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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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亲怎么能叫杂务?”老夫人不悦了,“亲上加亲,这是多好的事情啊,你怎么能这样说?”

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萧英却听懂了。他微微笑了笑,突然出声问道:“你似乎很抗拒这门亲事?”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萧景铎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荒唐的亲事。且不说他对程慧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就从他日后的利益来说,他也绝不可能娶萧英的外甥女。他对妻子没什么要求,但至少,心要向着他自己才行吧!

萧景铎心里说不出的抗拒,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子女在婚姻大事上的话语权实在小得可怜,尤其萧景铎还没有外家,若他有舅舅的话,好歹还能在此事上说道一二。

可惜萧景铎没有,他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萧景铎知道现在不能冲动,只能暂且稳住萧英和老夫人,最不济,也要拖到他科考放榜之后。

于是萧景铎放缓了口气,尽量露出一副无害的模样:“听同门说,明年的进士科定在了正月末,距今不过四个月而已。于公,这几个月我要准备科考,除此之外还去礼部疏名列到,元日觐见天子,拜谒孔像,实在没有时间操心其他事情;于私,婚姻大事不可马虎,既然祖母认定这是良缘,那为什么非要抢夺着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说…”

萧景铎抬起头,似有似无地朝萧素瞥了一眼:“姑母连这区区几个月都等不得?”

萧素果然被这一眼刺激到了,她冷笑了一声,也端起脸色:“我们阿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难道还愁嫁不成?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敢耽误了大侄子的功夫,且等你考试完,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哪来怎么大的口气!”

结亲时女方总是要矜持一些的,萧素受不了女儿的痴缠,这才主动提出定亲,可是萧景铎这样说倒也让萧素拉不下面子来。笑话,程慧真难道还非他不可?萧素并没有意识道自己中了萧景铎的激将法,她还在气呼呼地想,索性程慧真还小,等得起,她非要等萧景铎考完落第之后,好好的臊一臊他,让他知道,谁才是上赶着的那位!

萧景铎再三推拒,萧英看穿了长子的心思,本来没打算将此事轻轻放过,可是还没等他出声,萧素就先放出了狠话,如此萧英也不好再开口了。不过萧英转念一想,反正萧景铎这次也考不过,耽误四五个月并不碍事,且先由着萧景铎好了。

萧素都这样说了,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她叹了口气,道:“行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我们就暂且缓上一缓。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啊,干干脆脆定下来都好,非要扯些有的没的…”

老夫人心里很是失望,忍不住低声喃喃。萧景铎暂时解决了危机,他心里舒了一口气,于是赶紧提出告辞。再待下去,若是节外生枝就坏了。

萧英萧素等人本想今日就把程慧真和萧景铎的事定下来,这才特意聚在一起,如今事情没成,他们心里各有各的不舒坦,于是也不想多待下去。萧景铎离开后,没一会,其他几个人就都走了。

萧素回到院子时还是一肚子气。程慧真在屋里听到声响,连忙迎了出来:“阿娘,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高寿堂了,本想今日将你和萧景铎的事情定下来,没想到那个孤子却这样不识抬举。呵,当我们找不着好人家不成?阿真你且看着,等明年放榜之后,我非要让他来求我们不可!”

程慧真听了简直气到内伤:“阿娘,你怎么就没订下呢!哎呦真是…”

这话萧素就不爱听了:“我的儿啊,你长的福气,脾气也和善,搁哪家不是被人抢着当媳妇?做什么非要揪着萧景铎一个人?我们又不是非他不可。”

还真是非他不可,程慧真心里急得团团转,可是又没法和萧素明说。程慧真没有料到事情居然这么巧,她刚被萧景铎拒绝,萧素就在高寿堂提出了定亲,萧景铎不回绝才怪。这本是最好的和萧景铎捆绑在一起的机会,他现在没有考中进士,对婚事没什么话语权,若是萧素逼一逼,强行给他订下亲事,萧景铎日后还能悔婚不成?可是萧素不知怎么了,突然摆起谱来,竟然生生错过了这次良机。程慧真怄的不行,错过了这次,日后再寻这样的好时机指不定还需要花费多少功夫。

然而程慧真现在有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也没用了,木已成舟,作为女方不可能第二次主动提出订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承羲侯夫人之位擦肩而过。程慧真心里团着一股无名火,她不知该气萧素还会该气自己,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只能闷闷地说:“罢了,此事再议吧。”

说完,程慧真头也不回地回房了。萧素不知道女儿怎么了,在背后喊了好几声,程慧真都没有应。

“好端端的,这又是怎么了?”萧素纳闷地自言自语。

时间慢慢到了十一月,从初秋开始,许多举子就从原籍出发,陆续到达长安,到了这几日,长安里处处都是应考举子,城里的旅店早就人满为患,一间稍微清静利索些的寓所已经千金难求。

万众瞩目的启元九年科举考试,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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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科举

科举考试在即,长安里旅店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 就连地段好些的平民家空屋也被哄抢一空, 租赁住所成了入京举子的头号难题。好在萧景铎是长安人, 不须操心住所, 而且借着地利之便, 他也能提早做些准备。

萧景铎早早就去礼部上交了文解和家状, 文解是国子监发放的证明,上面简单记着他的身份、籍贯和学习成绩, 而家状是萧景铎自己写的, 逐条列出了他三代以内祖辈的名讳和出身。礼部核查无误后, 让他和另外两个举子相互作保, 并登记了他在长安的住所。办完这些手续后, 萧景铎才算成功报名科举。

萧景铎去的早,这一套手续办下来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而最近才到长安,或者因为手慢而耽误了时间的人, 这几天就少不得要守在尚书省面前排队了。

元日的时候, 萧景铎和众多举子一起, 聚在宫门外接受皇帝的接见。萧景铎站在承天门外, 随着上千号学子一起, 向皇帝行稽首大礼。

这是萧景铎第二次见到皇帝,他心中不由感慨, 多年前在涿郡时,他曾亲眼看到当时还是秦王的皇帝率领骑兵从原野上横扫而过, 当时萧景铎只觉得震撼,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见到这位传奇人物呢。

皇帝站在高高的宫墙上,似乎说了些勉励的话,不过这些萧景铎并没有听到,或者说用不着听,他也能大概猜出是一些什么样的话。

觐见皇帝后,萧景铎又随着众人去拜谒孔子像。拜谒活动由国子监主持,那里本就是萧景铎的学校,他对国子监熟门熟路,实在没什么难度。

等把这一通都折腾完,时间已经到了正月中旬,距离科举考试正式开科的日子,仅剩下十天不到。

科举在礼部贡院举行,为时两天。为了当日能提早入场,不少人都选择就近住在贡院周边,萧景铎也不想住在定勇侯府,于是早早在那边订了间空屋,打算这几天就搬过去。

萧景铎马上就要参考了,他自己还算平静,但清泽院的其他人却急得和火上的蚂蚁一般。秋菊把萧景铎的行李清点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萧景铎去外面住不习惯,要不是萧景铎拦着,秋菊几乎要把整个清泽院搬空了。

“郎君,我已经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了,放在厢房那边。明日等萧林来了,我让他搬到车上。”

萧景铎忍不住叹气:“秋菊,我只是出去住几天而已,你不必如此。”

明明是他考试,秋菊却比萧景铎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我知道,可是就算为了科考也不能委屈郎君啊!可惜我不能跟过去,就是不知道萧林这个呆子能不能照顾好郎君…”说到一半,秋菊突然惊呼了一声,“啊我忘了,郎君最喜欢的那套茶具还没打包,我这就去收拾!”

秋菊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萧景铎觉得好笑,却也任她去了。

清泽院里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次科考对萧景铎至关重要。定勇侯府里的许多人都等着看热闹,若是此次萧景铎考不中,从婚姻大事到官职前途,萧景铎会失去许多事情的话语权。正是因为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性,秋菊才会这样焦虑,连着几天瞎忙乎。

外人都替他捏一把汗,萧景铎本人却从容极了。他这几日也不出门,每日卯时起身,习武打拳后就回书房看书。他还保持着国子监的作息,先是翻阅经书,然后写一篇策论,晚间就随意翻看文选和邸报,亥时准时睡觉。

其实真正论起来,萧景铎准备科举的时间非常短暂,他八月从国子监毕业,正月就要参加考试,满打满算不过四个月而已,其中还有许多手续耽误时间,以科举百里挑一的难度,萧景铎考中的几率实在玄,也怪不得侯府里其他人不看好他。最过分的是,时间都这样紧迫了,萧景铎却还保持着原来的步调,一点头悬梁锥刺股的架势都没有,这越发让旁观的人捏一把冷汗。

秋菊显然就是捏汗的人之一。

秋菊急吼吼地冲到放行李的房间,一进门却愣了一下。她呆滞了片刻,这才刚反应过来一般,说道:“表小姐,你怎么来了?这些丫头也真是的,表小姐来了都不知会一声,实在是太怠慢了…”

“无事。”程慧真柔和地笑了一下,“表兄明日就要出发了,我今日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什么大事,不值得为我兴师动众。”

“这怎么能成?”程慧真这样好脾气,倒让秋菊越发过意不去了,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表小姐,你此行,可是要见大郎君?”

从秋菊迟疑的语气中,程慧真听得出萧景铎并不想见她,再说程慧真此行目的并不在此,所以也没有强求,而是说道:“不必了,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罢了,现在心意已了,就不要去打扰表兄了。”

说完,程慧真对着秋菊点头笑了一下,然后就带着丫鬟出去了。不知为何,秋菊心中有些复杂,她狠狠摇了摇头,将无关的思绪甩出脑海,然后就风风火火地拆开行李,强行将一套茶具塞了进去。

“不管这次能不能考中,都不能让大郎君受罪。反正明日有车,多带一点总是有备无患的…”

第二天一早,萧景铎就骑马离开了定勇侯府。萧林跟在他身后,驾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往城北走。

皇宫坐落在长安正北,外朝内寝,是皇室的专属地盘。宫门之外还围着一道城墙,里面有三省六部、九寺三台,是朝廷官员办公的地方,被称为皇城。皇城之外,才是平民百姓和权贵高官的住宅,以朱雀街为界,长安又分为城东和城西,其中权贵集中在城东,平头百姓住在城西。

按照惯例,越靠近皇宫和皇城的住宅越稀缺,能住在里面的人身份也越尊贵。所以建在皇城旁边的住宅多是诸王府、公主府,再往外是宰相府邸和一些受宠权贵,像定勇侯府这等二流侯府,只能建在第三梯队的地段上。

这也是萧景铎执意要搬到外面的原因,科举那天想想都知道路上会有多少人,定勇侯府离皇城颇有一段距离,若是耽误了入场的时间就坏事了。

和萧景铎抱着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皇宫东边那些公主府、王府想都不要想,他们能租赁的只有皇城西边的民宅,而其中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更是少数。萧景铎胜在下手早加给钱爽快,所以早早就拿到了房间。

这户人家住得靠里,出坊还须走一段路,但好在安静,这些不便利也就无足挂齿了。萧景铎骑马停在这户人家门前,然后就将缰绳交给定勇侯府的下人,自己孤身往里面走。小门小户本就地方紧缺,自然没有地方供萧景铎放马,所以他特意从侯府多带了一个人过来,好让对方把马牵回侯府。

民宅的主人看到萧景铎来了,连忙笑着迎上来:“萧郎君来了,你的屋子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今晚郎君要住吗?”

“对,多有叨饶,劳烦主人家了。”

“郎君这说的哪里话…”主人憨笑着挠挠头,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萧景铎早早就垫付了押金,而且十分大方,几乎没有还价,这可比其他举子痛快多了。对于这种客人民宅主人自然十分欢迎,再来十个八个他也乐意,现下可不是要笑脸相迎么。

自从朝廷开设科举后,别的暂且不说,首先倒让皇城西边的百姓创了好一波收入。开考的第一年,有伶俐人看到商机,于是将自己家空闲的屋子收拾出来,租给赶考的举子住,平白小赚了一笔。有了第一批人打头,第二年许多人都跟风租赁空屋,因为上京考试的学子越来越多,租房反倒供不应求,时间久了,城西这一带干脆专门辟出空屋出租,从十二月到来年三月,一直火爆非常。

这件民宅的主人也是跟风做租房生意,这几天他们自家人都挤在一处,而将条件较好的正房和另两间厢房空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好租给赶考的学生,其中萧景铎租下的就是正房和其中的一间厢房。

萧林将车停在门口,然后一样一样从车上卸货,主人看到了也凑上来搭把手:“嚯,萧郎君,你带来的东西还真不少…”

萧林和主人家忙着搬东西,院子里另外两位租客看到了,轻轻嗤了一声。

“又是一个贪图享乐的权贵子弟。”

说话人名唤董鹏,是从外地来长安赶考的学子,他家境普通,寒窗苦读数年才通过了县试、州试,得以来京城参加科考。等他来了长安之后,他被国都繁华开放的大国气象深深震撼的同时,心里越微微不平起来。

他们这些寒门学子苦学多年,才能获得一个上京的名额,可是长安里却有许多贵族人家,他们的子弟不需要通过县试、州试,甚至都不需要通过科举,就可以获得不错的官职,从此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这个世道,是何其的不公平啊。

尤其现在还有一个不公平案例活生生地出现在董鹏面前,董鹏不着神色地打量着萧景铎,面前这个人年不过十七上下,面容白皙俊美,出行还有马车和仆人随行,显然是个贵族子弟,恐怕本人出身还相当不错。反观自己,年纪二十有七,却还是一介白身,既没有成家也没有立业,现在还要和一个小了他十岁的少年同场科考,多么讽刺。

董鹏自嘲地笑了笑,不想再看下去,正好这时候吴泰在屋内叫他,董鹏就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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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铎并不喜欢和人同住,当初在国子监没有办法,现在有了条件,他自然不会亏待自己。所以萧景铎很爽快地租下两间屋子来,一间正房一间厢房,他住正房,萧林则去住厢房。

萧景铎正在熟悉自己未来几天的落脚地,突然听到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萧景铎,是你?”

萧景铎应声回头,发现院门处站的的竟然是国子监的同窗。他不由带上笑意,快步走了出去。

“赵兄,你也住在这一带?”

“对啊,想要赶早进场,只能出来住啊!萧兄弟,自从国子监一别,竟好久不见。去年同窗聚会,怎么不见你来?”赵郎虽然并不是和萧景铎同年入学,但是萧景铎的大名他还是听过的,他本是出来随意逛逛,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熟人,当时立刻热情地和萧景铎攀谈起来。

萧景铎站在门外和同窗叙旧,萧林还在尽职尽责地搬东西,他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影响门外两人说话。

萧林从车上搬下一个箱子,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书生摸样的人站在门槛外,伸着头悄悄往屋里看。

“你做什么!”

董鹏被身后突然炸响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赶紧回头,就看到萧林站在一旁,不悦地盯着他。

董鹏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道:“你为什么忽然出声,真是无礼。”

萧林冷哼了一声,道:“呵,你未经允许就偷看我们郎君的房间,这就有礼了?”

“什么叫偷看!无礼至极。”董鹏嫌弃地挥了挥袖子,皱着眉退开,似乎不想和萧林同处一地,“粗鄙之人,不可语耳。”

萧林内心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理会此人。他继续往屋子里搬东西,董鹏站在门口,似乎还不想离开:“哎,你们竟然占了两件房?我和吴泰兄两人合租一间厢房,你们却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两件屋子,真是岂有此理!”

萧林却板着脸,机械又平淡地对董鹏说:“让一让,你挡着我放东西的路了。”

董鹏被气得跳脚,他怒气冲天,却又觉得和一个书童计较太失身份。好容易等萧林走了,董鹏冲萧林的背影不屑地啐了一口:“粗鄙。”

暗暗骂完,董鹏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他正打算离开,突然眼睛一凝,隐约看到了什么东西:“哎,这是什么?”

萧林回来时,正房里已经看不到董鹏的身影了。萧林终于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萧景铎的放书卷的箱笼竟然被丢到了门口,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万分小心地把书笼抱起来,并将里面的书卷仔细理了理。

“大郎君最宝贝这几卷书,可不能被折损了…”

萧景铎终于辞别了话痨的同窗,得以顺利脱身。他回到正房,发现没一会的功夫,他的房间里居然已经堆了许多东西。

萧景铎眉心跳了跳:“怎么这么多东西?”

“我也不知道,都是秋菊让拿的。”萧林老实回答。

萧景铎良久没说话,然后他揉了揉眉头:“我应该阻止她的。我是来考试,又不是出来游山玩水,带这么多东西成何体统?”

“茶具被褥就罢了,为什么连手炉、熏香这些也带来了?”萧景铎无语至极,“把书留下,剩下的你都带走,暂且放到你的屋子里去。”

萧林默不作声地应下,将无用的东西搬离正房,而萧景铎则清理出一片利索地方,打算坐下温书。

他手指碰了碰书笼,突然皱起眉:“萧林,我的书笼有人动过?”

“对,方才我搬书的时候整理的一下。”

原来如此,萧景铎点点头,将此事放下,一心温习起书本来。

科考近在眼前,这几天看经书和诗集已经没什么用了,萧景铎主要看的是策论和时政。萧景铎这些年的积淀已经足够,并不需要临阵磨枪,他拿起书本存粹习惯使然,以及不想让自己手生罢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储夫子不提前告诉他科考经文,科考以文取士,为的是招揽天下英才,吸引有才之人入朝为官,而不是为了让学生死背经书。所以科举重要的是积淀学识,而不是死命突击相关的典籍。若是沉迷于后者,那实在是本末倒置了。

转眼间,开科的时间便到了。

萧景铎一大早就起身,踏着报晓的鼓声走到贡院门前。贡院前已经聚了一波学子,这些人三五成群地守在礼部门前,正小声地说话。

随着日头升高,贡院门前的学子也越来越多。不知等了多久,贡院的门终于缓缓推开,礼部的人站在台阶上,高声唱诺:“科举马上就要入场了,唱到名的学生走到前面,验身无误后就可入场。现在全体肃静,被喊道名字的学生赶快往前走。淮南道苏诺…”

人群中一阵兵荒马乱,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学生走上前去,启元九年的科举也正式昭告开始。

第44章 考试

没等多久,萧景铎的名字就被唱到了, 他应声上前, 礼部官员确定了他的身份和名碟后, 就让他去旁边搜身。其他几位官员仔细搜查了萧景铎的衣物袖口, 确定没有纸条刀具等物后, 才点头让他入场。

贡院里极为宽敞, 东西两侧各有一条长廊,他们这些应考举子就坐在长廊下答卷。考试持续两天, 每日考两科, 待晚上考完后才许出门, 中午是不允许学子出入的, 而礼部偏偏还不供饭, 换言之,举子需要自己准备干粮,如果举子自己愿意,就是将锅碗、膏烛等烹饪之物带来礼部也不干涉。

因为科举开了没几年, 每年的考试科目和流程并不固定, 去年朝廷上吵了快半个月, 终于将今年的考试形式定了下来, 除了前几年的诗赋、帖经、策论, 今年还加了杂文。

杂文考试还是第一次出现,没有人知道具体要怎么考, 只知道要写一篇杂文,以文辞通顺、形意上等为佳。朝廷临时的变故让萧景铎这一届的考试叫苦不迭, 突然添了一门考试,来不及准备是其一,最要命的是连往年的范例都没有,这要如何考?

但不管学子们私下如何吐槽,启元九年的科举还是如约而至。主持考试的礼部侍郎照例勉励了一通,就让礼部官员给诸位学子下发试卷。

科考共持续两天,第一天考诗赋和帖经,第二天考杂文和策论,每天的第一门考完就会休息,以供学子调整及吃饭,或者做饭,第二门考完后就可以离场。离场后学生可以自去休息,礼部不会干涉学生的去向,只要第二日依时到场,并通过礼部的身份核查和搜身即可。

第一场的试卷已经发到学生手中,萧景铎拿到试卷后先是从头浏览到尾,试卷中要求作诗两篇,赋一篇,诗赋的主题也中规中矩,具是写景言志。

这倒不难,此时写诗之风大盛,就是路边的黄口小儿也能随口诵出几句名诗来,萧景铎虽不敢说出口成章,但是写几篇格律工整的诗赋还是不在话下。

萧景铎拟好粗稿,没怎么修改就誊到试卷上。也因得如此,萧景铎落笔算是极快的,等萧景铎放下笔后,周围人都露出惊吓的神色。

这么快?

萧景铎并不在意自己给周围人造成的压力,因为许多人还没有考完,萧景铎并不能离场,他只好坐直了身体,脑中默默构思明日的杂文。

诗赋是科举的一个人筛选条件,文笔不行的人在这一关就会被刷下,若是诗赋不合格,接下来几场的试卷都不会有考官看。诗赋是第一道关卡,对文采要求极高,但是对萧景铎这些想要做官的学生来说,诗赋只是基础,帖经不足挂齿,真正考验功底的,乃是策论,以及不知道要如何出题的杂文。

策论共有五道,放在最后一门,是选官最后也最重要的筛选关卡。策是引经据典或者考量时政,需要对具体的问题作出回答,论则是对历史事件、人物作出评价。五道策论涉及军政、兵法、农事、医药、水利等许多方面,不到最后一刻,根本猜不到朝廷要考校什么。所以策论只能靠平时的积累作答,同时这也是最彰显文章功底和政治素养的一门,这才是为官的关键因素。

在萧景铎思索的途中,陆陆续续有考生放下笔,等最前方案台上的香烧完之后,礼部侍郎就宣布停笔,此时有人从最前方出发,按序收走学生的答卷。

第一场考完了,考生们总算可以松口气,也能拿出干粮来调整一二。此时萧景铎才发现,居然还真有考生支起锅来,用膏脂煮饭。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就没有再做理会。

下午考帖经,所谓帖经,就是将大经里的某一句话贴住一半,剩下的让学生默写,或者给出完整的一卷话,让考生解释句义。这实在没什么难度,萧景铎从小背医书长大,之后在清源寺日夜与佛经为伴,医书、佛经这等晦涩精微的东西他都能完整背下,更别说区区大经。萧景铎下笔的速度非常恒定,没一会,就又放下了笔。

因为今日的考试已完,这次萧景铎倒可以提前离场。他亲眼见考官收好他的卷子后,就轻松悠然地离开了。

坐在萧景铎身边的举子内心非常复杂,这个小子真的假的,看他年纪不大,莫非在故弄玄虚,故意装出来做样子?

萧林守在贡院外,看到萧景铎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郎君,你这是…”

“我写完了,就提前出来了。”

萧林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我还以为…”

萧林默默吞下了还没出口的话,他开始以为萧景铎出了什么岔子,这才提前退场,虽然萧景铎的话否认了这个可怕的猜测,但萧林的心并没有因此轻松下来。

郎君出来的是不是太早了些?其他郎君都还在里面呢…

但萧林毕竟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他最终决定相信他们家郎君,没有将这些话问出口。

萧景铎回去的时候,同院的董鹏和吴泰自然还没回来,他笑着和主人家打了个招呼,就回屋自己温习去了。

经书和诗赋已经考完,这两门暂时也不需要再看了,倒是明天的杂文和策论不能马虎。萧景铎因着定勇侯府的关系,对朝中近来的动态多少也有了解,他拿出专门整理的邸报,一封封翻动着。

杂文尚不清楚,但是策论肯定是要从时政里出的,他虽然不指望能碰对考题,但是再熟悉一遍也没有坏处。

没一会天色渐暗,萧景铎只好点起蜡烛,在灯下读书。又过了不知多久,他隐隐听到屋外传来喧哗声,萧景铎心知这是董鹏等人回来了,礼部对科考的规定很宽松,时间上并不逼迫,日暮后举子还可继续答卷,但是烧尽两只木烛后就必须要交卷了,看董鹏几人的样子,他们大概待到最后才出来。

董鹏和吴泰的动静只是在萧景铎心中轻轻点了一下就没了踪影,萧景铎并没有将这两人放在心上。

然而他不在意别人,却自有别人来注意他,厢房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一阵后,萧景铎的房门也被敲响。

“萧兄弟,你在里面吗?”

萧景铎只能放下书,出声应道:“我在。”

董鹏推开房门,就看到屋内宽敞整齐,摆设简单,窗前放着一张矮案,暗色的案几上堆放着笔墨书卷,砚台放在木案右角,左边则工工整整地堆放着几卷书,书轴磨得圆滑光润,泛着棕褐的柔光。木案最中间放置着一卷拉开的书,封皮是一条红褐色的硬绸,这条绸布极长,两边黏在两根檀木轴上,再将雪白的宣纸粘在硬绸上,就可以通过卷动两边的木轴来调整阅读进度。董鹏瞅了眼书卷的左轴,上面已经卷了厚厚的一层,反观右边的木轴却很细,显然而然萧景铎已经快将这卷书看完了。

董鹏心里复杂,不由咋舌:“萧兄弟,你回来多久了?”

“我也没有注意,兴许一个时辰?”

“你对今日的考试就这样有把握吗,竟敢这么早就出来!”

“这话不敢当,只是对帖经还算擅长罢了。”

董鹏却奇怪地笑了下:“萧兄弟这样气定神闲,不知明日打算如何?”

萧景铎觉得他这话问的很奇怪:“明日自然按规矩考试罢了,董兄为何这样问?”

“没什么。”董鹏摆摆头,似笑非笑地看了萧景铎一眼,“既然萧兄弟要温习杂文和策论,那我也不好再叨饶了。为兄告辞,萧兄弟请自便。”

这话听着说不出的奇怪,萧景铎默默看着董鹏离开,等屋内无人之后,他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

总感觉董鹏若有所指,他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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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科举照常进行。

照例搜身之后,举子才能往贡院里走。萧景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到了外界猜测纷纷的杂文试卷。

看到试卷的第一眼,萧景铎愣了一愣。

不光是他,东西廊下其他考生也爆发出一阵抱怨声:“这是什么?怎么会考这个!”

不怪这些考生有怎么大的反应,虽说试卷上的题目并不生僻,反而相当有名,但是这个题目,已经涉嫌故意刁难了。

因为这次的题目居然是《天问》。

天问乃是旷古奇篇,自问世以来,一千年来无人能解,而现在这篇奇文却出现在他们的考卷上。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出自汤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几里?夜光何德,死而又育?阙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日月从哪里升起,星辰在哪里落下?出自汤谷,终于蒙汜,从光明到晦暗,一共行进了多少里?月亮有什么功德,阴晴圆缺周而复始,竟然能长生不死?月中的黑点是何物,是否有兔子在腹中藏身?

这些他怎么知道啊?萧景铎心中无奈极了。

惯例科举内容都从五经中出,所以从国子监到民间私塾,都以科举教材为主,所学所练都是为了科举而设置,可是收录《天问》的《楚辞》,却完全不在科举的范围之内啊!

当即就有学生抗议:“考官,这次题目根本不在科考书录之内,我要求换题!”

考场里马上响起应和声:“对啊,怎么能考五经之外的东西,这岂不是存心刁难我们?”

“是啊,这叫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出自汤谷,次于蒙汜。自明及晦,所行几里?夜光何德,死而又育?阙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取自大诗人屈原的《天问》

第45章 疑团

科举考试里居然出现了考试范围之外的东西,这能得了?贡院里的学生一下子炸了, 许多人不顾考场戒律, 纷纷出声抗议。

好些举子为了省时, 除了四书五经外再不曾翻过其他文章, 即使是《天问》这种声名赫赫的文章也知之甚少。然而谁能想到, 朝廷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非但主考题目出自《天问》,甚至还要他们为此做一篇杂文。

这简直是逗着他们玩, 当即就有学生不服, 义正言辞地要求换题目。

可是题目是礼部拟定的, 考试是礼部主办的, 就连主考官都是礼部的侍郎, 礼部侍郎经历大风大浪无数,怎么会被这些初出茅庐的考生唬住。礼部侍郎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他老神在在地站在最前面,等学生不再那么激动后, 这才清了清嗓子, 高声喊:“肃静!进士科题目乃是几位宰相和圣人共同拟定的, 不服者现在即可交卷退场, 不要影响其他人作答。本场考试以香为限, 过时既停止作答,诸生须注意时限, 勿要耽误了写文章!”

最前方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手指粗的香,现在已经燃开了, 考生们往前看了一眼,心里暗暗骂了一声。然而此刻他们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暂时咽下,考题已经非常生僻了,若是时间不够,那还写什么文章。

最开始的惊讶过后,萧景铎很快就收敛了心神,专心投入到审题中。其他考生还在为了考题而嘈杂纷纷,萧景铎却在考虑从何处开题了。

《天问》涉及天文、地理、自然、农桑、人世,出题的考官以《天问》为题,想来并不是要求他们回答屈子的问题,而是要借机考察他们对天地、历史乃至王权的看法。

所以这次的题目虽然偏,但也非常大胆,为《天问》做对,华丽精妙的文辞必不可少,对历史、天文、地理等杂学的积累也要求极高。

萧景铎觉得棘手的同时,心中也升起浓浓的挑战欲来。出题的考官有这样大的野心,敢以天为问,他倒也想会上一会。

萧景铎理清思绪后,就从日升月落入手,切入他这次的应试文章。

策头引入,接着以起对语承接,下面是对答主体,也是他敲之又敲的地方。等最核心的部分写完,萧景铎自然而然地转入到策尾部分,最后以例行的谦卑之言收束。

他写完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文后,心中长长舒了口气,这才觉得手腕僵硬发酸。萧景铎一边缓缓地活动了手腕,一边检查自己的文章,通读一遍后,他略微改了几笔,就拿过试卷,提笔往盖了官印的考卷上誊抄。

虽然科举选才看的是文章,但是字迹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道坎。字迹不好的人,别说科举,就是日后做官,恐怕也不会被上司待见,所以宣朝人人以写一手好字为荣,萧景铎的字如他本人一般,虽然飘逸不足,但是工整俊秀,清瘦有力,怎么看都挑不出错来。所以萧景铎的文章虽然字数多,但是一眼看去却干净整洁,赏心悦目。

萧景铎花了几乎一半的时间誊抄,最后他将将检查了一遍名字和籍贯,考试时间就到了。

考场里哀声一片,没写好的,开题走偏的,抱怨朝廷剑走偏锋的,比比皆是。

萧景铎心里也有些遗憾,这次实在没料到会考楚辞里的东西,他虽然读过楚辞,但考前并没有精读,所以有些地方难免记忆不清,等化用到文章里后,就只能含糊带过。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能提前知道科考的题目呢?萧景铎自己心里叹了一声,就搁置一旁,不再多想。

前一场杂文实在打击人,等到了最后一门策论的时候,许多考生已经是蔫巴巴的了。

许是杂文把坏运气都耗尽了,下午的五道策论实在是好运极了,其中有两道农事、一道水利和两道近年政务题,尤其让萧景铎惊喜的是,政务题居然是关于瘟疫和医药救济的。

两道农务题中规中矩,问的不过是如何鼓励农民耕作,提高谷产,水利也是历年必考,往年已经有许多范例,着手之处无非疏和堵。剩下两道题,一道问泽州大水,水后时疫频发,应如何克制?另一道问北方大旱,之后蝗灾接踵而至,饿殍遍地,又要如何着手?

萧景铎八岁之前在涿郡乡下长大,并不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人,对农事知之甚详,而他又精通医术,还曾亲身参与过长安城南瘟疫,区区策论问题如何能难得住他?他很轻松地就写出了灾后瘟疫防治的措施,差点把药方也顺带写上去。

五道题轻轻松松就写完了,严阵以待的策论考试居然这样轻松,萧景铎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他都以为这几道题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旁边的人一直警惕地注意着萧景铎,等他们余光扫到萧景铎放笔,这些人心里又哀嚎起来。

为什么这么快,连最难的策论都这么快交卷,这个小子怕不是走后门的吧?

萧景铎离开考场,步履轻松地走出贡院。正月里年味还没散,凛冽的空气里似乎还飘着爆竹的硝火味,他站在贡院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准备了七八年的科举考试,终于结束了。十日之后礼部就会放榜,到时候,中举还是落第,入朝为官还是被逼订婚,都会揭晓答案。

.

考试已经结束,萧景铎也没有必要继续住在外面了。今日时候已晚,若现在收拾东西回去,多半都会撞上宵禁,反正萧景铎又不急,他打算在这里再住一晚,明日天亮后再回侯府。

“郎君,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你先回去吧,索性我们也不急,明天再往车上搬东西也来得及。”

“是。”萧林应下,然后就安静地退到门外。打发走萧林后,萧景铎又想起今日的考试,于是干脆翻出楚辞,仔细研究起来。

这回没过多久,董鹏两人就回来了。他们闹出的声响极大,萧景铎远远地就听到他们的吵闹声。

“董兄快些,我和同乡约着去平康坊,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平康坊…

萧景铎卷动书轴的手一顿,忍不住抬头朝董鹏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才来长安多久,竟然都知晓了平康坊。

平康坊是什么地方,萧景铎在长安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晓得的。每日入夜,长安万家灯火寂寂,唯有平康坊红灯高悬,引来送往,彻夜不息。

平康坊里青楼接连,而且里面的花魁能歌善舞,精通音律,若是某位文人的诗作得到花魁的赏识,一夜就可以传遍长安,扬名立万,因此是许多文人墨客最喜欢去的地方。早在国子监的时候萧景铎就不断被邀请同去平康坊,他自然来一次拒绝一次,可是萧景铎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刚刚科考完的外地学生,前脚刚从考场出来,后脚就打算去平康坊寻欢作乐。

可是这还没完,萧景铎心里的感叹甚至都没落下,他的房门就被推开了。董鹏站在门外,兴冲冲地询问萧景铎:“萧兄弟,我们几位同乡打算去平康坊坐坐,你要同去吗?”

“不去。”萧景铎面无表情地吐出来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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