常。

他伸手指着辛鹤,虎声虎气道:“小子,听说你很能打?”

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徐坤吃了瘪,不甘心,特地找了群帮手过来算账!

辛鹤抓紧手中的捣衣棍,猛地站起身,喝道:“剪夏师姐,你快闪开。”

她盯住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皱眉冷声道:“徐坤,你什么意思?带这些人过来想做什么?”

那徐坤站在大块头身旁,一脸狞笑道:“不想做什么,就是跟你这个‘高手’切磋切磋罢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以一敌百想必也不在话下吧?”

“你简直卑鄙无耻!”辛鹤紧紧握住手中的捣衣棍,余光警惕地扫过周遭,心知今日一场恶战免不了了,她呼吸急促间,想也未想地高声喊道,“骆青瓜,快带师姐躲到门后面去,千万别出来,快!”

喻剪夏面白如纸,下意识地摇头道:“不,辛师弟,你一个人如何……”

她话还没说完,骆青遥已将她一把拽了过去,动作麻利异常,“喻师姐,快跟我过来吧,别担心他,这小鸟很能打的,咱们留下来只会给他拖后腿!”

他拉过喻剪夏就往门后躲,毫不迟疑,辛鹤内心暗松口气,这青瓜关键时刻倒是机灵果决,一点也不婆婆妈妈,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她握紧捣衣棍,站在四面环伺的包围圈中,一人迎上无数道恶狠狠的目光,绷紧了心弦,冷冷喝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有胆量的就上来,我手里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

那大块头放声长笑,上前一步:“小不点儿口气倒是大,让老子来领教领教你!”

他张开双臂,像一座小山般掠向辛鹤,动作凶猛万分,显然想拦腰一个打横,抡起辛鹤就往地上摔,辛鹤看出他的意图,才不想沾上他这油腻腻的一身横肉,当即脚尖一点,身姿轻盈地跃上半空,躲过那大块头的冲击,叫他扑了个空。

“滚开,死肥猪,信不信我打得你哭爹喊娘!”

她抓紧捣衣棍,衣袂翩飞间,一脚踩在那道笨重身影的肩头,狠狠一棍子打去,将那大块头打得几步踉跄后退,痛呼连连。

人群中的徐坤瞳孔一紧,瞧出不对,立刻挥手道:“大家一起上,今日定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狠狠教训一顿!”

他话音落下,四周众人一拥而上,无数拳头砸向辛鹤,她眸光一动,身形灵巧地倏然避过,劲风猎猎间,手中捣衣棍一路左击右抡,快准狠地将那些乌合之众打得节节败退,长发飞扬间,当真如同一只灵活穿梭的小鸟般,一力横扫千军。

连躲在门里头的骆青遥,都扒在窗边看得啧啧惊叹:“这鸟人一身功夫哪学来的,不去考个武状元真是屈才了!”

院中战况激烈,打得不可开交,那徐坤隐藏在人群中,眼见势头不妙,眼中精光一闪,从袖中探出几把飞镖,阴恻恻地对准了场中央的辛鹤。

裴云朔三人赶来时,正看见那徐坤射出暗器,飞镖直朝辛鹤背后而去,窗边的骆青遥瞧得真切,脸色陡变:“鸟兄小心身后暗器!”

他话还未落音,裴云朔已经眉心一紧,一脚飞起地上小小石子,迎着那飞镖掠去,只听叮铛一声,那石子与飞镖在半空中撞个正着,相击落地。

辛鹤握着捣衣棍霍然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裴云朔,裴云朔白发飞扬,望着全场厉喝道:“统统给我住手!”

这一声响彻长空,所有人同时停住手中动作,扭头望去,吓得脸色一白:“少,少主。”

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块头也面如土色,急急瑟缩到了一边,不敢直视那道白发飞扬的冷峻身影。

一片混乱的局面瞬间被控制住,门里的骆青遥与喻剪夏也连忙出来,与场中的辛鹤站到了一起。

裴云朔一步步走近,盯住吓得双腿发抖的徐坤,目光冷若冰霜:“徐坤,我平生最恨暗箭伤人的行径,你不是不知,若再让我撞见有下一次,你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旁边的岑子婴也皱紧眉心,不乐意地哼道:“徐坤,谁让你擅作主张,带人过来寻仇的?”

徐坤头上冒出冷汗,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想为少主教训教训这家伙……”

“教训个屁,还懂不懂规矩了,你凭啥擅作主张,一声招呼也不跟我们打?”岑子婴一脚踹去,凶巴巴地道,“这里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们三个说了算?”

“自然,自然是三位大少了,这回是我鲁莽了,没有请示少主……”徐坤冷汗直流,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

还好裴云朔只是冷冷望了他一眼,目光很快便落在了辛鹤与骆青遥……旁边的喻剪夏身上。

喻剪夏怯怯喊了声:“哥哥。”

岑子婴也跟着望来,眼神在场中的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后,仿佛看出些什么,扬起嘲讽的笑容:“毒娘子,你还真是不知廉耻,这么快就跟这两个小白脸勾搭到了一处……”

“不,不是的……”喻剪夏脸上霎时一红,辛鹤站在长空下,双眉紧蹙,“嘴巴放干净点,剪夏师姐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来帮忙罢了,少胡说八道!”

她衣袖高高撸起,手里还拿着那根捣衣棍,几缕乱发垂下,白皙俊俏的脸上透出汗水,双唇也因方才的一番打斗,显得红润至极,这副模样落在了萧然的眼中,叫他目光一亮,摇着羽扇清媚笑道:“真是好胚子,换上戏装就能唱花旦了。”

裴云朔却依旧冷冷望着喻剪夏,一言未发,不知过了多久,才转身而去:“我们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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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辛鹤遇险

冷月高悬,风掠庭院,树影斑驳,夜色一片静寂。

白日里徐坤领人那么一闹,祝太傅和叶少傅到底还是知道了,一番处理后,辛鹤倒算得上“因祸得福”了——

因为叶少傅给她换了一间院舍,不,确切的说,是给她和骆青遥一同换了间院舍。

比起跟一群男人住,只和一个男人住,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人在屋檐下,辛鹤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

这间新换的院舍依旧是通铺,只不过小了许多,辛鹤一去就约法三章,让骆青遥离她远远的,可骆青遥这没脸没皮的家伙,硬是赖着不肯挪地方,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万一半夜徐坤他们来偷袭,离得远了,我中招了怎么办?”

“我呸!”辛鹤将他一把推开,另一只手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物,往骆青遥面前狠狠一挥,“谁敢来偷袭,我把他打成个猪头!”

那东西正是洗衣服用的捣衣棍,骆青遥眼皮子抽了抽,忍不住笑道:“你,你把这个都带出来了?晚上还打算抱着睡觉不成?”

“不然呢?”辛鹤握紧手中的捣衣棍,“这里妖魔鬼怪这么多,谁知道半夜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总得拿点家伙防身才对。”

她说着卷过被子,挪了挪地方,翻身朝里躺下,“不跟你说了,累了一天了,我要睡了,这边归我,你睡那头,不许过界啊。”

辛鹤才要抱着那捣衣棍好好睡一觉时,骆青遥已经往她肩头上一拍,“诶,鸟兄,先别睡,过来擦个药。”

“擦什么药?”

辛鹤坐起身,骆青遥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个小盒子,“白日里打架的时候,我看见那么多对拳头围着你,你挨了两下对不对?”

烛火摇曳下,辛鹤一愣,白日里她闷头就是一顿打,场面那么混乱,哪里注意到了这些?

骆青遥见她愣神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唔,应该是这里,还有这里。”

他嘴上说着,人已凑到了跟前,冷不丁把辛鹤的衣裳往下一扒,瞬间露出大片白皙裸露的肩头。

辛鹤脸色陡变,想也不想地一耳光挥去,“啪”的一声,骆青遥猝不及防,一张俊脸上霍然显现出五个火辣辣的指印。

他整个人像是被打懵了样,脑袋都偏了偏,好半天才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双眼瞪得老大,一声吼道:“你有病啊!”

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长到这么大,他第一次被人打耳光,竟还是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辛鹤呼吸急促,方才那一巴掌打得用力,此刻她自己一边脸也是疼得厉害,却仍旧按住衣领紧紧不放,冲着骆青遥喝道:“你没事扯我衣服干吗?”

骆青遥捂着脸,又是一通吼了回去:“给你上药啊!你自己看看,肩上都淤青了,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这么一说,辛鹤才感觉肩膀那里的确有些酸痛,她扭头往将衣领里瞥了瞥,果不其然,那里乌青了两片。

心里噔的一下,辛鹤抬头看向骆青遥,又望向他手上那盒药,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呐呐道:“我,我不需要你给我上药,你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谁稀罕碰你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没朋友!”骆青遥火冒三丈。

辛鹤被他喝得脸上也有些悻悻,心底涌起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内疚,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却又被骆青遥的举动吓得脸色一变——

骆青遥将那药盒随手一扔,竟然开始气呼呼地脱自己的衣服了!

她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是一阵汹涌激烈:“你干吗?”

骆青遥侧过身,没好气地道:“你没长眼睛吗,我给我自己脱衣服不行吗?”

辛鹤心头狂跳不止:“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一晚上不是掀别人衣服,就是脱自己衣服,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

她话还未落音之际,骆青遥已将衣裳一扒,上半身彻底赤裸在了灯下,辛鹤倒吸口冷气,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她看见——

那张白皙精壮的后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伤痕,瞧着都让人觉得疼。

骆青遥一言不发,只是扭开那药盒,一边对着屋里的铜镜,一边艰难地为自己上药。

伤在后背,他多有不便,却一句话也不吭,反倒是辛鹤,一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抿了抿唇,犹豫许久后,终究还是凑了上去:“我,我来帮你吧。”

“免了,受不起。”少年郎的声音不高不低,透着一股赌气的劲儿。

辛鹤却是执意上前,下定了决心般,拿过骆青遥手里的药盒,低声道:“你自己够不着的,我来吧。”

“你脸朝下躺好了,这样药抹得均匀些。”她语气头一回这样温和,骆青遥哼哼了两下,倒也不是个记仇的性子,埋头躺了下去,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

那药膏冰冰凉凉,抹上去舒服极了,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辛鹤一边为骆青遥上药,一边忍不住道:“你这背上,怎么这么多伤痕啊?”

“被鞭子抽的呗。”

“被鞭子抽?”辛鹤有些惊讶,“你爹抽你的?”

“我爹怎么可能把我抽成这样?那我娘还不得跟他拼命啊?”骆青遥双手抱着枕头,漫不经心地道,“就是那鲁老头打的呗,下手狠的呀,好像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鲁……鲁院首?”辛鹤目光一动,似乎恍然大悟过来,“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在大考上闹事了对吧?”

提起那场考试,她也有些来气,不由将药膏往骆青遥背上重重一抹,“好端端的一场考试,你瞎胡闹什么呀,被打成这样,现在后悔了吧?”

骆青遥冷冷一笑:“你知道什么?就算再来十回,我也照样会那样做!”

“你,你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

“什么死性不改?”骆青遥扭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闹事吗?”

灯火映照下,他攫住辛鹤的双眸,平素嬉笑的一张脸上满是肃然之色,一字一句道:“我有个好兄弟,叫陶泠西,他为人温和谦逊,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可却因为迟到短短片刻,一双腿都被那鲁行章害得废掉了,如今还坐在轮椅上呢,你说我该不该替他出头,为他讨回公道?”

辛鹤听得怔住了:“这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青遥深吸口气,想到旧事亦是心绪难平,不由对辛鹤道:“你给我拿纸笔过来,我写一遍给你看,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灯火摇曳,骆青遥执笔蘸墨,默写下来的正是当日考场之上,他铿锵有力念出的那篇《诉宫学院首鲁行章十罪书》。

辛鹤又惊又奇,一边为他上药,一边低头看着那飘逸飞扬的字迹,轻轻念了出来:

“其罪一:暴戾严酷,专横独行,滥施院首之权,不尊宫学诸位太傅,唯己独尊,目无师道;其罪二:治学无方,不思因材施教,反钻刑法律条,化身豺狼虎豹,视宫学子弟为罪恶滔滔之犯人……”

才念到“犯人”二字时,门外忽然传来几道敲门声,骆青遥与辛鹤同时顿住,赫然望向对方,眼神互明,异口同声道:“来了!”

辛鹤反应奇快,立刻摸起那捣衣棍,瞬间滑下了床,还不忘回头扯过骆青遥脱掉的衣裳,往他背上一盖。

“你躺好了,别出声。”

她警惕地靠近门边,屏气凝神间,伸出手,将房门猛然一开,预想中的“刀光剑影”却没有到来,风中只传来一阵草药的清香——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药瓶,夜色中似有一道倩影飘然而去。

辛鹤拿起地上那药瓶,有些意外,回过头,对上骆青遥的目光,犹疑道:“这药难道是……”

“剪夏师姐留下的?”

“喻师姐留下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目光相接间,骆青遥与辛鹤不知怎么,望着对方笑了笑,默契互通,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长夜静谧,白月皎洁,这浅浅药香似乎萦绕进了人心底。

一封《诉宫学院首鲁行章十罪书》,终是让辛鹤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股对骆青遥的误解与敌视也隐隐消散无踪。

接下来几天,他们齐心协力,一个埋头洗衣,一个在旁晾晒,一对“难兄难弟”,搭配得倒也是有条不紊,默契自如。

难得的是,白毛和徐坤那帮人也都没有来找茬,他们终于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喻剪夏也不时来帮忙,眼看着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那天骆青遥正好去打饭,剩下辛鹤一人在院里洗衣服,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着辛鹤就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辛鹤一眼认出,那小厮正是祝太傅身旁的书童,果然,他慌乱道:“祝太傅,祝太傅在后山林子里采药时,不小心摔倒了,现在还躺在树下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人帮忙……”

这个晌午的点儿,人人都去吃饭了,这书童一下子哪里找得到人帮忙?

辛鹤将额上汗珠一擦,抓起那捣衣棍就站起身来,毫不犹豫道:“祝太傅在哪里摔倒了,快带我去看看!”

阳光照在院中,井水波光粼粼,骆青遥提着饭菜从后门踏入时,正看到辛鹤跟着那小厮火急火燎地从前门出去。

他不由扬声喊道:“喂,辛小鸟,你去哪儿?”

辛鹤头也不回道:“去帮祝太傅!”

“帮祝太傅?”骆青遥长眉一蹙,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帮祝太傅去做什么?”

可惜风中无人回应他,那两道身影消失得匆匆忙忙,他只好提着食盒在后面喊道:“那你快些回来啊,别等饭菜都凉透了……”

一时间,骆青遥也未想太多,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后,就撸起衣袖,开始干辛鹤剩下来的活计,只是这一干,就到了黄昏时刻,斜阳西沉,院中都晒满了衣服,风一吹飘飘扬扬,好不壮观。

骆青遥喘着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望向前门——

辛鹤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眨了眨眼,汗水顺着睫毛流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骆青遥几乎是一口气奔到了贤师堂,打眼就看到祝太傅在案前执笔写字,那带走辛鹤的书童正伺候在一旁,低头研墨。

听到骆青遥走近的脚步声,那书童抬头望了他一眼,神情明显带着一丝慌乱心虚,研墨的手都颤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

骆青遥按捺住紊乱的呼吸,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走到祝太傅跟前,向祝太傅施了一礼后,直截了当地问道:“老师,辛鹤在您这吗?”

“辛鹤?”祝太傅微眯了双眸,放下毛笔,“他怎么会在我这里?”

“不是您让您的书童去找他帮忙吗?”骆青遥紧紧盯住那道研墨的身影。

“帮什么忙?”祝太傅更加疑惑了,“我从未叫人去找过他。”

那书童的手又颤抖了一下,墨汁都差点飞溅出来,骆青遥眸光一沉,终于彻底确认无疑,他猛然上前,一把将那书童揪了出来,咬牙喝道:“混帐东西,你快说,你把人拐到哪里去了?”

“我,我……”那书童的衣领被狠狠揪住,面如土色,整个人吓得双腿都在哆嗦。

祝太傅大惊失色,站起身正想要阻止骆青遥时,骆青遥已高声道:“老师,我撞见的就是这个家伙,急急忙忙地来找辛鹤,说要去给您帮忙,却不知道把人带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回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祝太傅看向那书童,难以置信,“小春子,你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那书童浑身颤抖不止,终是撑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猛地磕头道:“不,不关小人的事,是,是那徐坤逼小人干的,他,他让我把人骗到了一线天里去……”

“什么?”祝太傅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一线天?”

他眼前显然一阵眩晕,身子踉跄间,差点都站不稳了,骆青遥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祝太傅捂着胸口,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摇着头,痛心疾首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书童,说出的每个字都重重回荡在贤师堂里,让骆青遥一瞬间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小春子,你怎么能干出这么糊涂的事情,那一线天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把人骗到那里去,是想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连尸骨都无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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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同闯一线天

一线天位于惊蛰楼后山,乃一道狭窄的奇峰石壁,远远望去,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从中间漏进天光一线,宛如跨空碧虹,故得名“一线天”。

这等奇景自古始然,乃天地间鬼斧神工所造,令人叹为观止,更有诗云:“云里石头开锦缝,从来不许嵌斜阳。何人仰见通霄路,一尺青天万丈长。”

然而惊蛰楼后山的这处“一线天”,比之别的地方,可谓是一道“鬼门关”了。

穿过这一线天,另外的那一头险象环生,诡异莫测,是惊蛰楼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大家都心知肚明,跨过这一线天,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府”。

徐坤就是利用辛鹤初来乍到,不知实情,才威逼书童以祝太傅为饵,哄骗辛鹤进入了一线天。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后山一线天前,很快聚集了惊蛰楼上上下下所有人,那事迹败露的徐坤,被推到了最前面,岑子婴一脚就踹了过去。

“谁让你这么干的?你长没长脑子?”

徐坤跌跪在地,面目狰狞扭曲,似乎仍是心有不甘,旁边冷峻而立的裴云朔,忽然如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徐坤的脖颈。

他周身寒气逼人,白发在风中飞扬着,对上徐坤惊恐的眼神,唇齿间缓缓溢出冷厉的一声:“我说过什么?你一个字也没放在心上吗?”

徐坤一张脸被扼得通红,浑身哆嗦不止,直到这时才惶恐万分道:“少,少主,饶过我,我错了……”

冷风掠过山谷,一旁的祝太傅急得猛敲手中的拐杖,“住手,都给我住手!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

叶少傅也几步上前,按住那裴云朔的手,连声阻止道:“对对对,别动手别动手,这小子自会送去前院发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裴云朔五指一顿,扭头望了一眼叶少傅,目光深不见底,他薄唇抿了抿,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那徐坤如蒙大赦,赶紧挣脱开去,整个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吓得瘫软在地。

叶少傅忙站到中间,高声道:“大家都别急,我已经派人乘舟过小镜湖,去通知前院了,等宫学的侍卫队一到,立马就进去找人!”

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着,似乎带着一股“稳定军心”的作用,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时,一道俊挺的身影已站在长空下,冷冰冰地道:“等侍卫队到了,只怕尸骨都凉了吧。”

那幽幽开口的人正是骆青遥,他站在一线天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无悲无喜,却让人觉得脚底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风掠四野,黄昏中,骆青遥回过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知是何意,只是唇边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不少人被盯得心虚莫名,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那身白衣已经一拂袖,径直往那一线天里掠去。

旁边的喻剪夏脸色大变,惊声道:“骆师弟,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裴云朔白发飞扬,身形如风而动,猛然上前,一把扣住了骆青遥的胳膊,“别冲动,里面很危险,不要去!”

岑子婴也赶忙追上来,在旁边搭腔道:“对啊对啊,阿朔说得没错,千万不要进去!你不知道,前几年有人误闯过这里,半条命都没了,说里头尽是些孤坟白骨,毒虫蛇蚁遍地乱爬,跟个修罗战场似的,指不定是哪朝哪代的万人坑呢,还有白色的怪物会吃人的,千万不能去,稍不留神就会送命的……”

他每多说一句,骆青遥的呼吸就急促一分,一双拳更是捏得咔嚓响,那岑子婴却毫无眼力见,还在一旁说得起劲,他身后的萧然连忙上前,拉了拉他,嘘声道:“六郎,别说了。”

斜阳中,萧然抬头望向骆青遥,脸上难得没有露出一贯的清媚笑容,而是正色道:“青遥师弟,事已至此,一切该从长计议才是,单枪匹马是救不出……”

骆青遥似乎忍无可忍,再也听不下去,将裴云朔的手狠狠甩开,怒吼道:“从长计议个屁,你们这群王八蛋,在这里猫哭耗子演给谁看呢?”

他站在一线天前,残阳如血,金色的薄光笼罩在他身上,他双目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刀子般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喉头嘶哑,一字一句响彻山谷——

“好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魑魅魍魉,我骆青遥今日在这惊蛰楼中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人心比厉鬼更可怕!”

少年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漫天夕阳下,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

这话中深意再清楚不过,一切乃惊蛰楼上下狼狈为奸,合伙谋害,个个却还在这里假意惺惺地装模作样,虚伪演戏。

这罪名扣得实在有些大了,岑子婴第一个上前委屈道:“真,真的不是我们主使的,是徐坤一个人鬼迷心窍干的,跟我们没关系……”

“滚蛋!”

骆青遥将他一把推开,岑子婴这般身骄肉贵的小公子哪禁得起这样一推,脚步踉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神情愈发委屈了:“就算再怎么胡来,我们也不会想要害人性命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骆青遥已经目光一凛,转身白衣一拂,眼见又要朝那一线天奔去!

“骆青遥!”

裴云朔瞳孔骤缩,欺身上前,紧紧一把扣住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现在穴道被封,内力全无,进去找人只会送死,不要冲动。”

“滚你大爷的,撒手!”

骆青遥两边太阳穴直跳,胸膛剧烈起伏着,裴云朔察出不对,乍然变色道:“不要强行冲开穴道,你会受伤的!”

“就算受伤了,老子也不想待在你们这群狼堆里!”骆青遥怒喝一声,不知哪里的一股狠劲儿,猛地挣开了裴云朔,拔足就往一线天里奔,“我的兄弟,我自己去救!”

少年血气方刚的声音划破长空,把一众人吓得脸色煞白,那叶少傅更是急得直跺脚:“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呀!”

却哪里拦得住,那道身影掠过一线天,疾风一般,刹那间就消失在了晚霞之中。

所有追上去的脚步同时止住,堪堪停在了一线天外,大风猎猎,再无人敢进一步。

鬼门一线开,踏错无命还。

谁都清楚这句话的可怖,谁也不敢冒险一试,以命相搏。

漫天残阳下,一旁的喻剪夏却是忽然咬紧唇,回头就奔向了风中,不知去干什么。

岑子婴尚在惊魂未定中,目光却不由被她远去的背影吸引住,嘴中哼了哼,讥讽道:“这就被吓跑了,胆子真小,黄毛丫头就是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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