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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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还没救出来,又搭进了另一个,惊蛰楼一众师生围在一线天外,个个束手无策,除了焦急等待外,别无他法。

却是没过多久,喻剪夏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

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中,几乎没有目光注意到她,只有岑子婴盯住她拿来的药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正摸不着喻剪夏想做什么时,已经被她的举动吓得心头一跳:“喂,你干吗?”

喻剪夏背着那药箱,竟是想也不想地就往一线天里冲,岑子婴陡然明白过来,大惊失色:“阿朔,快拦住这疯婆娘,她要进一线天!”

裴云朔原本就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喻剪夏,此刻还不等岑子婴喊完话,整个人已是急掠而去,伸出一只手就想要抓住那道纤秀身影,却在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挑起她一缕飘飞的发丝。

漫天晚霞中,喻剪夏回头望了他一眼,天地霎时静止了般。

一眼匆匆,一眼经年。

绵长无比的情意尽数揉在了这一眼之中,山风拂面,霞光万丈,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有什么重重撞击在裴云朔心头,他冷峻的脸上头一回有了裂缝,周身血肉似被狠狠剜走一样,疼得他浑身剧颤,仰天喊出了那一声许久都不曾再叫出口的名字——

“夏夏!”

撕心裂肺的一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岩壁间的那一线霞光如梦如幻,渐渐湮灭。

冷风呼啸,荒野孤坟,白骨森森。

骆青遥直到真正踏在这片土地上时,才知道传言非虚,甚至还漏掉了一点,那一点,正是他此刻最大的感受——

冷。

一股透入肌骨的冷,仿佛周遭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森然鬼气,一丝一缕都钻进了他体内,叫嚣着夺去他的阳气。

明明不过一线之隔,却好似割离开了两个世界般,外头尚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里却已冷如寒冬,就连呼吸间都萦绕着一股白气。

头顶上的一片天,也像蒙着一层阴森森的“鬼雾”般,遮住了所有温暖的光芒,只剩下直逼人心的寒意。

越往里头走,骆青遥就越觉得冷,他此时已没有雄厚的内力护体,只能不住活动着筋骨,一边冲着四周大喊道:“辛鹤,辛小鸟,你在哪?”

鬼气森森的林子中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这里就跟岑子婴所说的一样,像是一座死寂的修罗场,万人坑般,没有一个活物。

骆青遥愈发担心起辛鹤来,不由更加卖力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就在这时,他身后陡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寒气,携风直朝他后颈袭来!

他猛然转身,这一看,差点吓个半死——

好家伙,辛小鸟没召唤出来,倒召唤出了一只巨大的怪鸟!

不,确切地说,是一只硕大的蝙蝠,通体雪白,尖嘴利爪,张开的双翅刮着猎猎大风,可怖至极!

骆青遥瞪大双眼,呼吸一窒,想也未想,扭头拔腿就跑!

奶奶的,看来岑子婴口中那个会吃人的“白色怪物”,就是这庞大的家伙了!

骆青遥一边跑一边咬牙诅咒着:“天杀的鲁行章,你还我内力来,小爷要是死在了这里,就是被你这孙子害的,小爷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身形如风,骂骂咧咧间,一双腿却如何跑得过那白蝙蝠一对巨大的翅膀,好不容易才要拐个弯,逃往林子深处时,肩头却已被那白蝙蝠的利爪一钩,衣裳撕裂之声立时传来。

他猝不及防,一下跌在了一棵树下,气喘吁吁地扭过头,往后避去,后背却抵在了树干上,再避无可避,毫无生路可寻!

荒野冷风间,眼见着那白蝙蝠怪叫着,就要扑面而来时,骆青遥索性生出一股孤勇,双手迎上前,奋力一搏,“小爷撕碎了你!”

然而还不等他的手跟那白蝙蝠的尖嘴亲密接触时,一根捣衣棍已经横空而来,重重一下将那白蝙蝠打偏了。

骆青遥耳边乍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难以置信:“骆青瓜,你怎么在这里?”

那关键时刻蹭地冒出,一棍子打飞白蝙蝠的人,不是辛鹤,还有谁?

骆青遥双眸一亮,又惊又喜:“辛小鸟,可算找到你了……诶,小心后头!”

那被打飞的白蝙蝠又卷土重来,辛鹤反应灵敏,闪身避过,面上毫无一丝惧色,只抓紧那捣衣棍,揪住那白蝙蝠就一顿猛打。

下手间,又快又狠,那白蝙蝠骤然遇到“强敌”,毫无招架之力,狼狈扑闪着翅膀,被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辛鹤瞅准机会,趁机上前,一把拧住它脖子,只听喀嚓一声,那白蝙蝠的脑袋清脆落地。

树下的骆青遥,张大着嘴,一时看呆了。

辛鹤将手往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踩着那白蝙蝠的脑袋上前,正想要拉骆青遥起身,却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异动,冷风强劲袭来,两人齐齐望去,霍然失色——

一大片白蝙蝠扑翅飞来,气势汹汹,如潮水一般,遮天蔽日。

“妈呀,它家族来寻仇了!”骆青遥一个骨碌爬起,抓住辛鹤的手就拔足狂奔,“愣什么,还不快跑!”

辛小鸟再能打,还能打得过人一大家子?

两人在林中没命地狂奔着,眼前却是迷雾环绕,不辨方向,疾风擦过耳畔,他们跑着跑着不知闯到了哪里,竟一脚踏空,天旋地转下,两道身影交叠着一同滚了下去!

“完了,这回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了,小爷一世英名,竟然因鸟而亡!”

第16章 冰室共患难

凛冽的寒气将人团团包围住,骆青遥仿佛深陷海水之中,手足冰冷,就在他越坠越深时,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将他及时拉了回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骆青遥只看到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辛鹤将他搂在怀中,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那些源源不断的内力灌入他体内,温暖着他全身上下。

见到骆青遥醒来,辛鹤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放开了那只为他输送内力的手,“你可算醒来了。”

骆青遥还有些发懵,慢慢地坐起身,扭头打量着四周:“这,这是哪里呀?”

他们之前遇到白蝙蝠攻击,一路狂奔,混乱中不知踩到了哪里,双双滚落下来,骆青遥模糊的意识中,他们似乎是卷进了什么机关暗道里,只是他没有想到,醒来时会置身于这样一方偌大清寒的岩洞中——

不,准确地说,更像是一间地下冰室,利用这极寒的岩洞与暗河,四面砌起了密不透风的冰墙,高高的顶部还嵌满了浑圆透亮的明珠,颗颗闪烁着柔和清润的光芒,将这一方冰室照得亮如白昼。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样一方地下岩洞中,居然还会有这般机关精巧的密室,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辛鹤显然也看出骆青遥所想,顺着他的目光扫去,道:“这里不知何人所造,我们应当是在上面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才会掉下来,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

她说着,想到什么般,望向骆青遥:“说起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骆青遥又是义愤填膺,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咬牙恨恨道:“那群王八蛋,视人命如草芥,简直比厉鬼还可怕!”

辛鹤听了后久久愣住,似乎难以置信,好半晌,才语意不明地道:“既然,既然这一线天如此危险,你干吗还要不顾一切地闯进来,就只是……只是为了找我吗?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骆青遥长眉一挑,想也不想地抬起胳膊,一把揽住辛鹤的脖颈,“废话,好兄弟,讲义气,懂不懂?”

他唇角扬起,俊逸的脸上露出促狭一笑:“我不是说过,日后恢复内力,换我来罩着你,只要你跟在我后头,叫我声‘遥哥’就行了吗?”

调侃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爽朗,又带了几分狡黠可爱,辛鹤听得都忍不住笑了,推开他的手,摇摇头:“谁要你罩着了?你这家伙,还真容易跟人称兄道弟,我几时说过要叫你‘遥哥’,跟着你混了?”

她嘴里虽这么说着,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暖意,充盈了全身上下。

生死关头,有几人能做到以身涉险,不离不弃?

骆青遥实在是一个至情至性,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辛鹤一边百感交集,在心中想着时,一边扶着他站起身,当务之急,他们得快点出去才行。

骆青遥的目光在偌大的冰室中转了一圈,冷静道:“小鸟,我们分头找下出口吧,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能够离开这鬼地方,好不好?”

“好,这里太冷了,的确不能久待。”辛鹤点点头,“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找一找,有什么发现就立刻叫我。”

骆青遥道:“行。”

两人说干就干,在浣衣院里培养出的默契,搁到这里来倒也是契合十足,无需言语,几个眼神交换便能明白对方心意。

这方冰室极大,岩石清寒,其间还有暗河湍湍流过,只是顺着水流摸去,尽头却被那冰墙拦截阻断,依然找不到出口。

但是,一番搜寻下,两人却有了别的发现。

“骆青瓜,你看这里!”

“辛小鸟,快到这来!”

冰室的两头,骆青遥与辛鹤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

辛鹤飞速奔至骆青遥身旁,只看到他拨开乱石,在岩洞的角落中发现了几具森然白骨。

“你看,他们身上全都穿着军装,虽然衣服腐烂了七七八八,但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这旁边还有断了的兵器,这几具尸骨生前应该是士兵才对。”

骆青遥沉吟道:“你还记不记得穿过一线天后,我们一路走来,所见尽是白骨孤坟?这里一定曾经打过几场硬仗,有过战火的痕迹……”

他的目光在那些白骨与生锈的兵器上逡巡着,继续道:“我猜想,曾经可能有某支军队在这里驻扎过,他们利用这的特殊地势与极寒环境,造出了这间冰室,作为藏身之所,或者说是根据地……”

辛鹤瞪大了眼,一时听得呆住了,喃喃道:“没想到啊,骆青瓜,你还有两把刷子啊?”

短短时间里竟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还说得头头是道,委实让人大感意外。

骆青遥哼了声,扬起唇角:“那当然了,就算虎落平阳,那也还是一只虎,岂是凡俗之犬可比的?”

“啧啧啧,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说谁是凡俗之犬呢?”辛鹤忍不住挑眉一笑,语带揶揄,她扭过头,看向那几具白骨,忽然间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诶,青瓜你快看,这是不是一个‘鹿’字?”

骆青遥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些白骨周身腐烂的军服上,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个类似字符的标记,只是可惜前面半截完全磨损掉了,根本看不清,只能勉强认出后面一个字。

骆青遥埋下头,细细辨认着:“是像‘鹿’字,只是,什么‘鹿’呢?这难道是……”

他福至心灵间,一下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辛鹤:“是这支军队的名号吗?就像大梁的杭家军,胸前都会印上一个杭字,代表着身份与荣誉……”

“杭家军?”

“是啊,大梁的战神,杭如雪,一杆长枪所向披靡,率领着杭家军东征西讨,威震八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名头……”

辛鹤听骆青遥说得兴致勃然,言语间对那“杭如雪”满是推崇,不禁来了兴趣:“有那么厉害么?瞧你夸成这样。”

骆青遥猛点头,两眼放光:“当然厉害了,他是我干爹!”

这下辛鹤神情一顿,好半晌,才放声大笑:“怪不得啊!你这还真是个卖瓜的‘骆婆’,那你之前分析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你这位干爹教的了?”

“那倒也不尽然,还有我亲爹和义父的教诲,他们自小就……”

“等等,等等!”辛鹤一时听糊涂了,掰着手指数道,“亲爹、干爹、义父……你到底有几个厉害爹爹啊?”

“不多不多,除了几个爹以外,还有很多干娘小姨什么的,比如说小叶娘娘,苗苗姨……”

“行了行了,你再这样数下去,咱们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啊?”辛鹤好笑地打断了骆青遥,嘀咕道,“你们家跟葫芦藤似的,一串串结得又多又密,我猜想,你爹娘一定朋友满天下,对不对?”

“这句话你倒十足没说错,我爹娘别的不多,就是朋友多,尤其是我爹……哎算了,不说他了,他的英雄往事要真说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总而言之,我老爹是个传奇,一个把我从小碾压到大的传奇,你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他,就知道了。

“我反正这辈子是难以超越他了。”骆青遥耸耸肩,无谓地笑了笑,却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辛鹤道,“对了,你之前在那头喊什么,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线索谈不上,可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辛鹤眼眸一亮,明显兴奋起来,一把拉过骆青遥的手,“快跟我去瞧瞧!”

两人穿过清寒的冰室,径直走到了最深处的一面岩壁前,柔光映照下,骆青遥整个人惊呆了——

那一面岩壁上,长满了一种晶莹剔透,娇艳欲滴的果子,周身还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萦绕的醇香。

骆青遥不禁上前呢喃道:“这些果子,生得好特别啊,我从来没见过……”

他正细细观察时,辛鹤已经随手摘了几个,一股脑儿地就往嘴里塞,骆青遥一惊,连忙伸手想要阻止:“等等,你怎么说吃就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怎么会有毒呢?”辛鹤吃得欢快,望向手中的果子,眼里是满满的亲切感,“这种酒儿果,我从小吃到大,在我们岛上……不,在我们家乡那,随处可见,可我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见着,真是稀奇事儿!”

“酒儿果?”骆青遥头一回听到这样新鲜的词。

“对啊,你尝尝就知道了。”辛鹤兴冲冲地又摘了几个,随手递给骆青遥,“这果子刚吃下时,可能身子会有些麻,脑袋也有点晕,就像喝了酒一样,醉呼呼的,但是很快身上就会暖和起来,在这种极寒的环境下,吃这个最好了,我们家乡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都身强力壮,不畏严寒,就是从小被这种果子喂大的……”

辛鹤越说眼睛越放光,简直要把这果子夸到天上有地下无了,“而且习武之人,每日多食酒儿果,还能够增强内力,疏通经脉呢!”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骆青遥听得将信将疑,“你这说得跟灵丹妙药似的了,真有这么神奇?”

他眉梢一挑,忽地凑近辛鹤,促狭道:“不会你也是‘辛婆’卖瓜吧?”

“对啊对啊,卖的就是你这个大青瓜!”辛鹤将骆青遥一推,扭过身,“你爱吃不吃,这种好东西,我还不想便宜你呢!”

“别别别,我尝尝!”骆青遥来了兴趣,一把夺过辛鹤手中那几个小小果子,也未想太多,仰头就往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那果子入口清清凉凉的,甘香无比,瞬间就滑入喉中,初始没什么感觉,却很快就如烈酒一般,在腹中烧起了一把熊熊火焰。

骆青遥眉心微蹙,隐隐觉察到哪里不对。

偏辛鹤还在旁边兴冲冲地道:“好吃吧?能在这里看到酒儿果,咱们运气还真不赖,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些果子,我们至少不会被饿死了……”

她话还没落音,骆青遥已经当着她的面,胸口猛地一颤,“噗”地喷出一口热血。

冰室里瞬间死寂无声,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望着对方,一时间都忘了言语。

骆青遥却是紧接着,又猛然喷出一口鲜血,他眼神里充满着不可置信,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辛鹤,一边吐血,一边含含糊糊道:“辛小鸟……你骗人……”

他俊逸的脸上糊满了血,身子摇摇欲坠,以一种悲愤不已的眼神望着辛鹤,用尽最后气力嘶喊出了一声:“这哪里是什么灵丹妙药……他娘的根本就是天下奇毒吧!”

说完,身子向后一仰,直直倒了下去。

辛鹤瞳孔一缩,一个激灵,这才如梦初醒,大惊失色地扑上前,双手接住那道糊满了血的身影,“喂,骆青遥,你别吓我啊,你为什么吃个果子都会中毒?!”

第17章 天降兄妹

骆青遥身陷一线天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前院,人人奔走相告,一石激起千层浪。

晚霞漫天,小镜湖前,鲁行章正准备领着大队侍卫过河时,身后却传来浩浩荡荡的一片脚步声。

他扭过头,一大群少年少女迎风而来,为首之人正是一袭红裳潋滟,秀美绝伦的姬宛禾。

她上前一步,长风随风飞扬,“鲁院首,我们也要去!”

“对,我们也要去!”一众学子的喝声响彻天边。

鲁行章脸色陡沉:“胡闹,你们去做什么?”他手一挥,“给我统统回去上课,谁再闹事,院规处置!”

如斯紧急势态下,院规还能震慑到谁?

姬宛禾领着众人,咬牙道:“就算不许我们进入那一线天里,我们也要守在外头,第一时间等到把人救出来!”

“荒谬!”鲁行章愈发冷肃厉色道,“全部回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他拂袖转身,再不理会群情激昂的学子们,径直领着大队侍卫,渡河出发。

黄昏笼罩着天地间,小镜湖上,斜阳如金,照得水面波光粼粼,风声悲鸣。

眼见着鲁行章率侍卫队渐渐远去,一帮平素与骆青遥交好的兄弟不由急得团团转,凑近姬宛禾道:“宛姐,现在,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对啊,院首不让我们跟去,我们难道只能留在这干等消息?”

“真是让人急死了,还不知道遥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惊蛰楼的那帮混蛋,要是遥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拼得头破血流也饶不过他们!”

……

七嘴八舌间,姬宛禾盯着那一望无垠的小镜湖,双手握得越来越紧。

这段时日,她将陶泠西接进了府,请来各方名医,悉心照料,陶泠西的腿是有了起色,可一颗心却全念着惊蛰楼里的骆青遥。

姬宛禾又何尝不想去看老遥?可鲁行章严令禁止探视,她想了许多法子都不成,本来正打算寻个时间去一趟相府,请她师父付远之出马,让他带她与陶泠西去见骆青遥。

可惜还没等到她去找师父,骆青遥就已经出了这般大的事!

生死攸关,姬宛禾如何还能忍?

长空下,她猛地一抬手,喝声道:“那鲁判官不让我们过河,我们就真不能去了吗?”

她霍然转过身,红裳烈烈飞扬在风中,长眉入鬓,目光如刀,面向众人长声道:“不就是船只吗?我来弄,要多少有多少,谁想去的喊一嗓子,再多人我也带得过去,到时鲁判官怪罪下来,出了事我姬宛禾一人来担!”

姬宛禾的母亲赵清禾,赵家,乃平江首富,家财万贯,名下产业无数,要弄来几条船,还不是区区一句话的事。

当下这番话响彻长空,端得豪情万丈,人人热血翻腾,在黄昏中高声抢着道:“我,我要去!”

姬宛禾握紧双手,扭过头,望向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秀美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老遥,你等着,我们来了!”

冰室萧寒,暗河流淌而过,顶部的明珠散发出幽幽光芒。

骆青遥又一次在辛鹤怀里醒了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担忧的面孔,他迷迷糊糊道:“辛小鸟……你存心想要毒死我吗……骗我去吃那种毒果子……”

辛鹤见到骆青遥苏醒过来,目光一亮:“骆青瓜,你没事吧?”

“你来吐上几大碗血试试,看有没有事……”

“不应该啊,你怎么会中毒呢?”提起这个,辛鹤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应当没认错啊,那岩壁上长着的,的确就是我们那的酒儿果,大人小孩都可以吃的,你看我吃了就没事……”

事实上,辛鹤哪里会知道,他们岛上之人,之所以能任意食用这种酒儿果,是因为他们自小就吃,且多会佐以新鲜海鱼一并下肚,那海鱼的寒性中和了这酒儿果的烈性,久而久之,岛上之人的体质便都发生了改变,对这种酒儿果也彻底适应,可以“来者不拒”,一口气吃再多也没事了。

可骆青遥本就没有这个适应的过程,再加上穴道被封,经脉受阻,又困于这方极寒岩洞中,身体较为虚弱,陡然间吃下好几个酒儿果,自然就会产生极为猛烈的“效果”了。

与其说是“中毒”,倒不如说是承受不起这酒儿果的“大补之效”。

这就好比有些性命垂危的病人,几支老参下去,不仅救不回来,却反而可能一命呜呼,正是因为虚弱的身子承受不住那份过猛的滋补。

骆青遥的身体此刻就正处于这种特殊的状况下,是福是祸均只在一线之间,若他能挺过去,那么酒儿果的滋补之效可尽数吸收,他与辛鹤误以为的“中毒”,反而会成为他一鼓作气,冲开穴道的最好助力。

只是当下,冰室中的两人都不知实情,骆青遥还在有气无力地道:“别解释了,你小子就是想毒死我……”

“我,我傻吗我?我现在和你之间还有连心蛊牵绊着,要是毒死了你,我不也要跟着……”辛鹤说着说着,声音却是陡然止住,她忽地瞪大了双眼,“咦,为什么我没有事?”

她乱昏了头,才想起这一茬,又惊又奇,伸手往全身摸了摸,不可置信道:“不对啊,为什么你中毒了,吐血了,我却没有事?我们之间不是种了连心蛊吗?”

骆青遥听他叫唤着,显然并不意外,哼哼道:“睡着了。”

“什么,什么睡着了?”

“蛊虫呗。”骆青遥斜睨了眼辛鹤,浑身乏软下,都懒得解释了,“因为蛊虫被冻得睡着了,忘了告诉你,这连心蛊在极寒的环境下会进入休眠状态,是不起作用的。”

他扬起唇角,冲辛鹤露出一口白牙,语带调侃:“恭喜你啊,辛小鸟,你暂时可以摆脱小爷了。”

辛鹤愣了片刻后,目光几个变化,忽然一下跳起,喜不自禁:“我,我真的自由了?我解脱了?”

她欢喜不胜,猛地又蹲下身,狠狠一把掐住骆青遥的脸颊,骆青遥吃疼吸气,将辛鹤的手一拍,辛鹤双眼却愈发明亮:“真的不疼,我脸上一点也不疼,这连心蛊在这里真的不起作用了!”

她终是彻底确定蛊虫失效,乐得快要飞起了,骆青遥也微眯了眸,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笑道:“对啊对啊,你现下是一只自由的小鸟了,再无束缚,就算把我扔在这里等死都没关系了,反正蛊虫也会跟着我一起冻死,你再无后顾之忧了……”

少年的语气是一贯的玩笑,没个正形儿,辛鹤却心念一动,凑近那张俊逸的面孔,也扬唇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不用再受制于你了,若我真为了自己保命,将你扔在这里,你怎么办?会不会后悔跑来找我?”

骆青遥眼皮子都未抬一下:“不怎么办啊。”

他摊摊手,再豁达不过:“你要扔下我,我也没有法子啊,生死各有命,我不强求,也无怨尤,跑来找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都不相干,我不后悔,顶多在被你扔下的时候,骂上两句‘天妒红颜’呗,还能怎么办?”

辛鹤被他逗乐了:“呸,不要脸,还‘天妒红颜’呢!”

她一拂袖,向骆青遥伸出一只手,话中忽然带了几分豪气干云的味道:“骆青瓜,你听好了,就像你说的,好兄弟,讲义气,既然你能穿过一线天来找我,将性命置之度外,那么我也一定不会将你抛下,即便没有连心蛊的维系,我也一定会将你活着带出这里,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些什么,我们都生死与共,不弃不离,好不好?”

骆青遥愣了愣,下意识道:“说书呢你。”

嘴上虽这么说,他目光却一直望着那只手,久久未动,低低一笑:“辛小鸟,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说着,他也伸出手,正要迎上去,与辛鹤一击掌时,冰室的顶部却骤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哥!”

这一声凄厉无比,仿佛染满了血泪,划破了整片林子上空!

辛鹤心头一紧,霍然站起身,面色大变:“是剪夏师姐?!”

话音还未落,头顶又传来另一个少年的声音:“闪开,不要过来!”

这一回,骆青遥与辛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白毛怪!”

上头的动静愈发激烈,骆青遥与辛鹤心弦紧绷,不用猜都能想到,一定是裴云朔与喻剪夏也和他们一样,在林中遇到了白蝙蝠的围攻!

听喻剪夏叫得那么凄厉,裴云朔一定是受了极重的伤,两人正被白蝙蝠群逼得无路可退,情势危急,就在生死一线间了!

辛鹤想到这,再也忍不住,仰头大声地喊道:“剪夏师姐,裴云朔,是你们吗?”

她奋力拍打着岩壁,想要冲出去救人,却无奈被困于此,整个人快要急疯了。

倒是骆青遥,在这关键时刻冷静了下来,他快速扫过周遭,脑中拼命回忆起来。

终于,他目光一亮:“辛小鸟,你快点,拿石头砸这一处地方,越用劲越好!”

辛鹤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认出那是她和骆青遥一起滚落下来的位置,她眼神一亮,瞬间明白了骆青遥的意图。

间不容发之际,她立刻捡起手边的一块乱石,往那一处岩壁上重重砸去,果然,冰室顶部微微一震。

这里的机关果然是连结相通的,他们猜对了!

辛鹤奋力砸起那一处岩壁,她一边砸,冰室顶部的某个地方就会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那里不用想,一定就是他们逃亡之时,无意踩到的机关!

骆青遥与辛鹤都为之一振,胸中热血翻涌间,辛鹤抓紧那石头,愈发卖力地砸起那处岩壁。

上头的裴云朔显然也感受到这份异动,一边招架着那些白蝙蝠,一边有意往这边挪来。

“过来了,他过来了!”

辛鹤呼吸急促,从没有这么激动过,她抓着石头,砸得更加猛烈,心里疯狂祈祷着:“一定要踩到机关啊,保佑他们一定要踩到机关!”

一边狠砸间,冰室顶部的某处一边晃动得更加厉害。

或许真是老天仁慈,又或是裴云朔与喻剪夏当真命不该绝,就在辛鹤手上砸得都要溅出鲜血时,冰室中响起一记轻微的“咔嚓”声——

她眼前的岩壁倏然裂开,显现出一条幽深的暗道,两个身影交叠着一同滚落了下来!

浑身是血的少年,白发散乱,眉心紧蹙,双手却抱住了怀中的少女,紧紧不放,似乎那是比自己性命还要珍视百倍的东西。

第18章 对峙

那时黄昏里,喻剪夏冲入一线天的那一瞬间,裴云朔几乎没有犹豫,也跟着飞身掠入,旁边的人压根都还来不及阻止。

他们在林中也遇到了那群骇人的白蝙蝠,裴云朔用铁钩干掉了无数只,却转眼又涌出新的一片,无穷无尽一般。

他一人终究不敌,带着喻剪夏逃往了林子深处,若不是辛鹤指引他踩上了机关,恐怕他们真要丧命于此了。

冰室中,喻剪夏抱住鲜血淋漓,昏迷不醒的裴云朔,颤抖着手为他包扎上药,泪眼蒙眬:“哥哥,哥哥……”

她原本带着药箱闯入一线天,是为了骆青遥与辛鹤,却没想到,尽数用在了裴云朔身上。

辛鹤在一旁一边手忙脚乱地帮着忙,一边连声安慰着喻剪夏道:“剪夏师姐,你别着急,这白……这裴云朔不会有事的,他内力深厚,武功底子强,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只是……辛鹤与骆青遥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都颇觉意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裴云朔竟会追随着喻剪夏进入一线天,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藏着哪些玄机?

辛鹤双唇动了动,望着一身是血的裴云朔,又看了看满脸是泪的喻剪夏,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剪夏师姐,你们跌落下来的时候,他将你紧紧护在怀中,我觉得……他其实对你,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坏?”

喻剪夏长睫微颤,苍白的脸上露出悲凉一笑,她埋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贴向裴云朔的一头白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昏迷中的裴云朔喃喃着:“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的,你没有变过,你还是我的哥哥,只是我已经不配,不配再做你的……夏夏了。”

天边霞光万丈,波光粼粼的小镜湖上,姬宛禾红衣飞扬,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过河,往惊蛰楼而去。

一群少年少女心潮澎湃,上了岸就直奔那后山的一线天,那里已经有另一帮人在焦急等待着。

祝太傅年岁过高,已被先行劝回去休息了,叶少傅却是坚持跟着侍卫队一同进入了一线天,帮忙救人去了。

现今等在一线天外的,全是以萧然、岑子婴为首的惊蛰楼弟子,他们见到姬宛禾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杀气腾腾地奔来时,惊愕得嘴都合不拢了。

岑子婴瞪大了双眼:“这,这是什么情况?是前院那帮家伙来寻仇了?”

残阳如血,风中草木摇曳,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以小镜湖为界线,互不干扰,也相互瞧不上的两拨人,今日在这一线天外,终于正面撞上了。

姬宛禾红衣翩然一至,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徐坤,她想也未想,上前就一耳光狠狠扇去:“要是骆青遥出不来了,你也别想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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