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九月流火作品科举反面教材全解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萧景铎一听大师有召,他不敢耽搁,立刻朝明觉的禅房走去。

明觉坐在禅房离念经,看到萧景铎进来,他缓缓合上经书,指了指身前的蒲垫:“坐。”

萧景铎依言坐到蒲垫上,他正襟危坐,问道:“大师,你召我前来何事?”

明觉大师仔细打量着萧景铎,感慨道:“你启元二年来到清源寺,如今已是启元五年,不知不觉,已经三年过去了!”

萧景铎也严肃起来,他心中模模糊糊地产生一个猜测,果然,还不等他发问,明觉就继续说道:“你三年孝期已过,昨日定勇侯修书一封,召你回家。”

萧景铎叹气,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但也并不期待。他心情复杂,有千言万语想对明觉大师说,到最后,他只是长拜及地,郑重地行了大礼:“大师对我恩同再造,您和清源寺对我的恩德,萧景铎必将铭记终生。”

明觉大师看着面前这位聪慧果敢的郎君,心中有万千感慨。明觉没有唤他起来,而是道:“你可记得三年前我对你的批语?”

“自然。”

“我当年观你面相,隐有血光,便知你日后必会造下许多杀孽。初时我本不愿留你,但我和主持见你心思坚定,至纯至孝,便破例带你修行。你要记得,无论日后你走到哪一步,都不可违背良心,不可违背你初入寺的誓言。如此,也算是清源寺的功德了。”

萧景铎顿首:“徒儿铭刻在心,必不敢忘。”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先回去打点行装吧。”

明日就走?萧景铎震惊,他不解地抬起头,发现明觉已经闭上双眼,显然不想再谈。他只能起身离开,出门时,萧景铎回过头,深深看了明觉大师一眼。

他是如此喜欢这个安静又存粹的地方,又是如此感激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可是他知道,这些并不属于他,他终究还是要回到长安,回到定勇侯府,回到那个勾心斗角、充满了黑暗和仇恨的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萧景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门。定勇侯府派了两个人来接他,这两个人驾着马车,正在寺外等他。看到萧景铎,两人连忙上前,道:“大郎君,你的行李已经搬到车上了,你要上车吗?”

“不必。”萧景铎摆了摆手,直接翻身上马,坐在马上最后一次凝望清源寺。

院落重叠,佛香袅袅,清晨的光投射到佛堂的屋檐上,愈发显得金光普照,宛如世外桃源。

萧景铎回过头,再不留恋,而是用力地驭马:“驾!”

他骑着骏马奔驰在山路上,身后的清源寺响起钟声,悠长静谧,一声声回荡在山谷里。

萧景铎知道,这是寺中众人无声的送别。

云雾缭绕的终南山渐渐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乃是高大巍峨的都城长安。

长安,定勇侯府,萧英吴君茹,他回来了。

第27章 鬼怪

萧景铎一路疾行, 然后在城下勒马。长安城依然恢弘壮观, 出城入城的人往来不绝, 守城的士兵全副武装, 威风凛凛,警惕地盯着每一个入城的人。

现在已是启元五年,宣朝建国已经六载。这六年, 各地军阀被皇族容氏逐一击破, 去年岭南义安王兵败归降,自此, 宣朝统一汉地, 实现了二百年来第一次天下一统。

这样强大的武力, 天下人不服也得服。虽然天下归一,但是民生凋敝, 米价依然居高不下。这些年战火连绵,土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如今各地战乱平息,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秦王登基以后, 格外注重农事,下令大赦天下,免赋三年, 百姓对此欢欣鼓舞, 宣朝这个年轻的王朝也因此受到百姓的拥护, 逐步步入正轨, 一点点壮大起来。

除了农事,新王朝在选官方面也展示了惊人的野心。启元三年时太子在早朝上提出科举取士,以此来广招天下有才之人,皇帝对此大加赞赏,并于启元四年春、秋接连开科,大举欢迎寒门学士入朝为官。刚开始众人还在观望,直到秋闱时两位皇子下场,靠科考成绩一举入仕,民间的读书人才被鼓动起来,纷纷报名启元五年的科举。在皇室的带动下,科举在民间大幅推广,一时间长安纸价飞涨,读书人纷纷走出家门,就连七八岁的稚儿也在读诗背经,整个王朝都显示出焕然一新的勃勃气象来。

天下太平,注重农事,大兴读书,全民尚武,这个年轻的帝国,正在逐步抖开羽翼,向世人展示出他直入云霄的蓬勃野心来。

萧景铎这三年隔绝在山上,虽然曾听山下村民说过长安的事情,但毕竟是道听途说,他这一路走来,亲眼见到了长安的变化,才觉得新王朝着实让人吃惊,而最吃惊的,无异于科举竟然这么快就开了。

他站在长安城下,抬头仰望巍峨的阙楼,他曾听说丹凤门是天下第一门,丹凤门前的广场是百官集合之地,可容万人,这样宏伟的场面,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有幸一观?

科举既开,他惦记了五年的科考为官之路,终于可以启程了。

萧景铎心中激荡,既惊喜于科举的开办,也感慨于长安百姓生活水平的飞跃,他站在城外,一直等到激动散去,心如死水,也还是没等到入城的队伍动上一动。

萧景铎忍不住朝前面探头,入城的人并不算多,为何盘查这样慢?

萧景铎问了同队的一位大叔,这位商铺老板模样的人却猛然变了脸色,他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郎君刚来长安?也是,这些年长安多出许多像你这样赶考的读书人,对长安一窍不通也是常事。但我在此忠告郎君,天子脚下,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提都不能提!”

萧景铎讶异,他不过三年没有回城,竟然听不懂百姓在说什么了吗?萧景铎继续追问,商铺老板才一脸神秘地告诉萧景铎:“小郎君刚来长安有所不知,如今城南死了许多人,这些人身份各异、家世各异,但身上都有黑色的手印,就像是被鬼怪掐死的一般,瘆人极了。现在城里都在传,说是悯太子回来了!”

悯太子?如果萧景铎没记错,当年秦王登上帝位,就是靠突然发动兵变。他杀死长兄,逼宫先帝,顶着众多非议成为帝国新主,即使秦王已经登基这么久,这些流言仍未消散。后来皇帝实在拗不过群臣,这才追封长兄为太子,谥号悯。

从悯太子的封号就能看出来,皇帝对自己弑兄逼父并没有什么愧疚心,只不过碍于天下悠悠众口,这才做做样子而已。

可是天下人的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控制,这段时间因为长安连续死人,而且死者身上还有诡异的鬼手印,百姓对此惶惶不安,除了拼命求神拜佛,关于悯太子的传言也悄然而起。

有人说这是因为皇帝当初登基时手段不光彩,悯太子心里有怨,死不瞑目,于是才带着鬼兵重回人间,替自己报仇。

还有人说,悯太子这次要让整个长安陪葬,以告慰自己横死之怨。

流言怎么说的都有,但说来说去中心思想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皇室做错了事,惹怒了鬼神,这才带累了长安的百姓。民众对接连发生的惨死事件束手无策,惶恐无依下只好求助与鬼神,于是关于当今圣上的谣言越传越广,等朝廷反应过来,再禁止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和平民不同,平头百姓信这些鬼怪传闻,但是宫里的老狐狸们可不信。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暗中做推手,用意不言自喻,所以皇帝当即下令城门禁严,严查长安的出入人员。

因此,入城队伍才会挪动的这样缓慢。

等萧景铎终于入了城,日头已经升到正中了。定勇侯府的两个下人朝他拿主意:“郎君,我们这就回府?”

“不必,你们先回去,我要去城南看看。”萧景铎还记挂着所谓鬼手印传闻,出于医者的好奇,他一定要去城南亲自看一眼。

下人面面相觑,城南全是死人,而且还有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他们可不想去。于是这两人劝道:“郎君,时候不早了,老夫人和夫人还在侯府里等着呢,回府为紧!哎,郎君…”

萧景铎才懒得理会这两人说什么,他直接勒马往城南走,听到身后的呼唤声,他才稍稍顿了顿身,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要去南城,你们若不想去,就先回去吧。”

做下人的哪能让主子孤身行动,他们心中连连唤苦,但心里再不愿意也得跟上,他们驾着马车,一边追萧景铎一边大喊:“郎君慢些,前面危险,让奴先走…”

果然如商铺老板所说,城南的情况很不好。这里人人自危,面色悲苦,路上清冷的不行,根本不像长安该有的模样,就算偶尔路过一两个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生怕耽搁的久些就被鬼兵盯上。

而像萧景铎这种外来人就更少了,几乎从他一出现,许多双眼睛就盯到他身上,其中有南城百姓的,也有隐藏在暗处的官府中人的。

萧景铎看到主街上有许多粥棚,他好奇地指着那处问道:“何人在布粥?”

下人朝萧景铎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骄傲地说道:“那是侯夫人在布粥。南城开始死人后,夫人怜惜这些病人孤苦,于是特意搭了粥棚,每日施两次粥,除此之外,夫人还给这些人发些艾草之类的东西,夫人说用艾草熏过屋子和衣服后,能预防疫病,抵抗鬼怪,所以每次我们定勇侯府来施粥都会被哄抢一空。我们夫人最先布粥,其他府的夫人见了纷纷效仿,非但学着我们夫人一样给平民发艾草,甚至连我们的粥也要学。要我说侯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平白给这些平民发粥就算了,还怕他们吃了不舒服,所以特意在粥了加了野菜,说是这样…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营养均衡!”

下人一脸崇拜,旁边的人听到他们是定勇侯府的,也破天荒凑过来夸赞吴君茹仁慈心善,萧景铎听到后只觉得可笑。

吴君茹心善?若这些人知道吴君茹曾经怎样对他下黑手,这些人就不会这样说了。

萧景铎可没心思听这些人变着花样夸赞吴君茹,他正打算到里面看看,却突然看到街对面一个人踉跄了一下,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周围的百姓轰地一下散开,不少人惊恐地大喊:“快跑啊,鬼兵来抓人了!”

定勇侯府的下人也吓呆了,他们颤颤巍巍地对萧景铎说:“郎君我们快跑吧!你刚回来还不清楚,这些鬼兵厉害极了,只要靠近得病之人,不出三日必然发病,无一幸免!”

“荒谬。”萧景铎冷笑一声,快步朝病人走去。

这些年他时常出入清源寺病坊,见识过许多瘟疫病人,在结合上旁人的称述,萧景铎十分确定所谓“鬼兵”其实就是瘟疫,而且这种瘟疫传染极快,所以这才死了这么多人。他对所谓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当年那个游医郎中治不了赵秀兰的病,就说赵秀兰被鬼俯身需要驱鬼,如今瘟疫在长安盛行,郎中没见识过,居然推脱到鬼神身上,简直胡扯。

看到萧景铎径直朝病人走去,定勇侯府的人简直要急死了,他们不敢上前,只能不住地呼唤,就连躲在旁边的行人看到了都朝萧景铎大喊:“快回来吧,这种病救不活的!别再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萧景铎置之不理,他快速走到病人身边,小心地将对方翻过来,然后就搭指诊脉。

慢慢地,萧景铎眉头皱了起来。良久,他收回手指,一边思索一边对下人说道:“将马车上的桐木盒拿出来,我先为他施针。”

下人远远躲着,从车里翻出了木盒,但死活不敢拿过来。

萧景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随着他走近,周围的百姓蜂拥而散,就连侯府的两个下人都不住往后缩。萧景铎却毫不在意,他接过自己的医药盒,然后毫不避讳地蹲到病人身边施针。

萧景铎有条不紊地施针,这时候病人的亲眷已经赶过来了,正试探性地往萧景铎这里挪。萧景铎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微微抬高了声音说道:“温热不调,邪毒侵体,再加上病人年老体弱,这才会当街晕倒。我现在施针将老人家唤醒,你们扶他回去,熬一些好克化的食物给他吃,而且注意通风,让病人好生休息。”

说着,萧景铎拿出笔,快速地写了一张方子:“我现在还不清楚他因何而病,不敢贸然开方,只好先写一个调养的方子,一日两次,早晚各一碗,你们先用这个方子调养身体,等我想出办法后再换药。”

萧景铎写好后,将药方递给老人家的亲眷,他伸直了手,但是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上前接方子。

萧景铎挑了挑眉,也不说话,就这样等着这家人表态。好在他没等多久,一个孙女模样的娘子上前接过药方,敛衽对萧景铎行礼:“谢郎君。”

萧景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候病人悠悠转醒,萧景铎连忙搀着老人家站起来,老人家的孙女也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搀住祖父的另一只胳膊。

“你小心扶老人家回去,记住我方才的话,这个药方虽然无法根治此病,但是拖延几日是没问题的。”

听到萧景铎的话,老人的孙女大喜:“郎君,你是说,你的药方能治鬼兵?”

“什么鬼兵,寻常疫病罢了。”萧景铎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但由于他还拿不准治病的方子,所以只能补充道,“我目前还没法治这种疫病,但只要老人家休养得当,再辅以我方才的药方,这几日断不会发病。”

即使如此也足够让人惊喜了,这是老人的孙女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病能治,她的祖父还有活命的机会,她喜地向萧景铎施了一个大礼,有些哽咽地说道:“谢郎君!郎君大恩大德,余娘没齿难忘!”

“不必,我该做的罢了。”萧景铎不甚在意地说道,“你们家住何方?待我配出治愈之药后,我去为这位阿翁换药。”

余娘感激涕零,连忙报了一串地址,萧景铎记下之后,就打算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折返回来,问:“你可知得病身故的病人放置在何处?我想看看这鬼手印到底是何方神圣。”

余娘看到萧景铎回来,还以为他要交代什么,没想到他一开口就问这个。余娘呆了一呆,才惊恐地说道:“郎君使不得,鬼兵邪门至极,得了病或许还有生机,但是染了鬼手印却是必死无疑,郎君不可!”

萧景铎听出些不对来:“你是说,不是所有发病之人,死后都会出现鬼手印?”

“是,听说只有积了罪的人才会被鬼兵带走。”

萧景铎脑中灵光一闪,对这个所谓鬼手印更好奇了,他追问:“你不必管其他,我只想知道哪里能见到染鬼手印之人?”

余娘见劝说无果,只能无奈地说:“染了鬼手印的人都被朝廷看押起来了,就连尸身都抬走了,停在城南殡坊,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许进去。”

萧景铎叹气,他就知道,鬼手印涉及到悯太子,朝廷不可能任由谣言发酵。他有些失望地拜别余娘及余阿翁,然后就沿着街继续朝下走。

萧景铎不管不顾地往疫病深处走,定勇侯府的两个下人都要哭出声来了,只能心惊胆战地跟着,不远不近地缀在萧景铎身后。

萧景铎本打算再往里面走,见识更多患病之人,他好研究这种奇怪的瘟疫。可是这次他没走多远,就被两个人拦住了。

这两个人穿着官服,一看就是负责巡逻治安的府兵,他们仿佛从天而降,直愣愣地堵在萧景铎面前,咄咄逼人又不容拒绝地对萧景铎说道:“扰乱城中秩序,你随我们走一趟。”

第28章 回府

萧景铎意外极了, 他知道自己方才当街救人必然惹眼, 引起官府中人的注意也不难预料, 但是他没有想到, 京兆府的人居然这样不讲道理。

萧景铎沉下脸,正要说话,却不经意间扫到了这两人的官靴, 他突然就放弃了争辩, 乖乖被京兆府的人带走。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间,跟在萧景铎身后的下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就发现萧景铎被官兵带走了, 等他们慌里慌忙追过来, 哪里还有萧景铎的身影。

“大郎君,你在哪儿!”两人站在萧景铎消失的地方, 着急地大喊。

而这时候,萧景铎已经随着两个府兵走到一架马车前,士兵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高声禀报道:“主子,我将他带来了。”

车帘动了动, 紧接着一个侍女从里面探身出来,侧过身挽起帘子,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随即出现在萧景铎的视线里。

萧景铎讶异地挑了挑眉:“郡主?”

太子之女才可受封郡主, 普天之下能被称为郡主的只有一位。萧景铎发现那两个府兵的靴子精良, 一看就知训练有素装备一流, 绝不会是京兆府的巡逻兵, 这才跟着他们走,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搞什么花招。可是萧景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东宫的人。

容珂扶着宫女的手,从车辕跳到地面。宫女蹲下身,小心地替她整理裙裾,她却偏头看向萧景铎,轻轻笑了笑:“敢当街和鬼兵抢人,你胆子倒大!”

萧景铎连忙行礼:“萧景铎见过郡主。”

“起来吧,我记得你叫萧景铎。”

萧景铎轻轻一笑,站直了身体。

“看来你也听说了鬼兵传闻?”容珂笑着问道。

容珂话中不乏调侃,显然她也对所谓鬼兵不屑一顾,而且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种瘟疫,鬼神之谈实属荒谬。

萧景铎也颔首表示同意:“不错,这本是一种瘟疫,但这种病闻所未闻、前所未见,这才被民众以讹传讹,传成了…”

萧景铎理智地吞下了接下来的话,他可没忘记,面前这位小郡主就是皇帝的嫡亲血脉,虽说当年皇帝弑兄逼宫和她没关系,但是她的父亲太子,却一定是参与其中的。

他不知为何鬼兵和悯太子扯上了关系,但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警觉些绝没错。

容珂果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道:“你对疫病有所了解?”

“不敢,只是随着明觉大师在病坊行了几年医罢了,仅略通一二。”

“但我看你信誓旦旦,可不像略学了一二。”

“郡主过奖。”

容珂轻轻笑了下,道:“行了,懒得和你说这些。我只问你,你刚才也见了城南的情况,你对所谓鬼手印可有想法?”

说起正事,萧景铎也严肃起来:“不敢说,没见到鬼手印患者前,我不敢妄下断言。”

“好。”容珂点了点头,“随我来。”

容珂的马车绕过重重守卫,停在一个小巷前。一个侍卫确定左右无人后,屈指敲了敲巷中的侧门,没一会,门悄悄开了。

东宫的侍卫将一个令牌放到萧景铎手里,压低声音道:“萧郎君,我只能送你到这儿。里面存放着许多身有黑手印之人的尸首,遇到人你只管出示这枚令牌即可,你自己小心。”

萧景铎低头看了眼手中令牌,心中颇为无奈。

竟然是京兆府的牌子,这位小郡主玩起栽赃嫁祸这一手,还真是炉火纯青。

萧景铎摇了摇头就不再计较,他也知晓轻重,很快就收敛心神,闪身进去了。

等萧景铎从殡坊出来,神情已经非常严肃了。

看到萧景铎的表情,容珂毫不意外,只是问道:“你看如何?”

萧景铎第一次见到这样怪异的瘟疫,他一边回想方才看到的情形,一边推测道:“此病极怪,我开始以为这只是一种寻常疫病,但是坊中逝者身上却有黑色斑点,乍看上去,确实像手印一般。”

“所以才得名鬼手印,鬼兵之说亦是由此而起。”容珂接话。

“我从没有见过这种病症,染病时还好好的,死后反而会出现黑斑。而且听说,并不是所有病人故去后都会出现黑手印。这种病症我闻所未闻,不敢妄言,等我回去翻阅医书后,再行禀告郡主。”

容珂叹了口气:“太医署的医师也是这样说,罢了,本也急不得。”

萧景铎没有接话,他心中沉重地想,这种病史料中从无记载,而且传染快死亡率高,如果这是一种新的瘟疫,那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容珂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想的甚至还要再多一点。

“鬼手印”这种瘟疫出现后,很快就闹得人心惶惶,甚至传出了悯太子带鬼兵报复世人的说法。幕后之人的心思并不难猜,他就是想借悯太子之名,来攻击当今皇帝继位不正。可是无论世人怎样诟病秦王,他也已经登基做了皇帝,甚至悯太子都死了,还能怎么办?所以真正受到巨大冲击的,乃是东宫太子。

毕竟当年太后寻死觅活,愣是保下了长子的一对血脉。当初明明说那是一对双胞胎女儿,但随着孩子长大,性别再也掩饰不住,太后的真正用意也浮上水面。

那明明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悯太子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不假,可是其中较小的妹妹,被人偷偷换成了男孩,也就是悯太子最小的那个庶子。

现在悯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皇帝他弑兄登位,民间的流言不再能影响到他,但是太子却不得不顾忌悯太子遗留的那个男嗣。

所以太子无论于公于私,都需要赶快平定这场瘟疫,于公太子是一国储君,为民除害是他的职责,于私他是皇位继承人,鬼兵和悯太子的谣言已经威胁到他的继承人位置。

容珂暗笑自己真是急晕了头,居然寄希望于一个少年。她揉了揉眉心,对萧景铎说道:“今日辛苦你了,你的家仆估计已经等急了,你先回去罢。”

“好,郡主慢走。”萧景铎点头,目送容珂登上马车,她进车之时,突然顿住身,转过头恶狠狠地对萧景铎说:“今日你是被京兆府的人叫走了,不许说你见过我!”

“…好。”

萧景铎这回确定了,容珂她确实是偷跑出来的,还要强行栽赃给京兆府。

萧景铎心里偷偷地想,摊上这样一位任性的小祖宗,伺候容珂的人可真是倒了血霉。

等萧景铎慢悠悠地走回原地,守在那里的下人已经要哭了。他们看到萧景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大郎君你可算回来了!你刚刚去哪儿了?”

萧景铎极短地停顿了一瞬,道:“京兆府的人唤我过去,问了些事情。”

“啊?”两个下人简直目瞪口呆,“他们竟然这样不讲道理?郎君,京兆府问了些什么?”

萧景铎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什么时候了?该回府了罢。”

两个下人这才如梦初醒,他们今天明明是出来接大郎君回府的,为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对,郎君我们赶紧回去吧,老夫人和侯夫人该着急了!”

两个下人急得团团转,萧景铎本人却从容的很,他慢悠悠地上马,慢悠悠地驾着马往前走,那速度慢到令人发指。

没错,萧景铎一点都不想回到那座府邸。

这三年他住在宽松又安静的清源寺,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早自在惯了。然而一旦习惯了自由的生活,就再也不想回到压抑的定勇侯府,更别说还要成日看到讨厌的人。

而且萧景铎在清源寺这三年,读了许多书,也接触了许多名儒,学识的积淀足够,但是要考取科举,少不得要寻师父专门指点。一旦回到定勇侯府,以吴君茹的性格,会让他安安心心备考才有鬼。

萧景铎顿觉糟心,吴君茹这个人实在是太烦了,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却偏偏满肚子阴谋诡计,然而他却碍于孝道不能直接动手。若是能解决吴君茹此人,或者再不用住在定勇侯府,这该多好。

然而对于如今的萧景铎来说,实现这两个愿望都非常艰难。

即使萧景铎再磨蹭,定勇侯府到底还是到了。

萧景铎敲开了定勇侯府的侧门,看门的人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如梦初醒般地朝里面大喊:“大郎君回来啦!”

整个定勇侯府都被这句话惊起,老夫人在高寿堂看到萧景铎时,愣了好一会才点头喃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吴君茹站在老夫人身侧,仅仅抬头看了萧景铎一眼,就又转过身,逗弄被仆妇抱在怀里的萧景业。

萧景业就是吴君茹三年前生下的儿子,萧家男郎这一辈从景字,四郎君以业为名,可见吴君茹的野心,和萧英对二儿子的期望。

萧二婶和萧三婶还是老样子,只不过从头到脚都换上了绫罗绸缎,举手投足再也看不到从前村妇的影子,已经完全是贵夫人模样。萧玉芳三个姐妹也养白了皮肤,再加上五官张开,环翠满头,竟都成了不折不扣的美人。

而其中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前来投奔萧英的萧素一家,其中程慧真尤甚。程慧真年龄不及萧玉芳等人,还没有展露出少女玲珑美,可是她嘴边自带三分笑意,再加上一双眼珠湿润狡黠,观之可亲,让人不自觉生出亲近之感。察觉到萧景铎的视线,程慧真对萧景铎甜甜一笑,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萧景铎已经移开目光了。

萧景铎打量了一圈,就不动神色地收回视线。他在打量萧家众人的同时,这些人也在打量萧景铎。

老夫人等人感慨万千,各有各的心思,但此时此刻她们都在想同一件事。

三年不见,萧景铎怎么像脱胎换骨了一般?不光是身形拔高,脊背变宽,也不是五官长开,轮廓变硬,而是他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仿佛是一块原石经过了打磨,逐渐散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来。

萧景铎早在三年前就和家里闹翻,他去高寿堂走个过场,确保自己不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后,就立马回清泽院了。

清泽院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仿佛这三年的空缺并不曾发生。萧景铎的手刚刚碰到院门,门就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大郎君,你回来了!”秋菊含着泪,哽咽地喊道。

“对,我回来了。”萧景铎微微笑道。

是的,他回来了,回来清算三年前的旧账。

.

秋菊给萧景铎端上茶盏,一边倒水,一边和萧景铎叙说这三年府中的变化:“…大郎君你有所不知,这三年我们府上添了好多口人,文娘子和卓娘子各生了一个姑娘,除了四郎君,你还多了两个妹妹呢!”

按族中的序齿,萧景铎是长兄,其次是萧景虎、萧景武,分别排第二、第三,启元二年吴君茹生下萧英的第二个儿子,取名萧景业,是府中的第四个郎君。没想到到现在,萧英又添了两个庶女,排行在萧玉芳三姐妹之后,分别是四娘、五娘。

萧景铎才没心思管这些,他又问道:“这些年清泽院可有变动?”

“哦,侯夫人见我一个人守着院子辛苦,就又拨了个人过来。”秋菊抬高了声音,喊道,“芙蓉,快进来拜见大郎君!”

那个唤作芙蓉的丫头畏畏缩缩地走到屋内,跪下给萧景铎磕头:“奴婢芙蓉,见过大郎君。”

萧景铎不想说话,抬头看了秋菊一眼。

秋菊被萧景铎这样的眼神扫得委屈,她瘪了瘪嘴,叫屈道:“大郎君你这是什么眼神,奴知道自己笨,可还不至于这样愚钝。芙蓉在院子里陪了我两年,我对她知根知底,再信赖不过。她这人绝对没问题,什么差事都抢着做,就连这次烧水都是她来的呢!”

萧景铎低头瞥了眼茶水,顿时不想喝了。芙蓉许是察觉到萧景铎的怀疑,连忙凑过来说道:“奴发誓,芙蓉对大郎君忠心耿耿。若大郎君还是不信,不妨用银针检验茶水,看看奴婢有没有不轨之心。”

萧景铎什么都没说,只是随意地将茶杯递给秋菊,秋菊愣了一下,没想到萧景铎竟然真的要验毒。她拿出银针,随口嘟囔:“郎君你真是谨慎…看,我就说嘛,芙蓉没问题的!”

片刻过去,半探入茶水中的银针依旧雪亮如旧。萧景铎点了点头,端起另一杯茶,芙蓉低着头,耳朵却机警地立着。

眼看那杯水就要碰到嘴唇,却突然又顿住了,萧景铎回过头,含笑看着芙蓉:“你似乎很想看我喝下去。”

芙蓉胆怯地缩着肩膀,弱弱地问:“大郎君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听不懂?”萧景铎笑了,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道:“她把东西交给你时,没告诉你具体用途吗?”

“大郎君,奴真的冤枉,奴绝无异心!”芙低头伏在地上,眼泪啪嗒一声砸在青砖上,“奴敢以性命担保,茶水绝无问题!既然郎君不信奴,奴愿以死明志。”

“好,既然你脾气这么烈,那我也用不着你以死明志。”萧景铎收敛了笑意,伸长胳膊,将那杯水递给芙蓉,“既然你说水里没毒,那不妨你来喝了吧。”

芙蓉满脸泪痕地跪在地上,看到萧景铎将水递到她面前,她浑身颤了颤,似乎想躲却又生生忍住。

萧景铎见状收回杯子,也懒得为难她一个奴婢。“水确实没问题,可是杯子呢?”

秋菊已经被这番变故吓傻了,她哆哆嗦嗦地问:“郎君,杯子我看过好几次,光洁如新,有什么问题?”

萧景铎将崭新的茶杯侧过,借着光,隐约能在杯壁上看到白色的漂浮物,但是在茶叶的掩饰下,已经很难发觉了。

他才刚回来,就送了他这样大的一份礼。萧景铎冷不丁问道:“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芙蓉悚然一惊:“不,不是,没有…”

“我又没说是哪位夫人,你怕什么。”萧景铎点点头,“看你这表现,是吴君茹无疑了。”

芙蓉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几乎整个身体都伏在地面上。

萧景铎却毫无怜香惜玉之心,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芙蓉。他转了转茶杯,眼底浮上冷意。

芙蓉说的没错,茶水茶叶都没有任何问题,包括之前银针验毒也只是幌子,只是想打消萧景铎的疑心罢了。

这确实是吴君茹的一概风格,虚虚实实,声东击西,可惜她没料到,萧景铎在清源寺待了三年,随同明觉大师治过无数疫病病人,他的医术和见识早已和三年前有了天壤之别。这套茶具里漂浮的白色细物,分明是天花病人脱下来的病痂。

天花此病极其凶险,被传染者死亡率高达三分之一,即使侥幸逃过,脸上也要落下麻子,终身不褪。而做官第一条便是要五官周正,身无恶疾,脸上全是麻子的人怎么能做官?

天花这种疫病传染性极烈,而且通过掉落的病痂感染,接触到的人少有逃脱的。吴君茹将天花病人的落痂藏到水杯里,用茶水掩饰,还让芙蓉故弄玄虚,好掩盖真正的杀招,毕竟用银针怎么可能验出天花来?萧景铎如果真的喝下这杯水,就算能熬过天花,恐怕也要落下麻子,再难考科举做官了。

吴君茹这一招真的是既毒且恶,竟然想让他染上天花,这可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恶疾!

听萧景铎解释完,连秋菊都觉得遍体生凉:“竟然是天花…天哪!大郎君,是我识人不清,险些害了大郎君,奴有罪…”

“行了,她为了今日,派人来你身边潜伏两年,你怎么会是她的对手。”萧景铎淡淡说道,“起来吧。”

秋菊擦着泪直起身,说话的声音还在颤:“大郎君,我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萧景铎看着手中的杯子,突然笑了下。

他和吴君茹的新仇旧怨,不妨就从这只染了天花的杯子开始。

第29章 怪病

萧景铎察觉出茶杯有异常, 他回头扫了芙蓉一眼, 芙蓉这时已经彻底瘫软在地, 她怯怯喊了一声“大郎君”, 双眼如雾,我见犹怜。

萧景铎却毫不犹豫地吩咐秋菊:“将她关到耳房里,小心看着。待会我给她配一副药, 你就能轻松些了。”

芙蓉更加惊恐, 什么叫秋菊就能轻松些?他要给她喝什么药?

这个问题,直到芙蓉昏睡过去都没有想通。

秋菊处理好芙蓉后, 这才来书房找萧景铎:“郎君, 我按你说的做好了。都怪我轻信于人, 我这就将这套不祥的茶具烧了!”

“且慢,还不急。”萧景铎唤住秋菊, 对她说,“你还不急着做这些,我另有事情要你去办。”

萧景铎说完之后,秋菊有些愣怔。萧景铎奇怪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大郎君和以前不一样了。”

“都三年过去了, 我自然不一样了。”萧景铎失笑。

秋菊摇摇头,道,“不是长相和身高, 是一种我也说不出来的东西。我记得三年郎君离府时, 尖锐冷淡, 不苟言笑, 现在则内敛了很多,不像原来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说话时不怒自威,更有气势了!”

萧景铎对此仅是笑了笑,三年前他刚刚逝母,还接连遭到吴君茹、萧英等人的迫害,自然满心仇恨,尖利的像个刺猬一样。但是清源寺这三年他日夜与书籍和佛经为伴,接触的俱是温和有礼的得道高僧、文人大儒,耳濡目染之下,他的性情也平缓下来,不再锋芒毕露,浑身带刺。但是少年的经历,又注定让他无法成为一个好脾气的人。

  如果觉得科举反面教材全解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九月流火小说全集科举反面教材全解恶毒嫡妹纪事拯救美强惨男二,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