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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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榷走到嘉乐院,看到正房灯火通明。

看到他的侍女忙不迭来问好,容榷随意点了点头,大步跨入屋内。

黎阳正在灯下翻账本,她早就知道容榷来了,但她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黎阳想到今日母亲和长姐跟她说的话。

长姐沛阳嫁到英国公府,是人人艳羡的国公夫人,即使如此,沛阳还是在劝黎阳:“男人三妻四妾在所难免,你姐夫和我从小长大,现在还不是收了五六房姬妾?你是正室,没必要和妾侍夺宠,只要生下嫡子,握住管家权,那个姬妾能越过你?你要有容人之量,寻常男子都难免纳妾,更别说容榷是堂堂亲王,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臣。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

黎阳没想到,在她心中千好万好的姐姐会这样说,而自己的母亲,威风凛凛的大长公主,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她越想越憋屈,但又不好拂长姐和母亲的好意,只能自己忍着。回府后,她本来心里就不舒坦,现在听到容榷来了,更加不想给他好脸色看。

偏偏容榷站在烛火前,许久不挪窝。

黎阳被扰的静不下心,干脆啪的一声合上账本,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是刚刚纳了一房歌姬么,人家都怀孕了,你不去看看?”

容榷如今已经是启吾卫大统领,满朝文武再无人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就连皇上和他说话都是有商有量的。容榷暗暗感叹黎阳这脾气比圣上还大,但不得不好声好气地哄着:“夜深了,看账本对眼睛不好,留在明日再看吧。”

黎阳冷笑:“用你管?”

满屋子侍女心肝乱颤,公主府的侍女都快哭出来了,县主啊,之前不是说好了,今日好好和王爷说话么,怎么又成这样了?

容榷叹气,知道今日这话不捅开,他是别想得到黎阳的笑脸了。于是,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安王府那个歌姬临产期就在这几日,你稍微照看些许。”

黎阳心里的火嗖一声蹿起来了,容榷不来说好话,还敢让她照看另一个替他怀孕的女人?她本欲抬头说些什么,却意外望进容榷的眼睛里。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不对,十月怀胎,如莺的预产期怎么会在这几日?

后来,如莺在第八个月诞下一女。黎阳特意跑过去查看,那个皱巴巴的女婴蜷在襁褓里,虽然瘦小,但绝对不是早产的样子。

黎阳此时已经生下两子,立刻就看出不对来。

黎阳在心里啧啧称奇,安王倒是心大,哦不,现在他是静安郡王了。

闹腾了八个月的黎阳心满意足地笑了。

等黎阳再次怀孕时,沛阳还很奇怪,问道:“你们俩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和好了?”

在亲姐姐面前,黎阳也不瞒着:“那个歌姬也是命苦,被人从安王府赶出来,才八个月就早产了,我和她计较什么。”

沛阳听出不对来:“莫非?”

黎阳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哎哟”,沛阳说道,“静安郡王也太不靠谱了吧!”

过来一会,沛阳又说道:“莫非这个孩子,你们就这样认下了?”

“那能怎么办?”黎阳说道,“安王送给宸王一个歌姬,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莫非再去告诉宗正寺,这不是宸王的血脉,是安王的?别说他,我都觉得丢人。”

“那一旦上了宗正寺的名碟,无论如何,这个孩子都是你们俩名下的子嗣了!”

“我知道。”黎阳不在意地说道,“一个庶女罢了,又不碍事,养着吧。”

沛阳看到妹妹重露笑颜,也由衷地替她高兴。如今稍微有点权势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美人如云,唯独宸王,大权在握还守得住。沛阳感叹完,又说道:“你这也算苦尽甘来,后院多一个庶女罢了,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万一当时生下来一个庶子,那可怎么办?”

黎阳只是轻轻笑了声:“那恐怕,他就活不到洗三了。”

第七十九章☆、和亲启程

文德公主启程的日子越来越近, 宸王府的下人也忙的脚不沾地。

王府内处处张灯结彩, 明日,文德公主的仪仗将会从宸王府出发,一路吹吹打打地送到大明宫。再过几日, 皇帝会亲自在宣政殿为突厥可汗和文德公主主婚,然后,文德公主会随着突厥君臣,远走塞外,改汉为胡。

楚漪的预产期也越来越近,王府里没人敢让楚漪操心,行动尽量避开元章院。就算非要经过,也小心翼翼地放轻步伐, 生怕吵到楚漪。

容思勰照例去元章园看过楚漪后, 脚步一转,去了齐华院。

容颢南正在屋内整理卷宗, 看到容思勰进来,随意招呼容思勰坐下。

“你去看过大嫂了?”

“嗯。”

“文德公主呢?明日就要走了,过了今晚, 再见她就难了。”

提起五娘, 容思勰和容颢南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 容思勰说道:“我还是不甘心,襄平轻轻松松就将罪名推到四娘身上,她们两个罪魁祸首,反倒什么事情都没有?”

“谁叫她是公主呢。”容颢南也叹气, “你不必介怀,这笔账,我们几人都记着呢,迟早替你讨回来!”

“我知道,我只是替五姐不值。”容思勰叹完,又想起另一个毫发无伤的人来,“赵二娘又是什么情况?皇后就算再疼妹妹,难道连个样子都不做?”

容思勰被设计的当天,宸王和容颢宗就进宫了,可是最后,别说襄平和容思双,就是赵淑娴,也安然无恙。

“听说皇后斥责的旨意都写好了,但是被圣人拦下了。”容颢南叹气,“男人嘛,总对爱撒娇的小娘子无计可施。你别瞪我,我又没说这是我。”

容思勰简直觉得有气无处使,她心里憋屈了一会,抬起眸,目光正好和容颢南对上。

兄妹二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皇帝对此事轻拿轻放,很明显,是开始猜忌他们家了。

这种模式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皇帝一边用着宸王,一边又防着宸王。

而容颢宗和容颢南的接连入仕,正巧打破了宸王府和皇帝之间的平衡,也让皇帝的心,渐渐朝防备那一方偏移。等容颢南和容颢真再相继娶回几位高门妻子,那宸王府的局势,只会更危险。

容思勰和容颢南对此暗暗忧虑,一时间,两人都不想说话。

最后,还是容颢南故作轻松地打破沉寂:“别想这些了,那种事离现在还远着呢,我给你说几件趣事听。我前几日待在卫所里无聊,听到一桩趣闻。听说从前有一个人碍于正妻,将自己的几个姬妾塞给别人,等过了许多年,他偶然听说其中一个姬妾在别府只隔了八个月就生出一个孩子来,他反倒生出悔意,开始到处寻找那个失去踪影的孩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容思勰动了动眉,看向容颢南,发现容颢南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似乎真的再说一件道听途说的趣闻。

容思勰终于解开了多年来的疑惑,于是站起身,笑道:“那又如何,官府只看名碟,名碟上的父亲是谁就是谁,看来这个人,注定要空手而归了。对了,这个孩子,可找到了?”

“谁知道被藏哪儿了,好多人都在找她。能不能被找到,能被谁找到,就看她的命数了。”容颢南也笑着打哑谜。

容思勰此行的目的已达成,还顺带听了一耳朵秘闻,她起身打算告辞。出门前,容思勰忽然回过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二兄,你用启吾卫的人手查人家大统领的事,你完了!”

“你不要出去乱说,七娘,七娘?”容颢南连唤了好几声,而容思勰头都没回。容颢南收回目光,视线落到被压到最下方的纸张上。

上面赫然写着,容思青的生辰年月。

他手指敲了敲那张纸,喃喃自语:“七娘说得有道理,我还是赶紧解决掉这些为好,被父亲发现就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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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锣密鼓地准备中,时间很快过去。

盛大豪华的送嫁队伍从宫城出发,顺着朱雀街,一路蜿蜒到城外。皇帝亲自送文德公主出宫,宰臣百僚更是护送到中渭桥。送亲队伍格外庞大,道路两旁围满了百姓,围观这场国礼。

容思勰也在围观的队伍中,隔着一条街,她看到四房的人站在人群最前,目光跟着公主鸾驾的移动而移动。

一个文弱纤细、妾侍模样的中年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壮实的像个小牛犊子一样的七郎,脸上也是涕泪横流。

车驾内,五娘的凤冠动了动,最后她还是逼着自己,移开视线。

虽是生离,亦是死别。

别了,父母亲人。别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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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仗队渐渐远去,从容思勰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片黑影,大红的鸾驾混在其中,格外显眼。

“别看了,文德公主已经走远了。这是她的选择,她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容思勰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幽幽叹了口气:“萧四兄,我发现,我还是低估了人心。”

低估了襄平的野心,也低估了五娘的野心。

萧谨言劝道:“别烦恼了,和亲本来就与你无关,你只是被无辜牵扯到了而已。以后,不会有人能再伤害到你了。”

突厥留京期间,萧府也没有闲着。容思勰几乎就是内定的孙媳,承羲侯怎么可能让自家孙媳嫁出去和亲,所以承羲侯府也在不停活动,分担宸王府的压力。因为一些历史遗留因素,承羲侯萧家在宫里有很多门路,圣人也非常给承羲侯脸面,所以无论从宸王的角度还是承羲侯的角度,皇帝都不会主动让容思勰去和亲。

这些话萧谨言无法告诉容思勰,只能拐弯抹角地安慰她:“不必觉得对不起文德公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容思勰还是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萧谨言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容颢南刚从城门巡视回来,就看到萧谨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要送容思勰回去。

容颢南的火嗖一声窜了起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萧谨言,把你的手放下!”

听到来人的声音,萧谨言十分坦然地回身,语气自然的不得了:“二郎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有公务在身么,我送七娘回去也一样。”

“我自己的妹妹,劳不着你来操心。”容颢南飞快地跨下马,对容思勰说道,“七娘你稍等片刻,我一会派人送你。”

然后容颢南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萧谨言,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这件事。当初你答应我时,你是怎么说的?你居然跟我玩这一手!”

“我们俩迟早要成为亲家,在乎这些做什么。本来你大我一岁,我还很不乐意,现在想来,你之前让我唤你兄长,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容颢南感觉自己的火一下子上头了。

他撸起袖子,顾不得周围还有自己的下属同僚,打算和萧谨言好好探讨一下武艺。

他们俩在这里嘀嘀咕咕,容思勰懒得理会这两人,自己已经走出很远了。

然后萧谨言眼睁睁看着,赵恪上前,堵住了容思勰。

他一下子急了,顾不得应付堵在面前的容颢南,说道:“容颢南你闪开,我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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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思勰走出不远,突然面前投下一片影子。

赵恪下马,快步朝容思勰走来。

王府的侍卫侍女立刻围上来,容思勰抬起手,说道:“正好我也想和赵三郎好好谈谈,你们暂且退下。”

等下人都散开后,赵恪看着容思勰的脸,尝试了好几次,终于将心里的话问出口:“这几天,你可还好?”

容思勰被问笑了:“你亲妹妹差点害我去和亲,你说我好不好?”

赵恪默然,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你知道了?”

容思勰心里一跳,故意装糊涂:“你在说什么,我该知道什么?”

“果然,你察觉到了。”赵恪苦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哎呦这话容思勰就不乐意听了,她没好气地问:“你什么意思?”

“你这样真好。”赵恪笑着说道,神色突然间变得郑重,“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无论之前还是现在。”

容思勰的态度也郑重起来,她总觉得赵恪对她亲近的不合理,容思勰忍不住脑洞大开,莫非上一世,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牵扯?

不可能啊,容思勰觉得就算宸王和容颢宗集体智商下线,也不可能让她嫁到平南侯府。那赵恪这耐人寻味的态度,究竟是因为什么?

但无论有多少不解,容思勰都理智地记着,平南侯府和宸王府是政敌,她和赵淑娴更有解不开的仇怨,所以容思勰的态度也非常鲜明:“赵三郎,无论你和我有怎样的渊源,我都要提醒你,你的妹妹蓄意谋害我,宸王府和赵家也水火不相容,而我,更是很快就要订亲了。所以我奉劝你一句,类似方才那样容易惹人误会的话,不要再说了。以后你的所有拜帖和礼物,我都一概不收。”

说完,容思勰就打算离开,转身时,突然被赵恪握住手腕。

容思勰回头,目带不善地看向赵恪:“放手!”

赵恪的眼里带着危险的光,他冷笑了一下,说道:“订亲?和萧谨言?放心吧,他,是订不了亲的。”

容思勰的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赵恪深深看了容思勰一眼,慢慢松开手:“阿勰,我会证明给你看,只有我,才能保护住你。”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身后传来。

萧谨言脸色已经相当不善,他握住容思勰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身侧,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赵恪:“我自己的未婚妻,用不着你来操心。”

容思勰被说得脸红,想从萧谨言手里挣脱,但萧谨言加大力道,反而把容思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外面登徒子太多,我送你回去。”

说完,萧谨言虚揽着容思勰,朝后走去。

转身时,萧谨言和赵恪目光交错,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

萧谨言在心里冷笑,居然敢诅咒他和七娘的婚约,等他回府就让父亲替他提亲,萧谨言倒想让这个拎不清轻重的蠢货看看,他萧谨言能不能和容思勰订亲。

没走几步,容思勰听到赵恪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七娘,过十三岁生辰之前,骑马千万小心。”

容思勰皱了皱眉,这话什么意思?她抬头瞥了眼萧谨言,发现萧谨言也脸色严肃,但还是不容置疑地推着她往前走。

等走远了,容思勰压低了声音,悄悄威胁萧谨言:“你也一样,给我放手!”

萧谨言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然后低头对容思勰说道:“容颢南被我打发走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容思勰拒绝道,“我自己有侍卫。”

“听话。”萧谨言说,“容颢南去巡街,容颢真也跟着楚将军历练,他们俩不在,我就是你的半个兄长,要听兄长的话。”

容思勰却被逗乐了,调侃道:“你还真敢说,你真打算当我兄长?”

萧谨言也笑了,没有说话。

送容思勰上车后,隔着帘子,萧谨言突然说道:“等我。”

今日观礼的人太多,宸王府的马车只能停在另一处巷子里,银珠绿幕等人早已在车上候着。听到萧谨言的话,还没等容思勰反应,丫鬟们就先笑开了,绿幕更是悄悄对容思勰说:“郡主,萧四郎君让你等什么呀?”

容思勰高贵冷艳地瞪了她们一眼,装作内心毫无波动的样子,不肯说话。

第八十章☆、新儿洗三

五娘走后没多久, 楚漪终于在一天夜里发动了。

整个王府都随之折腾起来,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接生婆满脸喜气地跑出来,对侯在院子里的众人说道:“恭喜王爷王妃, 恭喜世子,是个小郎君!”

所有人都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容颢宗来不及看新生子,就快速往屋内走去。

“世子等一下,屋里还没收拾好…”

等到坊门一开,宸王府报信的下人就朝各府跑去,没过多久,忠勇侯府的人就到了。

忠勇侯夫人先是去看楚漪, 然后又急着去看新生儿, 乐得笑容满面。

容颢真也跟着从楚老将军那里回来,回府后,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侄子。

容颢真趴在木床上,盯着新生儿看了半天,忍不住对容思勰说:“七娘,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 也这么丑啊?”

容思勰一脚踹到容颢真身上。

“你可真能耐了, 你这一句话,开罪了三个人!”

容颢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容颢宗、楚漪和容思勰都骂进去了。

刚进屋的忠勇侯夫人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有对双胞胎就是好, 看看郡主和八郎,多有意思。”忠勇侯夫人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抱起新生儿,“我们家小郎君长的好看着呢!现在还看不出来,等洗三的时候,就长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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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府嫡长孙的洗三礼,自然要大办。

这一辈宗室里男郎的排行是“修”,宸王替自己的嫡长孙起了个“睿”字,于是,这位从一出生就饱受瞩目的孩子,名字便定为“修睿”。

这一天,无论是亲近的人家,还是有过纷争的政敌,无论人到不到,礼物却都要送到宸王府。就连宫里,也送出来好几批赏赐。

容思勰带着一群贵女,在暖阁里说话。

七月时宸王府和承羲侯府都放出风声,现在突厥人已走,这些娘子们也敢放开手脚说笑。

容思勰和萧谨言的事情,无疑是最为众人所津津乐道的。

容思勰几乎被表姐妹们摁住取笑,很多人都发出感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俩!”

本该在公主府内待嫁的阮歆也来了,她已被册封县主,婚期就在明年。和皇家结亲,总要注意很多,但是容思勰邀约,阮歆还是顾不得避嫌,亲自来了。

她拉着容思勰的手,语带感慨:“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最后亲上加亲,这样极好。”

听着阮歆的话,容思勰也想到宫内的一些流言,只是没想到都传到阮歆耳朵里了。容思勰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能握紧阮歆的手。

阮歆回以笑意,示意自己不在意。

嫁给皇子,怎么还能奢求其他?

娘子们谈笑宴宴,男客那边,也热闹的很。

容修睿被抱出来,先给几位位高权重的宰辅传看。大人物们在讨论孩子,年轻的郎君们,也有自己的乐子。

容颢宗作为主人,自然频频被灌酒。郎君们肆无忌惮的说笑里,半真半假地掺杂着羡慕。

容颢宗的人生简直顺利得让人眼红,出身尊贵,仕途得意,家庭和满,现在才二十,连嫡长子都有了。

这样的人不被灌酒,简直说不过去。

容颢宗平日里严肃周正,肃着一张脸就能吓退很多人,但是现在,他收敛了锐气,露出难得的好脾气来,非但对端过来的酒照单全收,连对敬酒之人都和善了许多。

但是唯有一个人例外,此人正是萧谨言。

萧谨言监守自盗,可算犯了众怒,也被一通灌酒。

最后,萧谨言再好的酒量都吃不消了,他只能借机出来醒酒。

萧谨言出来没多久,就感觉到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

他心中冷笑,带着尾巴,朝僻静无人的地方走去。

“还不出来?”

赵恪慢慢从树丛后走出来,看着萧谨言,说道:“你和她,不合适。”

听了这句话,萧谨言笑了:“不合适?我与七娘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而且双方家族交好,乐见其成,何来不合适?”

萧谨言慢慢朝赵恪走近,说道:“无论你和她之前是什么关系,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从此以后,她将会是我的夫人,承羲侯府的孙媳,与你,再无关联。”

萧谨言眼中的光明明灭灭,赵恪和萧谨言对视良久,忽然问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你说呢?”

赵恪想到已经察觉出不对的容思勰,悠悠叹了口气。

这个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看到赵恪误会,萧谨言如愿地笑了。其实容思勰只是蜻蜓点水地提了一下,萧谨言真正得知赵恪的不对劲之处,还是在萧府的卷宗密册上。

萧府以暗卫起家,即使后来大部分子孙都不再与银枭卫扯上关系,但萧府内还是存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卷轴。萧谨言找了许久,翻看了很多记录着民间异事和官宦秘闻的书籍,终于确定,赵恪,就是册子里,带有前世记忆的重生之人。

顺藤摸瓜,另一个重生的人也被萧谨言查出来,正是和宸王府闹掰的容四娘。

到此,萧谨言对宸王府的一些疑问,也彻底解开。就连赵恪的一些不寻常之处,萧谨言也找到了答案。

同样是男人,萧谨言一眼就能看出赵恪看容思勰的眼神不对劲,他对赵恪和容思勰的关系有好几种猜测,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一世,赵恪想都别想了。

萧谨言不想和赵恪耗下去,一个前世的失败者罢了,不值得他花费心思。有这些时间,萧谨言更愿意和容思勰的兄长们套一下近乎。

错身而过时,赵恪突然说:“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愿意娶她?”

萧谨言脚步一顿。

“你不愿意承认,那我来告诉你。你愿意娶她,是因为她是宸王的女儿,圣上钦封的郡主,在她各方面都符合世妇条件的情况下,你当然愿意娶她。可是如果有一天,她不符合了呢?”

“如果她发生意外,身体带上终生遗憾,你还会不会娶她?就算您愿意,你的家族呢?”

萧谨言的眼中带上慑人的寒光,目光似乎化为实质,如冰锥一般刺骨。他看向赵恪,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她怎么了?”

“上一世她出事之后,你以为你在哪里?她身体抱憾,而你,却选择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妹妹’,转而去求娶他人,后来升官加爵,好不得意。既然你曾经放弃了她,那现在,你也没资格说出对她负责的话!”

“前世是我陪在她身边,这一世,也会如此。你,没有资格。”赵恪说完,看都不看萧谨言,转身走开。

萧谨言默然不语,伫立在原地,许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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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远了,赵恪露出自嘲的笑意。

过了这么久,他以为他已经不再在意这件事情,可是事实证明,即使重活一世,他仍然过不了这个坎。

上一辈子,赵恪明知萧谨言和容思勰只是寻常的兄妹感情,容思勰也仅是怀着对兄长的仰慕之心而时常提起萧谨言,可是赵恪,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要在意。

果然,这一世,他只是一错神,萧谨言和容思勰就踏过了兄妹之间的那条线,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这简直是对他的讽刺。

可是那又如何呢,赵恪想,方正萧谨言不会知道前世的真相,不会知道前世萧府和宸王府压根没有提起订亲的事情,就让萧谨言怀着愧疚之心,错过与容思勰的婚约吧。

他果然如阿勰所言,心性越来越狭隘,赵恪嘲弄地想着,可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妻子另嫁他人。

赵恪突然感到胸腔中一痛,四肢也突然失去力气,赵恪不得不扶着柱子,才能稳住自己的身体。

赵恪皱着眉,等待那阵痛意慢慢过去。

果然,泄露还未发生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那日赵恪提醒容思勰“骑马小心”后,没走多远便感到心口绞痛,而容思勰却由萧谨言陪着,说说笑笑地走远了,从不曾回头注意另外一个人。

今日他再次和萧谨言说起容思勰命中的大劫,无疑,这又犯了上天的忌讳。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在不知道自己命运的时候,怎样改变都不会犯错,可是一旦知晓未来,每说出或者改变一件事,都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赵恪苦笑,上天让他重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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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谨言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

最终,他抬起头,眸光灼灼,快步朝府外走去。

他不信。

他不信自己会放弃容思勰,也不信自己会因为一些外在原因而毁掉自己和容思勰的婚约。

而且,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从一品的郡主,堂堂宸王的女儿,带上无法根治的身体遗憾,甚至不得不低嫁?

萧谨言想起那日赵恪说的话。

“过十三岁生辰之前,骑马千万小心。”

莫非容思勰在骑马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可是每次出行都要骑马,赵恪指的到底是哪一次?

明年四月就是容思勰的生辰,在此之前,萧谨言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萧谨言直觉赵恪也不知具体时间,不然他不会在秋狩时就紧紧盯着。

赵恪不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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